着夏君离,一手狠狠抓着胸口。指甲嵌入手心,鲜血随之留下,揪心的疼痛。只是无所谓的,有何所谓呢。
夏青夜觉得就要窒息了。也许是他忘记了呼吸,亦或者是心疼得无法呼吸。只是昏厥的那一刹那,有人将他生生拥
进了怀中。那跟怀抱如此宽阔且温暖。他大口大口得呼吸,眼中终于是有了焦距。却是见毒出现在了房里,而自己
则被耀阳紧紧锁在怀中。
“没事的,没事的。夜儿,没事的。”耀阳抚着他的背,细声安慰。夏青夜像突然失去了支撑,重重倒入耀阳怀中
。鼻翼间是安心的味道,心上痛楚就真的减轻了些许。
九九八十一针,见毒无一偏差插入夏君离浑身穴道之中。待最后一针落下,夏君离终于安静得睡去。光之影为见毒
擦去额上汗珠,回眸望了眼夏青夜,皱眉担忧不已。待大约半个时辰,药效渗入血液,见毒这才按施针顺序一针一
针拔下。
根根银针,针尖全部显现出妖异的翠绿来。这是毒性蔓延全身的征兆,纵然百年前的神医在世,一样束手无策!
见毒拔完针之后,面目之间之余疲惫。夏青夜上前询问,只得到见毒一句“无碍”,而后便在光之影的搀扶下离开
了这间房——施针所消耗的精力太大,而他终究是老了。
“你受伤了。”低沉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淡淡的暖意。夏青夜垂眸,张开手掌。手心凌乱,血肉模糊。于
是他淡淡一笑,收回手掌。“比起君离的痛,不算什么。”
的确不算什么。耀阳眉宇中露出一丝愠怒,转瞬即逝。“他……”耀阳微微皱眉。望着已然昏厥的夏君离,保留之
后的话语。
夏青夜的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紧紧执着夏君离的手,浅吻:“无药可解。”
“……”耀阳的眉皱的更甚,“希儿所中之毒?黎先生不是解毒了。”
“黎烬解不了,见毒也解不了。”夏青夜抬起眼,眼中是耀阳从未见过的悲哀与无望。“黎烬当年所作只是压制。
若将来条件允许,杨唯希照样会病发。”
耀阳微楞:“为何会这样……”
夏青夜微乎甚微摇头,表示未知。轻抚过夏君离苍白沾满汗水的面容,:“是情毒。因情,所以毒发。见毒说无药
可解,当真无药可解……”夏青夜说着,心下绞痛不知几许。他将人紧紧锁入怀里,像是害怕他的突然失去。“别
离开我,别丢下我……夏君离,求求你。”
夏君离,别丢下我……别再,丢下我……这是无可救药的依恋,更是无可救药的恐惧。
“他可以的,夏青夜……你要相信他。”耀阳将手放到夏青夜的发顶,轻轻安抚着。手心之下的墨发颤抖着,一如
受伤的孩子一般寻求庇护。他怅然叹息,话语中尽是寂寥淡漠。一如他的笑容一样叫人松弛。也许这只是安慰,亦
或者是种欺骗。
即便如此,依旧温暖如光。
“如今反应,便是第二阶段。第一阶段为毒性入侵,第二阶段开始疼痛。第三阶段则为遗忘。”见毒淡漠的眼中稍
微凝重。夏君离毒性蔓延之快,完全超乎他的预计。“必须控制住这个趋势。否则属下不保证——夏公子是否还能
活过二十年。”
“你说可以的!”那道玄色身影如光速一般到了见毒面前,一手钳住见毒的脖子,低声嘶吼。
“夜儿!”耀阳皱眉。
“青夜!”夏君离出声,虚弱不堪。夏青夜闻言一震,缓缓松了手。夏君离闭了眼,声音淡漠:“关心则乱。青夜
不懂事,冒犯了大长老。还请大长老无需见怪。”
“无妨。”见毒凝视着夏君离,目光中是奇异的光彩。他深深呼吸,像是突然下了某种决心:“并非属下危言耸听
,玄主。夏公子可否告诉老夫,下毒者是谁?”
夏君离闻言微怔。夏青夜回神,将人拥入怀中:“君离,告诉我。下毒者是谁。”他的声音很轻,一如梦呓。只是
话语中隐约可见的凌厉与杀气,没人忽视得了。
究竟是谁呢,对着你下毒——我要叫他碎尸万段呵。我的离。怎么可以,伤害你……
夏君离像是想起了什么,苍白的脸色愈发暗淡。下毒者是谁,他是真的不知道。所以他摇头,只道:“与生俱来的
。从母亲的血液里。”
见毒皱了眉:“那么……你可知,是谁下在他体内。”
夏君离思索良久,没有得出什么结论。夏青夜望了眼窗外,雨声渐止。于是他眯起了眼,下了决定:“如此,便去
寻找线索罢。”
此时已是十月。秋日高爽,梅雨城气候分外宜人。再过上两三月,那满山庄的梅花,又将绽放光华。
时隔三年,再度回到端木山庄,夏君离却突然有着恍若隔世的错觉。
仆人大声欢呼着入庄禀报端木礼,不过半柱香时间。
“忆儿!你终于回来了!”眼前是谁双鬓斑白,是谁热泪盈眶,是谁抱着他,怀抱一如亲人的温暖,“回来便好,
回家便好。”为何他突然有了落泪的错觉呢。
“陛……”黎烬疑惑地望着眼前一袭明黄的男人,分明便是那京城龙椅之上的人。正要行礼,耀阳却道:“八年未
见,黎神医一如当年呵。”黎烬一怔,而后明白耀阳自然是不想暴露自己身份,于是道:“托公子的福,区区安好
。”
端木礼自重逢的喜悦之中醒悟过来,而后扫了眼夏君离身后众人。有些疑惑又有些警惕:“不知各位……”
“在下夏青夜。”玄衣少年上前微笑,对着端木礼与黎烬重重行了一礼。这是将他的离抚养长大的人,他自然尊重
。“此行,只为君离。也就是,端木忆。”
第二六章:真相
端木山庄,之于印象中分外熟悉的一个地方。这里似乎到处弥漫着温暖与快乐——前厅,后院,梅园……还有那些
人脸上的表情。夏君离环顾四周,焦躁的心境渐渐平和下来。他静静看着眼前老者,还是记忆里那般温和慈祥。只
是三年不见,又苍老了些许。
他突然想起端木礼的这一生。大抵生于德高望重的武林世家,却更为喜欢读书。怎奈身不由己,无奈担负起武林之
责。二十余岁奉命成婚,与一自己不爱甚至从未见过的女人生下寒殇。以为寒殇武学天份极高,终有一天将光大世
家。哪知因一个男人——司马锦千,判出家门。索性留下个孙子,又哪知中了毒……夏君离想到这里,眼神黯了黯
。都是他拖累的吧……
“这位便是端木老爷吧。”夏青夜躬身行礼,分外郑重。他在端木礼的狐疑暮光里坐到夏君离边上,“今日晚辈不
请自来,只是想了解一些事情。希望先生可以相告于晚辈。”
夏青夜说着,握了握夏君离有些泛冷的手。端木礼见状,先是不可置信的看了眼夏君离。而后拍桌而起:“放肆!
寒在哪里?”这个人明显对着忆儿有着不轨之图,寒怎可拱手相让?
夏青夜皱眉不语。夏君离微微叹了口气,抽回了手。心下有些钝痛,只是可以忽略。他起身,在端木礼面前三步处
跪下:“爷爷,黎叔叔。事至如此,忆儿便不再瞒您们。”他不顾端木礼将他扶起的动作,缓缓磕了三个头,一字
一顿道:“是我负了寒。”
端木礼脸色煞白,无力跌回上座。不知怎的画面就与二十多年前寒再度回到端木山庄的场景重合。只是无论曾经还
是眼前,之余他皆是打击。
“为何,忆儿?我以为……你们至少可以这样度过一生……”黎烬同样面色惨白,喃喃失神。
而夏君离微微一笑,语气略带了点遗憾:“未来的事,黎叔叔又怎能猜到呢。”
“不可能,不可能!寒不可能放了手!”端木礼满眼煞红,一手将夏君离拉起护在身后,另一手指着夏青夜:“是
他对不对?是他威胁了你!威胁你离开寒对不对?!”最后一个字,他的声音凄厉却狠绝。这个文雅的老者,唯有
家人才是他的逆鳞。
夏青夜皱眉不语。眼中红芒微闪,眉心血痕愈发鲜艳。耀阳看着,突然想起那些年的错觉来。
——近十年的岁月里,明明多少次的错觉。而被理所当然忽略。所以得不到,也怨不得人罢。
“不是的,爷爷。”夏君离静静地走向夏青夜,而后握了他的手坦然看着端木礼。“我是自愿,不是被迫。”是自
愿,不是自愿。都必须分开。如此,有区别?
端木礼眼中是不可置信。他望着夏君离,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过往的岁月在耳边呼啸而过,什么也留不住的
悲哀。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是否太过陌生?他们的忆儿,是否太过残忍?
黎烬却是回了神。他看着夏君离,眼中的漠然叫夏君离痛得闭了眼。他镇定自若,声音却微微发抖:“你说你们来
为什么,你们想了解什么。了解后,便请你们滚出端木山庄!……只当,我们从不相识!”他说着,语气愈发凌厉
。夏君离听闻最后一字,脸色瞬间刷白。脚下一软,幸而夏青夜扶住了他的腰。
“你以为,你解了?”见毒淡淡说着。亲情的戏码之余他只是多余。
“自然。”黎烬冷冷望着他。三十年前他便解开,江湖尽知。怎容他人置疑?
“解了?哼。你根本不懂得。自然是由你祖先的药改变而成,但其炼制分量,顺序,时间皆是大大不同。你又怎能
贸然解毒?”见毒冷声呵斥,如同面对做错事的晚辈一般。
“就算如此。”黎烬镇定自若得勾起嘴角。大约只是想要掩饰内心的慌乱。他是神医,江湖百年称道的圣医世家这
一代的医圣!他不懂,何人可懂!“你又怎么知道毒性?”
见毒翘了嘴角,缓缓扫过黎烬,眼中冷光熠熠:“——因为,便是我制的!”百年前那个不知名的少年,如今已至
眼前波澜不兴的老者。一百一十八岁,这世间少有人可活下的年纪,他却一如六十余岁的硬朗。除非当年的医圣黎
越再世,老一辈之中再无人可认得他。
黎烬与端木礼皆是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见毒垂下了眸,脸上还是漠无表情。他的语气中大抵曾有嘲讽,更有此
天下再无人可睥睨的悲哀,然而时至如今已是趋于散尽宴席的平淡寂寞:“黎越的后代,不过如此。”
医圣黎越,百年前见毒唯一的对手。可惜——太过薄命。
黎烬紧了紧拳头,最终却再说不出话来。只是心底失落,难以言语。这般落落寡欢的神色落入端木礼眼中,便是心
疼。所以他握着黎烬的手,狠狠盯着见毒:“那便又如何。毒烬无法解,那你又能解?”
见毒的眸子颤了颤:“性淫,可以说是我制的,也可以说不是……历代大长老实验过无数次的毒药,百年前在我手
中绽放光彩。江湖只知,无味无色,中毒而不可知。其后一月,毒侵入骨。与血液相影相行,渐渐漫遍全身经脉。
其后二月,开始出现轻微幻觉,无内力之人开始身体虚弱。而内力愈是深厚,反应便愈是强烈。中毒之人,一年之
内必定难逃一死。”他说着,渐渐露出讽刺的表情。纵然他没有讥笑,他眸中的那分傲然却生生落在众人心底。
“这只是最初级的反应罢了!此乃情毒。熬过这些初级反应,便有机会因情而触发真正的药性。”见毒说,泯了一
口清茶。时间太久了,那盏茶便冷却了。嫩黄的茶心静静沉在杯底,一如岁月的无动于衷。“而你当年所做的事情
,便是帮助他们熬过最初阶段。玄天境内试验过无数次,你的那种方法是最痛苦,却最安全的。”
自做成药,即测试过无数次。了解药性,才可真正发挥其价值。也许残忍万分,然而百年来玄杀的敌对者,皆是这
样丧命于玄天镜。
“只是如此……”黎烬有些失神。事实上,他真的走入这个误区。“那,激发之后应如何解?”
见毒还是盯着那杯茶水,没有丝毫表情柔声道:“无药可解。”这凝聚了四代玄杀毒长老智慧经验的代价,第一条
件,便是——无药可解!
黎烬没有说话。一时间大厅风声赫赫,却再无说话的声音。端木礼最终打破了宁静。他颤颤得摸着夏君离的发顶,
眼中泪光浑浊:“那么忆儿……”
“还有救。”见毒淡淡说着,“只要知道,是谁激发了他的毒。”
他在众人疑惑的表情里开口,无关于己的淡漠。只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只要他插手,便再不会坐看风云:“情毒
。过了初级阶段。只要无人激发,即便存在感情也无关生死。只是这之中若是有人激发,配合他存在的情,便是致
命之毒……也许这个说毒并不确切,大约算是没有实体的蛊,更为合适。”
夏青夜握住了夏君离有些冰冷的手指,将人拥入怀中。此时的夏君离颤抖着身体而不自知,分外叫人心疼。
“谁激发了他的毒……”端木礼毫无意识得重复了一遍,他望着夏君离,眼中是迷茫是歉疚是不知所措,“我不知
道……我不知道……”
“那么,下毒的人是谁?”见毒皱眉。一般激发者自然会是下毒者。
端木礼脸色惨白,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只是即便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三十年前下毒者是谁。但他脑海中突然出
现一个红色身影,于是他脱口而出:“司马锦千!”
对了,三十年前那般处心积虑破坏寒与白熙。甚至不知从哪里得到毒,是他!绝对是他!
夏君离微怔。那袭红衣带着魅惑众生的万千风情,记忆里依然鲜明到无可放下……原来他,果然是介意的……他淡
淡微笑:“不是他。”
不是他。司马锦千这般爱寒。纵然他不善良,却依然无法狠毒到将毒下再以跟弱女子与无辜的孩子身上。当年的他
只不过是将毒下在了寒的补品里,而后引诱寒查出白熙的身份,而后叛离端木山庄。司马锦千的目的只是如此,没
有必要再画蛇添足。
只是,不是他。那又是谁呢……
“……我不知道……”端木礼狠狠抓着自己的头发,狼狈不堪。他痛苦的看着夏君离,“忆儿,爷爷不知道……是
爷爷的错!爷爷没有保护好忆儿……忆儿原谅爷爷好不好……”
“爷爷!”夏君离挣脱开夏青夜的怀抱,跪倒端木礼面前。“不是爷爷的错,不是的不是的……端木山庄百年积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