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若是想要进去看看的话，我去拿钥匙将房门打开。如果是您想要进去的话，相信先生不会多说什么的。」

「不、不用了！」季阳似乎有些受不了这样的「特殊对待」，连连摆手，而管家则也不再勉强。

对于这位在季阳幼时就觉得古板严肃的管家，他此刻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这里已经好久没有人进去了吗？」

「是的，先生命令谁也不能进入，这么长时间以来，恐怕连灰尘都已经积了厚厚一层了。」管家详细地回答。

季阳又再一次确认了这一切后，心情很是复杂，面容上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哀伤，这让心思细致的管家马上捕捉到了。

「楼下的茶点已经准备好了，您是否下去品尝一下呢？」

季阳这次从管家的话语中捕捉到了那份关心，他感激地笑了笑，点头答应下来，并随同管家一同离去，对于那间书房再也没有了任何留恋。

第十章

季阳知道自己又在做梦了，他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因为他看到了两个哥哥小时候的样子。这一个个的梦境，将过往的记忆全部翻了出来，让他避无可避。

「小阳，小阳，这是大哥。」

在客厅中，季凡拉着幼小的弟弟来到了季旬的面前，想让季阳主动打招呼。季阳仍是怕生，让季凡挡住他大半个身子，像个害羞的女孩子一样不肯发上一声。

季旬看着这个陌生的弟弟，他只记得在小时候抱过他而已，而现在这个长大了的孩子对他来说，则是陌生不过的。

不过看着那孩子露出个小脑袋，一副既紧张又好奇的神情望着自己时，季旬虽有着莫名的失望，但在心中一处也柔软了下来，不禁上前走近了一些。

季旬似乎怕吓到了那个小弟弟，尽量口气柔和地说：「小阳，我是大哥。看来你是没有印象了，」说着他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礼物，「这是为你选的礼物，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季凡看着那份除了颜色不同外，和给自己的一模一样的礼物，心里不禁感慨，这位大哥送个礼物也是那么古板没有新意。

他把小弟弟从身后拽出来，「小阳，这是大哥专门给你的礼物，快点道谢啊！」

季凡看着还有点呆愣的弟弟想了想，干脆直接把大哥手中还拿着的礼物一把抓了过来，塞到了季阳手中。

季阳看着那枝笔，尽管他不知道价钱几何，但也明白必定贵重不已，小声地向季旬说了一声，「谢谢。」

这次三个兄弟间的见面，幸好有个能调动气氛的季凡在，所以还算顺利。季阳在相处了一会儿后也放开了，听季旬讲着国外的趣闻津津有味。素来面冷的季旬也逐渐找到了和小弟弟相处的方法，一时间场面融洽不已。

就在此时，季阳脸上的笑容却突然消失，季旬与季凡看着季阳的表情，随之脸上也没有了刚刚的笑容，因为此刻季家的女主人正好进入客厅，一时间三人之间的热闹气氛荡然无存。

「母亲。」三人齐齐站起身来向来人问好，看着女主人只是冷淡地略微点头，便向楼上而去。

季旬与季凡相互看看，打算先带着季阳到外面。

这时季凡一握起季阳的小手，便发现他的小手异常冰凉，连忙看向弟弟，「小阳，怎么了？」

季凡这一出声，将季旬的目光引了过来。发现小弟弟脸色不对，季旬也不禁上前一步关心地问：「小阳，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季阳看着两个哥哥摇了摇头，一声不吭，其馀两人对望一眼，忙带着季阳向客厅外走去。

来到花园中树荫下的长椅坐好后，被外面的阳光一照，季阳刚才那冰冷的双手也暖和了许多。

两个哥哥把季阳围在中间，季凡关心地问：「小阳，你刚才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季旬的目光也随之望来，平日那总是冷淡的表情也稍微有了一点暖意。

季阳在两个哥哥目光的注视下摇了摇头，随后低着头不发一语。

两个哥哥相互从目光中传达了某种讯息后，最后由季凡试探地询问：「小阳，你告诉哥哥，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季阳那不知所措的表情让其他两人知道这是说对了，在两个哥哥目光的注视下，季阳很小声地说：「我、我没有说谎！」

看到两个哥哥鼓励的目光，季阳终于有了勇气说下去。

「确实是有个小孩，还有一个叔叔总是在母亲身后，可是你们都看不见，而且上次根本不是我把母亲推下楼的，是那个小孩，他冲我笑了笑后就把母亲推下去了，我本来想要拦住的，结果却、结果却……」

季阳说不下去了，眼圈都红了起来。

他可能不明白，但是其他两人却知道这事情非同小可，如果真像季阳所说，那这家里也太过危险了一点。

「小阳，刚刚你说的那件事，除了我们之外，还有谁知道？」季凡不放心地接着问。

「嗯，」季阳想了想说：「还有渚，一开始也是渚说不要把这些告诉其他人的，因为大家都不会信，我却没有听他的话，母亲也认为我是坏孩子了。」

「渚？」季旬询问的眼神望向季凡，季凡摇了摇头。

「渚？小阳，那是谁啊？」季凡开口询问。

「渚就是、就是渚啊。」季阳不理解二哥为什么要这么问，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看着季凡。

季凡知道自己是问不清了，不由将目光投向了季旬。

季旬便开口问：「小阳，你说的那个渚是在哪儿见到的啊？」

「就是在家里啊，他还陪我玩呢，上次我惹母亲生气了也是他来安慰我的。」季阳没有丝毫隐瞒地回答。

「在家里？可是小阳，家里没有一个叫渚的人啊？」季凡一时也想不出家里什么时候冒出了这样一个人来，要知道，这家里上上下下的人没有他不认识的。

季旬适时地用眼神制止了季凡再追问下去，他则在心里想着，今天这些事情看来得找个机会和父亲说一说了。

从父亲上次的谈话中，他似乎也并非对这些一无所知，尤其是想到了季阳说的那个小孩，万一真出了什么事那就晚了。

季阳自从最后离开了母亲那封尘已久的书房后，就一直心神不宁，而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他躺在了卧室的床上时还是没有消去，他可以清晰地听到那持续不断的心跳声。

就在他的困意袭来时，季阳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开始仔细倾听着什么，他好像听到了有人向这里走来的脚步声，是渚吗？季阳不确定地，但是再仔细一听，他就判断出那不是渚的脚步声，因为那是只有高跟鞋走动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是佣人吗？可是在这个家中，佣人是不会穿这种走路还带出响动的鞋的，那会是谁？

季阳想到这里，从床上爬起来推开卧室门，同时也和他所料想的一样，没有什么人经过这里。

或许是自己想错了……仍旧不放心的季阳敲响了旁边渚的房门，但并没有任何回应，他知道渚自从回到这里以后就一直神神秘秘的，现在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

可是就在季阳想返回卧室的时候，那脚步声又在他的耳边响起，季阳疑惑地向左右看去却是一无所获，只是这一次，他能够确定那声音正是由他的左侧传来。

季阳抬起脚步跟了上去，甚至到了最后还加快了脚步，而当季阳看到了那空荡荡的楼梯时，却又听不到那将他吸引过来的声音了。

正当季阳要下楼时，忽然感到肩膀上传来了重量，一个声音也阻止了他。

「怎么没有去休息？」渚忽然在身后出现。

「渚？」季阳扭头看去，面对渚的疑问，他如实回答：「我刚刚听到了有脚步声，所以便过来看看。」

「脚步声？」渚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周围，随后便说：「也许是你听错了，赶紧回去休息吧，你病刚好，可不要再着凉。」说着便领着季阳向他的卧室走去。

将季阳送回了卧室，渚看着他再度安睡后这才放心地离开，只是……在合上房门的一刹那，渚的目光望向了他们刚刚走来的方向，眸色一片沈暗。

第十一章

季旬与季凡把从弟弟那听到的怪异事情私下里向父亲说了，之后却如石沈大海一般再也没有了回应。

看着父亲那副并不意外的神情，纵使明知道父亲隐瞒了什么，作为他最疼爱的儿子，季旬也无法从中得到任何可以安心的暗示，就在季旬的忐忑不安中，另一件事情却无从避免地爆发了。

一个清晨，季父离开家中后，客厅中突然传来阵阵的哭声与喝骂声，季旬与季凡同时从房中出来往一楼客厅而去。

客厅中还未来得及收拾的餐桌上一片狼藉，地下还有餐具的碎片，季阳在一旁哇哇大哭个不停，直到季旬与季凡来到季阳身边安慰弟弟后，季母的脸上仍旧是怒气未消，胸口起伏个不停。

「季阳，你以后不要说这些胡言乱语了！你要是再这样，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了！」

季母这句话的严重性让季旬与季凡都为之神色一变，可是季母却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直接离开了。而一直哭泣个不停的季阳在看到母亲离去后，神色间更是慌张起来，趁着两个哥哥没有留意，就跑过去追上了季母。

「母亲！」

季阳在后面追上去叫着，他的叫声也换来了前面身影的停留。

季母转过身来看向小儿子，眼神中满是不耐，「季阳，我现在马上要去参加一个会议，没有时间听你解释，你要是对我这个母亲有什么不满的话，完全可以提出来，根本没有必要拿那些餐具出气。」

「不是！母亲，我……」

季母根本不想听小儿子再说什么，同时也看到了后面追出来的季旬与季凡，当下打断了季阳的话语，「好了，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你也赶紧回去吧。」

季母正要转身离去时，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你就要这样走了吗？」

这个声音既似孩童又似成人，让人听到后心里一悸，季母将不可置信的目光投向了季阳，在对上季阳的眼神后，她心中的惊恐升到了最高点。

季阳此刻的眼神根本就不是一个孩子应该有的，那种冰冷刺骨的眼神，一眼望去就让人心中发颤，而脸上那诡异的笑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孩童的脸上。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季母根本就毫无印象，等到她再回过神来时，自己不知何时跌倒在地，正被季凡搀扶着起身，而对面则是季旬搂着同样满脸惊恐之色的季阳。

「把他、把他带回去！」季母指着季阳语气虚弱地说，同时也甩开了季凡的搀扶，脚步不稳地离开了这里。

季旬与季凡对视一眼，他们根本就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到季母的一声尖叫，随后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跌倒在地，季阳的脸色也是惨白一片，浑身冰凉。

季旬与季凡此刻顾不得想上太多，连忙把季阳搂在怀中轻声安慰，同时一起回到客厅中。

季阳在季凡的帮助下，一口一口地将一杯热牛奶喝完，他感觉到身上渐渐暖和起来，就连神色也好了许多。

季凡看到季阳的神色好多了，这才在季旬眼神的授意下开口：「小阳，你刚刚怎么了？还有，母亲那里是怎么回事？好像、好像……」

遇见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样。

季阳的神色仍旧是那么的茫然，听到季凡这样问，他只说：「我也不知道，不知道……」

看到季阳又有哭出来的迹象，两人便不再追问，哄了半天才让弟弟有了个笑脸，只是他们也知道，刚才所发生的事情，父亲那里是瞒不住了。

当季母故意错过晚餐时间回到家中，拒绝了管家用餐的建议，便神情疲惫地直接进入书房。只是在开门的一刹那，整个人却愣在了那里，因为往日她最常坐的地方此刻竟然有一个人已经坐在了那里。

「我记得当初我们曾彼此约定过，绝不会擅自进入对方的书房，而婚后我们也将这个约定履行得很好，我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让你打破了这个约定。」季母神情不悦地来到丈夫前面。

听到妻子的说词，季父脸上并没有任何不快，只是神情冷淡地说：「我对打破当初约定的事情感到万分抱歉，只是我想，若是今天不在这里等候的话，恐怕今夜你连自己的卧室都不会进入，所以只好不请自来了。」

季母对于这样的解释并不表示出任何惊讶，因为她知道，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早晚会传到丈夫的耳中，只是令她意想不到的是丈夫竟然会如此的「迫不及待」，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点，还专门等着自己。

「如果你想问的是早上的事情，那么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季父将全身的重量放在书桌后的靠椅上，他看着妻子说：「我并不想对你再老生常谈，只是想警告你，以后不要再用那么粗鲁的态度去对待孩子。」

季母听后脸上的神情愤愤不平，她毫不示弱地向自己的丈夫辩解说：「那是你完全没有看到那个孩子做了什么，如果是针对你如此的话，我不相信你还会这么无动于衷！」

「我既然已经坐在这里和你说起这些，那么我也就应该知道了能够知道的一切，这句话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听到。」

季父的口吻平淡无波，他的眼睛在望向季母时，却让他的妻子心中开始颤抖。

那种无情的眼神她见过一次，那是曾说起一位季家的政敌才有过的眼神，而最后这位敌人的下场已不能用凄惨来形容，而如今，他用这种眼神望向自己，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在他的眼中，自己还不如儿子重要吗？

向来要强的季母在有了这种想法后只感受到阵阵委屈，同时心中的怒火也燃烧得更旺。

「季阳是季家的血脉，值得你如此维护并没有错误，我甚至还会感到庆幸，可是我同时也是你的妻子，难道就不值得你设身处地的为我想一想吗？或者在你的眼中，任何季家的人都比我这个外人重要的多？所以你才能够如此轻易地就作出取舍！」

第十二章

对于妻子那满含怒火的话语，季父显得无动于衷。

「季阳也是你的孩子，而且还是一个没有什么自保能力的孩子，这难道还不能让我轻易作出判断吗？

「你身为我的妻子，在做好一个女主人的同时，保护好季家的血脉是你首要的责任！如果你为了这点小事都要大惊小怪的话，那么，我真的不知道，以后若是遇到比这更糟糕的事情时，你会怎么办？」

季父说着如此决绝的话语，这番话中已经隐隐暗示，如有必要，他可以随时撤下妻子这个」季家女主人」的称谓。

只是看到妻子那隐隐发白的脸色后，想到毕竟在一起度过了这么多年，季父的心还是有了片刻的柔软。

「我们当初的结合是为了彼此的利益，但是这些年过去，我们之间终究也有些感情，而且也有了两个孩子，孩子是季家的血脉没有错，但那也是你的孩子，」季父说到这里望向妻子，」我之前有过季旬，而我的前妻看向季旬的目光与你完全不同。」

看到妻子想要反驳什么，季父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你看向那两个孩子的目光我可以轻易地分辨出来，因为我有时也会用那样的目光去看人，那是一种在评估能否利用的目光，或者说得再不好听一点，那是一种看待工具的眼神。

「虽然当初我们的结合是因为季家利益的驱使，季家需要有人在议会中打开局面，而你性格中的刚强决断也不下于男子，这也是我欣赏的地方，但是我却不希望你把这部分性格用在自己孩子身上，而至于你所受到的惊吓，我想，你应该想想为什么只有——你，受到了『惊吓』，你好好想想吧。」

季父说完这些后就起身离去，在打开房门时，回头看那了一眼仍旧在处于震惊状态中的妻子，又说了一句，」你，好自为之。」

他不再去看妻子听到这话后是何种表情，迳自离去。

季父来到自己书房门前的时候，管家却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您吩咐我查的资料已经摆放在您的书桌上了。」

管家在季父的目光下微微低下了头，同时低声说：「夫人在几年前的确因为要考察一个跨国财团而断断续续地离家将近一年，但是当初跟随在夫人身边的保镖都被夫人陆续地遣回，想要查到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还要再等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