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父对于管家如此的回覆并不意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便进入了书房，而管家那在后面有些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则没有看到。

小小的季阳搂着自己最心爱的玩具入睡了，正当孩子陷入甜甜的梦乡时，却被人从睡梦中叫醒，当透过窗外的月光看清来人后，季阳不禁瞪大了眼睛。

「渚？你怎么在这里？」

渚坐在床边看着季阳，直到再三确认这个孩子没有任何异状了之后，才用责备的口吻说：「我之前明明把该说的都说了，可是你为什么仍旧不听话呢？」

看着季阳那懵懂的神情，渚直接开口说：「为什么你又去接近你的母亲了呢？她身边现在并不安全。」

「可是、可是……」季阳知道自己没有做到渚要求的事情，不禁心虚起来。

「算了。」知道季阳还想说些什么，渚却堵住了季阳下面的话语，很是大度地原谅了季阳，虽然心里明知道这个孩子不会听自己的，可仍旧是对他说：「以后尽量不要接近你的母亲。」

看着孩子睁大了眼睛等着他的答案，渚却只是说：「记住我的话。」

季阳拉住了将要离去的渚，」渚！」

渚看着那个坚持的孩子，轻轻地拍着季阳的脑袋，「相比之下，你的母亲比你要有自保能力许多，今天不就差点吃亏了吗？」

「哎？」季阳想起今天在昏倒前的那阵冰冷，也开始害怕起来。

渚不管季阳能不能听懂，直接说：「你的母亲不像是季家男子历代血脉中被煞气所护，所以自然免不了……而且有些事情就像我对你说过的，做出了就要付出代价，这是无法避免的。」

「可是、可是，跟在母亲身后的叔叔和小朋友很可怕……」那时候季阳还不懂得什么叫做仇恨，只是觉得母亲那里会有危险。

「不要想那么多了，把自己照顾好就行了。」渚说完后就要离开。

「渚！」季阳却叫住了他，」我要找你的话应该去哪里啊？」

「我就住在这里，如果有事的话，我会来找你的。」

季阳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渚离开。

渚在刚离开季阳这里后，就看见了季阳口中那一直跟在他母亲身后的大人小孩，而他们在看到渚后想要避开已然来不及了，渚越是走近他们，就越是能够看到他们的惊恐之色，在走到恰当的距离后，渚停下了脚步。

「你们要在这里干什么，我不会管，也不想管，只是——那个孩子，我不会允许他有一丝一毫的伤害，而你们之前利用了他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我不会再去追究，但是在我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后，他就是你们碰不得的了，不要，再有下一次。」

渚不管他的话造成了什么效果，看也不看地离开了这里。

第十三章

季凡带着妻子笑意盈盈地与刚刚拜访的长辈们告别，面对那几位长辈的热情与打趣，季凡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新婚男子的不自在与浪子回头的决心。

得到长辈们善意嘲笑的同时，他的妻子也表现出了对于丈夫的维护，这样的夫妻看在他人眼中也不由得多了几分羡慕。

与那几位长辈告别后，季凡带着妻子开车离开，为了表示对于这次拜访的随意与亲近，季凡并没有让司机开车接送，而是独自担起了司机的职责，同时在这样的单独空间中也给季凡留下了放松说话的机会。

「他们都是与季家比较亲近的长辈，所以你刚才在他们面前没有拘束，这样的表现很好。」季凡一边开车一边目不斜视地与妻子说。

「既然我现在是你的妻子，那么自然要设身处地为你着想。」季凡的新婚妻子对于季凡这样的态度并不奇怪，甚至还感到了某种放松，毕竟她对于这个丈夫到现在为止还是比较满意的，并想在一开始相处的时候为双方彼此都留下一个好印象。

「我们可能还要在父亲这里多住一些时间，最起码半年以后才能搬入新居，不过那里现在正重新装修，正好也需要一些日子，你先不要着急。」季凡对于妻子像是解释一般说。

「不，我没有，现在和父亲住在一起也挺好的。」

季凡没有漏掉妻子语气中那片刻的迟疑，正好此时顺着车流停下来，他扭头对妻子说：「现在住在父亲这里也是一种姿态。毕竟我今后要从大哥那里接手很大一部分家里的事情，想要让那些人对我信任，除了作出一副浪子回头的样子，父亲的支持也是必不可少的。

「何况我以前声名狼藉，即使有很少一部分人能像你一样了解我的内在，但大多数人对于我还是抱有怀疑态度的，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要辛苦你了。」

「不会，这也是我应尽的责任。」被季凡显示信任的话语所打动，他的妻子此刻态度好了不少。

前方的车流开始缓缓移动，季凡又重新启动了车辆，像是在随意闲聊一样，季凡随口问着：「在家里住得还习惯吗？有没有什么不便的？」

「还好。」

季凡转头看了一眼妻子，没有漏过她那份迟疑，「有什么事吗？」

「我是想，我们还是这样如常出门拜访好吗？毕竟家里……」

「你是说小阳？」季凡意识到自己刚才出声有那么一点低沉，马上调整了情绪说：「小阳的病你不用担心，有父亲和大哥在家里呢，」顿了顿，季凡又接着说：「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们才要表现得一切如常，不是吗？」

他的话语换来的是妻子的沉默。

季凡的手摸上了车中的烟盒，但想到妻子还在，那手又缩了回来，他彷佛把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到开车上。

已经可以隐隐看到还在远处的季家老宅时，季凡才再度开口：「小阳的事你不要多管，那里用不着太多人插手，我们只要做好分内的事情就可以了。」

「看来你还真是一个好哥哥。」季凡的妻子说出这句话后，不知是淡漠还是失望地不再看向季凡，而是望着车外的景物。

「你一开始最先认同我的，不也就是这点吗？」季凡的话语中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好的，我明白了，有些话，即使是家里我也不会多说一句的。」季凡的妻子作出了令季凡安心的承诺。

「谢谢。」季凡这句话倒是带了几分真心实意。

「难道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听到妻子这样问，季凡下意识地问了一声，「什么？」此刻他已经看见家中的大门了。

「我是说家里就这样一直保护下去吗？有些事总会让人看出来的。」

季凡明白了这话的含意，「他还小，而且有父亲和大哥在，一切就看他们的意思吧，我们总不会害了小阳的。」

「那他可真是幸福。」

「那是应该的，不是吗？」季凡在说完这话的同时，车正好驶过正门，而在这之后就再也没有听到妻子的回应。

季旬没有想到会在这人来人往的大厅中再次碰到阿洛尔·蒙特。

今天他是来交接手头上的一些事务的，慢慢地他就会淡出这里人们的视线，转而走上父亲早已为他铺设好的道路。这里，不过是他的一次历练而已，只是他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这位蒙特家的长子，而对方似乎也是与自己一样的诧异。

季旬察觉到大厅中那些路过的人们或明或暗的目光，关于艾莉·蒙特的事情，虽然两家都出于不同的原因对外隐瞒了实情，但是这世上总是有那么几个追根究柢的人，所以被人知道也不足为奇。

只是那些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是打算看场好戏吗？可是他却没有演戏的意思。

看着同样停在不远处的阿洛尔·蒙特，季旬心思几转，正要主动上前一步时，阿洛尔·蒙特却向他这里走来。看来这人的想法和自己一样，都没有让他人看戏的意思。

「好久不见，最近可好？」阿洛尔·蒙特满面笑意地几步来到了季旬的面前，同时伸出手来表示友好。

季旬目光一闪，也伸出手去握了一下，两人彷佛都极有默契地控制住了握手的时间，既不热情也不失礼地又马上分开。

季旬同样也是礼貌地回应，「还好，今天来这里是有事吗？」

「来找一个朋友，正好要离开，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是的，前段时间我请假了，今天也是正好过来，的确很巧。」

「请假？」阿洛尔·蒙特神色先是一愣，随后又是明了的表情。

「是季凡的婚事吧？我倒是把这给忘了，你身为兄长总归要有许多事情会忙的，尤其像结婚这种事，忙的绝不会是当事人，都是别人在为他们操心。」

阿洛尔·蒙特说完了这句小小的玩笑后才正色说：「季凡的婚礼因为家里的情况不便去当面道贺，不过贺礼已经在那天送过去了，还请不要见怪。」

「哪里，应该是我说声感谢才是。」

第十四章

两人一边说着得体的话语一边向外走去，至少今天那些想要看到某种场面的人恐怕要失望了。

当季旬和阿洛尔·蒙特像上次一样到了安静的停车场后，两人的笑容都不约而同地淡了下去。

「我想，我们在这里该分开了，有机会再见吧。」季旬强忍着心中的戒备准备与阿洛尔·蒙特告别，而阿洛尔·蒙特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停在了那里。

「听说——季家现在迎来了两位客人？」

「没有想到你对季家竟然如此的『关心』，真是让我感到意外。」季旬不放过阿洛尔·蒙特脸上的丝毫表情，口气略显嘲讽地回应，「不过，你的这份『关心』似乎仍是未够，现在在季家的可不是什么客人。」

「看来是我刚刚的用词不太恰当，虽然明明知道那是被季家这些年一直当作秘密一般守护的儿子，可是他离开季家这么多年，『客人』两字用在他的身上也没有什么不对，不是吗？」

虽然阿洛尔·蒙特的话听起来尤为刺耳，但是他此刻说话的神态却让人无法挑出失礼之处。

季旬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冷冷地回答：「季家的事还轮不到『外人』来评价。」

阿洛尔·蒙特听到季旬着重咬着「外人」二字，又哪会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季旬这副样子却让他的心中感到了一种无名的快意，「看来你们兄弟的感情的确让人羡慕啊，也如同当初我们……兄妹一样。」

在听到阿洛尔·蒙特终于提到了能让两家产生交集的艾莉·蒙特后，季旬心中的警惕一下子提到了最高，而阿洛尔·蒙特对此像是并未察觉到一般，只是微笑看着季旬的反应。

「那么，」季旬缓缓开口，「我应该说声过奖吗？」

阿洛尔·蒙特听后轻笑出声，随后看了看停车场附近并没有人接近，他慢慢地走向了季旬，脸上带着不变的笑意，只是离得如此之近的季旬仍旧是发现了他眼中的冰冷。

「不，我说的是真的，对于你们的手足情深，我的确是羡慕非常啊，毕竟我的那些弟弟可是从来都不会乖乖地听话的，而我的妹妹……」

阿洛尔·蒙特说到这里，脸上的笑意已经全部消失，眼神中迸发出深刻的仇恨。他一字一句地说：「纵使我现在想管，却也是有心无力了，不是吗？」

阿洛尔·蒙特的压迫，并没有让季旬脸上的表情有丝毫改变。

「那么，这，真是遗憾，对吗？」

季旬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心下无比清楚，如果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恐怕面前这人会毫不犹豫地扑过来杀了他，可是这个仇早已经结下，此刻再说什么也是毫无意义，除非艾莉·蒙特复活。

在停车场远处的人彷佛注意到了这里紧绷的气氛，都远远地避开了。

阿洛尔·蒙特也清楚如果再这样闹下去，那么今日的偶遇对自己也是毫无好处。他后退了几步，看着季旬，忽然诡异一笑。

「没有想到，原来那个一直被众人认为是季家厌弃了的季家三子，或许才是季家重要的存在，我想，如果那些很久以前就对季家花费心思的人在知道自己押错宝后，会是什么表情呢？想想就觉得有趣，或许哪天我也真该去府上拜访一次、见识一番，你说，是吗？」

「你别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季旬面无表情地冷冷警告。

「后悔？」阿洛尔·蒙特讽刺一笑，「我连最后悔的事情都已经经历过了，还有什么能再让我后悔一次呢？」

在这场谈话中，多数时候处于回避态度的季旬，此刻却主动上前一步，眼中爆发出锐利的光芒。

「不要去碰有关季阳的一切，按照规矩来，我想，你是应该懂的。」

阿洛尔·蒙特被季旬如此强势的一面压住了气势，但随后马上恢复过来，「看来，我该听从你的建议，不是吗？冒险，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阿洛尔·蒙特说完这些，慢慢后退几步，随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季旬看着离开的阿洛尔·蒙特，眼中的煞气很好地掩盖了下去，至少在开车离开这里时，他又恢复成了看起来只是有些严肃但并未展露锋芒的人。

季旬今天回来得很晚，他一进门，看到客厅中明显在等候他的季凡时，很快地将眼底的惊讶压了下去，「怎么还没有休息？我以为你这一天应该很累才是。」

季凡看着季旬随手将外套脱下，坐在了他的对面，他发现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季旬这副随意的样子了。

「是很累，但若不在这里等你，恐怕明天仍旧见不到你的人，所以，即使再晚也只有等着了。」

「什么事？」季旬揉揉眉心，在季凡面前他不需要掩饰自己的疲惫，「你今天的收获怎么样？」

季凡当然明白季旬所指的收获是什么，没有任何隐瞒地说：「虽然也有些小小的不愉快，但总体来说还算顺利。即使他们对我这个人再不满，但是看在季家的面子上总是还会收敛一些的……」

「季凡！」季旬很是不悦地开口，他并不喜欢季凡这种总是将自己贬低的口吻，只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季旬叹了一口气说：「别再这样贬低自己，好吗？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外人不明白，而我还不知道吗？」

发现季凡的目光沈了下来不再开口，季旬才接着说：「现在家中的大半事务都要交付你，该交代的，我事先都已经告诉你了。

「虽说有时碍于一些长辈，有些事情不好做得太过分，但是你刚刚接手，肯定也会有人来找麻烦，在这个时候你也别顾忌太多，拿出你过去那种肆无忌惮的性子来压压他们也好，就是有人告状也先到我这里来，我就不信还压不住！」

听到季旬给予了自己最大程度的支持，季凡笑了，「放心，如果真有什么事，我才不会傻乎乎地硬撑着，若真的不行，自然要找你求救。」

季旬听到这句话放下了心，但看到季凡好像还有什么要说的，于是便主动开口：「你还有什么事？」

第十五章

季凡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我这些日子白天不在，小阳还好吗？他……」

看到季凡欲言又止，季旬也明白他想问什么。

「小阳还好，至少父亲那里是要等到他身体完全无事后才会放他走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这样想过，小阳……是不是真的和这个家犯冲，是吗？」

见到季凡那变得苍白的神色，季旬忍不住口气也加重了一些，「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事情还不会像你想得那么糟糕。」

「没有那么糟糕？」季凡苦笑着说：「你不是不知道渚是什么，他和小阳那类人可是不一样，如今他们却偏偏走到了这一步，小阳将来怎么办？」

「那现在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季旬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不好，转而口气缓了下来，「现在他们的情况连父亲都知道动不得，一切还是看看再说吧，小阳现在只不过是见识少了一些，等到他接触的人多了，也许自然就明白了。」

季凡本来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又忍住了。

「好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季旬起身准备上楼，忽又停了下来，转头对仍坐在沙发上的季凡说：「我碰到了阿洛尔·蒙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