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飞龙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他还有道理?他居然还有道理!
“你一天不吃会死吗!”臧飞龙忍无可忍地吼。他坚信,这小子若是这么个吃法下去,以后的日子绝对会天天在柴米油盐上吵个不停!
那他还报屁得仇啊!
林冬睁大眼,“不吃东西会很难受。”
他无法忍受一天只能吃白米饭配辣椒酱的日子,更无法忍受每天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白米饭除外!
臧飞龙在原地转圈圈,“以后都吃面!”
林冬脸色唰得白了,“不可以!”
他的白米饭!他不能抢走他的白米饭!一定要是带着热腾腾米香味的白米饭,配上糖醋排骨,五花肉,清炒莲藕加肘子汤,饭后一盘小炒花生加桂花酿酒,夜宵可以考虑肉丝米线……
光是想着今天的菜谱,他的哈喇子已经要流满地了。
但是臧飞龙无情的剥夺了他每天的期待!
林冬决定据理力争,“每天吃面营养不平衡!”
“可以换着味道吃。”臧飞龙皮笑肉不笑。
林冬一愣,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招,顿时捂着心口后退几步,低头认真想了想。
“有排骨面吗?”
臧飞龙一愣。
林冬抬头,双手握拳,双眼泽泽生辉,“如果每天换不同的味道,可以有排骨面、牛肉面、酸菜肉丝面、京酱面、铺盖面、煎蛋面、泡椒肉丝面、竹笋鸡汤面、鲫鱼面、萝卜脆肉面、豆汤……”
“等等!”臧飞龙只觉自己一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多面,现在光听起来就脑仁隐隐发疼。
他转头去看丘北山,“这些会花很多开销吗?”
丘北山认真想了想,“应该不会比现在更多了。”
臧飞龙一锤定音,“好!就这么定了!”
林冬还想说什么,臧飞龙摆手道:“从现在开始全体吃面,味道可以换着来,什么夜宵小吃都给老子禁了!”
林冬嘴巴瞬间张大,“这不公平!”他已经愿意退后一步吃吃面了,怎么可以取消夜宵!
臧飞龙眸光在他微张的红润小嘴上转了一圈,漫不经心别开眼,“你若是这么想吃,不如想想办法怎么才能吃,你要是每天赚钱回来,我就允许你开小灶。”
丘北山在旁边暗想:他们家大王要算计起来也不差嘛!
果然,林冬的小脸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他在原地又踌躇半响后便慢吞吞离开了。
之后的大半天,林冬将自己关在屋里,晚饭是牛肉面,还是丘北山亲自送过去的。
臧飞龙窝在大厅的虎皮椅上听下面小弟讲山下趣事时,见丘北山一脸凝重的从外面进来。
他放下微微屈起的膝盖,尽量装得自己一点都不在意地道:“那小鬼怎么样?”
“大王。”丘北山扁着嘴,“我觉得我的心里不舒服。”
“啊?”
丘北山想了想道:“林先生看见面的时候,眼睛里一点光都没有,看上去像难过的小动物,我觉得我的心里不舒服。好像被拳头砸了一下。”
臧飞龙抿了抿唇,“只是吃碗面,他就那么委屈吗?”
丘北山看了臧飞龙一眼,站到一旁道:“以后这种做黑脸的事,大王你自己去吧。我可不想被那双小眼睛盯着。”
说着,他又抬手摸了摸心口,重复道:“好心疼啊。”
臧飞龙不悦的冷哼一声,但神色显然有些走神了。之后下面小弟又说了些什么,他也没提起兴趣来听。
夜色渐深,火把燃着在屋内圈出橘色光芒。
臧飞龙眼睛看着门外,心里琢磨着,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心情居然会被那小鬼牵着走?高兴不高兴都看他的表情,他一扁嘴巴一委屈,自己好像做错事一样忐忑不安。偏偏自己又不甘心,非要做出不在意的样子,可越不在意,目光就越是寻找着那抹瘦小身影。
他要是用那张放光的小脸看着自己,笑得灿烂,双眼带了崇拜,自己心里就高兴得不得了,好像打了胜仗似的耀武扬威。
这小鬼对人的影响力怎么这么大?
臧飞龙烦躁的揉了揉眉心,起身赶人,“都散了散了,老子要睡了。”
众人这才起身告辞,丘北山也慢条斯理走了。
臧飞龙又在原地坐了一会儿,调整好了表情才慢慢朝自己院落走去。
隔壁的房间燃着微弱的灯火,臧飞龙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突然有些想念那日和小家伙在这里吃点心看月亮的情境。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走到林冬房门前,敲了敲门。
“谁?”里头脆生生的声音传来。
看样子还没睡,臧飞龙提了提音量,努力让自己威严起来,道:“我。”
门里安静了,隔了会儿小孩过来开门,门只开了一个缝隙,一双黑漆漆的大眼从里头看出来。
“有事吗?”
臧飞龙嘴角抽了抽,“没事不能敲门?”“哦,也不是。”
“……”
“……”
两人就这么傻兮兮对视半响,臧飞龙耐性本就不好,终于忍不住先开口道:“不让我进去坐坐吗?”
林冬扁了个嘴,“我要睡了。”
臧飞龙额头青筋跳。我没来的时候不睡,我来了你要睡?这是故意的吗?!
臧飞龙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的弯怎么就扭成了一团浆糊,话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那我也要睡!”
林冬无语看了他半天,“大王,你房间在隔壁。”
臧飞龙伸手推门,“不管!我今天睡这里!”
他力气大,林冬那小身板怎么可能挡得住他,这一推就推开了不说,林冬还蹬蹬蹬后退了好几步才缓住了身子。
臧飞龙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视线落到窗边油灯下的账本上。
眉头一挑,他道:“你在算账?”
“想看看怎么赚钱。”林冬见他已经进来了,干脆把门关上,又走回到桌边去。
臧飞龙哦了一声,又在屋里晃来晃去。其实就是一间睡房,四周干干净净一眼望到头。林冬不知道他晃什么,也不理他了,兀自低头看着账本发呆。
臧飞龙转身在床沿坐下,双手撑在膝盖上,看了看小孩认真的背影,道:“想出办法了吗?”
“唔……”林冬眨眨眼,“不好办。”
臧飞龙平日虽不管账,但自己山寨里做了哪些事却是清楚的。好多生意往来也是他出的主意。
他道:“太平村能自给自足,我们唯一的赚钱渠道就在池马镇上。山上的药材是由我们包给药材铺的,然后是我们自己种的粮食和瓜果。”
三伏天快要过去了,到了秋天又是收获的时候,每年这个时候可以大捞一笔。
这片山地是他们唯一有的筹码,山寨里都是汉子,又不能绣什么丝帕织什么布匹。
林冬自然也清楚,闻言点点头,“你说我们要是办个学堂,还有帮人办事如何?”
臧飞龙一愣,“什么意思?”
林冬道:“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赚到钱。”他竖起两根手指,“第一是学堂,可以教村里的人和镇里的人功夫,强身健体,若是有学武天赋的还能召集到山寨里来;第二是帮人办事,跑腿送信……保护人去往什么地方等等。”
山寨里的人都是会功夫的,这点肯定没问题。
臧飞龙摸了摸下巴,“这个嘛……”
林冬眼睛一亮,“啊对了!还可以让走山路的人住到寨子里,收食宿费!”
臧飞龙眼睛顿时瞪大,不可思议道:“你要我这山寨当客栈?!”
第二十一章:谁要在一起
臧飞龙原本是第一个反对,但当丘北山等其他人也想也不想就摇头时,臧飞龙又不高兴了。
“怎么,我这个山寨很差吗?还要我求着他们来住吗?!”
众小弟僵硬地看向兀自喝茶的林冬,丘北山甚至想得更远:小林冬该不会是故意来挑拨离间的吧……
就因为少吃了几口饭……
总觉得这不是不可能的事。
但显然剃光了头发之后思维太过活络,活络却不见得都是有用的。林冬慢吞吞开口道:“大王若真求他们,他们恐怕更不敢来了。”
臧飞龙眯了眯眼,哼了一声,抱起手臂扬起下颚,英俊的轮廓如同刀削斧砍,气质强硬仿佛容不得别人说半点意见。
“客栈这条抹掉。”他道:“我山寨还没缺钱到这份上。”
林冬却不这么想,撇开吃食不说,要招兵买马首要条件就是要付得起代价。除非拉到几个强有力的有钱人做后盾……
想到这个,他思绪倒是飘到了那个金海石身上。好歹也是长安首富的幺子,可惜了金家一早就被昊天收买了。
所以说官场中人每一步棋总是下的比别人早,也看得比别人远。
臧飞龙见他发怔,伸手过去捏住小孩下巴。林冬抬起头来,忽闪忽闪的大眼从茫然中慢慢聚焦,随后疑惑道:“大王,你最近好像瘦了。”
第一眼看见臧飞龙的时候他像头没睡醒的雄狮,炸着浑身的毛,宣告自己的领地权;之后又觉得他像犀利的鹰,耍起功夫来虎虎生风,眉眼间落满了不可一世的高傲。
不过今日近看,臧飞龙似乎瘦了些,他骨架生得大,就算瘦了看起来也依然威猛,但肌肉比之前绷得更紧,线条更结实紧致,古铜色的皮肤带出男人成熟的味道;他黑发草草束在脑后,两腮略陷下去却更让五官立体起来。
臧飞龙捏着林冬不放,也不知道是不是林冬养生太好,这皮肤吹弹可破,如凝脂又水滑,摸起来手感真是……
惊觉自己走神,臧飞龙赶紧将飞走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瘦了也是你害的!”
林冬一愣,随即两腮竟慢慢红了起来。
臧飞龙莫名其妙,就听林冬怯生生道:“为伊消得人憔悴……大王厚爱,我怎么受得起呢?”
“……”
……
学堂和护卫的事由丘北山下山去联络,林冬又无所事事了,他不过负责出出主意,即为了自己能吃上饭,也为了兑现帮助臧飞龙的承诺。
只是在钱还没赚回来的时候,面条依然作为左山头大营的主食,林冬心里碎碎念,一边抱着一只母鸡摸来摸去。
“小花啊,为了我的身体着想,只能委屈你的身体了。”
“噗……诶?啊!哇!”
林冬突听头顶传来惊叫,莫名其妙抬头,就见一穿着月白武服的少年从头顶大树一路狼狈跌了下来。
少年屁股着地,顿时呲牙咧嘴,头上身上落了一身树叶。
“叶青衫?”林冬抱着鸡凑过去,叶青衫一转头,眼睛差点被鸡嘴戳瞎。
“……原来你在说母鸡啊。”叶青衫站起来,拍了拍头发衣服,郁闷道:“我还当你个读书人竟说出如此下流的话……”
林冬乌黑眸子泛起笑意,他本就可爱,亲近谁时就让人感觉浑身暖洋洋的舒坦。叶青衫不自觉地缓了语气,他个头还比林冬高出那么一点点,腰侧挂着配件,黑发用簪子束起来,看上去一派的英姿勃发。
“你走错路了?”林冬只当他要回叶家庄却走错了路,走到臧飞龙这边来了。
叶青衫摇摇头,神秘兮兮道:“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林冬一愣,继而恍然大悟,却纠正道:“你哥哥应该根本想不到这里来。”
所以也就无所谓是不是危险地方了。
叶青衫撇撇嘴,清秀高挺的鼻子皱了皱,显出几分调皮来,“管他呢,总之大哥二哥一定找不到我了!”
林冬想起张君,问:“那离家出走的人呢?”
“我送他去了驿站,他朝长安去了。”
“长安?”林冬想起张君当时对地保说的话,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从长沙府过来,往长安去。
长沙府张家……
林冬想了一会儿,没想起什么特别的人来。叶青衫倒是想起什么,凑过来低声道:“你猜那小子为什么离家出走?”
林冬正在走神,闻言想也不想道:“肯定和他姐姐有关系。”
“哇!你好聪明!”叶青衫瞪大眼,一把拉住林冬手腕子,“我们一去闯天下吧!你我双剑合一定能成为当世第一神捕!”
林冬慢吞吞道:“你有一把剑,我没有剑。”
“啊?”
“所以你只有一把剑。”林冬一脸正经地说完,叶青衫莫名觉得有冷风嗖嗖从面前刮过。
“他确实是因为姐姐。”叶青衫摇摇头,继续道:“他很喜欢他的姐姐,但家里人却将她嫁给了长安的某个高官。他是追着嫁娶队伍走的。”
林冬脸上露出了然,又见叶青衫笑道:“不过我倒很理解他的心情。”
林冬眼里透出询问神色来。
叶青衫搔搔脑袋,“我也有两个兄长,若是谁逼着他们做不喜欢的事,我也不会愿意的。”
林冬笑了起来,一只手抱着鸡,一只手伸过去摸了摸叶青衫的脑袋,道:“好乖好乖。”
叶青衫觉得自己应该拍开他的手的,他应该觉得很丢脸的。
可看着林冬认真的笑脸,他莫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而臧飞龙走过来时,就刚好看见这一幕。阳光下,绿荫树影里,两个半大少年站在一处,一个一身月白,英姿勃发,一个一身竹青,面容可爱,手里还抱着一只鸡。
林冬的手在叶青衫脑袋上放着,后者下意识地微微低下头,这一幕怎么看怎么美好,但臧飞龙莫名心里不爽起来。
“叶三少。”他大踏步过去,不动声色的将林冬的手拉了下来捏在自己手心里,“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对着臧飞龙,叶青衫虽然从未怕过,但总是会被他浑身气势压得矮下一头去。
他扬了扬下颚,“我是来找林冬的。”
他们何时感情这么好了?臧飞龙双眼在两人间狐疑看了一圈,“找他做什么?”
叶青衫本就是随口扯出来的话,被这么一问,反而没想到好理由。
他顿了顿,拿出了自家大哥教过的叶家准则第一条——但凡回答不出的,就把问题丢回去!
而且一定要丢的理直气壮,丢的比问的人还大牌!
于是叶青衫就狠狠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臧飞龙哟呵一声,心头不爽翻了个倍,“他是我家军师,你要找他,先问过我!”
叶青衫莫名其妙,“军师?”
林冬的手被臧飞龙握在手心里,没办法,只得手指微屈挠了挠男人手心。
瘙痒感从手心传来,又像是挠在心尖上,臧飞龙不自觉就缓了缓语气。
“我这几日没空陪你们兄弟闹腾,你赶紧回去。”
“不回去。”叶青衫孩子脾气上来了,“我要跟林冬在一起。”
说起这叶三少其实也是个绝的,他自小受兄长保护疼爱,尤其是大哥叶霸天,那宠他宠得是无以复加。幼时从来是要什么给什么,这也就练就了他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若不是叶霸天由着他,也不会让他对做捕头这个想法如此执着,小时候他念叨念叨也就算了,慢慢大了却开始偷跑,这才让叶霸天头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