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虫 上——莫青雨
莫青雨  发于:2013年05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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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这会儿说闹的功夫,那头输赢优劣已经渐出分晓了。

施成杰的功夫不可谓不高,但比起臧飞龙一身的泰山压顶之势,渐渐还是力不从心。尤其臧飞龙力气巨大,施成杰每挡一次都觉虎口发麻,膝盖发软,若是速战速决还好,可惜始终寻不到弱点,一旦变成持久战,施成杰输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果然施成杰突然跳出战圈,慢慢道:“我输了。”

臧飞龙潇洒收刀,扬起下颚得意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喜欢实事求是的人。”

施成杰并不将他的夸奖放进眼里,依然是冷着脸,仿佛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情能动摇他,“我只问一句,你的刀法是哪里学来的。”

臧飞龙一愣,手腕一转将龙啸插入地里,一手扶着刀柄,道:“你认得这刀法?”

“……”施成杰似乎犹豫了一下,才慢慢道:“是否是洱海老人所教?”

陈南海微微诧异,对不知所以然的林冬道:“洱海老人正是大飞龙的师父。”

林冬挑眉,“他很出名?”

“不。”陈南海一勾嘴角,“他不仅不出名,甚至世上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存在。”

林冬更加好奇了。

别说他不会武的人都看出臧飞龙功夫极好,一把大刀耍得是威风凛凛。如此武功却在江湖上没有名号,这实在是罕事。

陈南海道:“洱海老人是个怪人,他活了两百岁,看的东西也比别人多,所以并不稀罕什么名头。他一辈子就在找一个能继承他功夫的人。”

林冬点点头,随即脑海里浮现一副奇怪的画面:小小年纪的臧飞龙,心高气傲的跟在一个白发老者身后,白发老者脾气古怪,将小飞龙折磨得上串下跳……

陈南海并没发现他的走神,只道:“他将毕生武学传授给大飞龙之后不久就过世了,就好像他活了这么久只为了找一个继承人一样。”

林冬慢吞吞啃了一口鸡翅膀,道:“那大……飞龙哥该再晚成一些的。”

“啊?”

“这样他就可以活得更久一些。”

“……”

臧飞龙显然也很吃惊,他上下打量施成杰,“你认识我师父?”

施成杰似乎想起什么不好的事,面色一瞬变得有些古怪,但还是道:“他也是我的师父,虽然教导我的时间不过五载。”

这回所有人都吃惊不小,臧飞龙道:“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施成杰将剑回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似乎挣扎,随即才道:“要算起来,我还是你的师兄。”

臧飞龙:“……”

丘北山:“……”

众山寨小弟:“……”

陈南海陡然爆发出大笑:“啊哈哈哈哈!大飞龙你个蠢货!被人算计了吧!那老头居然还骗你只有你一个弟子!这会儿居然冒出来一个师兄!哈哈哈哈!大飞龙有师兄!哈哈哈哈!”

林冬嘴角勾了勾,又勾了勾,终于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其他人有师兄可能并不奇怪,但臧飞龙有师兄……怎么想怎么别扭,怎么想怎么奇怪!

自大如臧飞龙这般,从未跟谁低过头,试想想他毕恭毕敬对着面前还不如他高的男人说一句,“师兄……”

……

实在太好笑了!

第十九章:二大王色诱

作为一名捕头,还是名捕,坐在山贼窝里喝茶显然是不太对的,但作为山贼头头的师兄,这一点就有些微妙了。

林冬坐在下首的位置,一边接过丘北山递来的温湿了的帕子擦手,一边道:“所以你是被洱海老人丢掉了?”

施成杰脸色不变,只是看了林冬一眼,纠正道:“不是丢掉,师父认为我跟着现在的师父会更有作为,所以将我送出了师门。”

“那不就是丢掉嘛。”林冬眨眨眼,“也就是说,你并不是洱海老人要找的继承人。”

施成杰:“……”

虽然这是事实,但他一直不想承认这件事!

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跟着洱海老人,结果老头子带了他五年,居然将他送给了另外的人。

彼时他八岁,洱海老人教的一切都被新的师父打断重来,过程不可谓不艰辛。

对于那个古怪老头,他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是老头养了他那么大,没让他孤苦无依流落街头,另一方面是见他继承不了自己的武学精髓,转身就毫不犹豫的抛弃了,这让当时的他深受打击。

臧飞龙算了算时间,他当年跟着洱海的时候是十一岁,短短四年就有所成,之后更是将老头的功力学了个十成十。洱海老人极疼他,别的师父都由弟子伺候着,他们却是反过来,老头简直是二十四孝师父,要月亮不给星星,要往东绝不往西。

因此就算他对练功要求极严,臧飞龙也能耐着性子学下来,可惜等他出师之后,老头就撒手归去了,过世时面容甚至带着笑,仿佛这辈子再无遗憾般。

因此说起这个师父,臧飞龙倒也不会带着多少难过的心情,老头活了两百岁,最后了了心愿,无论怎么看也是该高兴的事。

施成杰道:“听说师父三年前过世了?”

臧飞龙点头,“睡了一觉就去了,没受苦。”

施成杰心情复杂,半响才点头,“那就好。”

臧飞龙看了他几眼,到底是同门,虽然对方另拜了师父,不过看在老头的面子上,他道:“他的墓就在那园子里,有空去拜祭一下吧。”

施成杰自然知道地点,点了点头后站起身,“我走了……”随后又意义不明地看了臧飞龙一眼,“看在师父的份上,我只饶你这一次,等我走后你就解散山寨。”

臧飞龙哈的一声笑,“我需要你饶我么?或者我们再打一次?”

施成杰面无表情,他似乎很难被什么牵动情绪,就算被臧飞龙嘲笑也毫不反驳,只道:“那么下次见面时,我们就是敌人了。”

臧飞龙掏了掏耳朵,“我们什么时候不是敌人吗?”

捕头和山贼,本就是八字不合。

施成杰转身便走,也不多言了,陈南海摸了摸下巴,突然道:“他是京官。”

臧飞龙知道他要说什么,却装作不知道:“所以?”

陈南海看他,“这是个好人才。”

“他不会来做山贼的。”除非这人撞坏了脑袋,否则谁会丢下京城名捕这个头衔,傻兮兮跑来这山头?

陈南海撇撇嘴角,扇子往身前一横,道:“可惜了。”

臧飞龙没好气,“是可惜了那张脸啊,还是可惜了距离太远啊?”

“是可惜了……”陈南海说了前半截才发现这句话根本没得选,顿时翻个白眼,“与其拿热脸贴他的冰山,我还不如和小林冬在一起。”

说着转头看少年,弯起眉眼笑道:“对吧?”

林冬撑着下颚似乎在发呆,顿了顿才道:“有内应也不错。”

臧飞龙瞄了他一眼,“别做白日梦,人家才不会做内应。”

“不见得。”林冬嘿嘿笑起来,伸出一根手指,“晚饭吃八大碗我就告诉你办法。”

臧飞龙嘴角抽了抽,“你倒是会挑。”但表情却没不悦,挥手道:“行,让厨房给你做去。”

丘北山领了命,赶紧朝厨房跑去了,心里还道:自从林冬来了之后,他们这些人也跟着沾了光,每天的饭食都变着花样来!

就是辛苦了厨子。

确定了晚饭,林冬才拿黑漆漆的眼睛瞄了旁边的陈南海一眼,随即嘿嘿嘿笑起来。

陈南海等人如今已经知道,这小鬼虽然爱吃看起来脑子不灵光,实际上肚子里的黑水多的是,只是平日不显山不露水而已。

被这么看着,陈南海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似乎若有所悟。

“你不会想……”

林冬点头,“我就是这么想。”

陈南海乐了,“可是为什么?”他凭什么拿自己的幸福去换个什么劳什子内应?

林冬道:“其实也不一定能成功,我看他性子较真得很,指不定看不上你。”

陈南海顿时觉得自己的权威被挑战了!他扇子一收,拍桌而起,“我看上的人还没有能逃得了的!”

林冬从善如流的点头,“那么拜托你了。”

“……”陈南海觉得自己被套进去了,揉了揉额角,“慢着,我还是觉得不对,为什么?”

“刚刚不是说过了?”

说过了吗?陈南海费劲的思考着。

臧飞龙左右看他们一问一答,不耐烦道:“你们在说什么?”

林冬面色不变,软嘟嘟的脸配着那双清澈大眼,明明怎么看怎么讨喜,说出来的话却骇人听闻,“南海哥准备色诱。”

臧飞龙居然一拍大腿,“好办法!”

陈南海:“……”

他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到底是哪里……

为了能追上施成杰,陈南海甚至没被允许吃晚饭,就被臧飞龙拿着个收拾好的包袱赶出了山寨门。

林冬还在旁边道:“给你半年的时间,不能再多了。”

陈南海看着丢在自己眼前的包袱,嘴角抽了抽,“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臧飞龙抱着手臂回绝。

林冬见他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自己,皱起来的小脸上浮现挣扎的神情,“好吧,半年零一个月,真的不能再多了!”

陈南海:“……”罢了罢了,谁让他还欠着大飞龙的债!

早知道就不找林冬当军师了,这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小鬼根本是一只披着兔子皮的狐狸。

还是老狐狸。

陈南海一边摸黑下山,一边腹诽,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还是只知道吃的老狐狸!”

被腹诽的某人一边吃着八大碗一边打了个喷嚏。

臧飞龙瞄了他一眼,“风寒了?”

林冬摆摆手,“我很少生病,身子骨好着呢。”

在场众人默默想:那是,你这么能吃,身子骨怎么会不好。

臧飞龙却是蹙眉,“吃多不见得就好,你什么都往嘴里塞,哪天吃死了都不知道为什么。”

在场众人继续默默想:大王,你居然有这等见解,实在让我们大开眼界啊!

等到吃完饭,林冬又有新招——一壶清茶清肠胃,摆上三份甜品,一份要红豆糕,红豆要煮细软,入口即化,不能太甜腻;一份要桂花酥,酥得要清脆,不能硬也不能沙;一份要水晶团子,糯米要够黏,够有嚼劲,不能发酸。

待到这三份点心装盘端来,月已上树梢,微风拂面直叫人身心舒爽。一壶清茶,淡而沁香,红豆甜而不腻,在舌尖化开辅以清茶,实在美味。

臧飞龙坐在一旁看着林冬尝完这个尝那个,只觉自己撑得再吃不下了。

他狐疑看了看林冬的肚子,心想:他的胃是无底洞吗?

一边想着,一只手居然在理智察觉前伸了过去,按在了林冬肚子上。

林冬拿点心的手一顿,一双清亮黑瞳抬起来,细软睫毛如蝴蝶双翼轻颤,居然让臧飞龙莫名晃神。

但只一瞬,林冬便将手里点心塞进嘴里,右边腮帮子鼓了起来,一边慢条斯理嚼着,一边问:“舒服么?”

“……啊?”

“我的肚子。”林冬的小身子在石凳上左右晃了晃,“软么?”

“……”臧飞龙做人二十三载,当山贼三年有余,居然每每遇到这家伙就一个字吐不出来。

“软。”闷了半响,他终于开口回答了。可是林冬早已将此问题抛在脑海,自顾自看着月亮吃水晶团子。

臧飞龙默默收回手,端着茶杯和他一起看月亮,风吹起他的发丝,却吹不动他高大的身子。那身子一半沉在月色下,一半沉在黑暗里,仿佛内心苦闷无处宣泄。

他为何一定要回答他呢?臧飞龙不动如山的表面下,将自己翻来覆去骂了好几遍。

翌日清晨,臧飞龙依然被晨读嚎醒了。

他已经开始习惯了,之前每次醒来想杀人般的怒气也转换成了没处可叹的无奈。慢条斯理更衣下床,洗漱,在院子里耍了几个招式,活络了经脉后背着手慢吞吞朝前面大院去。

林冬似乎没睡好,在前头拿着书卷打了个哈欠,一群小黄鸡崽跟在脚边叽叽喳喳,林冬走路时还要注意不踩到他们。

莫名的,臧飞龙无奈的心情又有些微好转,他转身往大厅去,一边问丘北山早饭吃什么。

这也是他慢慢产生的新习惯,以前厨子做什么就吃什么,现在一天内总是会惯例地问三次。

早饭吃什么?午饭吃什么?晚饭吃什么?

他自己倒没发觉这个习惯,听丘北山报了菜名后才道:“他这样的吃法,我们的钱挨得住吗?”

丘北山差点哭出声:大王!您老人家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了吗?!

第二十章:大王要赚钱

臧飞龙这几日被林冬牵着鼻子团团转,压根没管过账本,丘北山也一直没找着机会说。好歹做大王的终于有了点自觉,想起自家后院的事来了,丘北山怎能放过如此良机?

“因为林先生的关系,其他人都被厨子养叼了胃口,最近一段时间的开支比以前三个月的都大……”

原本寨子人就不少,一群男人食量也大,以前大家吃的随便,馒头包子,几大碗白米饭配点白菜、辣椒酱也能当一顿。他们对吃本就不挑,几天吃一次肉喝一次酒也无伤大雅。这开销自然就不比如今顿顿变着花样来得大了。

丘北山几下说完,臧飞龙想起来了,“那小鬼不是管账本的吗?他自己应该最清楚啊?”

丘北山点头,可心里又嘀咕:其他地方的开支能减的都减了,都凑到饭食上去了。这种事林冬才不会主动来说呢。

果然林冬是不会主动开口的,若不是臧飞龙在饭后问起,他已经准备撒丫子溜了。

“账本拿来我看。”臧飞龙阴沉着脸看他。

林冬磨磨蹭蹭,一会儿拿鞋底刮擦地面,一会儿小脑袋四处看,眼睛就是不和臧飞龙的对上。

“拿来!”臧飞龙大吼一声。

林冬肩膀一缩,扭扭捏捏回屋去了,过了会儿捧了账本来,臧飞龙瞅着他那眉眼满是无辜,心里无奈,一边低头翻开手下账本——他愣住了。

一笔笔巨额开支在眼前如流星般闪过,仓库里甚至有一部分抢来的上好布匹被他那去当了银子。

这这这这!

臧飞龙怕自己再看下去存了十几年的怨气都得在这里吐出来,还得是带着血腥气的!

他一把合上账本,眯起眼看向站在面前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捏着手指头的林冬。

“你不解释解释?”臧飞龙冷笑。好哇好哇,他让他看家,他就是这么个看法!若不是自己问起,他打算隐瞒到何时?莫不是哪天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住的地方都被卖了还不自知!

亏他这么信任他!

林冬扁了个嘴,“我已经很节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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