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洞庭湖水声——僖瓜团子
僖瓜团子  发于:2012年03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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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忽然开了口。

“你不必道歉。我落在你的手里,本来就是任你宰割。”

他咬住嘴唇,定定的,一字一句地道:“他日你落在我手上,我必百倍以还之。”

他等著那一天。那一天……不会远的。

020

“无忧,我先扶你起来,我们再好好谈谈。”

贺亭甫跨前两步,弯下腰。乐无忧怔怔地看著他的脸:“怪不得,怪不得声音一模一样。你只是易了容……”

贺亭甫苦笑道:“无忧,你真的要在地上坐那麽久吗?”

“你怎麽会在这里?!”乐无忧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爆炸了。他甩开贺亭甫向他伸过来的手,固执地想要扶著旁边的

树靠自己站起来。但是显然他并没有这样的力气,贺亭甫只能过去抱住他,让他立正站好。

一想到这两天一直靠在这个男人的怀里──现在居然也是这样──乐无忧就觉得人生一片绝望。

“别逞强。”贺亭甫在他耳边说:“软骨散又不是说出来吓人用的。没有力气,靠著我就可以了。”

乐无忧闭上眼睛。

“你……你怎麽会来这里?那些说是同王送过来的财物……”

贺亭甫道:“是我让应樊均送我过来。”

“……你……”

“无忧,我想过许多。”贺亭甫轻声道:“你一直恨我,我说过我不介意,可是你竟然又想要逃走──如果不是我

特地去找应樊均,你不是又要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了吗?”

乐无忧愤怒地转身,吼道:“你不要太过分!贺亭甫,我──我想忘了你,我只是想忘了你,求你放过我好吗?!

“嘘。”贺亭甫比了个手势:“墨在里面睡著呢。你不要这麽大声。”

他把乐无忧抱起来:“我送你回偏厅。”

乐无忧在他的怀里挣扎。贺亭甫毫不介意,只笑道:“没想到你这麽敏感。我还以为还要再过几天,以你迷糊的个

性,才会发现我是谁。”

“放我下来!你……混蛋!王八蛋!跟踪狂!”

“……别动。”

乐无忧一路上挣扎的厉害,贺亭甫只好急匆匆地回去把他安置在床上。

“如果你再胡乱动来动去,我就点你的穴。不要逼我这样做。”

贺亭甫坐在床沿,温柔地抚摸乐无忧的脸颊。

“你……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乐无忧终於觉得无助和恐惧。他连唯一能够倚靠的相遇都已经被贺亭甫搜了去,放在一边的桌上。

“没想做什麽。”贺亭甫看著他,叹了口气:“无忧,我想和你说说话。”

乐无忧阖住嘴巴,怒目瞪视贺亭甫。

“无忧……”贺亭甫被他孩子气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

他躺下来,抱住乐无忧微微颤抖的身子。

“我没有继位。”

乐无忧猛地睁大眼睛,看著他。

“想不到吧?”贺亭甫自嘲地笑了笑。“皇位让给三弟了。我弄了个闲散王爷的位子坐。那天继位大典,我去找了

应樊均,想把你接回来,应樊均却说你出海了。後来又传回来消息,说你被海盗劫去,我和应樊均说了许多次,他

才同意让我过来……”

“你这样算什麽?”乐无忧突然道:“没有做皇帝?算什麽?说这个,你是算向我道歉?讨饶?”

“无忧……”

“贺亭甫,霁月山庄被你灭门!你为了那个位子,你杀掉了我所有的家人……然後你对我说你放弃了皇位?所以?

我还要回去继续和你风花雪月吗?”

乐无忧眼泪刷地从眼眶里落下来:“贺亭甫,你做过的事情,每一件事情,都不可能重来,也不会有弥补……你这

样做,只能把我逼疯……”

贺亭甫僵硬地抱著他:“无忧,我知道。”

那一刻,他突然地放弃了皇位,所有人都愣了。

他仍然记得他的三弟惶恐又惊喜的表情。

但是,是的。一切都回不去了。他曾经犯下所有的错误,都不可能能弥补。

他忽然很想回到从前。如果他没有遇见乐无忧,如果他没有那些狠心残酷的念头。

“我会带你和墨逃出去。”

他只能在乐无忧耳边低声道:“我和应樊均已经说好,半个月以後谈判,我将你们带走。他率大军来捣毁这里……

之後你想去哪里,我不会管你……我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看著你。

过得几天,墨的身体终於好起来。这些日子杨励也没有送软骨散过来,不知是忘了还是怎样。

乐无忧没有和贺亭甫说过一句话。就像是一种小孩子才会玩的冷战,但他只能用这种办法来表达心中的愤怒和拒绝

,不然呢?

贺亭甫却还是淡淡地服侍他,做那些一个皇家贵胄的公子从来没有做过的下人的活。

如果没有那些事……乐无忧想,他还是能爱上他。

一个……可以为了他放弃皇位的男人?

可是也是一个,可以为了皇位,将爱人全家灭门的男人。

如此善变……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他?

墨身体好以後,才搬回到偏厅来。他见到乐无忧的一刹那,脸蛋通红,眼神躲躲闪闪的,因为知道乐无忧已经晓得

他和杨励的那些肮脏事。

乐无忧抓住他,问道:“你喜欢杨励吗?”

墨茫然地道:“我不知道。”

“可是,可是你就这样让他对你……”

墨微微尴尬地低下头:“我不知道……”

“你怎麽能!”

贺亭甫拉住情绪激动起来的乐无忧:“无忧,你别这样。”他对墨点点头:“墨公子,身体好些了吗?”

墨点头。

贺亭甫沈默片刻,忽然道“我想墨公子有必要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我是来帮助你们的。当然墨公子最好今天听过

以後就当做没听过,谈判那日同王殿下预备要攻打这里,因不放心你们两位,我负责在混乱中将二位安全带离这里

。”

墨“啊”了一声,眼中一闪而过不可置信的神色。

“王爷要攻打这里?”

“是。”贺亭甫道:“计划都已安排好。”

“可……那……”墨愣愣地道:“那杨励他……”

“他死定了。”乐无忧道:“墨,不用担心,到时俘虏了他,你要杀要刮,都是一句话。”

墨安静了下来。

“那,这里其他的人……”

贺亭甫道:“海盗头子几个,大约被处死是一定的了。其余老幼妇孺,女子充入官妓,男子卖为奴仆,一概如是。

“什麽?”乐无忧一听,便失了色:“他们……好多人都是无辜的!”

贺亭甫深深地看著他,半晌道:“无忧,这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乐无忧看著贺亭甫的眼睛。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不错。不错。他仿佛看见了那一天滔天的火光。这个世界,仿佛用这一句话就能掩饰掉所有。一旦失败,就会失去

所有……

在这里,最卑贱最不必要的,就是平凡的生命和怜悯。

021

半个月的时间并不多。在有心人的数算中,半个月,也不过是匆匆一晃而过。

这一日,到了与同王约定谈判的日子。

杨励遣人送来崭新的衣衫。他也与墨有半个月未曾再见面,乐无忧想他或许还是有些羞愧,但他对墨做的这些事,

足够让他死一百次也未够。

几人著上新衫,便被带到沙滩边。

浅滩上搁著一艘豪华大船。不知是什麽材质的木料,一眼看上去便觉无比坚固,通身漆紫,显得醒目而显贵。

杨励站在船上,面无表情地看他们三人上船来。他脸色很不好看,苍白得吓人,今日又穿黑色袍子,愈发显得阴郁

。乐无忧看在眼里,很觉得疑惑,忍不住道:“你病了?”

“呵,怎麽会。”杨励挤出笑脸。他仰头看天:“天色不算很好,弄不好也许会下雨。”

“又不是露天,你担心什麽?”乐无忧很无所谓地耸肩。贺亭甫站在他身後,小心地扶住他。

杨励把目光投向墨:“你……身体好些麽?”

墨低声答道:“挺好的。”

几人便不再说话。过得一会儿,喽罗们将武器都运上船,一干人等就在岛上妇孺的注视下启程。

三人都是呆在船舱房间中。墨不讲话,乐无忧看著贺亭甫心烦,就索性闭上眼睛小寐。他这几日都睡得不好,总是

想起贺亭甫就在他身边,虽然噩梦出乎意料地并不作,但显然实体的一个人物,更令他感觉食不知味。

空气十分沈闷。天花板上传来海员们咚咚的脚步声音。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乐无忧真的要睡过去了,船身终於一顿

“到了。”贺亭甫眼睛一亮。

他们是不能上去的。他们是作为“人质”,得先让两方协妥好,方能让同王见人,然後是两边货物的交接。为恐生

变,他们房间的门上挂了厚重的锁。

墨听见门上锁的声音,不由有些焦急:“丁贝,你有办法出去?”

“自然。”贺亭甫微微一笑:“否则同王也不必将我派来。”

乐无忧冷冷地横了他一眼。

三人又等待许久。门外的声音忽然响起来,墨凑过去仔细聆听,却是一些人依稀在说些上边谈话不拢的状况。

贺亭甫笑了笑:“我该动了。”

他陡然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用很细密的线紧紧系著,线开头有散花。乐无忧一见之下顿时大吃一惊:“你怎麽

会带这个上来!……杨励竟没有检查?”

“最近二当家也不知怎麽,总是魂不守舍,才让我有机可趁。”贺亭甫随意地瞟了一眼墨,墨只是看著贺亭甫手里

的东西,表情淡淡的。

乐无忧皱眉道:“但是这火药……”

贺亭甫笑笑:“放心,不是什麽烈性炸药,就自家随意混合做的,我这里只要炸掉门板,好一些把地板炸出个洞,

就可以了。”

“恩?”乐无忧把眉毛一掀:“炸出洞来,岂非这船要沈?这船上所有的人都得死!”

贺亭甫轻声道:“无忧,你就是太心软。何况,我们会救人的。最起码,二当家那几个,现在还死不得。”

他一边说著,手上一边动作,将油包放在了门边,露出长长的引线。他不知又从哪里摸出来火折子,稍稍一晃,引

线已经点燃。

“快躲到角落去!”贺亭甫抱著乐无忧,一手揽住墨,三人藏在角落里,眼睛瞧著火星沿著引线一路向前。

乐无忧突然觉得很恍惚。曾几何时,他是做待宰的羔羊,现在却眼睁睁看著别人的命就要葬送在自己手上。

难道因为别人害他伤他,他就得也这样去还击人家?

他不是烂好人,只是从小便被教育,生命之珍贵,不是随便能够想象。

“贺……丁贝……”他微微开口。

贺亭甫看住他,乐无忧还未开口,他已经知道他要说什麽。

“无忧,这不是你以前过的安逸日子。你不杀别人,别人便杀你,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啊!”

乐无忧陡然愤怒起来:“所以我家人要杀你?所以你就来杀我家人?混蛋!”

贺亭甫长叹道:“无忧,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他压住暴怒的乐无忧,墨怀疑地看著他们两个,没有说话。

火光在说话间,迅速地蔓延到了引爆点。

乐无忧闭上了眼睛。

他耳朵里听见轰的一声巨响。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有人替他挡住了。

房间外人群惶恐的声音像夏雨的雷鸣般不绝於耳。慌乱的脚步声、疯狂叫嚷的救人声、呼叫修理工的叫嚣声……

墨在乐无忧的耳边道:“地上炸出洞了。”

乐无忧有些慌乱地睁开眼。贺亭甫牢牢地抱著他,被炸得灰头土脸,满脸的尘烟,两眼一刻都不歇地盯著乐无忧。

乐无忧轻声颤道:“怎样?”

贺亭甫没有答他,墨却在一边道:“快走,烟尘要散了,他们都要冲过来。”

贺亭甫轻声一笑,他猛地站起来,却因动作太急,身体一晃,一口鲜血已经冲进咽喉。

他使劲咽了一下。血甜而腥而热,贺亭甫心里很突兀地想,他也不是冷血的。

乐无忧的视线也随著贺亭甫身体一晃:“你怎麽了?”

“没事。”贺亭甫摇摇头。他道:“相遇给我。”乐无忧怀疑地看他,贺亭甫啧了一声,弯腰从乐无忧靴筒里拔出

相遇,手上运力入刀中,顿时刀锋如风,在船壁上砍下一大块木板来。

咸湿的海风登时扑面而来。

外边突然响起一声轻笑:“总算开门了。知道我等多久了?”

墨微微一愣,他抬眼看时,却见到一个狐狸眼的青年,正是和他共事了许多年的王府暗卫青。

“青?”

“哎,好久不见啦。”青亲昵地窜进来,一把抱住了墨:“好多好多日不见,你变得好瘦好瘦。这边的海盗可太不

知理了,竟然虐待你不成?”

墨有些尴尬:“没有的事。”

“别叙旧了,先走。”贺亭甫撕下衣摆,将乐无忧牢牢缚在自己身上,抱紧了他,当先从洞中先窜了出去。

青一笑,也抱著墨,跟著贺亭甫窜向了无边无际的汪洋。

022

“应樊均呢?”

出了船舱,外边有小船接应,几人迅速上了船,乐无忧得空仰头看去,只见这一艘豪华贵气地大船正在缓缓地下沈

,已经有许多人从船上跳下,在海水中浮沈。远远驶来另一艘巨大地船只,飘著写著“应”地旗帜,显然是同王府

地座驾。

青道:“王爷未至。”

“恩?”乐无忧疑惑道:“应樊均不来,杨励怎麽会同意进行谈判地?”

“拜托。”青很西洋化地耸肩,大概是常常和意大利人呆在一起的缘故:“杨励一个海盗头子,哪里有机会曾经看

过王爷地样貌?随便骗骗他便是了。”他眨一眨眼睛:“卢公子对这桩事情很感兴趣,主动要求扮作同王模样呢。

“卢鸿?”乐无忧倒真没有想到这一位会到这种地方来。“应樊均怎麽会让他来?”

“王爷也有事忙,卢公子愿意帮忙,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几人说话间,小船已经迅速地驶离了海盗船。乐无忧回头望去,只见船上一片狼烟四起,更传来喧哗地打斗声、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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