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南柯(出书版)BY 苏特
  发于:2012年03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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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忙走到亭子里来避雨,不期然竟在此处相遇。

萧绝云不由得笑道:「看来在下与孟公子倒颇有缘分,不知孟公子是要赶往何处去?」

孟适青心想,什么缘分,我可不敢与你有缘分!只得答道:「在下欲往扬州,不知萧少爷……」

话音未落,便听萧绝云惊喜道:「实在是巧,在下也要去往扬州。如此,倒可以和孟兄结伴同行了。」

孟适青呆着一张脸:心想真是巧,实在巧,他要去扬州,这劫数也要去扬州。

怎会这般巧?

两人立在亭内,见一时半会儿这雨也停不下来,枯站着也是无聊,便攀谈起来。说到攀谈,却是萧绝云问得多,孟

适青有一句答一句,父母籍贯均胡乱糊弄过去,只说自己自幼父母双亡,当年差点饿死街头,幸而得了萧老爷救助

,如今寄住在罗浮山上的一间道观内。此次前往扬州,是受主持之托,办些琐事。

萧绝云倒没料到孟适青寄居在道观内,他素来对道士之类的人物敬而远之,心目中认为那等同神棍一流,下过靠些

炼丹算命的鬼神之术骗人钱财。见孟适青生得一副好风骨,便不由得有些可惜,心想他若是生在家境好些的人家,

也不该是这般造化。

他忽然记起自己在惠州的几家商铺,倒也能安插一名帐房先生进去。瞧这孟适青谈吐不俗,不像目不识丁之辈,念

着他这几年来对父亲的坟冢多有照料,也该帮他一把,总好过终日寄人篱下。

这样一想,正欲开口,忽见远处一女子自雨中急急而来,纤瘦的身子在狂风骤雨中被淋得湿透,萧绝云急忙吩咐小

厮撑把伞过去,将那女子接了进来。

那女子进了亭子,将淋湿的额发稍微拢了拢,对着萧绝云施了个万福,「小女子出来拜祭亡母,不料突遇骤雨,多

谢公子施以援手。」

萧绝云微微一笑,「不敢当,举手之劳而已。」

略微打量了那女子两眼,虽是布衣荆钗,却也生得容颜婉丽,怯怯然颇有几分动人之处。心想这荒山野岭,怎会有

如此标致的女子?

那女子抬眼偷偷瞧了瞧萧绝云,见他衣饰华贵,仪容俊美,不由得脸上微微一红。又转眼看了看孟适青,低下头,

细声问道:「不知两位公子,是此处人家,还是路过?」

萧绝云道:「是路过,正欲等雨停后赶到前面的镇子里去。」

那女子有些吃惊,「此处离城镇颇有一段路程,如今天色已是不早,两位公子只怕错过宿头了。」

萧绝云闻言,不由有些担心。他抬头看看雨势,心想这女子说得有理,便是等到雨停了,只怕夜色也深了,再赶往

前面的城镇,也来不及。

正踌躇间,却听那女子道:「离此处不远有户人家,可投民宿。两位公子若不嫌弃,今晚可去那里暂住一宿。」一

面说,一面抬手往着前面指了指,「沿着这条小径直走,便可看到。」

萧绝云顺着她的手势看过去,隔着雨帘看不分明,隐约可见到一处房屋,便笑道:「多谢姑娘相告。」

那女子又是脸一红,腼腆的道了声:「不敢。」

不多久,那雨便慢慢的小了下去,那女子向着萧绝云和孟适青道了别,自去了。

那女子离开后,萧绝云和孟适青又稍微等了等,风停雨止后,方自亭内走了出来。沿着小径走了一段,果见一处人

家,屋内还亮着油灯,显然是此处的农户。

萧绝云见大雨过后,已是月上枝头,天色已晚,便转头对孟适青道:「孟兄,不如今晚就在此借宿一晚吧?」

孟适青却是自那女子进入亭内后,便不曾开口说过半句话。如今听萧绝云相邀,只摇了摇头,「我有些急事需连夜

赶路,自幼走惯了夜路,倒也无碍。」顿了顿又道:「萧少爷,我劝你……还是到前头的镇子找家客栈吧,不必借

宿于民宅。」

萧绝云奇道:「这是为何?如今天色已晚,我又不急着赶路,在此借宿一晚有何不妥?」

孟适青犹豫了一下,道:「山野村居,想必简陋不堪,萧少爷住得惯么?」

萧绝云不由得脸色微变,声音中已带了不悦,「萧某长年在外,倒没有孟兄说的这般娇贵。」

孟适青怔了一下,只得又道:「荒山野岭,只这一户人家,若非善良之辈,岂不危险。萧少爷还是万事斟酌,小心

为上。」

萧绝云看了他一眼,「孟兄太过小心了,如今太平盛世,难道处处皆是贼窝?」

孟适青实在没法子,只得实话实说,「此宅风水险恶,屋内必有恶煞,萧少爷何苦非要借住于此。」

不料萧绝云闻言,只是一笑,略不在意。

「风水之说,萧某从来不信。人各有命,福祸在天,又与风水何干?」他顿了顿,向着孟适青道:「既然孟兄尚有

要事在身,且请自便。若有缘相逢于扬州,望能再与孟兄把臂同游。」言毕,施礼而去。

孟适青见他不听劝,眉头一皱,还欲再劝,却已是言尽于此,说无可说。眼见得萧绝云自去远了,叹了口气,也不

知当追不当追。

此时,忽听身后一个声音响起,「你若想管这闲事,便去追。若不想管,趁早赶路,难道要在这亭子里睡一晚?」

孟适青回头一看,孟舜之不知何时已立在他身后,他苦笑了一声道:「师父觉得徒儿当管不当管?」

孟舜之哼了一声,冷冷道:「你是我徒弟,我当然不想你管。不过……我瞧你这样子,只怕不会听我的话。」

孟适青没有答话,孟舜之又道:「是他不听你劝,好心反当驴肝肺,你还去管这闲事作啥?」

孟适青隔了半晌,才道:「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孟舜之气道:「他自己说的,人各有命,福祸在天。若他命不该绝,自然无恙。你既明知他是你劫数,便该避远些

,非要去无端端自己惹祸上身?」

孟适青微微叹了口气,道:「也罢,我便在附近找块干净地方打发一宿吧!若他无事,我自不会去招惹他。若……

当真凶险,我却不能视而不见。」

就算是他命中的劫数,他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孟舜之见他决心已定,也不好再说什么。虽甚为担忧,却也知道这徒儿一旦作出决定,轻易便不会改变,只得叹了

口气,道:「也罢,你不放心便留下吧!过了今夜,你便与他分道扬镳,再莫牵扯了!」

孟适青笑了笑,「徒儿明白。」

萧绝云领着小厮绕到那户人家面前,抬手敲了敲门。

半晌,门「吱呀」一声开了,探出张满脸皱褶老汉的脸,「谁呀?」

萧绝云拱了拱手,礼貌的笑道:「在下路经此处,错过了宿头,希望老丈能行个方便,借宿一晚。」

那老汉一看就是个老实的庄稼人,见萧绝云一身贵气,穿戴不俗,一看便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倒吓了一跳,急

忙将门打开将他主仆迎进来,搓着手笑,「这位公子请屋里先坐坐,这么晚了,还没吃饭吧?」

萧绝云道了谢,抬脚进了屋,四处打量了一眼,虽是布置简陋,倒也整洁。又见那老汉拘谨的站在一旁,便起身笑

道:「老丈不必客气,是在下叨扰了,今晚暂借一宿,明早便走,房钱一定加倍呈上。」

那老汉不好意思的憨笑着,「小户人家不成样子,真是委屈公子了。不过借张床,什么房钱不房钱的。」

萧绝云见他厚道,便想明早离开前多留些银两才是。那老汉给他倒了碗茶,便进去收拾房间。

萧绝云略坐了一会儿,那老汉出来说房间已经收拾好了,瞧着萧绝云又问了声:「公子,要用些吃食再休息吗?」

萧绝云道了声不用,又再三道了谢,由那老汉领着去了房间。

他走了一天的路,自也累了,见床铺收拾得干净整齐,略微梳洗了一下,挨上床就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也不知过了

多久,忽然听到轻轻的叩门声。

萧绝云惊醒过来,翻身坐起,还道是那老汉有事相找,便过去开了门。谁料门外却站着个怯生生的女子,听他开门

抬起头来,萧绝云不由得吃了一惊,竟是白天在亭子内避雨时遇见的那个女子。

「姑娘,你怎会在此处?」

女子微红了脸,细声道:「奴家便是这户人家的女儿,白天见公子错过了宿头,原想请公子来寒舍暂住一宿,又恐

公子嫌弃,不敢明言,如今特意来谢公子借伞之情。」

萧绝云很是吃惊,便道:「姑娘客气了,说到谢,该是在下多谢姑娘指路之恩才是。只是这么晚了,多有不便,还

是请回吧!」

他心想半夜三更的孤男寡女站在一处,总该避嫌,谁知那女子竟不肯走,扭捏了半晌,才开口道:「奴家……自见

了公子,便心生仰慕,若公子不嫌弃,愿、愿自荐枕席……」

一句话说到末处,竟是双颊晕红,声音几不可闻,水汪汪一双眼斜看上来,说不尽的妩媚动人,楚楚可怜,饶是铁

石心肠之人,只怕也不忍拒绝。

萧绝云却是惊得后退了一步,急忙摇头道:「姑娘,在下不过路经此处,非是可托终身之人。承蒙错爱,不敢坏了

姑娘的名节,还请回吧!」

那女子大约也没料到竟会遭拒绝,一怔之下,竟是上前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奴家自知高攀不上公子,只求一晚

,能与公子共效于飞,心愿已足……」

萧绝云见她一再的痴缠,不由得也有些动怒,沉声道:「姑娘,请自重!」

那女子吓得一抖,瞬间红了眼眶,怯怯然的松开手,泫然欲泣的望着萧绝云,「难道……奴家果真生得如此丑陋,

令公子厌恶至此么?」

萧绝云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忽见那女子衣袖一摆,自己眼前蓦地一黑,不知怎的,就被那女子推进了房,随即那

房门便被带上了。

他抬手刚想喝斥,却是身不由己,仿佛四肢皆已不听使唤,话也说不出来,被那女于轻轻一扯,拉到了床上。

「公子果然是柳下惠、鲁男子,奴家好生敬佩。」那女子媚笑一声,凑到他脸颊边,吐气如兰,「可是呢,奴家偏

就喜欢……」一面说,一面伸手摸进了萧绝云的衣衫内,抚摸挑逗起来。

萧绝云大骇,偏偏却动弹不得。挣扎着一抬头,冷不防被那女子当面吹了一口气,登时头一沉,下腹隐隐然一阵燥

热卷将上来。女子瞧他模样,轻笑了一声,一手解开自己的衣衫,贴将上去,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竟被掀翻下来。

她吃了一惊,只见萧绝云鼻息沉重,分明是欲火已经上来,一头长发披散下来,如玉的脸庞翻腾着情欲的红晕,双

眸赤红如血,仿佛要吃了她一般的看向她。

「公……公子……」她吓得连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不明白这个方才看起来还温润如玉般的谦谦公子,怎么突然出

现如此骇人的神情。

「我生平……最恨被人骗。」萧绝云带着三分冷笑的声音响起,笑得寒彻心骨,随即「喀嚓」一声,女子的整条右

臂便被生生卸了下来,「小妖精,你好大的胆子!」

女子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剧痛袭来,惨叫一声,瞬间化为一只毛狐,滚下床去,便欲夺门而逃。萧绝云正要去追,

忽听窗户「砰」的一声被破开,一道剑气袭面而来,瞬间将那狐狸钉在了墙上。萧绝云被那剑气一扫,跌回了床上

,动了一下,便没了声息。

只见一条灰色人影自窗外跃了进来,一眼瞧见了被钉在墙上的毛狐,轻笑了一声,「果然是只妖精。」

那狐狸被桃木剑钉住,已是出气多,入气少,兀自拚命挣扎。

孟适青不去理会它,径自往床上看了一眼,见萧绝云虽昏沉沉躺着,却并无大碍,略放下心。这才走过去,拔出桃

木剑,将那狐狸提了起来,「你不好生在林子里修炼,偏要出来害人,我是留不得你的性命了。」

那狐狸「呜呜」乱叫,涕泪齐下,口吐人言,「真人饶命!小妖再也不敢了!」

孟适青微微一笑,「我可不是什么真人,若今日饶了你,他日你必为祸害。瞧你这副皮囊,已是害了数人性命吧?

我岂能容你再去害人!」

掌心一翻,三寸桃木钉穿心而过,狐狸惨嚎一声,顿时气绝。

那狐狸一死,整座房屋瞬时间化为一片荒坟之地。萧绝云就躺在杂草丛间,孟适青走过去一瞧,却见他双目紧闭,

满面赤红,呼吸紧促,显然是被那狐狸施了媚术,尚未清醒。

他怔了一下,只得蹲下身子将萧绝云摇醒,「萧少爷,快醒醒!」

萧绝云陡然睁开了双眼,忽然伸手,猛然将孟适青的身子拖了过来。孟适青猝不及防,跌在他身上,被他拦腰一把

抱住了。

孟适青大惊失色的一回头,正对上一双情欲熏腾的眼眸。心里「咯登」一声,急急抬起双掌想要将萧绝云打晕,却

被一口啃在了脖子上。

「好甜……」

孟适青脖子被咬出了血,萧绝云伸舌舔了一下,微微笑起来。月色下一张魅惑绝艳的脸,唇边犹沾着一丝血迹,孟

适青被吓呆了。

「萧……萧少爷……」

萧绝云露齿一笑,正要将他扑倒在地,忽然脑后传来一阵钝痛,身子便软软的倒了下去。

孟舜之站在他身后,冷眼看下来,「你想对我徒弟干什么?」

「……」

「……」

「师父,你已经将他敲晕了。」

萧绝云是被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哭泣声给弄醒的。

「呜呜呜……少爷,你快醒醒!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连屋子都不见了……少爷,我们怎么会睡在这种鬼地方

啊!呜呜……」

他的贴身小厮如宝,一双眼肿得犹如核桃,坐在他身边哭个不停。萧绝云忍着头痛坐起身来,摸了摸后脑勺,似乎

肿起了一个大包。

他实在是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昨夜那女子向着他吹了口气,而后他脑袋一沉,记忆一片混沌。嘴里还残留着一丝

淡淡的血腥味,也不知是怎么来的。他隐隐只记得自己好似抱住了什么人,那人肌肤温暖,被他搂在怀内,一瞬间

只觉情生意动,燥热难当,仿佛咬也不是舔也不是,恨不能揉进身子骨里去一般的滋味。

这念头好像扎在他心底,几生那么长,几世那么久。

……可那人是谁呢?

耳边兀自传来呜呜咽咽的抽泣声,他只得伸手拍了拍如宝的头,「别哭了。」

「少爷,你醒了!」如宝忙抬起头,十指在脸上乱抹一把,飞快的爬过去,嘴一瘪,又要哭,「我昨晚分明睡在少

爷隔壁房里,谁知今早一睁眼,竟躺在一片乱坟岗里头。少爷躺在这杂草丛里,摇都摇不醒。少爷……昨晚咱们是

下是……撞鬼了……」说到后面,声音抖成一片。

萧绝云四处望了望,一片凄凉狼藉,蓦地想起昨日孟适青对自己说的那番话,道那宅子不干净……他身上一寒,心

想只怕真是撞邪了。

他向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只是昨晚之事太过诡异,由不得他不信。略定了定心神,扯起坐在地上的如宝,「快些

起来,赶紧走。」

如宝抖了一下,急忙爬起来,抹了把眼泪,跟在萧绝云后面,一边嘴里嘟囔:「少爷,咱们还是去买些护身符防身

吧……」

此时的孟适青,早已在数里之外。

昨夜他师父一把打晕了萧绝云后,二话不说便扯着他连夜赶路。孟适青知道师父心里慌,他自己也被萧绝云吓了一

大跳,但也知道那人不过是被狐狸迷了心智,并非存心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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