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若沧海,死若巉岩——竹下岚
竹下岚  发于:2012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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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特意捡起来的。”

“扔了就是。”

“我专门捡起来洗干净来还给你,你就说扔了?”

“那还要怎么样……”

韦方戈咬了咬牙,愤然一掷,把纽扣扔到英凭海身上:“不怎么样,扔了就扔了!”

扔完,他一拧身就走,手指刚搭到门上,带着水汽的、凉冰冰的手指扳住了他的肩膀。英凭海两只手抓住他把他扳

过来,低下头让自己的嘴唇碰上他的嘴唇。只是碰触而已,甚至算不上是真正的亲吻,没有技巧,惶恐而青涩——

但韦方戈感受到了让他悸动的东西。他发热的身躯贴了过来,将两个人的身体贴合在一起。他的身体很坚实很强壮

,是经过武术和体力劳动锻炼的身体,韦方戈承受不了他的重量,被他压在门板上。

“我都说了我不喜欢女人,你还来招惹我……”

他的嘴唇贴着韦方戈的,含含糊糊地说着。韦方戈在这一刻才真正明白了他的意思。接下来会怎么样?他很害怕,

又不敢逃走,而英凭海也没有再做什么。

“我喜欢你。是喜欢,不是爱。”

“……”韦方戈稀里糊涂地听到了他的台词,当下大怒。把被他抓着压制在身侧的右手抽出来,韦方戈以一个伤患

所能做到的、最大力度的、带着最大的负面感情的直拳结束了这场本来可能发展成情爱事件的闹剧。

为期一个月的罗山道度假结束,英辛毅带着长子和英家的保镖、英海的工作人员一起离开罗山,带着签订完毕的订

单和协议。罗山道的订单足够英海好好吃几年了。临走时,英凭海去医院找韦方戈,医生告诉他韦方戈已经出院,

被韦藤存接走了。据韦馥说,韦方戈脑子不错,打算送他继续读书去,将来留在罗山道做事。英凭海心里有些不自

在,但找不到他,没留下联系方式,他又不想让韦馥知道什么,就只能这样算了。

在回去的飞机上,英凭海俯视着红色的、险峻的罗山高原,像是被高原风把心吹空了一样浑浑噩噩。直到飞入星域

,看到星邦的山脉和宽阔平缓的旅河,他才舒服了些。

这个假期过得太糟糕了。最糟糕的,就是他毫无来由地开始了初恋,又毫无来由地迅速失恋,短暂得就像做梦。

二 月季花丛中

星邦自古以来重工重商,望星原大学的冶金工程是全国最好的;依托着星邦各大山脉丰富的矿藏,星邦的矿石供应

着半个大陆,包括英海重工自己的冶炼厂,用的矿石统统来自星邦的矿场,只有少数稀有金属来自离坎和水域。考

入望星原大学冶金系的英凭海将来是打算回英海的冶炼厂工作的,从小在工厂和码头长大的他除了这些也没有什么

感兴趣的了。

“你回中都了?帝大开学那么早……哦。中都比望星原有意思吗?”

把手机夹在肩头,英凭海背着包抱着一摞书一边下楼一边给在中都读书的齐墨柏打电话。齐墨柏比他年长一岁,现

在在帝大医学院读大三,两个人也算是从小到大的朋友,毕竟星邦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英家和齐家称得上是世交了

,两家年龄相近的少爷自然能玩到一起。

“不一样啊。”齐墨柏在那边笑,“喂,什么时候来中都看看?”

“有空就去。”

“你来了我带你见个人。”

“女朋友?”

“或许。”

“还遮遮掩掩的。”英凭海嘴角弯了弯,没笑出声来,但是眼睛里满是笑意,“我回望星原的时候去你们家了,墨

音姐说你现在好着呢,让我向你看齐。”

“少听我姐胡说。”

转角下了楼梯,英凭海还在聊,没注意前面突然冒出几个人来。他差一步就要踩下楼梯最后一级,一只手伸出来把

他的路一挡。

“你是英凭海?”

很高傲地对他发问的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不像星域人。模样不错,盛气凌人,虹膜的颜色很奇妙,让英凭海

想起齐墨音那更加奇妙、流光璀璨的紫色眼睛。他把手机拿开一点,看着这个让人很不爽的年轻人。

“我是。您是哪位?”

“安景忆。”他一扬下巴,身后几个人保持沉默,一副看戏的样子。

“安……景忆?”英凭海困惑了一会,“抱歉,我不太认识你。”

那个青年貌似没想到他会这么讲,楞了一下,马上又恢复高傲的表情,一脚踩在梯级上,身体往前一倾:“那现在

你认识了吧?”

“认识了,当然。”

“很好。”他从兜里掏出一张金色的请柬往英凭海怀里的书堆上一放,“明天晚上,地理系一楼大厅见,敢不来你

死定了。”

一群人又浩浩荡荡离开冶金学院大楼。英凭海一头雾水,又把手机贴回耳朵,齐墨柏在那边问:“你刚才怎么啦?

“遇到个怪人。安景忆你知道是谁吗?”

“安……景忆?景忆?”念了几遍后,齐墨柏哦了一声,“知道了。姓安,又是景字辈,离坎皇室的人吧。”

“那他找我干什么?”英凭海打开请柬看着,还是搞不懂状况。回到他自己租住的公寓,正准备开始做功课,又接

到一个电话。这个来电人让他全身的神经都紧张了起来——他吸了口气,按下通话键:

“风间二哥,有事?”

“我明天结婚,你明天早上九点之前到风间堂帮忙。”

“……你开玩笑?”英凭海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椅子几乎翻倒,“你明天结婚现在才告诉我?请帖呢?新娘是谁?

“你还要请帖?你进风间堂的门不和进你自己家一样?新娘你不认识。”

“……”

“就是老四家那位的妹妹,基本和她姐姐长一个样,你也不用好奇。”

“那你们年龄差距是不是大了点?”

“你一个没开荤的小子懂什么。”风间彤哼了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总之你按时出现,否则就把你挂在风间堂

总堂门楼上风干示众!行了,就这样。”

我的生活一半是光明,一半是黑暗。

在摸到自己藏在腰后的手枪时,英凭海就会默默地在心中重复这句话。一半的英凭海,是英海重工的长子,是望星

原大学冶金学院的高材生,外表出众貌似完美无缺,高中时就有人开玩笑说他是“冷艳美人”的类型,虽然不中但

其实不远。而另一半的英凭海,是风间堂影子里的力量,不知道参加过多少次押镖和暗杀。虽然每一代英家的人都

是这样走过来的,但做得像他这么彻底的人很少,他甚至觉得自己天生就属于风间堂;扛着机枪在西部的密林中奔

跑穿梭的时候,他的血是热的,能把他自己的灵魂灼伤。

比起家中体弱多病又单纯无知的弟弟和年幼娇惯的妹妹,风间堂的四兄弟更像是和自己同胞的血亲,这大概是几百

年风间堂和英家通婚的结果吧?又或者说,英凭海是不是本来就不属于天埠的英家呢?

出身自风间堂的母亲是个传统而且端庄的女人,她一生犯下的唯一错误就是听从安排嫁给了英辛毅。他的风流、滥

情、神经质、对孩子和她的漠不关心都使她无法忍受。当她病死的时候,十六岁的英凭海真心地认为她解脱了,她

一定是去了一个更美好的地方,那里不会再有英辛毅折磨她。从小,英凭海听着她讲述的风间堂世世代代积攒下来

的冒险故事入睡,这个坚强的女人还为他打下了武术的基础,告诉他西部的天地有多么广阔。

我真想从这牢笼中解脱出去,在西部的天空中自由飞翔……我真想永远离开这片看不到尽头的大海,飞到坚实的大

地上去!我渴望战斗,杀戮,我想追逐母亲曾经描绘过的风景,我渴望干涸的湖泊、暴烈的风沙,我想在荒野中向

着人生的终结奔跑……哪怕尽头是一片黑暗。他一直坚信,自己的梦想总有成为现实的一天。

一早赶飞机去暮鼓,然后转客车,英凭海到风间堂总堂门口是八点五十分,亏了他最后一段路是跑着过来的。冲到

挂上了花幔的总堂台阶下面,他被人从脖子后面一把拎起衣领。

“大少爷,你架子不小啊,现在才来?”

“风间二哥?”

“英家的美人儿,想不想你大哥?”

风间笃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扯下风间彤的手,自己揽住英凭海的肩头,说得无比亲热。英凭海把脸一板,从

他的怀抱里解脱出来。

“你正经点!”

“看你,这么开不起玩笑。”

“你跟个性冷感的家伙开什么玩笑。”风间彤穿着黑色的传统民族服装,做工非常精细,衬得他异常英挺洒脱,平

时的黑道味脱去大半,略显刚硬的眉眼也柔和了些许。英凭海正想反唇相讥,风间彤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就扯着他上

了台阶,风间笃乐呵呵地跟在后面。

“今天你做伴郎。”

“……你开玩笑!”英凭海觉得自己除了这句话已经不会说别的了。

“没有亲兄弟做伴郎的,其他人我也看不上眼。你当个花瓶还是很称职的……走,衣服给你准备好了,快去换!”

“你提前通知我一声会累死你?”

“你不是从来随叫随到没有怨言吗?”

“我……你们还真拿我当好使唤的下人?”

“怎么会。”跟着他们进了总堂,巡视着里面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风间笃很欢快地挽住英凭海空着的右臂,“凭

海,大哥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论功夫论人才,这世上难找出一个比你好的,要不是我适婚的时候你还太小,我很

可能让姑姑为你我定亲呢……脸色干嘛这么难看?就算你是性冷感,我照样喜欢你啊,性冷感又不是不能改善……

“风间笃,你儿子要是像你将来肯定没人要!”

“我都有人要了我儿子会没人要?”

“子不教父之过,我对你即将出生的孩子持悲观态度……”

“那可巧了,我想让你做孩子的养父呢。”

“大哥,你别闹凭海了。”风间彤把他们引到自己住的小别院,推开偏房的门,伸手按下电灯的开关,“他还小,

少跟他说有的没的。凭海,衣服放在那边床上,自己换。不会换的话叫我,我帮你弄。”

“不,叫我。”风间笃严肃认真地抢到他们中间去,“我很乐意服侍英家的大少爷……”

“出去吧你!”懒得听他饶舌的风间彤硬是把自己大哥推了出去。英凭海拿了衣服到用山水纸屏风隔起来的里间去

换,风间彤坐在摆在房间中央的沙发上,看着屏风后面影影绰绰的图景。英家的这位大少爷又长高了,才两个月没

见而已……果然这个年龄的男孩子都一天一个样。看英凭海换得差不多了,他开口说道:

“你想不想先见见老爷子?”

“风间伯伯?他要是有空我当然想见见。”

“他有的是空闲。”研究了一会屏风上的山水图,风间彤慢悠悠地说道,“还有件事,我先告诉你。老爷子把他外

面那个情人生的孩子带回来了,现在在总堂。”

“嗯?”

风间康在外面有情人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他和那个女人早十几年就生了孩子,风间家和英家也都心里清楚,但他敢

把私生子带回风间堂,这就很不一样了。这是明摆着向风间家的四兄弟以及致力于维护风间堂的英家示威,那个脾

气火爆的风间容说不定已经爆炸十次了。

“老爷子为什么这么做?”英凭海一边扣着最后几颗扣子一边探出头来问。

“那女人死了。好像是过去的情人来寻仇,老爷子不肯细说。他自己也挨了一枪,现在在养伤,谁知道怎么回事。

“那孩子多大?男孩女孩?”

“男孩,小你九岁。”

“才十岁出头?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穿戴整齐的英凭海走到风间彤面前问道。看着自己亲手挑选的白色礼服被他穿得那么妥帖入眼,风间彤的嘴角不自

觉地弯了起来。喜欢乱开玩笑的风间笃叫他美人儿不是没有根据的。不知道他隔代遗传到了哪里,竟然集中了英家

和风间堂最精华的部分。只可惜是个冷美人,看得到吃不到。

“看老爷子的意思了。他要留便留要杀便杀,我们兄弟四个没话说。”

“那也是,留下是个祸害。”

英凭海的这句话说起来无心,听着的风间彤却悄没声地笑了出来。扯起白色缎子衣襟看了看,他的声音压低了些,

显得有些暗沉。

“说得不错。凭海,我最喜欢你冷酷无情的这一面。你是能成大事的人……”

“二哥?”

衣服被他扯在手里,英凭海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低头看他只看到琉璃一般的眼珠里蕴藏着奇异的、寒冷的光芒。

风间彤垂下眼皮遮住自己的眼睛,然后微微一笑。

“总之别让人耽误了你。”

“你的意思是我不要被什么人牵绊?”

“我可不想看到你喜欢上什么人结果误了自己的那一天啊。”

他的右手用力一拽,左手毫不迟疑地搭住英凭海的后腰,把他摔在沙发上。风间彤的动作太快下手太重,英凭海让

他撞得一下没换过气来。在他头发晕的间隙,风间彤的嘴唇已经贴了过来,轻轻碰了一下又离开,然后就好整以暇

地按着英凭海看他愕然的表情。

“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早就想……?”终于恢复了冷静的英凭海一把挥开他的手,“你比风间笃还要讨厌!”

“他就是嘴上占点便宜,我可是行动派的。今天我就结婚了,以后可就没机会了……凭海,不如你老实点从了我,

也算是断了我的念想?”

“听你这语气,让你产生邪念是我的错?你凭什么这么自信认为我会听你的?”

“就是你的错。”风间彤说得冠冕堂皇,按着英凭海的手一刻都不敢松懈,“你太讨人喜欢了,不,是讨我的喜欢

。老四不喜欢你,因为你比他强,我喜欢你是因为你将来会比我强。从小你就像我们的亲兄弟一样,我有自信你喜

欢我。你不是从来最听我的?”

“两回事!”英凭海挺身要坐起来,风间彤又施加了几成力道把他按住。

“今天我结婚,要是闹大了可不好。”

“是你先胡闹的!真闹大了你就别结婚了!”

“不结就不结。”

他的手已经利索地解开了英凭海费了一番功夫穿上的外套,低下头再度亲吻英凭海的嘴唇。这次不是轻柔的碰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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