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秦颖’淡淡应声，若不是要演戏，他早就不耐烦的，将宋贵妃给抛出去，段摮和皇太后向秦颖逼宫，宋家联络世家，不是为了襄助秦颖，也是为了逼宫，若事成了他们将会以功臣的名义，逼迫秦颖册封宋贵妃为皇后，逼迫秦颖册封世家的女子为妃嫔，段摮和皇太后逼宫不正好，为他们清理了后宫么？

他们以为私心没有被秦颖觉察，宋家和宋贵妃还做着，让宋贵妃的儿子被秦颖册立为皇太子的美梦。

莲，若是此刻在我身侧的人，是你，那该有多好，我想你了，你可知晓。

段摮秦炎一行人，在延熹宫前跟被宫人，簇拥着的皇太后汇合了，皇太后身上的火红凤袍，在无数火把的辉映下，颜色艳丽的仿若鲜血。

“秦炎，延熹宫的宫门打开以后，你和他就是不死不罢休了，你可愿意？”皇太后看着秦炎的双眼，不是在看着她的儿子，也不过是在看着，被他们所利用的工具。

“为何不愿意？”秦炎反问，也没有唤一声母后，他和皇太后早就是陌路人了，段摮知道，他知道，皇太后也知道，他若是唤了母后，才会被这二人怀疑。

“撞开延熹宫的宫门！”段摮下令，一人合抱粗细的椴木被太过来了，十来个力大的宫人合力抬着椴木，狠狠的撞向延熹宫的大门，一下，两下……

在宫人的合力撞击下，延熹宫的宫门被轰然撞开了，无数的火把下，段摮，秦炎，皇太后被宫人簇拥着，昂首阔步走进了延熹宫里。

‘秦颖’放开了宋贵妃，也大踏步向殿外走去，宋贵妃忙忙的跟上去，眼里目光闪烁不定。

双方在延熹宫的院子里相遇，‘秦颖’站在台阶上，皇太后，段摮，秦炎站在台阶下，双方的实力相差悬殊，一眼就能够看的分明。

“皇太后，段摮，秦炎，你们来了。”‘秦颖’说，毫无畏惧的望向站在最前方的三人。

慈宁宫外的噪杂声，在一瞬间停顿下来，变得跟慈宁宫一般寂静，坐在卧榻上的秦颖站起身，在他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戴黑面具的男人，无声无息的跪到地上：“陛下，所有的人已集中到延熹宫，后宫里被皇太后屠戮了十之八九。”

“吩咐下去，剩下的人也都杀无赦。”秦颖传令，戴黑面具在额头那里，有一道红线的男人将两张面具奉上，这才无声无息的退了下去。

“皇叔和秦炎要在宫里对付段摮和皇太后，你和朕出宫铲除他们的同党。”段摮和皇太后带进来的，是段家的精锐，还有老弱妇孺在宫外，成功了这些人便能同享荣华富贵，失败了将会是葬身无地。

秦寿及时的将消息传递到宫里，秦颖才知晓他养在身边的，不是一条忠狗，而是一只酣睡的猛兽，随时随地要醒来吞噬他。

“一条对朕忠心耿耿的狗，今夜却要反咬朕一口，若不是皇叔传递消息及时，今夜输的就是朕，还要赔上你和你重视的人。”

秦颖手里的是全黑色的面具，他扣到脸上后，只露出一双冷酷的桃花眼，里面充满了杀意，跟他面具的黑暗交相呼应，让人看了就忍不住胆寒。

秦熠和高伍是沈清重视的人，基于爱屋及乌秦颖才让秦禄及时藏起了他二人，他其实却是想要让这二人陷入乱军之中。

“消息传递及时，就说明天意是站在你这一边。”段摮和皇太后千算万算，也不会算到秦寿在后宫里，他站在秦颖这一边，他们隐藏最深的棋子，便也就曝露在秦颖的面前，胜负已定，再无有变数了。

将一张银白色的面具，亲手为沈清戴上，秦颖和沈清肩并肩走出了慈宁宫，一路上看不到一个宫人，不是跟着皇太后去杀戮，就是四散奔逃到不知什么地方。

“沈清，朕不会将你藏在身后，也不会不让你面对血腥，哪怕朕要下地狱，也要将你一起拉到地狱里，跟你一起沉沦，也不容许你不沾染血腥。”

秦颖不会在沈清面前隐藏，他血腥残忍冷酷的一面，他也不会让沈清独善其身，在打定主意要沈清相陪的那一刻起，即使面前是地狱，也要拉着他一起跳进去！

“即是你要求的，我就跟你一起。”沈清也不拒绝，也不推辞，在他看来相遇到秦颖，跟他并肩走这一段路，他就不会躲避会经历到的一切。父亲说那就是缘分，命运注定他们会相伴走一段路，他就坚定的跟秦颖向前走，直到分手的岔路口。

黑漆漆的夜空没有一颗星子，仿佛不忍照亮下方发生的一切，后宫也是黑漆漆一片，除了灯火通明的延熹宫，其他宫院都没有一盏灯火，就是秦颖的寝宫瑞龙宫也是黑漆漆的。

“这次事了，我就放皇叔出宫，让他去寻找那个人，这些日子皇叔要陪宋贵妃演戏，想必已是不耐烦至极了。”他们站在通往延熹宫的路上，望着灯火通明的宫院，延熹宫里也是一点声音也没有传出来，万籁俱寂下让人感觉到，在里面弥漫的剑拔弩张的气氛。

“若是有可能，你也放秦炎休息一段时间吧，让他在秦国游山玩水，寄情于山水间，转移他的注意力，不要让他总是牵挂过去，过去的已是过去了，再如何牵挂，也只是令自己神伤，他走不出心伤，就永远也不可能寻到，给他幸福的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提起秦寿，沈清会情绪低迷，不知其缘由，秦炎却是让他觉得困扰的人，他不是燕国太子，不会爱上秦炎，以他们二人目前所处的时空来说，他们永远也不可能再相聚了，秦炎必须抛开这一段过去，才能找到属于他的幸福，想必燕国太子也会如此希望。

由秦炎想到了燕国太子，由燕国太子想到了沈家，沈清的身上立时笼罩上了一层寂寞，十六载的相处，十六载的亲情，才能让他在异世里不孤单，却是一瞬间思念如潮涌泛滥成灾。

父亲，爹爹，哥哥们……，小六想你们了，很想……

“今夜事毕之后，朕就给秦炎下旨，让他去周游秦国排解心中的牵挂。”注意到沈清的失神，还有深深的怀念，秦颖猛的握紧了他的手，跟他十指相扣，若是他不下旨，秦炎是不会离开京都，不会离开沈清一步。

前所未有的慌乱和紧张，从秦颖的心头闪过，他不知沈清为何会突显寂寞，不知沈清为何会怀念他人，那一瞬间，沈清跟他犹如隔着千万里之遥，即使二人肩并肩，秦颖也恍然觉得，他触摸不到沈清。

“沈清，你要想着朕，不许想着其他人，你也只能看着朕。”秦颖强硬的扣着沈清的手，带着他走向宫门，是否远离延熹宫，远离秦炎沈清就不会再忽视他？

“秦颖，你还有秦炎这个兄弟。”沈清低喃，他却是孤身一人，燕国不是他的故乡，燕国皇帝废后不是他的父母，他的根不在这里，即使他溶入了这里，在他的心里，他的根还在现时空，在沈家大宅里，他羡慕秦颖无论他站的多高，他还是有亲人在身边。

“秦炎是朕的兄弟，能留在朕的身边，让朕不寂寞的人，只有你。”听出沈清话中的羡慕之意，秦颖没有去深究，也无暇去深究，他只是急急的说道：“若是你愿意，朕会为你寻找燕国废后母族的幸存者！”

废后被三尺白绫赐死，她的母族也被屠戮，沈清看似没有了亲人，却有一种可能存在，那就是废后的母族会有幸存者，就算是希望飘渺，也还是有希望。

“不用寻找。”沈清拒绝了：“我没有亲人。”

在这里，沈清没有亲人，就是燕国太子也没有亲人，在他不肯跟随废后举事之时，废后就亲口说过，不再要这个儿子，就是她的母族也会将他驱逐出去。

“你还有朕。”秦颖来不及思索，这句话便冲口而出，他微微的愕然了，却没有要收回这句话的意思。

“谢谢。”沈清低声道谢，他在这里表现的如何成熟，他也不过才十六岁而已，在现时空也不过是青葱少年一名，在这里他却必须迅速的成长，长成一株能抵挡风雨的树木。

说话间，二人已走到宫门口，深色的宫门无声无息的敞开了，两名暗卫恭恭敬敬的跪在宫门左右，是暗卫的正副首领：“主人。”

秦颖和沈清肩并肩走出宫门，两个暗卫遂起身跟在了他们身后，二人穿过金水桥，走过皇宫前的广场，又有两个暗卫跪在地上：“主人，京都里参与今夜谋逆的世家，按照主人的吩咐，都已被包围的水泄不通，专等主人示下。”

“半个时辰后开始，所有参与今夜谋逆的世家，无论男女老幼，无论尊卑贵贱一律杀无赦，不许有一个漏网之鱼。”秦颖冷酷下令，今夜不是鱼死而是网破，敢于向他逼宫意图逼他自裁的世家，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是。”两个暗卫领命迅速的退去，暗夜里不知何家传出一声犬吠，短促的叫了一声后，又很快的消音了。

“在杀戮开始前，我们将赶往袁家。”秦颖引着沈清向袁家走去，就是隐秘的依附于段家，让秦炎惊讶的家族，也是秦颖对沈清谈起的，一条披着忠狗之皮的豺狼：“袁家自秦国立国以来，就是绝对效忠于皇家的家族，历代的先帝对袁家的忠诚都不曾怀疑过，就是朕也不曾有丝毫的怀疑，朕先前还想其他世家有可能背叛皇家，背叛朕，唯有袁家不可能会背叛朕，袁家却是背叛了朕的信任，早就背叛了皇家，背叛了朕。天意在朕这里，这只豺狼今夜朕就彻底的铲除他，让他再不能在一旁虎视眈眈，对朕构成威胁。”

“应当是感觉到了，皇家人对世家的不满和提防，段家就拉拢袁家，袁家也顺势依附了段家。”世家做大之后，历代的皇帝不可能无动于衷，必定会有所动作，也就会惊动世家，为了自保，世家便会互相勾结，以图压制皇帝不让皇帝收回权柄。

“袁家是想要脚踏两条船，朕就让袁家跟段家一起沈船！”袁家隐藏的深，依附了段家后，对皇家依然忠诚，打的如意算盘，不想跟着一家沈船。

今夜袁家只派出了，几个家族中的精锐，没有倾巢出动，段家若是胜出，袁家会宣誓效忠段家，若是段家败了，袁家也会自损几名精锐，反过来勤王护驾。

“世家和皇家的矛盾，在最初就藏下了隐患，这场争斗实所难免，无论是世家的做大，或是朝中某一臣子的做大，想必皇家都不能容忍，没有人愿意做傀儡君皇，你也不想百姓只知世家，而不知你这个武帝，更何况世家的存在，从根本上就威胁着皇家的根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我想，秦国就是铲除世家的开端，秦国一枝独秀之后，想必其他各国也会跟着行动。”

时代不会不变迁，只不过观望的多，还有变革的力度的大小，都会影响到皇家和世家，端看一国君皇的决心有多大，还有后代君皇如何继往开来，才是最需要关注的事。

侧头看了秦颖一眼，沈清在心里说道，你可知，在我所在的时空里，就有君皇变革的决心最大，朝臣后来也纷纷拥护，让那一国成为当时的霸主，只可惜后继无人，生生葬送了那一代君皇，苦心经营强盛一时的国家。

“朕要做那一枝独秀，将世家的权势全部收回，从今后无论世家，还是朝里的臣子，朕绝对不允许再容许他们做大。”

沈清注意到，各国还是世家世袭制度，并不曾有科举这一说，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大都是世家出身，总是有不是世家出身的官员，要么不肯投靠世家而被排挤，要么依附世家最终失去了自我，成为世家谋取利益的棋子，随时也都能丢弃。

要根除世家，不是铲除了世家，秦颖就是胜出了，他还必须找出一条，如何挑选出有才能的臣子，进而让其效忠他的道路，就沈清所知，世家世袭制度，以及世家推荐制度，还有无数仕子前赴后继的科举都有利有弊，不是完全的完美的制度。

任重而道远，便是秦颖此时的写照，若是不能找出一条适合秦国，挑选出有才能的官员，秦国必会有大的震荡，若不能完全清除谋逆的世家，秦颖就会站在险峰恶浪上，有可能就会倾覆在短暂的胜利后。

“在想什么，是在担忧朕么？”秦颖轻轻的问道，扣着沈清的手，转入了一条宽阔的街道上，他们的目的地袁家就在前方：“无需担忧朕，朕想，既然上苍有意让朕铲除世家，必定会让朕寻找到合适的道路，以应对铲除世家后，有可能引发的震荡，朕已有所觉悟，也在思索应对之法，事在人为，朕不会败！”

“你不会败。”沈清也轻轻说道，历史的脚步不停的向前，这是大势所趋，秦颖或许就是那个会带给异时空巨大变化的人。

“朕也相信。”秦颖轻笑，摇了摇他们十指相扣的手，吩咐跟来的暗卫正副首领：“叫袁家开门。”

暗卫副领几步奔过去，啪啪拍响了袁家的大门，好一会，才从里面传来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又过了好一会，大门才打开了一条缝隙，从里面伸出一张苍老的脸来：“什么人啊，为何深夜叫门？若没有紧急事务，就明日再来吧，我家老爷已睡下了，这时候我家老爷，一般是不见客的。”

“把这个牌子交给袁曳。”暗卫副领将手里的牌子递过去，冷冷交代：“告诉他，他出来迟了袁家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暗卫副领站在大门口，灯笼的光芒投洒在他的身上，反射出黑幽幽冷森森的阴影，衬着他脸上的黑色面具，看起来就好像是从暗夜里走出来的罗刹。

那人接过那块牌子，瞧了瞧，却没有瞧出什么，再看了一眼暗卫副领，着重看了暗卫副领脸上的面具，昏花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惊惧，才说了一句，你等着，便磨磨蹭蹭的进去了。

袁家府邸里不像外面那般宁静，袁家所有的青壮年，除了进宫的那几名精锐以外，都集中在正厅里，他们在等待着，等待着宫里的消息……

“家主，消息还没有传过来么？”坐在左侧中间的，一名眼脸下有一道浅浅疤痕的中年男子问道，他们都在正厅里正襟危坐，就是已年近古稀的袁曳也不例外，也跟这些青壮年，一道安静的等待着，等待着决定袁家命运那一刻的到来。

“还没有，宫里宫外都没有消息传过来。”袁曳扫了那人一眼，慢慢说道，他手里握着袁家家主的权杖，大么指不停的摩挲着，权杖上的那颗红宝石，面上显露出不符合，焦虑内心的平静。

“都安排好了么？”袁曳的眉毛掀起，转头看向右侧第一位的年轻男子。

“回家主都安排好了，无论谁胜谁败，袁家就是拼尽在座的我等，也不会断绝子嗣，有几人也遵照家主的指示，将她们送出京都，迁徙到秘密的地点，不会让人找到。”

那年轻男子站起来回话，他是袁曳看重的家族里的精锐之一，年纪虽轻却已是家族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将事情交给他办理，袁曳非常的放心。

“这就好，这就好，只要我袁家子嗣不绝，日后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不管是谁要灭绝袁家，袁家也必将千万倍的回报！”袁曳的眼里划过一道戾光，他虽做好了两手准备，却也要提防段家逼宫胜利后，再反过来对付他们这些功臣。

袁曳的话音刚落，那名前去开门的家人，匆匆的走进了正厅里，将暗卫副领交给他的那块牌子呈给了袁曳：“家主，门口有人求见。”

“有几人？”袁曳接过那块牌子，眼中目光闪烁，段家逼宫胜利了么，才逼出了武帝的暗卫，就是说袁家压在段家身上的宝，押对了。

“回家主，有四人，一人在门前，带着黑色的面具，三人在暗处，小的瞧不很清楚，好像也带着面具。”老家人弯着腰回话，他的岁数实在是很大了，已是驼背了，不能再直起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