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他们进来。”袁曳再三瞧了瞧那块牌子，方才吩咐道。

“是。”老家人慢吞吞的出去了，这老家人是袁家的家生子，世代在袁家里做婢仆，袁曳遣散了所有的丫鬟婢仆，单留了这个老家人，目的就是叫他传传话，他是袁家家主，在座的是袁家精锐，让那一个出去传话都不妥当，在骨子里袁曳还固守着，世家大族的那点尊严，绝对不做下人做的事，哪怕是假扮下人，他也不不愿意。

“你们暂且退到后面，等着我的召唤，既然是段家逼宫胜出，我们也乐得为段家锦上添花，好在日后争取更多的权势。”袁曳吩咐，袁家的子弟就鱼贯而出，藏身在后面的夹道里。

“老爷说，叫你们进去，哦，老爷在正厅里。”老家人边慢吞吞的打开角门，边慢吞吞的说道。

“主人。”暗卫副领弯腰躬身，秦颖和沈清从暗处走出，逐渐的显露在灯笼的光芒下，他们两个一黑一白面具，在经过灯笼下之时，散发出来的是凌厉的，不加掩饰的暗黑气息。

第一百一十五章

那老家人吃惊的抬头，张大了嘴巴，瞪圆了昏花老眼，呆呆的盯着他们脸上的面具，恐惧的喃喃说道：“阎……罗王……”

“滚开……！”暗卫副领不耐烦的推开了他，将他推了个踉跄，直坐到门房的椅子上，好一会起不来身，眼睁睁的看着一行带着诡异面具的人，从他面前走过去，带着冰冷的肃杀之气。

“老了，老了，不中用了。”老家人嘀嘀咕咕的说道，锤了锤腿脚，磨蹭着挪到门口，将角门重新关好，将身子缩板凳上，垂下脑袋打起了盹。

灯火通明的正厅里，从外面看起来竟有阴森森鬼魅之气，正厅外不见月光和星光，唯有从正厅里射出来的烛光，将靠近正厅的景色照了个半明半暗，秦颖和沈清所站之地，烛光延伸不过来，正厅里坐在上位的人，也看不清楚他们几人，只觉得这几人跟漆黑的夜融为了一体，心中不由的浮上不安和恐惧。

用力的握住手中的权杖，袁曳勉强才能压下心头骤升的不安和恐惧，他在心里暗道，不愧是被称为地狱来的恶鬼的暗卫，竟将袁家营造出来锐利的气息完全给破坏了，就好像袁家的这点利气，也不过是小孩童，在大人面前玩的不入流的把戏，根本就是不堪一击。

输人不输阵，袁家在第一回合就输了，输给了暗卫的凶煞戾气，过了今夜要向段摮和皇太后提议，将皇家所有的暗卫都统统铲除了，才能不会再有今夜无法抑制的恐惧，发自内心的战栗，让袁曳险些握不住手里的权杖，也险些要从椅子里滑倒地上。

不敢去看外面夹道里，隐藏起来的袁家精锐儿郎，袁曳勉强说道：“外面不管是什么人，既然来了袁家，就进来吧，不要畏畏缩缩的藏头藏尾，有什么事当面说开，也没有必要在我面前装神弄鬼，我虽老了，却不是不中用了，要开打，我袁曳若是怕了，便不配做袁家的家主！”

秦颖和沈清最先走进去，袁曳在看到他们脸上的面具之时，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里的权杖终是倒在了地上，他的双目暴睁，难以置信的盯着他们瞧着，嘴里连连说道，不可能，不可能……

袁家历代家主都知道一个秘密，一个有关皇家暗卫的秘密，那就是若是一纯黑，一纯白面具暗卫出现之时，便是皇家暗卫倾巢出动之时，这两个暗卫便是第一代被传闻，是地狱修罗转世的暗卫的传人，袁家要绝对遵从这二人的指挥行事，不得有误。

手心里忽的沁出了冷汗，袁曳看不到这二人的真面目，却感到了犹如置身于地狱里的冰寒，他知道皇家暗卫会出动，他也曾出卖了这个秘密给段摮，段摮连夜急招就说过，那两个最为忌惮的暗卫，他们的绝技已是失传了多少年，好像就第一代和第二代皇帝身边，还有那曾经令无数人胆寒的铁血暗卫的踪迹，后来铁血暗卫便消失的无踪无影了，就是皇太后在向先帝探听之时，得到了这个确切的消息。袁曳再三确认后，才敢让袁家参与到逼宫里，背叛了秦颖。

此时看到不应该出现的铁血暗卫，袁曳只觉得手脚发冷，本就压抑不住的寒意，让他开始不停的颤抖，目露恐惧的盯着这两张面具，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两张面具下是否，就是真正的铁血暗卫！

袁家是否压错宝了？！一瞬间，袁曳的身上冷汗如瀑布奔腾，他是否做错了决定，真的要将袁家带入万劫不复的地狱里？！

袁曳浑身战栗着，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两腿一软的就要跪到在秦颖和沈清脚下说，袁家愿倾尽全部，捉拿段摮那个逆贼。他的脑筋急速的转动着，舍弃宫里那几个精锐么……？

“有什么不可能？”暗卫头领冷冷说道，随手将另一块牌子，扔给了袁曳：“你还说你是袁家家主，却连这点胆量都没有，这两个特殊的面具，是陛下特意寻人戴上，今夜事情紧急，段摮和皇太后向陛下逼宫，这也是权宜之计，你袁家一向忠心耿耿，见了这两个特殊面具，自然知道会如何做，是吗？”

接过暗卫头领扔给他的牌子，袁曳立即觉得心里不恐惧了，失去的力量在顷刻间又回来了，他的两腿也站直了，就是腰板也挺直了，不过，那根因他恐惧而掉落的权杖，他却不能捡回来，还躺在地上记载着他刚刚的狼狈。

“段摮和皇太后向陛下逼宫么？”袁曳这次的问话中气十足，却还夹杂着一丝的颤抖，那不是恐惧带来的，而是喜悦带来的，让武帝狼狈的借来铁血暗卫的面具，找人假扮铁血暗卫，要挟袁家捉贼勤王，可见武帝败得彻底。

这两个铁血暗卫所带的面具的出现，惊吓到了他，才让他没有发觉，走进来的两个所谓的铁血暗卫，根本没有强劲的武功，也不过是来充充场面，要不然，暗卫头领也不敢揭破，这两个假冒的铁血暗卫的身份。

“袁家主，事态紧急，你无须多问，立即集合袁家所有的精锐，配合我等回宫捉贼勤王才是，在袁家多耽搁一刻，陛下便会有多一份的危险，你不可能不知道，为何还要故意拖延时间？！”

暗卫头领怒喝，一手就抓向袁曳，用意明显要逼着他带领袁家人，进宫襄助武帝粉碎段摮和皇太后的叛乱。

袁曳以不符合他那个年纪的速度，飞速的连退几步，即躲开了暗卫头领捉拿的手，也跟他们拉开了距离，他用力的咳嗽了两声，厉声说道：“放肆，就算是陛下派遣你们过来，也不容许你们在袁家放肆！”

随着袁曳的咳嗽声，藏身在外面夹道里的袁家精锐蜂拥而入，举着明晃晃的刀剑逼向了秦颖等人，将他们团团包围了起来。

“袁曳，你也想造反么？！”暗卫头领厉声喝道，跟暗卫副领回身挡在，秦颖和沈清的身侧：“我们是陛下派遣而来，就如同陛下亲临，你对我等不恭，就是对陛下不恭，袁家是要跟着段摮和皇太后一同逼宫么？”

“造反？逼宫？哈哈……”袁曳仰天好一阵哈哈长笑，他得意的望着，被团团包围已是没有反抗能力的几人，还想再掩饰他的狼子野心，以及他贪婪的渴望权力的欲望：“袁家不是要造反，也不是要跟着段摮和皇太后逼宫，而是为了求得袁家在朝中的一席容身之地，不让袁家倾覆的权宜之计罢了，不要将造反和逼宫的这两顶大帽子，强行扣在袁家的头上，袁家担不起！”

“袁曳，你说不是造反，不是逼宫，为何要对我等刀剑相向，你的狼子野心已暴露了，还妄图狡辩么？！”暗卫头领的手里，已暗暗的扣上了暗器，全部都是见血封喉浸过剧毒的暗器，只要秦颖一声令下，第一个被射中的就会是袁曳。

“这怎么叫造反，怎么叫逼宫呢？陛下无道，听信谗言，妄图将世家大族统统剪除，让秦国处于动荡当中，到那时受苦的可是天下苍生，段摮和皇太后为了天下苍生，而忍辱背负逼宫的罪名，让无道昏君自动禅位，我们即站在大义的立场上，背后又有皇太后，以及雍亲王爷的支持，为何还要忠于无道昏君，自然是惟有道明君是从。袁家子弟虽不才，也愿为了雍亲王爷，为了天下苍生，紧紧追随段摮和皇太后，尽袁家的一份心力。”

袁曳慷慨陈词，一脸的激昂义愤，好像他真的是不为私利，一副专为天下苍生的大公无私的正义嘴脸。

“呸！”暗卫副领狠狠呸了一声：“你不要再说了，你假惺惺的话语，让我听了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你不嫌恶心，我还嫌恶心呢？！”

“像你这等愚忠之人，又如何会明白我的一片为国为民的苦心，什么也无需再说了，多说也无益，今夜是你们自投罗网，原本要一举诛杀你们，为了让段摮和皇太后放心，说不得我要将你们押解到段摮和皇太后面前，让他们处置你们，就容你们多活一刻吧，来人……将他们给我绑起来！”袁曳的眼里划过一丝狰狞的杀意，他的手也摁到了腰间，却又慢慢的放下了，诛杀了这几人，不如将这几人献给段摮和皇太后，好为袁家讨得更多的利益。

“你放屁，袁曳，你满嘴的仁义道德，实在是猪狗不如，你背叛了主人对你和袁家的信任，你和袁家都不会得到好下场！”暗卫副领喝骂着，手指微动一道蓝色的细微光芒，便向袁曳急速的射去！

袁曳堪堪的向旁边闪开，那一点蓝色的细微光芒便射入了，他身后的墙壁里，若不是一个袁家来的迅速扶了他一把，他便要摔倒在地上了。

“你不用在这里叫嚣，等我将你们交给段摮和皇太后，到那时你自会看到袁家的下场。”狼狈的站好，袁曳推开了搀扶住他的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还有良禽择木而栖，袁家不过是做出，对袁家最有利的选择，袁家是要做陛下的一条忠狗，可惜是陛下的不仁义，让袁家放弃了做忠狗，反做弑主的猛兽，这也怨不得袁家跟随段摮和皇太后替天行道了！”

“袁曳，你说朕不仁义，朕是无道昏君，袁家跟随段摮和皇太后要替天行道么？”带着纯黑面具的秦颖向前一步，缓缓开口说道。

第一百一十六章

他和沈清一直不说话，就是要引得袁曳自己坦诚，袁曳背叛了皇家，跟段摮和皇太后勾结在一起，也是为了坐实袁家的背叛之名，要彻底的将袁家铲除！

若是一开始他们就现身，袁曳完全可以抛弃跟随段摮的，那几个袁家的精锐，甚或可以说袁家不曾背叛皇家，跟随段摮也不过为了就近捉贼勤王，袁家送走老弱妇孺，单单留下所有的青壮年，就足以说明袁家对皇家的忠诚，只要皇宫一传来消息，袁家留下的人，就会蜂涌而出，前往皇宫保护他这个皇帝。

袁曳和袁家想要做墙头草，哪一个都想讨好，秦颖是不会答应的，就是段摮恐怕也不会答应，若是他跟皇太后胜出，袁家迎来的不会是荣华富贵，也有可能会是全族的倾覆。

“朕是无道昏君，你袁曳是秦国的大忠臣吗？！”秦颖突然的发话，将袁曳以及袁家的精锐，都震惊在当场，他们没有料到秦颖会来袁家，还故意事先不出声，扮出一副很弱的模样，将袁曳这条贪婪的鱼引到鱼钩上，让他自动坦诚早已背叛了皇家，背叛了秦颖。

“说什么为了秦国的天下苍生，誓要将朕从那个位子上拉下来，袁曳，平日里你就道貌岸然，在朕面前就是一只忠君为国的忠狗，不只是你，袁家每一个人也都是一副忠狗模样，呈现在朕面前，呈现在世人的面前，朕今夜若不是亲自前来，还不知袁家这只忠狗，实际上是会在背后偷袭朕的叛变的老狗！”

秦颖边说着，边穿过在他表明身份后，震惊无法反应的袁家众人，坐到了先前袁曳所坐的位子，沈清站到了他身后，暗卫正副头领分列秦颖两侧，四人正面对着袁家所有的精锐，还有他们手里明晃晃的刀剑。

袁曳第一个回过神拉，他猛地跳转身，看向坐上主位的秦颖，以及跟随他前来的三人，暗卫正副头领的实力他不戒惧，他戒惧的是戴着银白色面具的沈清，双目死死的盯着那张纯白的面具，袁曳在恐惧，恐惧面具下真的是铁血暗卫。

随着袁曳的回神，袁家的精锐也都回过神，再度向秦颖等人逼过来，在距离他们约莫有三步之遥的地方，袁曳将手向后一举，袁家的精锐便停住了脚步。

“陛下。”袁曳没有跪下参见秦颖，只是微微弯腰拱手作了一揖，他的身上穿着铠甲，在烛光下看着是暗红色，乃是浸了鲜血的缘故，这套铠甲是秦国立国以来，袁家第一代穿着它，追随秦国高祖征战杀伐所流传下来，做为袁家的传家宝的铠甲。

这套铠甲先前一直被供奉在袁家的祠堂里，袁家的先祖说他一生征战无数，杀伐也无数，不知有多少人成为了他的剑下亡魂，也不知有多少人的鲜血浸染了他的铠甲，让这套铠甲看上去，就有令人畏惧的狠戾煞气，吩咐袁家世代将铠甲传下去，好叫他们永远记得先祖跟着高祖打天下的残酷和壮烈，也是为了让祠堂里的香火，消除他造下的无数杀孽的怨气。

袁曳今夜将这套铠甲取出来，并且穿在了身上，目的就是让袁家的众儿郎都看清楚，袁家要做的跟先祖那时没有什么区别，也是为了后世子孙能尽享荣华富贵，这么做并不是背叛了武帝，而是袁家在无奈下，为了自保才做出的一个艰难的选择。

“陛下，请恕臣无礼。”袁曳依仗着身上，这一套散发出狠戾煞气的盔甲，不肯再向秦颖跪拜，即使口称陛下，请秦颖恕他无礼，也是毫无尊敬可言，不过是随口说说。

秦颖的突然出现，让袁曳震惊乃至一瞬间不能反应，等他回过神，却又突然的信心满满，秦颖都亲自出宫了，就是说他是被段摮和皇太后逼出宫外，胜出的还是段摮，而不是秦颖，袁曳相信，袁家选择的没有错，既然不能做墙头草，那就一心追随段摮和皇太后，将秦颖一举擒拿，相信这份厚礼段摮和皇太后定会笑纳。

袁曳由震惊再到回神，进而又露出欣喜，也不过是短短瞬间，就转换了好几种表情，就是袁曳那刚愎自负的自以为是，也都被秦颖一一尽收眼底，面具后的他微微冷笑，袁曳看他出宫，就认为他输了，而今是要将他们擒拿送给段摮和皇太后，要讨好那两个人。袁家会走到这一步，最终落得跟段摮一般的下场，袁曳功不可没。

“臣最后再叫你一声陛下，也算是尽了做臣子的本分。”袁曳说着直起身子，不再口称陛下，也不再自称臣，还义正言辞的指责秦颖：“秦颖，你不是昏庸无道是什么，你为了一个颜风，不顾天下人的反对，为太子多年不纳妻妾，为帝王不置后宫，失去了颜风，你又私自将燕国废太子带回后宫，只顾着折磨他，让后宫雨露失调，致使你登基多年，后宫所出不过三人，向你这般倒行逆施之人，凭什么要袁家效忠，凭什么要我效忠，你还是早早觉悟，自动禅位为上策，我会求段摮和皇太后留你一条性命，也算是你我君臣一场，我对你最仁义的回报了。”

“袁曳，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秦颖不为所动，也不见为袁曳的大逆不道所激怒，只是用修长手指轻敲着桌面问道。

“有！”袁曳大声的回答，上前一步：“秦颖，你还不引颈就戳，还待如何？！”

“哈哈……”秦颖放声大笑，笑声里是对袁曳狂妄的讥嘲，袁曳握紧了腰间的剑柄，一张看着忠厚的老脸扭曲了：“秦颖，你笑什么，你死到临头，还敢在我面前猖狂大笑，休想我会轻饶你！”

“死到临头的是谁，袁曳，你是在说朕么？”秦颖收住笑声，徐

徐问道，修长的手指接过了，沈清递过来的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