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到秦颖,秦寿便将秦炎的话,转告给秦颖听,这段时日秦炎被段摮扣押着,秦炎不只不能回雍亲王府,更不可能进宫,就是雍亲王府的管家,也不能去见‘暗夜’见秦炎,秦颖和秦炎要联络消息,就全部靠秦寿跑腿了。武功高强的秦寿来往于小倌馆和皇宫之间,并不曾为段摮手下豢养的武林中人发现。
“要逼朕禅位吗?段摮和皇太后果然是打得这个主意。”秦颖也预料到这个可能,除了向他逼宫,将他杀死在深宫里,段摮和皇太后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早在几年前,段摮和皇太后就已打算要逼朕退位了,只是秦炎不亲近女人,让他们烦恼了良久,才打消了这个计划,而今他们是想要狗急跳墙吧。”
秦炎为了他,不惜让所有的人知晓,他只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从秦炎行冠礼那一日起,他就不曾亲近过女人,雍亲王府里也有年轻貌美的丫鬟,他也从来没有碰过一个。
皇太后为了让秦炎去碰女人,将他骗进后宫给他下药,秦炎推开了纠缠他的女人,在冬日里跳进了冷冰冰的池水里,硬生生将药性给破解了,也为此而大病一场,从那以后皇太后便对他心灰意冷,再也没有试图让他亲近女人。
“嗯,他们就是急了,要狗急跳墙了,对那帮子联络的人却说,是你不孝,逼得皇太后几欲要去陪先帝了。”秦寿随手拿了个水果,哢嚓要了一大口,皇太后是他见过的最冷漠无情的女人,是指她在做秦颖和秦炎亲娘这一点上。
“皇太后也是太愚蠢了,你们才是她最亲的人,她不站在自己儿子这一边,竟要站到段家那里,段家真是好手段啊。”秦寿三两口吃完那个水果,感慨的说道。
段家的教导让段家的女孩,一心只为段家,秦国有好几代的皇后,接连都是出自段家,才使得段家成为了秦国第一世家,段家的女人也享受惯了只配权势的便利和得意,便不肯轻易放弃了。
“只因她是皇太后,只因朕是皇帝,她支持段家,段家不可能抢夺她掌控后宫,操纵朝政的权柄,朕却不肯让她如愿,她就会死心塌地的维护段家,即使要向朕逼宫,要杀了朕,她也不会心慈手软。”
秦颖不意外,也不感到遗憾,这是皇太后的选择,他不会阻止,也不会试图跟皇太后和解,若是要和解,除非他甘愿做一个傀儡帝王,被皇太后和段家牢牢攥在手心里。
“我还是觉得她愚蠢,她会后悔的。”秦寿摇头,不由的想起那个人,就为了其他人的私欲,那个人才会被捆缚住,不能跟着他离开。或许,离开二十多年后,第一次他心中有了冲动,要去寻找那个人。
“皇叔,她不会后悔,那个女人永远也不会后悔!”秦颖早就看透了皇太后,哪怕最后段家和她输了,她也不会后悔。
“算了,不管你们了,秦炎交代我的话我传到了,若是没有其他事,我也要回去好好想一想,我是不是应该回去,去看看他。”那是他平生最爱的人,却也是被他伤害最重的人,他回来后,心灰意冷之下,便放纵自己沉迷在酒色里。
“皇叔,你若是要去寻找那个人?”
“有这个可能。”他是懦弱的,才会逃开那个人的身边,他不应该逃,应该将那个人一并带回来,哪怕那个人会恨他。
“等了结了段家的事,皇叔,你再去寻找那个人,朕担心有人会对沈清不利。”段家和皇太后既然要逼宫,在逼迫他禅位的同时,也会清理后宫,后宫有子的妃嫔会首当其冲,沈清身边有秦熠,也会在被第一批清理的名册上。
“也好,我就等段家的事了结了,再去寻找他。”沈清跟那个人长得相像,秦寿虽不会将沈清看做那个人的替身,却也不想看他有事。
“王爷,你还要继续喝酒吗?”‘暗夜’囚禁秦炎的雅间里,他还在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被囚禁的日子,他除了喝酒还是喝酒,‘暗夜’的厨子手艺不错,做出来的饭菜色香味俱全,他却极少进用。
这一日,午睡起来的秦炎,叫‘暗夜’伺候他的两个小倌,再给他送进烈酒来,他除了喝酒之外,就是喝醉了躺下就睡,睡醒了,再接着喝,这段时日从不间断过。
起初伺候秦炎的小倌,看秦炎说话少,以为他是不苟言笑的人,便也不敢随便说话,只管坐在一旁给秦炎斟酒,看着他一杯接一杯的喝。
后来,两个小倌才知道,秦炎是一个温和的人,只要给他酒喝,他就尽情的喝,喝醉了,也不会借酒醉生事,只会安静的倒头就睡。
两个小倌便希望,秦炎能在‘暗夜’多留一段时日,他二人伺候秦炎,只听他吩咐拿酒进来,每日除了固定的‘渡夜资’,还会另得一笔赏银,让其他的小倌极度羡慕。
“再拿酒来。”秦炎淡淡的说,或许是在酒海里浸泡时日久了的缘故,他不再会轻易醉倒,有时会越喝越清醒,那一日他喝的酒就会多,两个小倌得到的赏银也就会加番。
悄悄的看了看秦炎的眼,两个小倌发现他的桃花眼越发的深幽,就知他是越喝越清醒了,心中不由的暗喜,今日的赏银又要加番了。
二人喜滋滋的又领了烈酒,搬进了雅间里,秦炎推开了酒盏,用手拍开酒坛,直接就往唇里灌。
大口大口灌酒,秦炎在想着,段摮会在何时发难,又会在何时让他,看到跟段家关系最密切的世家,不能留下一丝隐患,必须一个不漏的查出来。
雅间的门被推开了,段摮一脸喜色的走进来,正在灌酒的秦炎的,喉结微微的动了一下,没有停下灌酒的动作,等酒坛里不剩一滴烈酒,他才将空酒坛抛出去。
“王爷,在‘暗夜’你是否觉得心浮气躁了?”段摮看着秦炎喝光,一坛子的烈酒,看着他随后抛出空酒坛,看着空酒坛在秦炎脚下滴溜溜转动,慢悠悠问道,他一进来,两个小倌便知趣的退下去了。
“舅舅,你看本王像是心浮气躁了吗?”秦炎不答反问道,喝的微微现了醉意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看着段摮。
“王爷,你不要怪我将你困在这里,为了王爷的安全,也为了段家和皇太后的安全,我不得不行次下策,还望王爷,哦,不,是还望陛下海涵。”段摮说着,恭恭敬敬的竟向秦炎跪拜了,还改口称他为陛下。
“本王没有喝糊涂吧,舅舅,你叫本王什么?”秦炎摇了摇头,问道,好像此时酒劲方才全涌了上来:“你叫错了,本王是雍亲王,不是皇帝陛下。”
“臣没有叫错,你就是陛下,你就是秦国的皇帝陛下。”段摮还跪拜在他脚下,并不曾起身。
“哦,为何这么说?”秦炎以手扶头,假意遮掩自己眼里,快速闪过的一道光芒,皇兄,段摮和皇太后要行动了,皇叔,你在吗?
“今夜陛下就能名正言顺接受朝臣跪拜。”段摮很干脆的说道,印证了秦炎的猜测,段摮和皇太后要在今夜行动,还是给秦炎一个措手不及,他还没有见到段家,最核心的力量。
“今夜要行动了吗?不是本王喝多了,才幻听了吧?”秦炎放开扶头的手,抓起桌上已凉了的茶水一口饮尽。
“段家的所有力量,待会臣会让陛下都看到,只是不知陛下你赞同,臣今夜行动吗?”段摮半坐起身,郑重其事的问道。
“本王怎么能不赞同,舅舅,你不是说‘清君’险中求么,本王愿意为他冒险,若是本王不赞同,舅舅,你会放本王回去么?”秦炎笑,用手指着那一个个空酒坛:“为了控制本王,舅舅,那可是下了很大的本钱。”
“陛下请放心,臣觉得不会伤害陛下,在烈酒里放的药,不会对陛下身体造成危害,只会让陛下身强体健而已。”段摮也交代了,他偷偷在酒里下药的事。
第一百零九章
“本王能相信舅舅你所说的话吗?”冷意漫过秦炎的眉眼,最后收敛在他温和的桃花眼里,合着酒意熏熏透出万千的冷煞,对面的段摮森森的打了个寒战。
他竟忘记了,秦炎是皇家人,他和秦颖乃是一母同胞,身上流有相同的血脉,秦颖冷酷无情,秦炎看着温和无害,却在深处藏着森森冷酷。
这兄弟二人都不是,容易相与的人,在浑身冒出惧意之后,段摮心中最后一分的戒备,终于烟消云散了,他不再怀疑秦炎,人都是自私的,秦炎也不会例外。
秦炎是秦颖最忠心的臣子,他不表现出这潜藏的冷酷,段摮还不会将段家所有的势力,都摆在他的面前,让他知晓段家的家底,这可是段家积累了多少代,才拥有的力量,也是段摮和皇太后的依仗,怎能轻易曝露在秦炎面前。
将秦炎囚禁在‘暗夜’里,固然有日复一日的试探之意,也同时为了切断,他与其手下臣僚的联系,秦炎可谓是秦国历朝历代以来,唯一没有自己势力的亲王,纵使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从不结党营私,其手下的臣僚全部都是忠于秦颖之臣子。
为了保险,更为了不让秦炎反悔,段摮就必须将他囚禁起来,让他的臣僚找不到他,进而让那些人怀疑秦炎,到秦颖面前说他不忠,三人成虎,秦颖终究会猜忌他,将秦炎视做是对手,段家才算是真正得到了他。
在‘暗夜’里秦炎不寻欢作乐,除了饮酒麻醉自己,在没有其他事可做,段摮下药不是为了,让秦炎的身体有所损伤,反之却是为了让秦炎增强体力,不至于被烈酒伤了身体,他和皇太后都还指望着,让秦炎留下子嗣,在达到这个目的之前,是不能杀了秦炎的。
秦颖不能留,他的子嗣更不能留,身在慈宁宫的皇太后,也一再的催逼段摮行事,秦颖不念母子之情,冷酷的裁撤了慈宁宫一半宫人,皇太后气的旧疾复发,后宫非但没有人前去探望,反而有正得宠的宋贵妃落井下石。
(段家送去的女子,秦颖除了让她们变成深宫怨妇,也囚禁了她们,每日锦衣玉食,却要困守深宫,孤独的凋零。)
宋贵妃依仗秦颖的恩宠,前往慈宁宫挑衅皇太后,宋家也在外面频频的向段家挑衅,也不是大动干戈,只是不时的小打小闹让段摮防不胜防,在感到要焦头烂额之时,段摮终于恼羞成怒了。
这其中也有皇太后的功劳,她遣了身边的近身尚宫,到段家指着段摮的鼻子喝骂:“段摮,哀家被秦颖那个不孝子欺凌至斯,你还要在一旁做缩头乌龟吗,后宫里随便一个人,就能闯入慈宁宫里嘲讽哀家,宋贵妃那个贱婢,也敢指着哀家的鼻子,大声的放肆的嘲笑,嘲笑哀家的失势,你若是哀家的哥哥,就不要再继续龟缩在一旁,替哀家杀了秦颖,杀了宋贵妃那个贱婢,让宋家灰飞烟灭!”
挨了皇太后责骂的段摮,一整日脸色都阴沉似水,在他周围伺候的丫鬟婢仆,一个个都屏气吞声,就是段夫人也连忙的躲回了屋子里,不想成为段摮发泄怒火的牺牲品。
段摮在阴沉了一日后,猛拍着桌子,对段家的二郎说道:“是可忍孰不可忍,段家再偏安下去,不用秦颖来动手,只凭宋家就能挤兑死段家!”
不再继续观望,段摮认为而今就是好时机,便匆匆赶来‘暗夜’,要将秦炎带到段家的大本营,汇合段家所有的势力,挟裹秦炎趁夜逼宫,将秦颖和他的一干后宫屠戮殆尽!
在前来‘暗夜’之前,段摮便给慈宁宫里的皇太后传信,让她集齐后宫里的势力,单等着信号一起,便先从后宫开始杀戮,第一个拿来开刀的,便是令皇太后恨得咬牙切齿的宋贵妃。
段摮用言语来试探秦炎,他的反应让段摮还算满意,为了燕国太子,秦炎是不介意做第二个周太宗了。那周太宗当年就是冲冠一怒为美人,将自己的亲哥哥周朝开国太祖,活活的用绳子勒死了,他也兄死弟替成为周太宗。
正史和野史上对周太宗褒贬不一,但他做了大周皇帝是事实,他的子孙后代也做了好几百年的江山,周太祖的子嗣却早已湮没在历史的长河里。
成王败寇,段摮深信不已,段家倾尽全力来扶持秦炎,也不会失败,只会成王,不会败寇。
“陛下,臣一家的荣华富贵都在陛下的身上,又岂会伤害陛下,那岂不是自毁后路,陛下在‘暗夜’里日夜不停饮酒,臣是唯恐有损陛下的龙体,才会私自在酒里下药,是为了让陛下强身健体,龙体不会受损,而不是要戕害陛下,请陛下明察,臣一片拳拳之心。”
段摮向着秦炎跪拜下去,恭恭敬敬的再三叩拜,他跪的不是秦炎,是他代表的皇帝那个高贵的身份,只要能顺利扶持秦炎登基,再挟持幼帝,段家也就能学高崇那一招,让幼帝禅位给段家,从今后秦国将该换新的天地,段家将会成为坐在龙椅上,接受下面文武百官朝拜的帝王。
想到这个可能,段摮的嘴角向上弯起,秦炎,来日我定会让你的子嗣来跪拜我!
“是吗?”秦炎收敛起身上的冷凝,段摮没有说谎他知道,这段日子他日日沉迷在烈酒里,喝醉了就昏昏欲睡,醒来后却没有宿醉的痛苦难当,想必就跟段摮私自,放进烈酒里的药有关。
“臣绝无半点诳言。”段摮将身体匍匐的更低,秦炎,你说忠于皇帝,却原来你也有贪恋那个高高龙椅的企图,这样好,这样才更加有利于控制你。
“舅舅,你起来吧,不用在本王面前诚惶诚恐,本王说过,来日还需舅舅你容情,让本王有苟活的机会。”秦炎的怒意来的快,消失的也快,眨眼间,他便换回了之前的温和面孔,还有一丝的恳求段摮之意。
“陛下折煞臣了,臣怎敢如此大不敬。”段摮非但没有起来,反而怦怦的磕了几个响头。
“好了,舅舅,本王再问你一句,关于皇兄。”秦炎走过去,将段摮扶了起来,段摮的额头微微的红了,看起来有些狼狈。
“陛下请放心,臣绝对不会戕害先帝,先帝可以在宫中僻静一角养老。”段摮指天发誓,先稳住秦炎,等事成了要杀要剐,就由不得秦炎做主了。
“舅舅,你要记住你所说过的话,你若是食言了,本王也会惶恐,会不会落得皇兄那般的下场。”秦炎的手拂过,段摮的肩膀,段摮的肩膀蓦地一矮,他的脸色也是变了又变,秦炎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陛下请……”段摮恭恭敬敬请秦炎出行,秦炎大踏步的走了出去,皇叔,接下来就看你的了,你一定要赶在,段摮要挟我前往皇宫之前,将消息传递给皇兄,让他好做准备。
段家最机密的势力,他还没有查到,而今还需顺着段摮,他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秦寿的身上,凭借他应该能来得及。
走出了‘暗夜’,秦炎停下了脚步,段摮也跟着停下来,就看到秦炎抬起头,望着黑漆漆的夜空,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子的夜空,看起来阴沉沈的,身后是一片的喧哗声,那是秦楼楚馆里迎来送往的喧嚣,身前却是一片寂静,夜已深了,人们大都进入了梦乡里,偶尔从远处传来一声犬吠声,在暗夜里听的清晰无比。
“王爷?”段摮在他身边催促,出了‘暗夜’段摮,又恢复了先前的称呼,为的是不引人注意,秦炎轻轻说道:“本王从来不曾想过,还会有朝一日,会向皇兄宣战。”
“王爷,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段摮躬身,从秦炎答应合作那一日起,一切就由不得他做主了,他不参与也必须参与。
“是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秦炎说,将身形向旁移了一步:“舅舅,你带路。”
第一百一十章
由段摮带路,趁夜出了京城,没有人前来盘查,打开城门的是段摮的人,出了城门就看到段家的小厮,牵着两匹骏马等在城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