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他最爱的颜风，他竟然将自己生生的逼迫到极致，这样痴情的君王，也是前所未闻的。

都说爱美人不爱江山，这句话说出来容易，做到却是很难的，自古也有君王独宠一人，也只是宠却不是爱。

秦颖这就是爱了，沈清在捂住秦颖双目的同时，脑海里回荡过裴璟的嚣张宣言：“沈家小六，我最爱的人是你，也会最宠你一个，其他人你不用放在心上，他们是不重要的。”

“朕没有强求，从来不曾强求过。”秦颖忽然动了，伸开双臂紧紧的抱住沈清，用力，也冲开了沈清捂住他双目的手，被沈清看到他的狼狈，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心里的疼痛，还从未找到过宣泄口，一直积压在他心底，他都不敢去碰触。

今夜，若不是沈清的一句话，触动了秦颖心里的那根弦，他也不会显露出他的脆弱。为何会在沈清面前显露，秦颖不想去深究，或许，因为他脆弱之时，只有沈清在他身边。

沈清的手举起又放下，没有去推开秦颖，他十六年里从未品尝过爱情，对裴璟的也不是爱，若是要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敷衍。

他不懂秦颖为何会爱的如此痛苦，但是却不会嘲笑他，沈家的人就非常重情，秦颖也是重情之人，只可惜命运弄人，让他和深爱的人阴阳相隔。

“秦颖，夜已深了。”被动的任凭秦颖抱了良久，沈清看着烛火的投影，提醒秦颖该回宫了：“你明日还要上早朝呢。”

“朕，今夜要宿在凤仪宫。”秦颖放开了沈清，却没有回瑞龙宫的意思。

“随便。你叫人进来伺候你更衣，我不会做。”沈清已除去袍服，直接躺到了床里侧，站在床前的秦颖还穿戴齐整，他双目中的倦怠和疼痛已消散了，又恢复到成冷峻君王。

闻声秦颖挑眉看向径自拉过锦被，盖在身上的沈清。这是第一个无视他这个一国之君，而没有殷勤伺候更衣就寝，抛下他独自就寝的后宫，还没有一丝的不安和畏惧。

没有叫秦禄进来，秦颖自己动手除去了龙袍，躺在了床外侧，想了想，抢过了没有自觉的沈清身上一半锦被。

“秦颖，有时候放下也不失很好的选择。”已经有了睡意的沈清，模模糊糊嘟哝道。

放下吗？秦颖未置可否，他若是能放下，也不会痛苦这些年，颜风就是他心里的刺，已经长在他的心中了，每当碰触一下，他都会想起是自己也是杀了颜风的罪人，他又要如何放下？！

第六十六章

夜深了，秦颖和沈清二人俱已熟睡，外侧的秦颖忽的皱了眉头，张了张薄唇无声的吐出几个字来。

眼前是一片浓密的白雾，看不到周遭的景物，脚下好像是石路，在前方有一个隐约的身影，很熟悉。

秦颖紧盯着那个背影，熟悉的令他激动不已的背影，颜风，是颜风！

“颜风，不要走！”秦颖大声的喊着，拔腿就追。

前方的背影就在不远处，但是不管秦颖如何加速，总是和他隔着相同的距离，似乎是触手可及，又似乎是天涯海角。

“颜风！”秦颖焦急的喊着，几欲要吐血了，前方的背影动了，慢慢的转过了身体，秦颖大喜脚下愈走愈快。

转过身来了，只是那张脸，让秦颖当场惊愕，也登时顿住脚步，他望着那张脸，桃花眼里迅速的飘过，绝望，失落，哀戚，化为两个字：“沈清！”

熟睡的秦颖蓦地睁开了眼睛，怎么会，他怎么会看到沈清，他想看到的是颜风，而不是沈清。

僵硬的扭转头，沈清熟睡的脸就映入秦颖的双目中，恬静淡然，却不是他记忆里那一个人。

“这是你的报复吗，颜风，报复，我终究是违背是承诺。”秦颖说道，语声苦涩。

当年听闻颜风战死疆场，秦颖胸怀仇恨和愤怒，千方百计将沈清要来秦国，而后更是亲自折磨了他。

“这是我的报应，我才会如此寂寞，是吧，颜风。”秦颖低低的问着，也不指望有谁来回答。做错了就是做错了，秦颖不会推卸责任，也不会否认。

胸中的寂寥让秦颖惆怅不已，定定的瞧了沈清一会，他慢慢的伸出手，将沈清抱在了怀里，他也不愿意一直一直孤独下去。

用力的箍紧怀里的沈清，秦颖心中却是乱纷纷的，只能将头靠在沈清的颈部，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别离开朕。”

不知何时，也或许就在昨天，秦颖发现只要看到沈清平静的脸，他内心里的纷乱和痛苦也就能逐渐的平复，他背叛了颜风，就不得不承受锥心之痛，但是他实在是寂寞的太久了，就想要抓住谁。

“秦颖，没有谁能救赎谁，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的救赎。”他怀里的沈清忽然说道，被秦颖用力的箍着，沈清很快因为不舒服而醒了。

“至少，这一刻你不要推开朕。”颜风说自己不为他着想，但是颜风却不知，他的决绝也让自己痛苦，他是一国之君，虽然不能丢下秦国，陪颜风远走高飞，但是他能保证，今生只有颜风一个。

而且颜风也不要他放弃，颜风只要他放手，是不是，自己放手了，颜风就会安然无恙，他哪怕不能让颜风时时刻刻在身边，也能随时看到他？

“沈清，朕的执着才是最大的罪过，是吗？”

沈清将手覆在秦颖的手上，握紧：“秦颖，睡吧。”

第六十七章

“沈清。”

“睡吧，秦颖。”

秦颖不再说话，只是更加用力的抱紧了沈清，在沈清重新入睡的那一刻，秦颖附在他耳边低低的说：“你是第一个被朕拥在怀中的人，就是颜风都不曾有过。”

颜风说，不想被言官弹劾为奸佞惑主，秦颖就始终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不管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在他二人独处之时，他从未有过逾矩的举动。

他的怀抱始终是孤独的，空荡荡的，这么多年后，他感觉到累了，于是，就抓住了距离他最近的沈清，只为了不让自己被无边的寂寞侵入骨子里。

“秦颖，回忆过去，不能让你心情平静，你还是向前看，睡吧，夜深了。”沈清不想安慰秦颖，也不想和他再多说，秦颖不能彻底放开，就不要想得到平静。

宫灯忽的跳跃了几下，爆出小小的火花，映照出秦颖无所遁形的寂寥和无奈，但他却很快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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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里，夜深了，皇太后也还没有入睡，她根本没有丝毫的睡意，秦颖的突然发难，将她囚禁在慈宁宫里的举动，让皇太后感到狼狈，又心存愤怒，燃烧着的她的身心。

她虽有睡意，但脑海里一片空明，是不可能安然入睡的，她又不要宫女为他点燃安魂香，就只能睁着眼躺着。

“太后娘娘，你要保重凤体啊。”伺候皇太后的近身尚宫，凑在她身边低低的劝着。

“哀家，一闭上眼睛，就看到皇帝那个逆子，哀家又怎么能入睡？哀家，算是白为他操心了，他真是狠心，就是为一个颜风，将哀家和段家要置于死地呐，真真是让哀家心寒啊。”

抓着近身尚宫发泄了一通，皇太后又压低声音问道：“还没有传进宫来吗？”

“太后娘娘，奴婢派人在外面看着，只要国舅爷一到，就请他立即进宫见你。”近身尚宫还是端了一盏安神茶，捧到皇太后的手里：“太后娘娘，你息怒，你息怒。”

皇太后一口安神茶，还没有喝到嘴里，宫女就带了一名头戴风帽，将脸和身体遮的严严实实的，鬼鬼祟祟的来到皇太后的面前。

“啊，哥哥，你……！”皇太后失态的，一口安神茶就喷了出去，猛的从软榻上挣了起来，那一口安神茶也喷到来人，摘下风帽的脸上。

“太后娘娘，你叫臣夤夜进宫，不知道有什么事？”来人是皇太后的亲兄长，齐国货真价实的国舅爷段摮，他顾不得擦去脸上的茶水，就急急问道。

皇太后忽然夤夜召他进宫，也没有说是什么事，正在府里寻欢作乐的段摮，慌忙跟随来人连夜进了慈宁宫里。

“哥哥，皇帝要动手了，他铁了心要囚禁哀家，杀了你，还有让段家一脉覆灭。”皇太后一把抓住段摮的胳膊，神色凄厉的叫道：“哥哥，你知道吗，我们段家的女儿不能生下一儿半女，都是他暗中捣鬼，他要对付对他有恩的段家，根本是忘恩负义呐！”

第六十八章

皇太后这一番声嘶力竭的嚎叫，听在段摮的耳朵里叫他震惊不已，他猛地反手抓住皇太后的手，冷声问道：“妹妹，你所说当真？！皇帝，他真的要谋害段家吗？！”

段摮心里有震惊，还有一丝丝的猜疑，虽然段家的女孩进宫不少，但是没有一个为武帝生下皇子和皇女，先前段摮还以为是段家的女孩无福，他心中也是焦急万分，还想着要再送其他女孩入宫。

段家女孩无有身孕，段摮却没有怀疑过是武帝做了手脚，因为武帝后宫里妃嫔无数，他也不过只有三个皇子而已。

因此，皇太后的一席话，登时叫段摮变了脸色，也让自以为是的他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以为武帝不会动段家，更不会于段家为敌，但是今夜他却知道了，武帝终于忍不住要对段家下手了。

“哥哥，事关段家的生死存亡，我怎么会说谎话，皇帝，他的心最狠了，他连我这个皇太后都能囚禁，你说，他怎么不会对段家下手？！”

皇太后被段摮抓的双手生疼，却没有从段摮的手里抽出她的手来，而是痛心的喊着：“哥哥，皇帝，他是要绝了段家呐！”

“妹妹，你不要喊，小心皇帝的耳目。”段摮深吸一口气，极力的让自己冷静，他扶着皇太后坐下，劝抚她道：“妹妹，你也不要焦虑，皇帝虽然心狠，但是你我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段家更是千百年来秦国的望族，他想要铲除段家，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易事，我们且来商量对策，绝对不会叫皇帝得逞。”

“哥哥，不管商量什么对策，也不管怎么计议，我们要做的事，必须有一条，那就是废了皇帝另立新帝。”皇太后也慢慢冷静，虽然她的脸色还很难看，却不再是刚才的怒极攻心。

“要废了他吗？”段摮沉吟了一下，他心中霎时翻转了很多的念头，却没有这一条，他也没有想到，他的妹妹竟然下了狠心，要废了他的外甥。

论到废黜武帝另立新帝这一条，段摮还是有点迟疑的，他的原本想法是，逼迫武帝清理后宫，将不是段家的妃嫔和封君统统赶出后宫，确保武帝在后宫的时候，包围他的只有段家的女子。

“怎么，哥哥，你还想留着这个要铲除段家的皇帝吗？”皇太后的柳眉向上一挑，对段摮的迟疑感到不快，她要的是听话的，为她和段家所控制的皇帝，而不是敢于挑战她和段家权威的皇帝，这样的皇帝绝对不能留！

“妹妹！”段摮的眼中利光一闪而逝，他望向皇太后，认真的问道：“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吗？他可是你的儿子，你可舍得？”

废黜武帝也好，但是段摮担心的是，皇太后是不是说说而已，毕竟武帝和皇太后是母子，他们的关系最密切了，所以他才会迟疑。

“哥哥，他是我的儿子不假，但是我可是段家的女儿，我还是你的妹妹，为了段家，这个儿子不要也罢，哥哥，我决心已定，你无须担心我会反悔。”

她不要会威胁到她地位的儿子，况且皇家无父子，母子亲情，她有什么舍不得的。

第六十九章

“况且，除了这个不孝子，我还有其他的儿子，哥哥，你无需担心我舍不得了。”

秦颖是她的儿子，秦炎也是她的儿子，她当年一心支持秦颖继位，而今她要更改主意了，她要让温和能轻易被她掌控的秦炎登基。

虽然秦颖有三个皇子，但是一个，两个，三个都不成材，她也有理由堵住朝堂众人悠悠之口，假使不能的话，她不介意让秦颖的三个皇子都消失。

一道冷冷的凶光，从皇太后的眼里一闪而过，凡是阻碍她的人绝对不能留！

秦颖，你为了颜风，不关心你皇子的成长，却也在无意中为哀家留下了把柄，哀家就不留情了，哼哼……

“妹妹，既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我也就放心了。”段摮和皇太后相视一眼，都不由的露出狡诈得意的笑容：“妹妹，你说的对，不能放任皇帝再这么胡闹了，雍亲王的确适合接替他为皇帝，只是不知妹妹，事后要如何处理废帝秦颖？还有他那三个皇子？”

“既然是废帝了，他和他的儿子自然都不能留，哥哥，你忘了吗，斩草要除根，否则春风吹又生啊……”皇太后阴测测的说道，仿佛她嘴里所说的不是她的儿子和孙子，而是陌路人。

“臣谢太后娘娘大义灭亲！”段摮一撩袍服，重重的跪在了皇太后的前面，给她叩下头去，有皇太后的支持，废帝秦颖就不会成为心头大患了。

不过……，在狂喜过后，段摮又有点迟疑，他看了皇太后好几眼，才说道：“妹妹，雍亲王有可能不会为我们所用，他对皇帝可是忠心耿耿，他恐怕不会听从我们取皇帝而代之。”

段摮的担心和迟疑也是自有原因的，雍亲王一向是站在武帝那一边，对武帝是全心全意的支持，要让他背叛武帝有点难。

“哥哥，你忘了那燕国的废太子么？”皇太后以袖掩口嘿嘿笑了：“就是曾经的清妃。”

“妹妹，你是说住在凤仪宫的那一个人？”段摮也笑了：“燕国废太子沈清，皇帝抓回来折磨的那个少年！”

“不错，就是凤仪宫里的那个少年！”皇太后说着，脸上的表情有点扭曲：“是我错了，他根本就不应该坐上那个位子成为皇帝，他太重情，为了一个颜风，竟然会昏聩到亲自上阵，折磨燕国废太子，还将秦炎拖下了水。”

说到折磨沈清这件事，皇太后自始至终都认为秦颖做错了，失去了颜风的悲痛，让秦颖头脑发昏，亲自折磨厌恶的沈清，而且秦颖不该钟情于一人，即使要钟情也应该钟情于段家女孩。

在她看来，秦颖至少做对了一件事，就是他不负责任的将秦炎拖下水，让秦炎喜欢上沈清，她才看到了一线希望，在秦颖要囚禁她之后。

“秦炎喜欢燕国废太子，但是他一直碍于秦颖的仇恨和憎恶，而不得不对燕国废太子若即若离。而今不知秦颖发什么疯，让清妃变成了清君，从今后秦炎就不能，再像从前那般自由出入凤仪宫了，他即使再对秦颖忠心耿耿，心里也会有结解不开，只是他隐藏着不肯让人知道，哥哥，我们要对症下药就会成功。”

她的两个儿子都是痴情种，痴情的让她觉得厌恶和愤恨，今后若是将秦炎抓在手里，她第一个要做的就是杀了沈清，彻底断了秦炎的痴心！

第七十章

“雍亲王，对燕国废太子真的到了是非君不可的地步吗？”段摮在笑过后，又不禁问道：“妹妹，你我今夜所谋之事，是事关你我以及家族兴亡的大事，可容不得半点的马虎，你确定雍亲王会为了那废太子背叛皇帝吗？”

段摮还是有一怕，怕他们押错了宝，不但他们难逃此劫，就是段家也会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哥哥，你不用怀疑秦炎对燕国废太子的心，是秦颖逼迫他自动退出，我们要做的，就是挑起他对秦颖的怨恨。”

皇太后的笃定最终让段摮，放下了心中最后一点的怀疑，他其实也在激动着，段家做了数百年秦国的臣子，说不定有望换一下他们屁股底下所做的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