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不能醉了。卡洛斯自己对自己说，因为他的酒量实在是很糟糕。

于是事实永远比预想的更糟。

娜娜拼命摇着卡洛斯的身体：

“老师？老师你醒醒啊！”娜娜抬起头问吧台的调酒师：“他喝了几杯啊？”

“已经五杯了。”调酒师老实回答。

“完蛋了！三杯是他的极限，这回真的是完全醉了，过会儿一定会开始又吐又说胡话了。为什么呀！天呀，你为什

么要这么对我这种好女人这么不公平啊，失恋就算了，本来想找人说话结果最后落到要照顾醉鬼！”娜娜扶正卡洛

斯的身体：“老师？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卡洛斯的电话突然想了，上面显示的号码名字叫“不能联络”，娜娜心想这是谁呀，到底自己该不该接呢？现在显

然没办法找卡洛斯征求意见了，于是眼一闭心一横按下了通话键。

“喂，卡洛斯吗？”对方报出了卡洛斯的名字。

“你找老师吗？他现在不能接电话，话说请问你是？”

“七月。”那边沉默了一下：“卡洛斯呢？”

“老师醉得不省人事了，我正在考虑怎么把他扛回去呢。”

“你们在哪里？我马上就过去。”

七月开车去星期三酒吧的时候微微有点惆怅，娜娜刚才之所以问他是谁，一定是卡洛斯删掉了他的号码，明明为了

他根本就不敢换号码，没想到人家早就把自己的号码删除了。

卡洛斯不能喝酒他是知道的，沾了一点就脸红，三杯下去就倒了。

星期三酒吧就是原来恩里克的TABLAO，楼上是他们之前的教室，恩里克离开以后就把这里卖给了别人，就是现在酒

吧的老板。所以卡洛斯隔三差五就会来这里坐一坐，虽然不喝酒。七月无数次想要把这个酒吧买下来，但是他并没

有这么做，他知道这里是卡洛斯的净土，那便先放着吧。

推开酒吧门就看到正在傻笑说胡话的卡洛斯，娜娜一副遭受了重大灾难的表情，在一边猛灌酒，然后卡洛斯快摔倒

的时候再扶一把，当她看到七月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快哭出来的表情，就像是世界末日遭遇救世主一样。

“老师，你总算来了，你帮我一起把卡洛斯老师运送回家就好了，现在他喝酒了不会反抗的！”

七月看着卡洛斯的脸什么都没有说，娜娜以为七月要拒绝，吓得赶紧说：

“老师，虽然我们老师经常对不住你，但是你千万不能现在见死不救啊！！”

“谁说我不管他了？”七月叹气道：“你先回去吧，把他交给我好了。”

“不行！绝对不行！死都不行！万一他知道了……”

“没事的，你相信我，告诉我地址我会安全把他送到家的。”

娜娜本来就抱着想要逃避的心态，既然七月这么说了，她也就只好做出一副“哎呀，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没办法

啦”的表情，把卡洛斯托付给了七月然后先行回家了。

本来只是想要还笔记本而已，现在居然变成了这样。

“卡洛斯？还好吗？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嘿，嘿嘿，我要再练，练一个小时的舞！”

所以这人醉了还以为在练舞啊，七月无奈极了，之前自己问的问题也显然有答案了，那就是卡洛斯完全没在听他说

话。

“好吧好吧，既然你没办法回答我，我只好自己搜钥匙咯。”七月单手把卡洛斯搂在怀里，另外一只手去摸他的口

袋找钥匙。人真的是奇妙的恒温动物，现在他乖乖的躺在自己的怀里，偶尔还拿头发蹭蹭自己的肩膀，就像只乖猫

咪一样。七月温柔的摸了摸卡洛斯的头发，明明这个人清醒的时候会咬人，现在居然这么温顺。

把他扶到床上以后，七月松了一口气似得坐在了床边开始打量卡洛斯的房间。作为一个单身汉来说过于整洁了，一

切都很简单，东西也不多，只有CD架是满满的。

床上的卡洛斯突然坐起身来，害得七月吓了一大跳。只见卡洛斯直直看向七月，像是要把七月整个看透似得，清醒

时的他从来不会用这么直接大胆的方式注视别人。他黑色的瞳孔闪着黑色的火光，这样的目光看得七月燥热起来。

“都是你害的，不能怪我。”七月一把搂过卡洛斯的身体，吻住了他的唇。

本以为就算他醉了也会反抗的，但卡洛斯并没有，而是热烈地回应了七月的亲吻，本想浅尝则止，情势却越发失控

。

七月用力吸吮着卡洛斯的唇，然后用舌头撬开他的齿列，他的舌头立刻也卷了上来，炽热的带着甘甜酒味的气息扑

面而来。像是戏弄七月似得舌头让七月十分苦恼，于是将他的舌头欺骗似得骗进自己的口腔，然后一气深深用力吸

吮住，也许是因为轻微的疼痛，听到卡洛斯轻哼了一声，然后用双手圈住了七月的背。唾液流下下巴，顺着脖颈的

线条滑过喉结。

不够，无论如何这样还是不够，怎样都无法填满的就是欲望。

七月将卡洛斯按在床上更加用力的和他接吻，手无法抑制想要抚摸他的欲望，卡洛斯衬衫的扣子被解开，七月的大

手顺着身体肌肉的线条，从小腹滑到了颈部，强忍住想要掐住那漂亮脖颈的冲动，于是退而玩弄起他胸口的凸起，

卡洛斯像是过电般的弓起身体，发出小小的喘息声。还想要再听更多这样的喘息声，七月放开了卡洛斯的唇，用舌

尖舔舐他的乳尖，再重重吸吮。

他能感受到卡洛斯身体的变化，他勃起了，自己又何尝不是，两个人像是困兽一样关在名为欲望的牢笼里拼命想要

挣脱。七月脱掉自己的上衣和卡洛斯的裤子，他的分身已经因为兴奋变成了漂亮的微红色。

“糟糕啊。”七月用意志克制住自己动作。他知道现在并不是和卡洛斯做爱的最好时机，他们之间还有未了的事。

手指一次次的抚摸着卡洛斯的身体苦笑：“如果我做了，我们就再也没机会了吧……为了你明天还会理我，我是不

会对你做什么的，只是这笔账我迟早都会要回来的……田越，你好自为之吧。”

七月的手包裹住了卡洛斯的分身，怒张的分身仿佛要求着释放，七月笑了：

“要感谢我啊。”

含住了卡洛斯的分身，用舌尖刺激因为兴奋而开始分泌液体的顶端，身下的人开始难以抑制地扭动着腰，呻吟越发

变得露骨和情色十足。戏弄似的用舌尖顶住欲望宣泄的小洞眼，卡洛斯发出了像猫一样尖利的声音，张开的嘴不只

是要索吻还是想要说些什么。七月再度吻上了卡洛斯的唇，交换着接吻的角度，手握住他的分身不停摩擦。卡洛斯

突然弓起身体，把头抵在七月的胸口，七月手里跳动着的性器喷射出了乳白色的精液。

为卡洛斯擦干净了身体，再为他好好穿上舒服的衣服盖上被子。七月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卡洛斯删除自己手机号码

事，并且突然火大了起来。他拿出了卡洛斯的手机，既然他不想存他的号码，那自己替他存就好了。

一想到卡洛斯发现手机里有自己的号码那副可以预测到的懊恼表情，七月笑了，随后又想到做这种小孩子才做的事

，恋爱果然会让人变笨。

拿出自己的手机再拨了一次卡洛斯的电话，但是卡洛斯手机上却有显示──“不能联络”。

突然失去了想要改名字的欲望，起码他没有把号码删掉。

卡洛斯这个男人，真的不是普通程度的别扭。

第四章

2003年

卡洛斯背着大背包气喘吁吁的推开了教室的门。教室里传出恩里克正在上课的声音，无论什么时候都那么中气十足

。

拉斐尔正在美滋滋的试穿他新买的红色唐装，看到卡洛斯的样子吓了一大跳。

“今天不是没有你要上的课么？”

“我离家出走了。”卡洛斯脸上的有着倔强坚毅的表情。

拉斐尔把手覆在自己的额头上叹气道：

“你难道是小孩子啊，那你现在怎么办？一会儿和恩里克谈谈吧。”

“所以原因呢？”恩里克坐在卡洛斯的对面。

卡洛斯咬着下唇小声说：

“我不高考了，要跳舞。”

“决定了？”恩里克问。

卡洛斯抬起头坚定回视，并且慎重地点了点头。

“太好啦！”恩里克爽朗笑出了声音。

七月靠着墙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平淡地在一边听着谈话，拉斐尔先受不了了，对恩里克道：

“这不是什么该高兴的事吧？卡洛斯，你没成年吧？”

“快了，还有一个月就18岁了。”

“那就是说还没有成年了？在中国也是这样吧，你说你要住到教室里来，万一你父母要求教室负责怎么办？”

“哦不，看在上帝的份上拉斐尔！”恩里克听了拉斐尔的话皱起了眉头：“他爱弗拉门戈！这是多妙的事，当年我

也是一个人逃出了家，去我的阿姨那儿借住学舞的。卡洛斯很勇敢，像是斗牛士一样。”

“所以你要他住在教室里吗？”拉斐尔无奈地问：“教室虽然设施完备，但是住人还是太勉强了。”

“我会打工付住在这里的钱的。”卡洛斯道：“我也可以和拉斐尔一样在这里工作，照看教室，打扫卫生，什么都

可以！”

“不是这个问题，这里住人真的太勉强了，你才18岁想过天天睡沙发的日子吗？”拉斐尔一脸担心。

恩里克也表示同意，确实这里也只是教室而已，条件的确悠闲，小小的空间连放折叠床的地方都没有。

“住我那儿吧。”本来在一边不出声的七月突然开口了：“反正也是朋友的房子，而且房子是两室一厅，我朋友现

在又长期待在国外暂时不回来，这样不就解决了。”

“不要。”卡洛斯立刻拒绝了，事实上这个是本能的拒绝，原因连他自己一时都没想清。

“我觉得七月的提议不错，”恩里克道：“你可以在这里打工没有问题，我会付你的工资，然后你住在七月那里。

我不希望你住在教室，第一是因为条件不好；第二，你住在教室，教室也会不方便，你说对吗？”

“没错，”拉斐尔接口：“虽然我不希望你离家出走，但是如果非要住的话，还是住在七月那儿比较好。”

七月哈哈一笑：

“因为这小子不是女人，我要是向女人邀约的话，才不会被拒绝呢。”

单纯的卡洛斯立刻上了激将法的当。

“我会住的，等我再找一份工作我就付你房租。”

为了调节气氛，拉斐尔岔开话题开始询问大家他身上这件新唐装看上去如何，大家都没有发表意见，只有卡洛斯说

了四个字：

“难看死了。”

拉斐尔抽搐着嘴角，觉得自己刚才简直是白操心。

七月带着卡洛斯回公寓的路上，卡洛斯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背着包提着大包塑料袋跟在七月的身后。两个人在路

过超市的时候买了一些生活必需品，七月没有要替卡洛斯拿的意思，就算他想要帮着拿，卡洛斯也会拒绝吧。

这家伙似乎一直以拒绝我为乐呢。七月这么想。

卡洛斯要住的房间略比七月的小，七月那一间房间连带着阳台，所以以后洗完衣服如果要晾晒还要经过七月的房间

，颇为不便。但他知道现在并不是抱怨的时候，七月愿意收留他，他应该感谢才是。

“谢……谢谢。”卡洛斯用蚊子一样的音量道谢。

“咦？听不到呢。”七月笑眯眯：“要不要再说一次看看？”

人生充满了各种未知，当卡洛斯把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都归位整理好的时候，躺在床上开始思考这件事。

今天对父母坦白了自己用自己攒的钱学舞的事，然后也告诉了他们自己的打算，父母和自己想象中一样的反应真是

无趣极了。他知道自己的性格，下定决心要做的事便一定会做到底。

这个房间放着七月和他朋友的合影，两个人搂在一起笑得很开心。那个时候的七月还是微卷的发型。从那一天和他

的对视起，直到现在住在这个房间里，一切都那么不可思议。

卡洛斯对于自己的性向从来没有过迷惘，知道自己和别的男人不一样是在刚遗精不久。他喜欢看漂亮的男性人体艺

术作品，素描也好雕塑也好，那些线条优美的男人对于他来说更有吸引力。他觉得男人的身体很漂亮，喜欢这样的

身体他一点自责也没有，也从不想要刻意隐瞒。

七月一定不知道吧，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这么轻易的让自己住进来，如果被知道的话一定会被讨厌。

卡洛斯翻了一个身，第一次想要隐藏这件事，不能让他知道。于是这么想着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直到七月叫他吃

饭。

和别人一起进食代表了和那个人的关系会更加亲近，人类一直用一起吃饭的方式和对方增进友谊。

“所以Seguiriyas（断续调）！明明是12拍，但是要用5拍的方式数？”卡洛斯一边说一边喝汤，却不小心被汤烫

到了嘴。

“吃饭的时候注意力集中点吧，”七月无奈地笑了：“你还真爱弗拉门戈，一直不停的说。不谈弗拉门戈的话题又

什么话都不愿意说了。”

“我跟你不熟。”卡洛斯的目光又转向了别处。

“你的脾气真的很坏呀，这样吧，我们来玩一千零一夜的游戏。”

“哈？”卡洛斯觉得七月的脑子出问题了吧。

“我每天都给你讲关于弗拉门戈有趣的事，条件是你要多跟我说点别的事，公平吧。”七月带着颇有深意的微笑。

“这算什么啊！”卡洛斯又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说你啊……”

不小心对上了七月的视线，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他们之间像缠着一团暧昧的线，这团丝线将两个人的目光紧紧

缠在了一起。

“我……”七月似乎在回忆什么：“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卡洛斯手里的筷子掉到了地上。

“说，说什么胡话，我们已经认识了几个月了。”

“我总觉得，以前就和你这么对视过。”七月依然在搜寻自己的记忆：“是我的错觉吗？”

不知道为什么，卡洛斯突然觉得心跳的感觉异常清晰，就像是刚被别人装上心脏的稻草人，这种心跳的感觉让他觉

得新鲜到可怕。他不由得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因为缺氧而不得不大口喘气。

“怎么了？不舒服？”七月的气息靠了过来。

“离我远点！”卡洛斯一下子站了起来，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我到底是怎么了？

卡洛斯拼命想要弄清楚答案。

这个男人明显可以牵动自己的神经，哪怕是眼神，琐碎的话，甚至是那种轻佻不正经的态度，每一次都能激起他各

种强烈的情感。这种陌生的情感是卡洛斯不曾有的，没错，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是去年恩里克表演和七月对视的时候

。而最近，这种感觉越来越频繁，只要七月出现的地方仿佛空气都变得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