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的编舞。

“废话少说，”卡洛斯不耐烦了：“这顿饭是为了什么？为了还东西这个理由就不用说了。”

“我们要不要和好？”七月还是带着习惯性的笑容。

和好？

卡洛斯的牙都在战抖。

这个人是用什么样轻松无耻的心情才能说出这样的话？他明明知道──是的，他分明是知道，他曾经那么用心的喜

欢过他。喜欢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凝结在了他的世界里，他被那么强烈的恋爱狱火焚烧过。现在他已经把这些努力

埋藏掉了，那些日子的热情里除了弗拉门戈以外，如今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的眼角开始没有志气的泛红。

“你要跟我和好？”卡洛斯红着眼睛哈哈大笑：“我们有什么需要和好的事吗？”

“田越，你为什么不听我说完呢？”七月的笑容消失了：“你这种不听人说话的性格我也已经受够了！”

“受够了？！这是我想说的吧！笔记本你要是想要留下你就留下，反正那是恩里克的东西，你拿走恩里克的东西这

不是第一次，你拿走我的东西，也不是第一次……”声音也开始颤抖。

“来看我表演。”

七月把一张宣传单推向卡洛斯，可卡洛斯连看都不看一眼站起来就走。七月几步追上卡洛斯强行把宣传单塞进卡洛

斯的手里，就这么看着他离开了餐厅。

已经记不得是怎么走回家的，唯一的力气支撑着他把房门关在自己的身后，然后脱力般地滑坐到了地上。宣传单皱

得不像样子，就这样随意被扔在了一边。

宣传单上写，七月工作室四周年庆特别演出。七月的演出曲目有三首──Tarantos，Solea，Lamento por

alegrias。

从来不知道连这些曲式的名字都能变成伤害自己的东西，每一首都像是锋利的刀直插心脏。

Lamento por alegrias，喜悦的哀叹。

【明明是失恋的歌曲吧，为什么名字会是喜悦的哀叹？

因为恋爱的喜悦就是产生于此啊】

卡洛斯站起身，从CD架上取出Miguel Poveda（米盖尔 波维塔）99年的那张专辑，然后打开CD机把唱片放了进去。

房间里只剩下米盖尔忧伤温柔的声音，吉他和歌声遮盖了呜咽。

Lamento por alegrias

Cante：Miguel poveda

si alguna vez me necesitas aqui estare

llama a mi puerta sin temer

mi corazon aun te palpita

la ultima vez con solo recordarte no logre cojer el sue？o

ay desde que no te veo

las horas y los minutos se suman en el tiempo

ay si te tuviera cerca

muy cerquita conmigo se acabarian mi penas

la soledad me ha maltratao sin piedad

y no me abandona siempre esta

para recordarme tu persona

pues sin saber que el amor fuese tan cruel

de ti me enamore

ay desde que no te veo

喜悦的哀叹

米盖尔 波维塔

若你还需要我，那我便在这里

不要带着恐惧，尽管来敲我的门吧

因为我的心如今依旧为你悸动

最后一次回忆起你

你将不再入我梦

啊 自从我再也见不到你

那由每一时每一分凝成的时间啊

啊 若你就在我身边

在距离我很近的地方

那将弥补我的缺憾

孤独毫不留情地折磨我

使我留下永远的伤痕

只为让我记得你

爱上你之后，我不知道爱竟是如此严酷

啊 自从我再也见不到你……

！GUAJIRA 曲式名。该曲式为12拍，来自加勒比地区。弗拉门戈在发展中吸收了各种文化，使之成为如今我们所知

道的风格独特的艺术。GUAJIRA多带扇子跳，虽然并不是规定，但是会有一些曲式经常拿来搭配固定的道具。比如

GUAJIRA和CARACOLES经常使用扇子，PETENERAS经常使用披肩，GARROTIN经常使用帽子。

！PETENERAS 曲式名。该曲式也是12拍。曲式十分悲伤，经常搭配的道具是披肩。关于PETENERAS也有一些有趣的

传说。吉普赛人本身是不跳PETENERAS的，特别是不会选择穿黄衣服（吉普赛人认为黄色不吉利）跳PETENERA。传

说有一个吉普赛舞者穿着黄衣服跳PETENERAS的时候曾经猝死在台上。还有说法说有时候在酒吧里想赶走那些吵闹

的吉普赛人，歌手和吉他手就会故意演绎PETENERAS。

……

星期三酒吧是卡洛斯的疗伤圣地，虽然曾经的舞台已经不见了，但这里对于他的意义太特殊了。

还是老样子只能喝特别调制的果汁，果汁在单子上是没有的，和这里的调酒师熟了以后，这种果汁就算是调酒师特

别为他准备的了。酒量差的卡洛斯因此经常被娜娜取笑说来酒吧像个未成年人。调酒师和卡洛斯点头打个招呼，卡

洛斯只说了老样子，果汁就被推了过来。

活了25年的人生除了弗拉门戈以外一团糟。

他决定坐一会儿就回教室酣畅淋漓地练一场舞，耗尽精力多少会觉得轻松些。

“卡洛斯。”调教师突然说：“那边有个人一直看着你。”

卡洛斯疑惑的将头转了过去，看见了一个不认识的男人，那个男人举着杯子笑着向他致意，卡洛斯惊讶极了，觉得

自己一定是神经不正常，居然在这个陌生男人的身上看到了七月的幻影。

卡洛斯立刻转过头来，可是调酒师却笑着对他说：

“喂，卡洛斯，那个帅哥过来了哦。”

男人拿着酒杯向卡洛斯走过去，卡洛斯能感受背后到这个男人炙热的目光。

“坐你旁边可以吗？”男人礼貌地问。

声音完全不像他。

卡洛斯脑子只有这么一个想法，那么会不会觉得他像他只是错觉？他觉得有必要再次验证一下，于是将头转向那个

男人。

男人以为卡洛斯默许了他，于是便坐了下来，但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也回看着卡洛斯的脸。

不是错觉，这个男人的脸确实是哪里和七月相似，或许是笑起来眼睛的弧度，或许是鼻梁嘴角？这一下卡洛斯确信

了，确信后的他开始不安起来。

“看够没？”卡洛斯道。

男人却笑了：

“你这人真有意思，被看的又不只是你，你不是也看了我很久吗？”

卡洛斯沉默了，他不善于应对这样的局面，只是匆匆喝了两口果汁就想要站起身离开。

“等等。”男人追了上来：“这是我的名片。”

男人把打印精致的名片递给了卡洛斯。

“我们可以认识吗？”

卡洛斯突然有个荒唐的想法，如果是这个男人的话也许可以消除他部分的痛苦，他知道这个男人的性向和自己一样

，该怎么解释呢，同样性向的人之间似乎是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默契。而他又不知道什么地方和那个男人如此相像，

那个他不得不放弃的坏男人。

卡洛斯舒了口气，也拿出自己的名片回递给了男人之后便离开了。男人在他身后大声说，他会联络他的。

七月工作室的年庆在圈内算是大事，他的工作室目前是中国地区最大的弗拉门戈舞蹈教室，专业性和商业性兼顾。

他经常会编一些通俗讨巧的舞曲，这些舞曲通常不会太难，但是音乐又都很好听，很受有钱太太们的追捧，而卡洛

斯的炎工作室则是一直恪守着传统教学。

年庆从周五晚上开始持续到周日，主题是弗拉门戈嘉年华，周五晚上由七月工作室自己的演出揭开年庆序幕，周六

是舞会，舞会会从上午十点一直持续到周日凌晨，这中间七月工作室全天提供丰富的西班牙特色食品，红酒，桑格

利亚酒，冷汤，TAPAS小菜，火腿以及海鲜饭墨鱼饭等等，全天狂欢不眠不休跳舞到天明。周日特别邀请到去年西

班牙弗拉门戈舞蹈大赛优胜获得者，也是目前西班牙极受瞩目的新星女舞者露西娅，以她的个人表演收尾。之后的

一周七月工作室就全周举办露西娅短期大师班。

这些活动无疑让所有弗拉门戈爱好者蠢蠢欲动，无论是吉他手还是舞者或者是对歌唱有兴趣的人都纷纷报名参加。

“老师，我也好想去。”娜娜看着七月工作室的周年庆宣传叹气。

“你是小孩吗？想去就自己去，难道要我给你批假条吗？”卡洛斯正准备要复习即将要开课的披肩舞。他身上批的

那条披肩是黑色底缀着蓝色和红色的大花，衬着卡洛斯白皙的皮肤竟然有异样妖艳的感觉。

“特别是周六全天狂欢，还有桑格利亚酒和火腿无限量供应啊！这两个简直是失恋之友啊，可是我要是去了老师你

那么小心眼一定不高兴吧？”这些话的最后部分，娜娜基本上是低声嘀咕的，可是卡洛斯偏偏都听见了，但他没和

娜娜计较。

“你知道我的原则，学生想去哪里学想参加什么活动都是他们的自由，所以你想去我也不会拦着你。”

“这里是炎工作室？”门口有个男人敲了敲门。

“帅哥！”娜娜从椅子上跳起来：“请问是要来学舞吗？”

卡洛斯闻声朝门口看去，没错那是昨天在星期三酒吧和他搭讪的那个男人。

“我是来找他的。”男人的目光和卡洛斯相遇了：“不过如果是他教的话，顺便学个舞也不错。”

娜娜叹了口气一摊手。

“我失恋了，结果老师的春天来了，不过……”娜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好眼熟，我怎么觉得我有认识的人跟

你哪里有点像，是谁呢？”

“你不想干了，起码给我闭嘴走。”卡洛斯标准神经质表情出现了。

娜娜摇摇手和那个男人告别，准备去整理库房，边走边抱怨“老师好过分”。

男人指指卡洛斯肩上的流苏披肩：

“很漂亮的花纹，居然和你很合适，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披着这条披肩做我的模特吗？”

卡洛斯似乎完全不知道这个男人在说什么。

“我现在经营一家小画廊，偶尔自己也画一些插画……你，其实没看我的名片吧。”

“啊，太忙了所以……”卡洛斯想要解释。

但男人毫不在意，向卡洛斯伸出手：

“没关系，本来我就说要联络你，那我们正式认识下吧，我叫郑桐。”

回握住男人干燥温暖的大手：

“卡洛斯。”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男人没有放开他的手。

“只有这个名字，想叫就叫，不想叫就算了。”卡洛斯把手抽出来，心里有种异样的抵触感。就算是相似也不是同

一个人，不同的职业，大概性格也不同。

郑桐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

“你知道吗，我对美的东西有很大的包容力，让我画你吧，怎么样？”

“不要。”干脆的拒绝了。

郑桐其实本以为卡洛斯在酒吧里多少对他有些感觉，起码两个人交换了名片就是默许对方联络的意思，但一天过去

眼前这个男人却又好像对他拒之于千里之外，叫他全然无法摸透他在想什么。

一般按照普通的情况，两个人在酒吧互相吸引了之后不同于一般相遇的恋爱，双方都有意思的话进展会是很快的，

郑桐本推算差不多两三天这个长得好看的男人就应该躺在他房间那张深蓝色天鹅绒的床上。

不过转念一想，美人都是有脾气的，好在他现在胃口好得不得了，他不介意再等个几天，眼前这个男人现在被披肩

包裹着的样子真美。

七月这次年庆邀请了很多同行参加，大多数人也都很给七月面子，都说到时候会准备花篮亲自到场。而七月自己也

知道，就算那一天强行把宣传单给了卡洛斯，他也不可能会来的。这一年对于七月来很特别，刚开了第四间工作室

，事业正式进入了稳定的时期。开一个几乎所有人都会喜欢的弗拉门戈教室是他一直以来的理念，对于他来说他希

望更多的人有机会喜欢上弗拉门戈，他讨厌刻意定的那些高门槛。

他知道对于卡洛斯来说，他工作室的年庆日就是他们分开的日子。自从那天起，他就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听他说了。

如果看到那三个曲子，他应该会明白自己的心意吧。

“哎，还是不可能吧。”七月长长叹了一口气：“早知道这个结果还不如那天就干脆做到底了。”

要怎么才能让他明白呢？

第六章

2003年

卡洛斯不好意思叫好出声的毛病到底还是没有改过来，他把自己关在教室里，一次次试着喊出声。

恩里克透过门上的圆窗看着卡洛斯的样子问七月：

“要不要换个击掌手？”

七月笑着摇了头。

七月穿上西装，打上红底黑色圆点的领巾，还有10分钟就要开场了，这是他第一次完全撑起整个演出。

只有能够一个人站在台上的时候才能成为独当一面的舞者。

他深深呼吸，转身看到一个人坐在角落的卡洛斯，身体紧张的微微发抖。明明是自顾不暇的时候，却完全没有办法

对他置之不理。

“紧张？”七月把手放在卡洛斯的肩上，因为这个简单点的接触，卡洛斯的身体小小颤抖了一下，然后抬起眼看七

月。

“还好，”卡洛斯摇头：“如果我一会儿还是喊不出来怎么办？”

“没关系呀，因为只要我跳舞，就算连吉他手和歌手没有，大家还是会感动地哭出来。”

这种过分的自信也不知道是从何而来，可卡洛斯却因为这一番话大大松了一口气。

小小的Tablao里挤满了前来看表演的人，因为空间太小在台上几乎可以看见大多数观众的脸。

吉他手先拨动琴弦，之后是歌手轻声哼唱，Farruca拉开了演出的序幕。七月缓步上台，脸上带着坚毅的表情。

“那位来自加利西亚名叫法鲁卡的姑娘正伤心哭泣。”

一串干净平均的脚步让所有人都发出了赞叹，那种力量与美并存的瞬间，让卡洛斯的心脏像是被揪住了一样。

“因为她的心上人已死，听到了风笛的呜咽便随之哭泣……”

音乐越发激昂，七月的脚步和吉他的速度一起加快，让人无法呼吸，最后一个跳起来的转圈，瞬间干净收尾。

“OLE！！”卡洛斯用连他自己都吃惊的音量大叫出声。

吉他旋律在高潮之后瞬间减缓，七月做了一个排练时候没有过的后转，面对着卡洛斯笑了。那个笑容像是秘密，只

有卡洛斯一个人看到了。

和平时排练不同，虽然平时排练也是全力以赴，但是穿上了服装，打上了灯光，面对着不同表情的观众，舞者身体

里爆发出来的力量也不同。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DUENDE”，魔性。

七月越来越进入状态，像是不停制造奇迹的机器，他向着观众振臂大呼，所有人都像着魔一般陷入狂热。

卡洛斯在他的身后为他击掌，一次次为他大喊出声，他觉得自己也被汗湿透。

七月跳完Farruca之后是吉他独奏，他可以有大约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再准备上台。台上留下吉他手之后，台上的人

便都暂时退场了。

卡洛斯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情绪尚未平复。这和第一次他在台下看恩里克的表演不同，他充分参与到了演出里，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