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选修课的论文搜集资料,手边摆了好几本参考书,专注的眼神很迷人。尹轩把一个蓝色的礼盒推到她眼前。
思琪抬头望向不知何时坐在对面的尹轩,淡淡地笑起,伸手解开礼盒上的丝带,打开盖子。一枚贝壳出现在她的
眼前,幽幽的白,细细的纹路,从某个角度看象一朵白色玫瑰.
‘给我的?’尹轩看着思琪递过来的笔记本,笔记本上绢秀的字迹透露着主人婉约温柔的气质。
‘是的,希望你喜欢。’
‘谢谢,很漂亮。’
‘一起去吃午饭?’
思琪看了看笔记本上的文字,托起下巴看着眼前这个帅气的男生。尹轩显得很不自在,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笔
记本又递到尹轩的面前,看到的却是没有增加任何字的那页,他不禁傻了眼。思琪看到他紧张的样子不禁捂着嘴
笑,示意他翻一页。两个小小的字母呈现在尹轩的面前。思琪脸红了红,想拿回自己的笔记本,伸出的手却被尹
轩握住。
安曈直到中午才回到宿舍。尹轩哼着歌,乐滋滋地收拾书本去教室自修,见安曈回来,他猛地想起了方才的电话
。“刚有个人打电话来让你去他家一趟……”他还没说完,安曈的眼睛就亮了。尹轩颇感意外,心想这小子明明
刚才还一副霜打的茄子的模样,怎么一下就来精神了,他又想了想说,“是你打工的地方吧,好象说翻译的资料
要再修改一下,让你今天晚上就过去。”
安曈的心快撞出胸口,他咬了一下嘴唇,掩饰着已经忍不住开始上扬的唇角,眼睛里的阴霾也立即消散得无影无
踪,“知道了,谢谢你。”他对一头雾水的尹轩说。尹轩拿着书走了出去,一边暗想,怎么回事,翻译的资料要
返工还那么高兴?
昼听到门口的声音,立即走出来。安曈推开门,宇文昼已经立在了玄关的门口微笑着望着自己。“小曈。”昼张
开双臂,尽量表现得不露痕迹。
安曈丢了手里的书包,连鞋都顾不上换,就一头撞入昼的怀中,紧贴住他的嘴唇。昼从没见安瞳如此主动,惊诧
过后才回过神,抱紧怀里的安曈,让吻愈加深沉下去。安曈自喉间发出一声长长的轻吟,就连原本僵冷的心也逐
渐温暖起来。“想你……想得,想得……”安曈喘着气,哽住了。说出那样的话很丢脸,但不说出来,心里就像
堵着一块石头,“你不要,丢下我……”
昼把手指放在安曈的唇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他的嘴唇沿着安曈尖尖的下巴游移至那纤长的颈,引得安曈的
身体一阵轻颤,那张面孔上无法掩饰的惶恐让他愧疚万分。“对不起……”他低声在安曈的耳畔解释,“鸢那里
出了点事情……我也怕你着急,打了好几通电话可都找不到你。你明明有我的手机号码,为什么不跟我联系?”
昼深邃的眼瞳深处有一丝责备。
安曈黑亮的双瞳之中印满了委屈,昼的责备让他更难过。“我只是想,如果,如果你不要我了,如果你还想和他
在一起,我再去找你只会给你徒增烦恼……”说到这里,他默默地别开脸,不想让昼看到他眼眶里潮湿的水气。
昼呆了呆,方才体会到这个敏感的孩子原来竟存着这样的念头。心动如同倾泻而出的岩浆,在他的身体里翻涌。
他抱着安曈,发誓般地说道,“听着,我不会把你一个人丢下。以后即使你想要走,我也不会轻易放手,你听清
楚了?”感觉到怀里的安曈猛地一颤,他不假思索地继续说了下去,“你也不可以轻易放弃自己,无论发生什么
事情都要告诉我。如果生我的气,就站在我的面前骂我,打我也行,就是别一个人跑到我找不到的地方胡思乱想
,懂了吗?”
安曈靠在昼的胸前,瞪大了眼睛。真的吗?是真的吗?他问自己。不是在做梦吗?昼的表白。他说不出话来,只
是紧紧拽住了昼的衣服,用力得手指每个关节都发白。
晚上起风了,窗户被风刮的砰砰作响,白色的窗帘随风飞舞。睡在床上的安曈瑟缩了下。昼放下手中的书,把窗
户关了起来。不一会儿雨点落下,雨夜里昏黄的路灯与室内暖色的台灯形成强烈的反差,幸福也许就是这样在雨
夜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没有风吹雨打吧。
宇文昼喝掉马克杯里最后一口咖啡,咖啡已经冷了,在杯底留下褐色的一圈污渍。他走到床边,露出会心的笑容
。时间不早了,今晚要值夜班,可他只想留在家里陪安曈。窗外的雨点密集起来,打在玻璃上啪啪作响。昼俯身
,把安曈的眼睛上落下一个轻吻,而后拿起大衣走出卧室。他从鞋柜里取出一双半新不旧的鞋子换上,又取了雨
伞,转身拉开了大门。
“算是心有灵犀吗?”鸢放下正要按门铃的手,淋湿的头发还在滴着水,发隙间的水珠沿着苍白的面庞滑下来。
“怎么?不请我进去吗?”见昼一度失神,他的眼神一下犀利起来。昼莫名地瑟缩了一下。“我以为我们把该说
的都说清楚了。你还没康复,我送你回医院。”昼拿过柜子上的车钥匙,反手关门要出来,却被鸢一把推住。
“你听清楚,宇文昼,想要摆脱我,除非我死了!”鸢从齿间嗤嗤地渗着凉气。“夏楚鸢!”昼低吼,他不想在
家门口吵架,更不想惊醒卧室里的安曈。鸢看出了这一点,径直就要往里闯。“别进去!”昼伸手拦住,态度坚
决。鸢咬着牙,目光瞥到自己手腕上缠绕的白色纱布。那是一个活生生的讽刺,这间公寓里已经没有他的位置,
面前的这个人也不再属于自己,也许,从来都没有属于过。他永远不会忘记,生平第一次表白,是以被拒绝收场
的。那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宇文昼如避瘟疫一样躲着他。他想尽了办法,才终于让昼相信那天的表白只是个拙劣
的玩笑。如果不是由于那场车祸,他们也许永远只是最好的朋友。
“你要的我给不了。”昼略带嘶哑的声音里充满了懊悔。鸢被激怒了,猛地拉起昼的衣领,满眼的怨恨。“我为
你做了这么多,却还不如一个认识没几天的人!为什么?!”“对不起,对不起,鸢。”“闭嘴!我想从你嘴巴
里听到的不是这三个字!”鸢扬起嗓子,不顾一切地嘶吼起来,“我坐过牢,只上到高中,找不到工作,我已经
什么都没有了!!”
昼张嘴正要说什么,过于激动的鸢居然在他面前晕倒了。昼大惊失色,赶紧扶起体力不支的夏楚鸢,此时他才发
现卧室的门不知何时开了,安曈就站在那里。
房间里只有雨点敲打玻璃的声音。安曈的脑海中回荡着刚才那两人在门口的谈话.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隔壁
什么动静都没有,这让安曈越发不安。午夜,一直呆坐着的安曈突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一股陌生的气息包围
着他,那绝不是昼身上的味道。他的心头掠过一阵寒意,本能地想要挣脱开来,可他发现自己无法抗拒那个温暖
的怀抱,因为太贪恋那份被爱的感觉了。
清晨, 安曈的身旁空荡荡的。昨晚宇文昼不得已与同事临时换了班,因而今天一早就去医院了。打开卧室的门,
一缕烟草的气息迎面而来,温和的味道,并不太刺鼻。鸢穿着宇文昼的衬衫,坐在沙发里抽烟,长长的腿搁在茶
几上。袅袅的白烟从他的唇间逸出,很快又消散得无影无踪。
“终于起来了。”鸢注视着安曈慌乱的样子,上扬的嘴角笑得有些邪乎。
安曈在这个人的面前感到浑身不自在。他的眼神就好像自己是一个审判者,居高临下地嘲笑着自己。安曈走进卫
生间,把门反锁上,看着镜子里那张惨白的脸,他心中暗想,自己永远也比不上外面那个人吧。他推开浴室的玻
璃门,打开水龙头,水从头顶的花洒喷出,哗哗的水声掩饰了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安瞳正闭着眼睛冲凉,突觉
自己的双手被反剪,随即身体被一股强力猛的撞向对面的墙壁。他惨叫一声,觉得自己的肋骨似乎已经碎了。水
汽缭绕之中,鸢带着凶恶的表情,将被压制在角落的安曈惯倒在地上,而后一脚踢在他的腹部。鸢很清楚怎么做
才能减少外伤。安瞳毫无招架之力,只能蜷缩着身体,尽量躲避落在自己身上的拳脚。在这个过程中,他瞅准一
个空隙,爬起来往门外逃,又被鸢拖回来。他顺势一拳打在鸢的眼角。鸢吃痛,一把揪住安曈的头发,把他拖到
浴缸边缘,而后狠狠地踢他的膝盖,安曈立即就跪倒在地上。鸢一手按住他的头,另一只手捏住他的脸,低声威
胁,“别白费力气,我学柔道的时候,你还在幼儿园擦鼻涕呢。”
“你要做什么?”安曈大叫,恐惧得全身发抖。
“给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能耐……”
第十五章:家
棉纺厂的职工宿舍建于八十年代,位于厂区的北面,斑驳脱落的外墙在雨水和恶劣空气的腐蚀下呈现出黑沉的颜
色。宿舍楼面朝南,从中间的楼梯上来,从东至西一共有六个单元,上下三层,原本住着热热闹闹的十八户人家
。由于厂里的效益每况愈下,就再没有人来定期维护休整,昔日的热闹也不复存在。几年前,棉纺厂被一家私营
企业兼并,住在这里的老职工各奔前程,陆陆续续搬离了这里。如今只有几个新招进来的零时工暂时住在二楼的
一间单元里。
安曈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钥匙塞进锁孔的时候,他的手一直抖个不停。从袖子里头露出的手腕上,红色的勒痕清
晰可见。推开门,一股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他背靠在门上,紧喘了几口气,觉得心跳得不那么快了,这才跌跌
撞撞地进了里头那间卧室,一头扑进里屋的单人床。屋里的一切还保持着离开时的样子,他松了一口气,觉得自
己终于安全了……
尹轩换了条牛仔裤,穿好鞋,从抽屉里取出两张演唱会的票塞进口袋。他的目光再一次扫过对面的书桌,心里隐
隐有些不太好的预感。桌子上的水杯翻倒,大开的抽屉里面也被翻得乱七八糟,安曈像是手忙脚乱地离开了这里
,书包带走了,一整串宿舍的钥匙却落在了衣柜前面。
宿舍的电话响起,尹轩拿起听筒,又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没有,他还没有回来……”他
说道,“家庭住址?我不知道。”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警惕地问,“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爸爸的朋友,”宇文昼撒了一个谎。安曈失踪三天了,他延误了两天才发觉事情不对头。鸢告诉他安曈
回学校了,他打电话去学校证实,只得到安曈旷课两天,两夜没回宿舍的消息。他马上去找豆豆,可她也没有见
过安曈。之后,他马不停蹄跑遍了所有安曈曾打过工的地方,还是一无所获。
宇文昼一听说接电话的男孩子愿意帮自己去查安曈的住址,心里放心不少,连连道谢。他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让男孩一有消息就同自己联系。讲完电话,他又向医院请了几天假,这才拉开卧室的门,走进客厅。鸢开着电视
机,把自己陷在柔软舒适的沙发里,翘着二郎腿,眯着眼睛摆弄着手机。宇文昼心念一转,什么也没有说,径直
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看看还有什么吃的。早上还空荡荡的冰箱里居然塞满了食材和饮料,昼吃了一惊,转向沙
发里的鸢。鸢转了转身子,索性横躺在沙发上,继续摆弄手里的手机,头也不抬地说,“你不在家的时候我去买
的,快点做饭行不行,快饿死了。”
昼咽下那些快到口边的话,利索地取出一颗西兰花和两块牛排,开始准备晚饭。他不去质问鸢,也不想去问他这
么做的原因。他明白如果鸢不想说实话,自己就没办法从那张嘴巴里得到一个字。
尹轩挂了电话,从口袋里掏出演唱会的票。这是他非常喜欢的一支摇滚乐队,今晚约了思琪一起去,可是看来约
会要泡汤了。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陈旧的职工宿舍楼里,安曈蜷在床上,四肢的血液凝滞,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了。时间流逝着,恐惧
一点点地扩大,直到把他完全的淹没。他不记得黑暗与光线在蓝色的窗帘外交替轮换了几次。夜晚会让他想起曾
发生的一切,可光亮同样令人畏惧,明媚的阳光会让污秽分毫毕现。他尽量不动,可身体的每一处关节都在痛,
像是被人拆散了又囫囵装起来,塞进身体的皮囊里。而他就拖着这破碎的皮囊回到了家。两年多了,他第一次回
家。
再也不要去外面了。他灰心丧气地这样想。内脏如同被剧烈地翻搅过,叫他抑制不住地恶心,身体里头也隐隐作
痛。他宁愿把自己饿死病死在这张床上,也不想被别人看见自己。
“就是这里……”
尹轩借手机的光照亮手里的地址,他试着推了推,门虚掩着。身后的那个人立即走上前去,几步跨进了屋子里。
尹轩打量着那个高大的背影,他记得这个医生,这个人不可能认识安曈的父亲。他坚持同行,就是因为心底没来
由的疑惑。当他在安曈的入校资料里找到家庭情况那一栏时,立即认定这个自称是安曈父亲朋友的男人在撒谎。
“安曈!”里屋传来宇文昼的叫声。
尹轩一怔,安曈果然在这里。他在门边摸了摸,找到一根老式的拉线开关,用力一拽,屋子里的白炽灯泡闪烁了
几下,竟还能亮。他在外屋打量了一番,五斗橱上摆着一张黑白照片,一边是安曈的爸爸,另一边是安曈的妈妈
。尹轩感到有些沉重,于是掉转了目光。
“尹轩,”宇文昼从里屋大步走出来,一边掏出纸笔,急速地写下几行字,“去药店买这几种药回来,还有,买
点吃的。”他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会开车吗?”尹轩点了点头,宇文昼便把钥匙丢给了他,随后又取出几百
块钱,尹轩摇摇头,拿着车钥匙出去了。
宇文昼把钱塞回钱包,一抬头,看到了五斗橱上那两张照片。他惊得倒退了两步,瞪大双眼,为了确定自己有没
有眼花,他决定凑近仔细看清楚。可他突然想到什么,额头青筋突起,也没挪动半步。他强压住内心的惶恐,望
向里屋的方向,台灯映亮了他因震惊而扩大的瞳孔。
安曈在里屋发出一声饱受折磨的低吟,他正在发高烧,而且几天滴水未进。宇文昼失魂落魄地回到床边,扶起安
曈,抱在自己怀里。散乱的亲吻如同雨点落在安曈的额头和鼻尖。安曈睁开眼睛,龟裂的双唇空张了张,话未出
口,已经悲从心来。
“我找了你好几天……”宇文昼一时间百感交集,眼圈也红了。安曈不明所以,以为自己不告而别让昼难过。他
忍了忍,抬起手抵住宇文昼推开他,同时转过脸去说,“我用不着你管……”昼错愕,“你在生气,还是因为鸢
的事?我会让他……”
“用不着!”安曈像是被针刺到,凶恶地朝昼嘶吼。安曈从来都不会这样,昼直觉发生了什么事。他稍一凝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