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雕玉琢的小脸瞬间涨红，墨川显然气得不轻，不知是瞪多嘴的肖煦，还是应该把沙华的嘴巴给捂上。

“耳朵尾巴都收不起来，狼崽子，我看你还是回家再练个几年吧！”双手环胸，沙华嘲弄地望着墨川，嘴角扬起的弧度透露出他的不屑。

“可是沙华。”不待墨川发作，肖煦已经抢先出声问道：“既然墨川法力低微，为何你一直未曾发现呢？”

“你就不能不提醒我这件事情吗！”想起来，沙华也颇有几分咬牙切齿。想起当初自己信誓旦旦，这无非是一大打击，“这狼崽子肯定是带了什么仙家宝贝，所以我才嗅不到他的气味！”

扫了一眼已经不再生气，反而有些戏谑的看向沙华的墨川，肖煦淡漠地说道：“很显然，没有。”

“那就是他法力太低微！”沙华觉得自己的狐狸耳朵和尾巴快控制不住显露出来了。

一旁的墨川看到沙华被损，心中也快意，便也不再生气大摇大摆的又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这次翘起了真正的二郎腿，摇头晃尾，是不是还抖抖耳朵。当真是好不得意。

沙华狠狠地瞪了一眼墨川，望向肖煦时竟有些许无奈，气败得问道：“你究竟站在谁那边的？”

推了推眼镜，肖煦笑的淡然。他个人认为，他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哪家的山林精怪，害我如此，让我捉到活吞了他！”无处发泄，沙华只有另择出气筒。

“说起来我也很是好奇，墨树先生，您是否知道些什么？”肖煦望向一直静立在旁的墨树，感觉上这屋里只有他还可靠些。

“虽然土狼一族确实也关心，也调查过，但可用的信息却也不多。”墨树缓缓陈述道，“起初传闻有人类失踪，其实也只是传闻而已，事实上这些人类只是暂时失踪而已，过了几日便又平安回到家中。”

对于这点，肖煦起初心中也是有数的。如果这里真的有人不明原因失踪，也不太可能发展成旅游景点。

但显然沙华与墨川不知，两人皆是嘴里絮叨了几句，墨川更是嗷嗷道：“那这些人瞎吵吵什么啊。”

并不在意墨川的大呼小叫，墨树只是继续将自己知道的道来：“失踪过的那些人类有本地山民，也有游客，并没有什么共同点。但回来之后他们都是不记得曾经发生过什么，经历过什么，而且大部分得人都说只记得当时在山野中迷了路，此后怎样，又是怎样回来的都不记得了。”

“哦……所有人都不记得了吗？”肖煦再次确认着，心中似乎隐隐的有了答案，却非常模糊不敢肯定。

“唔……”见状墨树不由得垂下头想了想，猛然间想起了什么似地继续说道：“对了，有个人类说了些奇怪的话，说什么问题之类的，感觉好像是有什么人问了他什么问题。不过其他的也就不记得了。”

“是么……”肖煦起身缓缓地走到窗前，天已经大亮，清晨的空气中夹杂了些许泥土香气，令人心旷神怡，肖煦也不由得觉得一夜的疲劳一扫而空。

山脉连绵，郁葱苍翠，几声鸟鸣划过。也许应该将宁静还给这片山林。

下定了决心，肖煦淡淡说道：“那就会上一会吧。这个不知名的鬼魅。”

“我猜就是。”早有了心理准备，沙华也不抬头，却也没反对。

墨川则是望着肖煦的背影良久，才出声道：“我饿了，我要吃东西。”

众人笑得无奈，虽然他们雄心万丈豪情满志的要解决问题，但对于墨川来说，他终归不过是个孩子……

第二十四章

步行在山林小路，晨间的露水凝集，滴落了下来，湿润了泥土。和着草香的泥土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一直憧憬着云游山间，洒脱地行医生活。可当真走上山，才觉得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看似怡人的景致，真置身其中却步步艰辛。

肖煦再次放慢了脚步，调整了气息，不由苦笑。

眼镜早已放到上衣口袋中，凝神探了探方位，口中真言念动，只见脚下青光一闪，走起来轻松了不少。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吃了这么长时间的苦这才想起来。

越往前进，林间的雾气越是浓重起来，这本是山野中常会出现的事情。但肖煦知道，他离自己的目的地已经不远了。

渐渐的已经听不到鸟叫虫鸣，些许粗重的呼吸与心脏跳动的声音反而强烈起来，他很庆幸墨川的提醒，吃过了早饭。不然饥饿声岂不尤其响亮。果然饭后运动不应该选择爬山。

“人类……”

很轻很淡的声音，和在山林浓雾中并不真切，可肖煦还是听到了。他停了下来，凝神细细感知着。

“你……”

声音更飘渺了，除了起初的一个字，剩下的肖煦都分辨不清，但仅此一声，也让他掌握了方向。他放轻脚步，缓缓地向声音方向迈进。

中间再也没有声响，但肖煦心中已经知道自己在寻找的是什么了，他并不犹疑，不过片刻，便来到一颗大树下。

确实是来到一棵大树下，而且他也不怀疑自己找错了目标。只见他的面前，一棵参天大树耸立着，树干也需三人合抱。这也并不稀奇，至少肖煦也并不是没见过。

最奇特的是，浓雾中，其他景致似消失一般，除了自己与这棵大树，连地面肖煦也是看不到了。天地间似是只有如此。

不待他深思，方才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无比清晰。

“人类，你来回答我的问题。”

声音低沉不大，肖煦却觉得似是从四面向他发出的。也不惊慌，只是淡淡望着眼前的树，平静的道：

“为什么我要回答你。”

“回答问题，送你回去。”反复重复了两遍，也不等肖煦回答，声音再次响起。

“你为何能找到我？”

静思半晌，肖煦轻叹口气：“我回答你问题，相对的，你也要回答我问题。”

语毕，肖煦静待着，可许久都没有声音，当肖煦想再开口时，只听声音低沉的重复着：

“你为何能找到我？”

知道对方答应了自己的条件，肖煦心下一宽，回答道：

“不是我找到了你，是你希望被我找到。”

再次静默了片刻，只听声音继续问道：

“我如何能找到你？”

“你在这里，便能找到我。”

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许久后，声音再次响起，只是声音中，似乎多了些什么。“树为什么会说话？”

静静望着眼前的树，肖煦几不可闻的轻叹。他这次不再回答，向前走了几步，淡淡地说道：

“你在等什么？”

那个声音并没有回答他，也不再重复自己的问题，只是静默。

“你在找什么吗？”肖煦继续问道。“你在这里很久了吗？”

一连三个问题，肖煦叹息着再次步上前去。可这次却有所不同。

只听那个声音低喝一声：“回去，人类！”

肖煦觉得空间似乎扭曲了起来，脚也似站不稳般，身体有倾倒的趋势，面前的树逐渐消失在浓雾中。便在此时，只听一声低吼：“妖孽，哪里跑！”

肖煦只觉一抹玄色在面前一晃，沙华已经冲了上去，口中真言念动，双手推出一个庞大的青色阵法，在这个暗沉的浓雾中，甚是明亮。

沙华的阵法发出，空气似乎都停滞了下来，肖煦也觉得自己的身形稳住了，不再有方才仿若失重般的感觉。

哼了一声，只听沙华狠声道：“今天就让大爷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语毕，双手结印，口中快速念动。虽无风，沙华的衣袂与黑发皆吹动起来。

肖煦深知此次沙华下了狠手，作为沙华这种已经得道了的高等精怪，一般的阵法根本不用结印便可发动。见状，肖煦急切呼喝道：“沙华，住手。”

出声同时，身形一闪，已经挡在了树前。面树而站，也不管背后的沙华怎样，只是静心望着眼前的大树。仿若方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

“多事！你还真是烦人！”嘴里虽有嘀咕，但沙华还是收了阵法，走到肖煦身旁，眼睛虽一刻不停的瞪着他，可也成守卫之势。

“我还没有回答你第三个问题。”肖煦不理沙华，淡淡说道。

“无需了。”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你不是他，即便答对也无用。”

“我知道。”肖煦叹息道：“可至少，我可以帮你找到他，而不是用你现在的这种方式，云阳。”

话刚落，大树周围被一股淡淡的光芒覆盖，一个身影渐渐浮现在树下。

浓雾退去，周围又有了绿意，鸟鸣再次响起，空气也流动起来，形成了清凉的风。

树下的身影清晰了起来，只见来人较肖煦还要矮上一些，银杏色的衣衫略显单薄，除了那头淡蓝色的长发，一双碧如清泉的眸子也显示着他异于常人。不是特别出众的眉眼却恬静的让人觉得舒适，双唇轻抿着，整个人给人一种飘渺感，似是随时消失一般。尤其那双迷离的眼眸，不知在望向何方。

“我本不欲唤你名字的，云阳。”肖煦眉头轻锁。

“云阳？你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他是什么啊？树妖？”望了望云阳，又看了看肖煦，沙华出声提醒着众人自己的存在，并不甘愿只有自己还在云里雾里。

“山中有会说话的大树，并非树的缘故，而是因为树精——云阳。正确叫出它的名字就无事了。”肖煦解释道，“当我听闻有人暂时失踪，便联想到了。大部分的云阳抱着都是戏弄的态度，让人迷失方向，可是会失去记忆，还是没怎么听说过。”

“而且……传闻云阳树精不易成活，所以我本来也只是想打探一下，不想过多打扰他。如果能阻止他继续下去便更好。可没想到……”

“世上，还有如我一般的云阳？”还是那个低沉的声音，只是这次显得真实许多。

“除了你，我也没再见过，或许是吧。”肖煦回答道。

“那么，也许他是找错了云阳，所以才一直让我等着？”云阳呢喃着。

轻皱了下眉，肖煦问道：“你果然是在寻找着什么，是人类吗？”

“不知。”思忖片刻，云阳摇了摇头。

“那跟你是什么关系？”肖煦继续问道。

“不知。”

“你什么都不知道，瞎找什么啊！”沙华有些怒了。

沉默了片刻，云阳似是望着远方。

“我不知在寻什么，也不知为何寻。可心中却笃定有那么一个人或者是一件事，很重要很重要。也许是一种宿命，又或许是一个约定。”

盲目却坚持着。

连沙华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了很久，细细品味着。

“云阳，跟我走吧。”想了很久，最终下定了决心，肖煦开口道，“让我帮你找到你心中的答案。”

摇了摇头，云阳回道：“他说，在这里才能找打他。”

闻言，肖煦猛然醒悟：“原来，你问的问题，是你在判断来人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云阳点了点头，却不再过多表示什么。

第二十五章

“云阳”沉思半晌，肖煦想了想措辞才再次开口，语气却比方才更加坚定了，“我还是觉得你应该跟我走。你只记得要去找，其他的全都忘了。也许你要找的也跟你一样，忘了……忘了你的地址啊之类的，只是在盲目的摸索。你等在这里，可能有那么一天他找到你，你找到了他，可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几百年，几千年？更多的可能性是谁也找不到谁，一味地的等不一定就能等到，与其这样不如不要在原地等待了，或许你更应该做的是去找他。”

“也许他像你一样也在什么地方等你呢？既然如此，语气留在这里什么也不做，不如迈开脚步去找他。”沙华也附和道。

有些吃惊的望向沙华，却看到了一张无比认真的脸。许是被肖煦盯得不自在，沙华忍不住双手环胸，恶狠狠的吼道：“干嘛！”

“没，只是难得你也有感性的一面。”肖煦笑的温和。见沙华干脆扭过头不理自己，不由轻唤道，“沙华……”

虽然依旧不吭声，但沙华的视线倒是看向了肖煦。

“刚才你那声‘妖孽，哪里跑’倒是真的很有我们肖家人的气势。”而且也很有当年齐天大圣的

风采……默默地在心底排了一句，肖煦的语气却只是纯粹陈述。

我为什么要期盼他能吐出象牙呢？沙华的心里猛的浮上这样一句话之后，便开始了深刻的自责，并且不停的腹诽着。

最终，云阳只是说了句“好”，这件事情便如此定了下来。肖煦看到那双游离的眼，聚焦在自己身上，也使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决定。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应该回去准备一下了。”

浓雾散去，明媚的阳光透过枝叶洒了下来，照的人身上暖融融的，无比舒服。

现在回去的话，应该能赶上午饭吧？

“树精？”墨川在屋里来回踱着步，身后的尾巴也扫来扫去，直到茶几上的杯子全部掉落在地化为悲剧，破碎声方才停歇下来。

揉了揉太阳穴，肖煦觉得如果墨川的尾巴能够垂到地面就好了……可以省下买墩布跟扫把的钱。

相较于墨川的烦躁与肖煦的心不在焉，墨树倒是平静许多：“我也听族里老人提起过，这座山上住着一个树精，但谁也没见过，可能是有强大的结界阻拦吧？”

“也不一定是结界，云阳大多擅长制造幻象，就算误闯了他的领地，也不易察觉。”肖煦脸上一派若有所思，可如果看个全景就会发现，此人类丢弃了往日的儒雅风范，半躺在沙发上一身慵懒，肖旭是一步也不想动了。

化雨还没醒过来，午饭便一时不能解决。当然，他并不指望化雨会做饭，但是如果他吃饭而没有叫醒这位大小姐的话，相信他的结局一定会很悲惨。疲惫加上饥饿，事实上他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我管他那么多，那个树精在哪里，我非扒了它的皮！”想起种种，墨川便一阵气闷，得知将自己耍的团团转的，竟然是个不起眼的树精，出离愤怒了。

想了想，肖煦觉得他还是应该提醒墨川，乱砍乱伐是违法的。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几声嗤笑打断，只见沙华一手托腮，细长的眼眸之中满是笑意，其实那个姿势是很美的，只可惜那张很美的脸上是一脸不屑的表情：“凭你那点道行，恐怕连它在哪里都寻不着。”

未待墨川炸毛，肖煦也接口说道：“如果不是云阳自己想见我，估计我也还在山上瞎转悠呢，沙华说的也不无道理。”

墨川也是孩子心性，经过这段时间相处，比起同是妖魔的沙华，在它心里肖煦倒是更可靠些，再加上吃人嘴短，他也就不再争辩什么了。

墨树见状也赶紧岔开话题，对着肖煦甚是恭敬地问道：“不知肖大人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知道对方一定会坚持，肖煦也就不妄图墨树改口了，拍了拍脸颊振作了下精神回道：“虽说是要带云阳跟我回去，可是这里也不可能真的舍弃，说不准他要找的人还是什么，早晚有一天会找回来。所以我只能带他树上一枝树枝，树下一撮土。让他可以借助这个媒介，自由往来，只是现在有一事不好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