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生长 上——阿葱葱
阿葱葱  发于:2013年06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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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有点儿懵。

白晓乐呛了几口水出来,吐到一边,他说“我刚以为你要亲我。”

第三章

白晓乐一回到家就烧了,烧糊涂了,三十九度,把我爸和孙梅给吓得。

我冲我爸举起双手,假模假式的表示清白,“他这样儿真不关我事!”敛去眼角的心虚。

我爸给白晓乐头上换一块凉手帕,瞪着我,眼里边儿的意思再清楚不过,老实交待。

我扒拉一口凉掉的白饭,手边一瓶橘子味儿的北冰洋汽水儿,眨巴一下眼睛,满是无辜,“真不关我事。”

“那晓乐他怎么一身儿都湿的?”

我琢磨一下,没头没脑的问回去,“……掉河里了?”

我爸扬起胳膊,我一缩,就猜他要开揍,这时身后一声幽幽的援助,白晓乐说“我想游泳,可不知道这河那么深,还是哥把我捞起来的呢。”

我爸半信半疑,白晓乐虚弱地弯起眉眼冲他笑笑,依旧卖起乖来,我爸还就吃这套,扔给我一个威胁的眼神就走出了房门,冲白晓乐说,“孩子,好好儿睡,被子捂严实点儿啊。”

我一皱眉,“不是那我睡哪儿啊?”

我爸答得干脆,沙发。

我顶起屎脸,冲天花板白了个眼,“得,我算是知道了,我不是亲生的。”张牙舞爪。

我爸没理我,把门掩起。

白晓乐盯着我手里那玻璃瓶子发愣,我一咳嗽,晃晃那喝了一半的汽水,“干嘛,想喝啊?”

白晓乐右手食指打我那白净的被单里露出来,指指那汽水儿瓶子,八成因为病了,开口都是软糯糯,“是什么?”

我凑近他,蹲在床头打量他。白晓乐脑门上盖着一块卡通手帕,蓝精灵的,他脸小,这样就挡住半张脸,眼睛微微垂着,脸透着红,侧过头任我打量。

我给他看得有些魔怔,没忍住,伸出手捋一把他的头发,头发软而且细,把汽水瓶口递过去,白晓乐很自然的把嘴巴贴过来,喝得痛快。

他喝北冰洋的时候,眼睛都闭起来,皮肤上细细一层绒毛,细密的汗水把乌黑的头发浸湿,紧贴在毛孔上。

白晓乐没喝完,跟我客气,他说,我给你留了几口,然后笑笑,眼角的小褶子跑出来,橘子味儿的,我喜欢。

舌头一鼓,鼓囊囊一张嘴,青春洋溢,白晓乐伸出舌头舔舔嘴边,“这是什么汽水,我以前都没喝过,真好喝。”

我愣了一会儿跟他说这叫北冰洋汽水,跟北京才能喝到,然后装逼一般说了一句带着浓重京味儿的鸟语,“Madein

Beijing,懂么?“说完拿过瓶子继续喝完剩下的。

白晓乐打几个喷嚏,揉揉鼻子,说话都带着鼻音,乖声乖气,以后你带我去买好么?

不等我反应过来他又加上一句“哥。”

这回我居然炸不起来,有些无措,用手揉揉白晓乐发烫的脸蛋,也不回嘴瞎贫,嘴角含笑,“成。”想了一下又问他,“你干嘛不跟他们说是我一脚踹你下去的?”

白晓乐眼珠子转几转,头发飞翘,认真回答,“给人知道我被你踢下河差点淹死,要有多丢人。”

我乐,他嘴硬不说我也知道,他这是怕我挨揍。

我给白晓乐把脑门上的手帕翻过凉爽的一面,“对了,还没问呢,你几岁了?初一还是初二?看你怎么像小六儿似的。”

白晓乐有些不服气的样子,握握拳头轻轻地挥,“我十五了好吧,初三。”

我有点诧异,居然跟我同级,“不是你怎么……”斟酌着用词儿,好半天儿才蹦出一句,“你怎么那么显小。”不伤屁孩子自尊,开始小心翼翼,不说你矮,不亏你瘦。

白晓乐态度有些不在乎,抿起嘴,好半天,寂静的夜里,我听见屁孩子轻声说着这样的话语。

我总会长大的,最是稚嫩的脸孔,眼神黝黑深邃。

白晓乐的到来引起了学校的一阵骚动。

确切的说,是引起了姑娘们的骚动,小老爷们儿的暴动。

姑娘们都亢奋了,指着白晓乐那小白脸直嚎“好可爱”,我最是不屑,还有点儿同情,一男的被说成‘可爱’?这有什么好的?

显然班里的男生和我一个想法儿,羡慕嫉妒的嘴脸,冲那群骚动的大姑娘卯足了劲儿冷嘲热讽。

白晓乐很茫然。

他显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了一场骚动,只是有些迷茫得跟走廊傻杵着。

走廊尽是吵闹嬉笑声,我从包里掏出一个苹果,走出班门扔给白晓乐,他正好儿摊开掌心,稳稳接住,咬起来,一边嚼一边冲我抱怨,“唔……有点粉,我喜欢吃又酸又脆的。”

我有些不耐烦的皱皱眉,凶声凶气,“给你吃就不错儿了,那么多废话,你跟这干嘛呢?刚来就罚站啊?”

白晓乐摇摇脑袋,继续嚼着苹果,模模糊糊的开口,“还有些手续没全,老师在办,让我在这里等着。”

我噢了一声,手背贴上他额头。

白晓乐愣一下,苹果差点儿掉地上。

“嗯,没昨晚烫了,药水你喝了没?”

他乖乖点头,我抓脑袋,继续琢磨着我爸还交代了什么,就被刘姐叫了一声。

刘姐是我的班主任,一个将近五十岁还待字闺中的老姑娘。

我表情僵了一下,头也不转,继续盯着傻愣愣啃苹果的白晓乐,对刘姐的呼唤充耳不闻。

被揪住耳朵,我嚎一声儿,实在不得不转过头去看刘姐,她皱着眉站在我跟前儿,脸臭得很,“昨天晚上上哪儿了?”

我乐呵呵,但光傻乐,就不说话。

刘姐搓火儿,她问我,娄以涛你不想要毕业证了是吧。

“您这说的是哪儿话啊!就不能够!能不想么!做梦都想!”话里真假参半,嘴角一歪,眼神意气风发,我天真无邪。

刘姐又说,这是你这学期第几次逃晚自习了你算算,到时候你升高中,人一看你这考勤,就不能够要你。

白晓乐盯着这边,歪着脑袋看,我满心只有一个念头,跟他面前丢份了,真不好。

刘姐扔下判决,老规矩,跑圈儿。

那会儿操场还不大,没有塑胶跑道儿,一圈只有200米。

可这回他妈圈数是15圈儿。

忍住咬舌自尽的冲动,点了点沉重的脑袋,把鞋带绑紧,老老实实走下楼,其实心里暗自庆幸,最起码少上了两节课加一节早读。

汗水滑过肌肤,迎面吹来的风里尽是闷热,一开始跑得太急,跑了一半,胸腔就开始难受,我嘴角紧憋,喘着粗气继续奔跑。

不知道究竟跑了多久,一只凉凉的手拉住我,我没停下步子,只是放慢一些,撇过眼看他,白晓乐在笑。

我痞气的乐,吐一口气,深呼吸一下,你干嘛这是,在嘲笑我?

白晓乐摇头,“你累不累?”

“您自个儿来试试?废话一箩筐。”

白晓乐不回嘴,跟着我的步子慢跑起来,他说他体育课,这节放自由活动,我噢一声,说你发疯啊,你跑什么?

大朵白云飘过来,烈日高空,夏日晴好,白晓乐说我也没事可做,陪陪你,大眼睛一眨,水汪汪的一轮。

我骂他一句傻逼之后闷不吭声,心口郁闷的烦躁,继续跑着,加快步伐,试图甩掉那些莫名的情绪。

日后想起这档子事儿,觉得白晓乐一开始就有着小狡猾,总能用各种细节收买我,狐狸尾巴跟着跑步的步子迎风摇摆,暗自得意。

一起跑过终点。

白晓乐喘着气倚着树理发型,我倒是跑得鼻涕眼泪都要下来,五官抽搐,不顾形象,也本身没有形象,直接跟地上躺下,大热天的滚的又是一身灰,“操,真他妈累!”

白晓乐蹲我跟前,唇角弧度乖乖弯起,眼里水光泛滥,气息紊乱。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睛,有淡淡一层阴影,“好累。”

我看着天上大太阳照着,“自找的啊!累别冲我说。”

白晓乐想了想说,“刚转过来不大习惯,还是跟你待在一起比较舒坦。”

我不知怎么笑了出来,“我跟你也就刚认识啊。”

白晓乐摇摇脑袋,挠挠翘起的头发,“不知道,就是跟你待在一起比较舒坦。”

我说跟我呆一块儿你就只有被我踹下河的份儿啊,没好事儿。

白晓乐又摇脑袋,表情生动起来,“不是的,你给我喝汽水。”

“这就算满足了?这就算我对你好了。”

“嗯,我要的不多,这就算对我好了。”

我站起身,冷笑一声,“你还真好打发。”

白晓乐问,老实巴交的脸蛋,狡猾藏得好好儿的,你会继续这样打发我么?

我觉着完蛋了,我要被赖上了,而且……八成是心甘情愿的。

第四章

屁孩子的青春不要白过,拒绝所有虚无,卖力生长,向参天进发。用风采折服世界,让万物拜倒脚下。在有限的青春里挥洒无尽的热情。下了课放了学,踏着最好听的铃声一路狂奔,在墙角转个身,走到单车棚前,有人乖乖等着,看到该等的人来了,扬起小脑袋,头发乱蓬蓬,眉眼下垂的弧度,笑容在脸上洋溢开来。

夏天的时间在蠕动,那个笑容居然暖意洋洋。

某个特定的人,某个特定的眼神,比一切来得更震撼,万物都飘摇。

我稍微定神,不假思索的认定一定是天儿太热了,才会被白晓乐一个笑容招去魂魄,走过去把书包挂上车龙头。

白晓乐依旧蹲着。

我用脚踢踢他鞋,白净得很,再看自己的新球鞋,早扑上厚厚一层灰,让我总想跟白晓乐鞋上踩上一脚,“还傻蹲着?”说着就把他怀里抱着的书包提起来,挂到另一边车把儿。

“哎呦,你这包可够重的啊,装炸弹了?”

白晓乐摇摇脑袋,他说装的是书。

我一脸不可置信,眉间皱起,“你傻啊,全背上,改明儿你再全背过来。”

他点点脑袋。

“你就不能放抽屉?”

“拿书回家看。”

我靠了一声,笑出声来,拆开车锁,把小破车从车棚里推出来“你看得完?”随后又问他,“坐前杠还是后座儿?”

白晓乐不说话,乖顺的坐到后座儿上。

我一蹬脚踏,白晓乐说,“你骑慢些,我没怎么坐过后座。”

我回头看白晓乐一眼,他两手紧紧扒着座驾,我顺着他的手看到两条大小腿,“唉,唉,唉,把脚收起来。”

白晓乐显然有些迷茫,“怎么收?”

我给他这二乎劲儿气笑,“怎么收,砍了呗。”

白晓乐撅起嘴巴,老样子,无措,不快,都忍着,我拿他没法儿,只得连忙比手画脚的教他。

“唉,对,没错儿,把脚微微抬起来一点儿,别挨着地,挨着地面待会儿咱俩铁定一块儿摔一狗吃屎。”

白晓乐点头,也不看我,小心翼翼地盯着自己两条细长的腿,看什么似的看。

那天阳光刺眼,大捆大捆地晒到身上,背后都发烫,汗水顺着青涩的脸庞淌下去,仰仰脑袋,也不用手擦,脸往右肩一蹭,擦得干净。

风沙太大,车轮碾过,溅起地上的尘土。

最黄的银杏叶子落在身上,骑过转角,一小车开过来,我骑的角度有些刁钻,一扭车头,神气活现,倒把身后的白晓乐给吓着,两只胳膊环上我腰,手依旧凉凉的,在夏天让人觉得格外心安。

速度放慢下来,白晓乐环着我的手松懈下去,就要放开,“你就老实搂着吧,待会儿指不定骑着骑着出什么幺蛾子呢。”

白晓乐不声不响,像是琢磨了一会儿,又老实巴交的环上我腰,我心满意足,喜笑颜开,阳光灿烂。

骑车穿过人流车流,中午最是闲散,车轮的印迹碾过一个城区,腿累了在分岔口停一下,转脑袋看他,白晓乐眼睛微微闭起,一脸享受,脸上感应不到凉爽的夏日微风,眉间皱皱,睁开眼我看我,干净的眼里满是疑惑,“车爆胎了?”

我给白晓乐气乐,“你嘴里能有句好话么?”

“那干嘛停下来?”

“腿累,歇会儿。”

两个屁孩子跟单车上坐着,跟京城里晃着,为带你吃一样好吃的东西,越过半个城市,浪迹天涯一样,最是柔情似水的画面,日后想来也感觉肉麻得铺天盖地。有着一层灰的新球鞋踏在水泥地上,车轮真正停下,东四北大街。

白晓乐依然是一副迷茫的脸蛋,他问我,这是哪儿啊。

“这儿,是隆福寺。”

白晓乐更加迷茫了,“今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吧?”

我一拍他屁股赶他下后座儿,笑着回应,“谁要带你去烧香了,带你吃好吃的去。”

面团揉成球,锅内倒上自家提炼的牛油,闻起来忒香,裹上奶油,糖水和香草粉水,干脆的扔进油锅里,那味儿,美得没谱儿了。

我口水流得找不着北,看一样白晓乐,跟我一样,呆愣愣地盯着店里的油锅,扯扯我袖管儿,“这是什么?”

“奶油炸糕儿。”想了想又说,“和北冰洋汽水儿一样……”

还没说完就背白晓乐打断,洋味儿十足的鸟语说着,“MadeinBeijing.”说完他自己不好意思的乐乐,“北京好吃的真多。”

“那是,咱大北京什么没有啊。”我得意洋洋的乐,看一眼北京的天空,依旧灰蒙蒙,没有别处天空的湛蓝明亮,可没法儿,咱就是爱这儿。

我跟白晓乐等了半天儿,等来了四个奶油炸糕,分成两份,一人两个,拖两张小凳子跟街边老老实实坐着,咬一口脆爽可口的酥皮,奶油溢出来,红糖掺杂着桂花的味道,甜腻浓郁。

白晓乐鼻子嗅嗅香味儿,眼睛湿漉漉的发亮,脸色金红,拿近炸糕儿咬上一大口,丝毫不客气,奶油打嘴边流出来。他双手垂下来,几分无辜,几分无措。

我有些好笑,下意识伸出右手拇指抹一把他嘴边,再下意识把拇指含进嘴里,舌头一舔,嘬上一口,甜蜜蜜。

然后白晓乐傻眼了,紧随其后,我也傻眼了。

慌忙把手放下来,看着他嘴边残余的奶白色,心说自己真是魔怔了。

我干咳两声儿,问老板要来一张纸巾,给白晓乐递过去,他抬起眼看看我,接过纸巾,那眼神,你要说不是含情脉脉我也没法解释那是什么。

我起一手鸡皮疙瘩,狼吞虎咽地快速解决掉俩炸糕,跨上单车座儿,弯着身子,胳膊撑着车龙头,支起下巴,故作潇洒,烈日底下,跟马路牙子边儿等屁孩子。

******

天黑了,天上没月亮,一颗星星挂着,白晓乐跟着我,一步一脚印,目的地是菜市口那老澡堂子。

七点,正是人多的时候。交了钱,放好东西,在水汽朦胧中脱得一件不剩,憋着一口气,坐进池子里,靠着瓷砖深呼吸,那叫一个舒服。我看向身边的白晓乐,他光溜溜泡在里头,皮肤苍白透着一点儿红色,暖呼呼的样子,眼神弥漫水雾。

我控制不住自己个儿的眼神往白晓乐下身飞,透着水看得模糊,正准备嘲笑就看见白晓乐一脸别别扭扭的瞪着我,气得耳朵都红,我只好收起流氓劲儿,赤裸的站起身来,走到老柜子前,拿出衣服套上。“外边有一家小店,卖得冰霜特美,我给你买去。”

小孩子的天性就是,喜欢的东西只跟喜欢的人分享,那时的我就像如此,我爱着这个城市,知道他是外来人,不嫌弃也不要隔阂,把他拉进我的小世界里,分享宝贝一样,让他了解这个城市,最好也爱上它,我就算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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