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擦点药？”望翔还是放心不下，在屋里左右看了一下，忽道：“红花油行不行？”

祖荣错愕一下，终于忍不住笑出来。牵动肌肉感觉到身体的疼痛，但心里却满满的都是快乐。

“呃……也是，又不是跌打扭伤……”看到情人的样子，自己也觉得不对的望翔傻笑着挠了挠头，又道：“我帮你擦擦身子吧，那个……在身上应该会不舒服……”

温凉的毛巾轻柔地擦拭着，布满黏腻的汗水的身体渐渐变得清爽舒适。擦到下身时，祖荣有些羞涩地想闪躲，但望翔认真的样子让他有一瞬失神，终于被擦遍了身体每一处地方。

本来以为这样就结束了，没想到望翔将水倒掉后，又端来了满满一盆温水。

“再擦一遍。”

少年这样笑着说。祖荣有些怀疑自己在那双澄黑色的眼眸深处看到了一丝故意的狡黠，但被温柔对待的感觉让他觉得有些不真实起来，像是在一个虚幻的梦中。因为虚幻，所以分外美丽。

夜风轻柔地吹拂着，毛巾在身体上移动，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林祖荣轻轻闭上了眼睛，睡意渐渐袭上来，他已很久没有这样安心的沉入梦乡。

3

“咚！咚咚咚咚！！”

从香甜梦中被吵醒，是震天响的敲门声。睁开惺松的眼睛，天已经大亮了。祖荣侧了侧身子，这才发现自己被身后的情人整个抱在怀里，两个人像树袋熊（>_<）一样紧贴在一起睡着。

祖荣有些害羞又觉得好笑，转过身看着还在赖床的情人。这么近的距离，少年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些阴影，嘴角和额上的瘀青竟然也觉得分外可爱起来。

敲门声还声势惊人地响着，这种声响手是发不出的，应该是用腿在踢吧……被吵到了的望翔皱着眉头，发出意义不明的呢喃，好半晌终于睁开了眼睛。忽然看到眼前祖荣已经醒来看着自己，望翔愣了一下，还未回过神来，敲门声又催命一样响起。

“我操！”

望翔咒骂一声，手忙脚乱地跳起来，拣起丢在地上的牛仔裤套上，打开了门。

“方强！你他妈的大清早发什么疯？！”

“望翔，大事件！！这次绝对是大事件！！”门外传来一个年轻男子兴奋的声音。

“昨天我们不是说要先下手为强吗？趁他正准备纠集人手报复我们的时候，大志本来搞到了一小包粉，收买了他一个小弟放到……”

“放到他夜总会里。”望翔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这些我都知道啊！然后通知条子去搜他场子，昨天我们不是一起看着条子把他带走的吗？你脑袋睡秀逗了？早叫你别泡那么多妞……”

“不是！不是！！你绝对还不知道我们的运气有多么好！耗子那个白痴竟然真的把他的货都藏在夜总会里，这下阴差阳错地被条子连锅端了！”方强既兴奋又激动，说到这里却忽然顿了顿，“你干嘛一直拉着门，让我先进去，慢慢说。”

“呃……”望翔有些尴尬。方强下意识便往里挤，却发现他丝毫没有打开门的意思，这才觉得奇怪起来。

“干嘛啊，你小子？”方强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望翔，发觉到他不自然的表情，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哦～你终于开窍了！不错嘛，这么快就直奔主题了！嫂子我之前见过没？漂不漂亮？”

“胡说什么啊！”望翔推了一下他，但脸却终是没绷住，笑了起来。

“算了，那我先到大志那儿去，他也还不知道！这次真是大好消息！真他妈的好到极点了！”

看着好友兴奋的样子，望翔想到对手现下倒霉的模样，也不禁有些热血沸腾，心情大好。

关上门，正准备扑上床去再抱着情人睡一会儿，却发现祖荣已经起身穿好衣服了。

“你起来了？”

“嗯，我也该到点上班了。”祖荣淡淡笑道。

“但是……你受伤了还是休息一天吧！”望翔自顾自地说道，忽地语气变得坚持，“对，你工作那么辛苦，撑着很难受的！我去楼下打电话帮你请假，等我一下！”

“呃……”祖荣话还未出口，望翔已经飞快地开门跑了出去。看着少年迅捷的背影，祖荣不由得笑着摇摇头。

算了……就休息一天吧……祖荣慢慢在床边坐下，毕竟伤到了下体，肌肉也还酸痛着。只是有些对不起平叔了……

望翔很快就跑了回来，顺便还带上了在楼下买的早餐。

祖荣已经很久没有跟别人一起这样悠闲的吃早餐，看着对面少年一手拿着油条，一手端着豆浆咕噜咕噜喝的样子，他忽然有一时的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在乡下跟妻子一起生活的那段简单但平和的时光。但少年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爽朗的一笑，那耀眼的光芒穿过了已然逝去的时光，定格在了现在。

“祖荣，待会儿跟我一起去吧！”

“嗯？”

“我带你去见我最好的朋友，方强和大志！”

方强和李望翔是在福利院里一起混大的铁哥们儿，年龄相仿的两人自小就是福利院的小霸王。后来一起混到了道上，望翔遇事冷静，有勇有谋，便往往是他拿主意；方强个性要单纯些，却是最讲义气。刘大志是两人幼时便认识的朋友，他家境不好，单身母亲带着两个小孩子，后来母亲去世，他和弟弟便由外公外婆抚养。大志的头脑很好，学习成绩也是拔尖，但只上到初中便辍了学，一起来混了黑道。三个人这些年在道上摸爬滚打，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现在才算有小小的局面。

李望翔和祖荣到大志家的时候，他外公外婆在外面的院子里洗菜聊天，外屋里大志的弟弟刘大海在做暑假作业，虽然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咬着笔杆发呆而已。方强则坐在里屋床上讲得眉飞色舞，在大志家里，他一向如同在自己家中一样随便。

望翔坦然地把祖荣介绍给两人，方强目瞪口呆地把嘴巴张大到了能塞下两个鸭蛋的地步，直到旁边大志狠狠地踢他一脚才回过神来。

祖荣一直以为望翔会介绍自己是朋友之类，没想到他竟然会直接说……恋人……话出口的那一瞬间，不光方强和大志立时愣住，连他自己也吓了一大跳。

但短暂的震惊之后，大志和方强还算是和善地欢迎了他，大家一起在大志家吃了午饭。下午望翔和方强、大志商量了一下以后的策略规划，便和祖荣一起离开了。方强则无所事事地继续赖在别人家里玩。

“喂！”方强一边嚼着花生米，一边注视着正前方演着肥皂剧的老旧电视机。“你说说话啊！”

大志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书，抬眼看了方强一眼，又继续看自己的书去了。

“听到了别装哑巴啊！”方强一屁股坐到大志正前方的床上，一把抽走他手上那本碍眼的书。

“你要我说什么？”看着神情怪异的好友，大志淡淡道。

“望翔他……他……”方强顿了几次，终于道：“他是同性恋？！”

“给我小声点，阿海在外边做作业！”大志有些色变。

“哦，对不起！”方强压低了声音，以几乎唇语的口型一字一句道：“望～翔～是～同～性～恋～？”

大志白了他一眼，轻敲一下他的头，“白痴啊你！”顿了顿，才正色道：“你不都听到看到了。”

“但……但是怎么会呢？！”方强一副苦思不解的样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没觉得他有什么不一样啊！”

他在原地踱了几步，忽然道：“妈的！我知道了！多半是因为我把他周围的女孩子都泡上了，他一直找不到马子，所以就……”

大志懒得再听他的胡言乱语，打断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如果他想，什么时候会少了女孩子倒贴？”

“也是啊……那为什么……我也不觉得那个人特别好看……”

大志听他在那里自己小声嘀嘀咕咕的，没有再来烦自己，于是又拿起那本书来看。但只看了一会儿，便抬眼去看方强，见他还是一副无精打彩的模样。

“你是不是觉得很恶心？见到他们两个会觉得受不了？”

“你在说什么啊？！”方强诧异地看着他，“望翔跟我是什么交情？！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是我最好的哥们！”

“那还有什么问题？”大志淡然道：“他又没有变，还是那个人。我们可从来没管过你今天跟娜娜在一起，还是明天和苏珊又出去玩了，只要你高兴就好。同样他喜欢跟谁拍拖，也是他的自由吧。”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那个人毕竟是男的呃！男的呃！！”方强凑到大志面前，重重的重复了两遍，“跟一般的情况有点不一样吧！”

“不一样吗？”大志表情平静地反问道。

“啊？”方强反而被他的样子弄得有点迷惑了，“一……一样吗？”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方强便一直在那里苦苦思索这个问题，直到大海怯生生地探头进来问可不可以去玩的时候，他才忽然想到下午还约了艾琳逛街，忙心急火燎地跑出去了。

祖荣气喘吁吁地跑到海滩的时候，绵延的沙滩上已经空无一人。风拂过脸颊让汗湿的皮肤觉得很舒服，前方波浪不断拍打着沙滩，隐约听得见海鸥的鸣叫，仿佛带着咸味的高远。

约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望翔是等得不耐烦而离开了吧……

祖荣有些沮丧，刚刚支撑着他一路跑过来的力气好像一瞬间都被抽空了一样，这才感觉到双腿抖得有些站不稳，只得慢慢地靠在一块大石头上喘气。今天是很难得的休息日，望翔昨晚还神神秘秘的说要给自己看一样很棒的东西，约好了一大早在这里碰面，哪里知道合租屋中的一个伙记昨晚生了急病，他和其他人连夜送他到医院，一夜未睡。平叔见人手不够本来想让祖荣改天再休息的，见祖荣态度坚决才作罢。但一下子少了两个人毕竟影响很大，祖荣只得帮忙着照看完了早上的繁忙时段，才匆匆赶来。

无意识地摩娑着岩石粗糙的表面，这是两人最爱来的地方，慢慢的就成了不须约定的见面地点。两人也曾在这片沙滩上滚来滚去，然后在石上嬉戏……

眼前忽然一黑，一双手覆住了自己眼睛。祖荣在最初的震惊后，有些惊喜又有些迟疑地道：

“……翔？”

“迟到的人要受惩罚的～”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却不是真的在生气的样子。刚才还仿佛笼罩着全世界的阴郁气氛一瞬间全部消散无踪，祖荣伸手抚摸着恋人的盖在自己眼睛上的双手，笑道：“什么惩罚？”

“嗯，我待会儿再想。现在先站起来，……慢点，站起来。”

“别闹了，翔……”慢慢地扶着石头站了起来，对方却丝毫没有放下手来的意思。

“往前面走，慢一些，对……”维持着捂住情人眼睛的姿势，望翔指引着祖荣慢慢地绕过石头，向前方走去。祖荣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但听得他高兴昂扬的声音，便依了他的意思，在一片黑暗中慢慢摸索着向前走。

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失去了眼前的光明，似乎可以依赖的便只有紧贴在身后的那个人，感觉到温暖而坚实的怀抱，围绕着属于他的特有气息，竟莫名的使人觉得安心。

走了大约有十几分钟，望翔才停了脚步，贴近在祖荣耳边印下一个吻，慢慢移开双手，道：“好了～”

被捂住眼睛许久，阳光让祖荣有些轻微的目眩，但马上，映入眼帘的东西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海滩与陆地接壤的地方，矗立着一栋简单的小木屋子。屋外用两棵粗壮的树桩支起一个小吊床，木制原色的小屋虽然不太精致，却在海天一色的单调背景中显得分外的漂亮。

“喜欢吗？”身后的恋人紧紧地拥住自己，笑道：“是以前巡海人休息的小屋子，已经没用很久了。我买了下来，叫人重新刷了清漆，修补了屋顶，看上去像不像新的？”

祖荣有些说不出话来，但少年期待地看着自己，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急切想得到夸奖的大狗。他有些想笑，却又感到眼眶渐渐有些湿润起来。

“……很贵的……”

“这个没有花多少钱，你不是很喜欢看海吗？”望翔笑了笑，但马上又认真地道：“祖荣，总有一天，等我变得更有钱的时候，我要为你在海边买一幢真正的别墅，然后两个人生活在那里，驾驶着游艇出海，从卧室的落地窗看海，在海滩上追逐嬉戏，在海鸟的旁边作爱，永远……幸福快乐的……”

“不……不需要那个……现在已经很好了，已经很好……”

看着终于流下泪来的情人，望翔深深地吻上他的嘴唇。这个吻很快变得浓烈甜腻，贪婪地彼此抚摸着，索要着，当祖荣压抑不住的呻吟从口中逸出时，望翔终于忍不住，拦腰抱起他，向已然属于两人的小木屋走去。

5

夏逝秋至，冬去春来，当林祖荣在这个海边小城迎来第二个夏天的时候，纵然是比较迟钝的他，也渐渐地感觉到了周围的变化。望翔虽然还是和自己住在海滩边的木屋里，但经过几次翻新装饰，家具和布置都渐渐变得奢华舒适起来。刘大志之前从家里搬了出来，跟方强一起合租了房子，但没有住上三个月，大志便实在受不了方强那走马灯似来过夜的莺莺燕燕，搬了出来。新租的房子位于小城里最繁华的地段，装潢气派。祖荣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大志和方强的时候，一大家人挤在小小的方桌上吃饭，正前方对着一台破旧的小电视机。而在不知不觉间，他们却都已经有了一掷千金的财力。

“祖荣，你说哪一条比较好？”

望翔在落地镜前比着几条领带，转过头来问祖荣。

祖荣挑起其中一条，为他细心地打成漂亮的结，“今天有什么重要事情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向T恤牛仔裤的望翔也开始穿起西装等正式服装来，虽然时候不多，但这样的望翔总是会让祖荣觉得有些陌生，仿佛璞玉渐渐散发出夺目的光芒，虽然美丽，却无法控制从内心深处涌上的患得患失。

“嗯，晚上有个重要的客人，我不回来吃饭了。你困了就先休息，不用等我。”望翔搂过情人的腰，在他唇上印上一个轻吻。“配得很漂亮，谢谢。”

“上次我教过你怎么系领带的，你可以自己再试试。”

“我已经有你了，还需要自己学吗？”望翔无赖地笑道，再抱住祖荣硬要了一个吻，才离开了家。

司机开着在这个小城市里罕见的豪华汽车，在不远处的平地上等着（因为沙滩上不好停车）。刘大志和方强看样子已经在车上等了一会儿，望翔一上来，方强便吹一声口哨。

“可以嘛，打扮起来都还人模人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