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别提这个，请问，龙笑海现在何处？”

白晨衣与白重霏对视一眼，心中惊讶。

“龙笑海早已离开白剑山庄，回颖昌去了。算算时间，怕是已经到了一两天了。”

“什么！”白重霏大惊，猛的站起来，忍不住用手拍拍脑袋，“都怪我！我这一耽搁，只怕事情不妙！”

“到底怎么回事？”

“唉……此事说来话长。”

于是，白重霏将自己从无名阁中盗得盟书，巧遇龙在野，又从杨树洞中再次取得盟书一事说了一遍。

“那盟书现在何处？”白晨衣问道。

“这个么……”提到此事，白重霏忍不住脸色微红，伸手抓抓头，说道，“中间出了些差错，盟书在龙家大少爷龙在渊那里。”

“为何你没有带在身上？”白晨衣觉得奇怪。当初说好一得到盟书立刻带来白剑山庄，为何现在人到了，盟书却还留在颖昌？

“……这事一时半回儿也说不清楚。”白重霏心中暗暗叫苦，这事该怎么说？难道要他说他中了龙在渊的计，一气之下将盟书塞给对方就走了？那对方未及龙在渊明明是个傻子，却又为何能使出计谋，他又该如何解释？

思前想后，脸色数变，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白晨衣和白重修瞧得分明，这一会儿脸色一会儿脸白，也闹不明白白重霏究竟在想些什么。

“总之，现在盟书在龙在渊的手中，应该还算安全。我没时间再去取回盟书，赶着过来告诉庄主，您可知那盟书中写了些什么？”

“据我推测，龙笑海与百越教达成的交易中，肯定与龙大镖头莫名中毒一事有关。甚至，与南方瘟疫流行也脱不了干系。”

白晨衣停了停，又说道：“到现在，我也该把事情真相告诉你了。重霏，你可知道，你师傅究竟是怎么死的？”

白重霏心中一愣，联想到眼前局势，瞬间明白过来，心中骇然。

“你师傅，就是被龙笑海害死的。”

随后，白晨衣将二十多年前的那段往事娓娓道出。

原来，白重霏被白晨衣收养的两年后，也就是他十岁那年，白剑山庄陷入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危机。白晨衣不得已，只好暂时离开竹楼，只身返回白剑山庄。她与濮阳熙约定好，若是事情解决，定会回来与他相会。

谁知道阴差阳错，白晨衣却成了新一任的庄主。而原定的庄主继承人，也就是白晨衣的大堂兄却对白晨衣怀恨在心。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白晨衣没有细说，只知道那位堂兄后来离开白剑山庄，并扬言要报复白晨衣。

白晨衣整日守着白剑山庄，悉心培养下一代，寻找下一任庄主人选。而与此同时，濮阳熙则带着白重霏四处游历。这两人本来等着有一日能重逢，谁料八年后，那位消失多年的堂兄突然出现。不尽如此，他还加入百越教，练就一身邪异武功。他选择了濮阳熙，作为他的报复对象。

“难道说，当年之事是庄主那位堂兄所为，转而家伙于您？”白重霏问道。

“差不多是这个样子，但也不完全是这样。我查探多年，才知道当初直接对阿熙下毒的人，正是龙笑海！”

“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位堂兄与龙笑海不知因何认识，只知两人一拍即合。龙笑海需要害死他大哥才能夺得镖局，堂兄想要杀了濮阳熙报复白晨衣。于是二人一合计，便冒出一条毒计。

这位堂兄将毒药交给龙笑海，龙笑海利用四处走镖的机会，装作巧遇濮阳熙，将他毒杀。这样一来，任凭谁也想不到濮阳熙竟是被龙笑海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所杀。

“那一日，大堂兄突然出现在白剑山庄。我与他打斗，一路追击，不知不觉追到竹楼附近，他却不见了。我四处寻找也不见踪迹，就准备会竹楼去见你和阿熙。谁知当我去时，才发现阿熙情况不妙。他中了毒，很快就走了。然而，我还来不及将他埋葬，就发生了一件极其可怕的事。”

白重霏听到此处，已经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百越教的那种毒药，会让人死后变成毒尸，变成怪物！

“最后……我无可奈何，只好……一剑杀了阿熙，再割下了他的头。我……”白晨衣双眼泛着泪光，几乎用尽所有力气，才止住身体的颤抖。

“直到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才意识到，原来这就是堂兄对我的报复。我让我不得不亲手杀死自己的丈夫，还……让我与我的孩子……这么多年，形同陌路……”

“这十年来，姑姑一直在追查当年事件的真相。她几次深处南方丛林，就是想找到百越教的老巢。但是我们倾尽全力，也没能找到大伯父的下落。所以，姑姑也不敢告诉你真相，不敢来看你，不敢与你相认。姑姑常说，只要你还恨她一天，你就是安全的。”

到此时，白重霏终于忍不住，一把将白晨衣抱住。白重霏此时只觉心如刀绞，原来他怨恨了十年的娘亲，竟然在用这样的方法，一直默默保护着自己。

“我……我……”他心情激动，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心中起急，便脱口而出，“娘亲！”

白晨衣一愣，眼圈立刻红了。这个苦守秘密十年，表明冰冷得不近人情，年华不在的女人，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过了好一会儿，大家终于抑制住波动的情绪。

“直到去年，我再次潜入南方丛林中，无意中遇到一位奇人。那天救治龙大少爷的药丸，就是他给我的，对百越教的蛊毒有奇效！经过这几年的追查，我才终于明白当年之事的真相。大堂兄将紫金葫芦交给龙笑海，先杀了阿熙，又给龙大镖头下毒。待龙笑海夺得威远镖局后，便可利用四处走镖的机会，将蛊毒带到全国各地。我想盟书的内容，大抵如此吧。”

49.重逢

“娘亲……说得不错。”白重霏一开口，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多年为见白晨衣，又误会了这么多年，上一次叫娘亲的时候，他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娃子。刚才情急之下，一声娘脱口而出，现在情绪缓和下来，想叫却有觉得拗口。

白晨衣眼底露出欣慰的神色。白重霏见了，忍不住低头脸红。

“那盟书上大致说的就是这些内容。这一次，我偷走他们的盘龙玉佩，算是误打误撞破了这个局。不过，这百越教地处南方密林腹地，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呢？”

“邪教妖人，无非是一些见不得光的打算了。只是龙笑海已经离开我白剑山庄，重霏，不知你下一步有何打算？”

白重霏想了想，说道：“当务之急，还是要火速赶回威远镖局与龙在渊汇合。拿到盟书，才能将龙笑海的狼子野心公布于天下。”

“仅仅是这样？”白晨衣突然笑起来，问道。

白重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了半天，点点头。

“你这么急着回去，仅仅是为了真相大白，没点别的想法？”白晨衣笑着说，“比如如今龙家大少爷孤身一人在颖昌，早点回去也可助他一臂之力什么的？”

白重霏张口结舌面红耳赤，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向冷冰冰不苟言笑的白晨衣，竟然冒这么一句话出来。

三人当下商量停当，只待第二天一早，便启程返回威远镖局。

第二天天还未亮，隐隐约约一阵喊杀声叫醒了白重霏。他起床走出门去，循着声音绕过花园，便看见不远处一道院门。他走过去，站在门边抬眼想里望去，才发现那是一个小小的校场。一两百白剑山庄的弟子手持长剑，站得规矩，正在晨练。而正对院门的校台上，站着两个人。定睛一看，正是白晨衣和白重修两姑侄。

一套剑法耍下来，白晨衣终于叫停，那些弟子们便三三两两分散开来，席地而坐。白晨衣抬眼便看到白重霏，招手将他叫过来。

白重霏穿过校场，从人群中走过。那些弟子们便将眼睛放在他身上，一路看着他。

“昨晚睡得可好？”白晨衣伸手替他整了整微乱的衣襟，问道。

“一觉到天亮。”

三人站在一处，正在说笑。忽然院门外匆匆跑进来一个人，那人走到校台前，半跪在地，说道：

“禀庄主，颖昌方面有消息传回来了。”

白重霏神色一动，再看白晨衣。此前那温情脉脉的神色已经不在，粉面含威。

“说！”

“威远镖局的一名叫做袁新彪的镖头，密谋杀害龙在野，被龙笑海当场擒获。”

白晨衣与白重修对视一眼，心中讶然。袁新彪好歹也算是龙笑海的心腹，就算此人心术不正，可眼下龙笑海大事未成，为何二人会在这节骨眼上反目成仇

“然后呢？”

“据传回来的消息说，袁新彪见事情败露，与龙笑海力拼不敌，被龙笑海毙于掌下！”

来人匆匆走了，剩下三人面面相觑。

“姑姑，你看这事……”

“哼哼，我料定袁新彪没那个胆子。这二人，一定是中了别人的离间计！”

白重霏站在一边，忍不住薇薇咳嗽几声，伸手摸摸鼻子。白晨衣见了，眼波一转，笑出声来。

“重霏，难道说这离间计是你做下的？”

白重霏更不自在，说道：“算是吧。”于是将当天如何发现毒香，如何将毒香送到袁新彪房中的事细说一遍。

“原来是这样……”白晨衣说道，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这二人也算是老江湖了，这种微末伎俩就可以让他们反目成仇？这其中，必定还有其他缘故。”

白重霏迟疑片刻，才将龙在渊深夜威慑袁新彪，布局夺下威远镖局一事说了。白晨衣一听，眉头死紧。

“想不到龙在渊竟有这样的心机……不，还是不对！”

白晨衣转头看着白重霏，说道：“若照你这么说，龙在渊是为了让袁新彪和龙笑海和蚌相争，他就不应该让袁新彪死。袁新彪一死，他岂不是独自一人面对龙笑海？”

说道这里，她又回头看了白重霏一眼，当下心中明白。

“我就说为何昨天晚上，你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说出为何没带盟书就走了，原来是这样啊……听到龙大少说要把龙在野的死推到你身上，就急了吧，生气了吧，怀疑了吧，于是索性一走了之？”

白重霏顿觉尴尬无比。

看白重霏那个样子，白晨衣微微一叹，伸手抚上他的发鬓，说道：“你不敢全心相信龙在渊，是怕重蹈你师傅的覆辙吧。这也不怪你，都是娘不好，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白重霏期期艾艾不知该如何回话。

“哎呀！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遭了！”一直未说话白重修突然说道，“龙笑海是个老狐狸，他杀了袁新彪，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自己中计了。那时，他第一个怀疑的……”

白重修话还未说完，就见白重霏脸色刷白，脚尖一点身体一扭，不见了。

只是白重霏还未走出白剑山庄大门，就被疾驰跟来的白晨衣拦住了。紧接着，第二个前来报信的家丁，带来一个几乎让白重霏五内俱焚的消息。

威远镖局与白重霏内外勾结监守自盗，龙府上下都被打入大牢。龙笑海龙在野力拼娄世安逃走，龙在渊下狱。

三人一听，再顾不了许多，当即下山，快马往颖昌赶！

龙在渊趟在茅草铺成的床上，双眼紧闭，呼吸沉浊，似乎睡着了。铁牢外，几个狱卒来回查看，时不时过来盯上一眼。

“这龙家大少爷也不知道是不是命里带衰，龙二爷和龙二少爷逃走，反而把这个傻子给抓了进来。”

“要说起来，那龙二爷挺不厚道的。他一个傻子，难道还会与贼人合谋不成？分明就是他们父子做下这等监守自盗之事，却让哥傻子来顶罪。”

“唉……你说，龙家的人会不会来救这个傻子？”

“我看难说……你想，好不容易逃走了，还会来自投罗网么？不过，不管他们来不来，这威远镖局的名声可是臭了。”

“那可不是！监守自盗，又置自己的亲侄子不顾，这龙二爷日后也怕没什么脸面出来走江湖咯。”

狱卒们低声谈论着，全然不顾牢房里好像已经睡着的龙在渊。

忽然，大牢的铁门被打开，一个武人打扮的人走进来。

“娄捕头！”几个见了，立刻迎上去。

“他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睡了吃，吃了睡，一问三不知，呆呆傻傻的。”

娄世安皱紧眉头，快步走到牢门前。

“打开！”

狱卒打开门，娄世安猫腰钻了进去。

“龙在渊！”

龙在渊听见有人叫自己，懒懒的伸个懒腰，转身又睡去。

“诶诶，叫你呢！”娄世安不耐烦的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背。

龙在渊醒了，慢慢坐起身，一脸茫然的看着站在眼前的娄世安。

“我问你，你身上的玉佩怎么来的？”

龙在渊没有回话，木愣愣的看着娄世安，摇摇头。娄世安撇过头去，暗自压抑心中火气。自从几日前抓到龙在渊起，他就这样，问什么都是摇头，不然就扭着狱卒大喊大叫要回家，一派傻气。

“不管你是真傻假傻，总之赃物是在你的身上发现的，你就脱不了干系。你懂么？”娄世安一把拉住龙在渊的衣襟，将他提起来，喝问道。

龙在渊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不动了，只是眼含恐惧的看着娄世安。

娄世安长叹一口气，放在龙在渊。几日前找到盘龙玉佩抓到龙在渊的兴奋感，被这个傻子消磨得一点不剩。

原来，袁新彪密谋杀害龙在野，却被龙笑海发现毙于掌下一事，一经传说，便立刻在颖昌引起轩然大波。百姓们议论纷纷，都说这威远镖局是不是时运不济撞邪了，怎么三天两头出事。然而只有娄世安，从中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氛。

他是个死心眼，见龙府最近怪事频出，便料定其中有见不得人的勾当。于是，当天夜里，他又只身一人悄悄潜回龙府调查。

这一查不打紧，却让他发现一个不得了的事。

娄世安摸进龙在渊的小院，却见灯光下，龙在渊从怀中摸出一个荷包。待他打开一看，娄世安立马眼直了，里面竟然藏着白重霏偷走的那枚盘龙玉佩。娄世安悄悄离开龙府，暗中调来人马，将龙府团团围住。

当夜，便从龙在渊的房中搜出盘龙玉佩。

三人进了颖昌城，暗中打听，才知道是怎么回事。由于龙在渊是远近闻名的傻子，于是娄世安认定龙家与白重霏勾结，监守自盗。于是查封威远镖局，龙笑海眼疾手快，带着龙在野逃之夭夭。

当时娄世安还想着龙府失窃一案即将告破，心中高兴。谁想龙在渊真是个傻子，什么都说不清楚，只是一味哭闹要回家。被娄世安一顿恐吓之后，像是吓傻了，整天木木呆呆啥也不做，就是发傻。

娄世安无法，只好撒出人手，全力追缉龙笑海和龙在野父子。这一等，就是好多天。

娄世安见龙在渊还是老样子，打又不能打，只好悻悻然离去。狱卒见捕头走了，又是天寒地冻，几人从墙角摸出一坛酒，喝了个昏天黑地。

待众人都睡着后，原本一直闭眼躺着的龙在渊忽然睁开眼睛。他看向角落里的一推茅草，那里微微有些耸动。他慢慢站起身来，暗运内力于掌心，双眼不错的盯着那堆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