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黎没在说话,伸手拍拍白重霏肩膀,然后跳下房去。
“睡啦睡啦……”双头抱着头,一步三晃的进了屋。
白重霏坐在房顶上,感受着阵阵寒意侵上来。他低头托托酒坛,忽然站起来,就酒坛扔下去。
“咣当”的声音在夜空中传得很远,衬托着无边夜色,更显寂静。
“龙在渊……”白重霏呢喃出声,“你这个自以为是就知道逞能的混蛋!”
微风吹过,人影一闪,房顶上便空无一人。
第二天,白重霏起了个大早,收拾一番,便悄悄离开草庐。沿着还泛着雾气的小路一直向前,绕过紫云观的正殿,半个时辰后,便来到山门前。
山门大开,门后有一个硕大的香炉,青烟缭绕常年不断。那青烟之后,隐约矗立着两个人影。
白重霏眉头微微一皱,在仔细看时,从那阵青烟中,走出了苏文黎和焦石。
“你们怎么在这里?”
“你这小毛贼,是不是做贼做惯了,还想给我们来个神龙见首不见尾?”苏文黎一边说着,一边对白重霏抛过来一个包袱。
“你们……”
“趁现在没人,快点走吧。”焦石没说别的话,只是从后面树林牵过一匹白马,将缰绳递到白重霏手中。
“老石头为了你,可是专门跑去把穆掌门的坐骑给偷了来。”
“多谢!”
白重霏也不知说什么好,背上包袱翻身上马。对着二人一拱手,拉紧缰绳一夹马腹,那白马嘶鸣一声,便沿着山道跑走了。
“啧啧啧……”苏文黎拍拍手,“这平日里跑得四脚不见的小毛贼,居然就这么栽了,这是……”
焦石没说话,仅是拿眼横了苏文黎一眼,仿佛在说:“别说他人,你也跑不了!”
而这边,白重霏骑着白马,下了山,略略辨明方向,便向着白剑山庄的方向奔去。
天渐渐的黑了,龙在渊躺在床上,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一切如常,小院寂静,只有侍卫远远的守着院子。然而这看似平静的夜色中,却有一股暗涌在翻腾。龙在渊闭着眼睛,竖着耳朵,不愿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什么东西呼啦啦的拍着空气。龙在渊双眼圆睁,从床上翻身而起。
窗台上,一只鸽子落在上面,“咕咕”的叫着,一边低着头梳理身上的羽毛。
龙在渊将鸽子抱进来,从腿上取出一个信筒。里面有一张纸条,接着月光,只见上面写着,“来人已过城北驿站”。
龙在渊笑了,将纸条烧掉,打开窗子放鸽子飞进夜色中。龙笑海已经回到颖昌,就是不知道袁新彪有没有那个勇气,前来威远镖局。
他重新躺着床前,努力压制着翻腾的思绪。
等了这几年,终于还是把这一天给等到了。若是袁新彪来了,便可借龙笑海之手除掉袁新彪,也算是为父亲报了仇。若是袁新彪不来……
“若是不来……今日也许就是我的死期……”龙在渊这样想着,心中却一片平静。只是一想到此时不知在何处的白重霏,神色黯然。
“真相……再见他一面。”他心里这样想着,一遍又一遍在脑海中描绘那人的模样。
忽然,远远的听到一阵喧闹声,渐渐的近了。
“袁爷怎么来了?”
“心中总是不安,过来看看。”
黑暗中,龙在渊勾唇一笑。“终于来了。”
47.回家
袁新彪定定心神,和身边的守卫边走边说话。他不能着急,还有一整夜的时间可以行动,但决不能一进门就宰了龙在野。他想了想,叫过一个守卫。
“那院里的人怎么样了?”
那个守卫也算是袁新彪的亲信,当下走到袁新彪身边,一脸谄媚。
“袁爷放心,龙在渊那小子,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我看那样子,不过就这两天功夫。”
袁新彪点点头,心中稍安。又想了想,指着更里面龙笑天居住的院子问道:“这两天,那里可还正常?”
“回爷的话,那老小子还是老样子,半死不活的。”
袁新彪嗯了一声权作回应,又说到:“好好守着,特别是大爷和大少爷的院子,别出任何纰漏。二少爷那里,派人守着别让他出来就行,没事不可打扰他。我到处转转,要是让我发现你们偷懒,哼哼……”
“就算借我们十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啊!”那人讪笑着退下了。
袁新彪装模作样的在龙府转了一圈。只见龙在渊和龙笑天的院子黑灯瞎火,手下守在院门外。又走了走,拐进后花园。沿着水池边的小路绕过池边的太湖石,袁新彪甩开守卫,径直想着龙在野的小院走去。然而,再他没注意的后方,却有一个人影一直远远的跟着他。
走得近了,只见院门紧锁,十数个侍卫举着火把将小院四面围了起来。
袁新彪不愧是混迹多年的老江湖,他并没有贸然出手,而是躲在暗处细细观察起来。院中没有灯火,仅从右厢房的窗户里透出点点烛光。看来龙在渊还没有睡下。
他想了想,慢慢走到院子后面,然后,深吸一口气,跳上墙头。
别看他是个年过五旬的彪形大汉,轻功着实不错。跳上墙头时,仅有点点轻响。那些守卫丝毫不觉有何不对,依然木木呆呆的举着火把守在原地。
袁新彪左手反扣,掌中握着几枚石头。他咬咬牙,手掌一翻,将石头向着花园的方向尽量远的打出去。石头落在地上,噌噌作响。
“什么人!”守卫被惊动了,纷纷举着火把向花园的方向追去。而屋中之人在听到守卫呼喊之时,立刻熄了灯,院中一片黑暗。
袁新彪跳下墙头,右手从靴筒中拔出匕首,向着右厢房而去。
龙在野听到响动,手掌一挥灭了灯,翻身跳到门后,静静等待着。不一会儿,只听见细微的脚步声传来。他沉下心,眼中闪过一片隐痛。
早些时候,他莫名在房中发现一封信,心中说今晚有人要来加害于他,让他提早躲避。然而龙在野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留下来看个究竟。想不到,这一会儿,这的有人摸上门来了。
会是谁呢?
知道他被软禁在此处的人就那么几个。来人功夫不错,究竟会是那二人中的谁呢?
说时迟那时快,“砰”的一声,房门突然被撞开。只见月色下,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冲了进来。
来人来势颇为凶猛,手持一柄锋利的匕首,夹杂着一股劲力,直扑龙在野面门而来。
好在龙在野事先有准备,见此情景,立刻侧身,躲过那来势汹汹的一刀。
袁新彪心中惊异,他万万想不到龙在野居然有所准备。事前打出石头,不仅是为了引开守卫,也是故作疑兵,让龙在野以为自己不是冲着他来的。然而仅这一刀,便让袁新彪突袭之计落了空。他又想到龙在野灭灯的举动,心中骇然,对方明显早就知道自己的目的。
原本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龙在野,却不想先机已失,袁新彪横下一条心,手腕一饭,匕首追着龙在野而去。如今之计,只好一不做二不休,宰了龙在野再说。
不过,龙在野虽然年轻,但要想在短时间内杀了他,也是不容易。他见对方突袭不成,又追了上来,索性不再躲闪,反身一掌斜着劈向对方左肩。一时间,黑暗的小屋中,二人你来我往,过起招来。然而越往后,龙在野的心就越凉。
你道为何?原来在你来我往中,他已从对方的招式上,辨认出对方的身份。一想到自己的父亲想杀了大哥,而这个好叔叔又招招欲置自己于死地,龙在野一时心如刀绞。
练武之人,特别是在对战之时,最忌分心。而此时,龙在野认出眼前这人的身份,一时情绪起伏,体内真气也如脱缰野马一般横冲直撞。终于,大约二十招后,他只觉喉头一甜,一口血再也压抑不住,喷了出来。
袁新彪一见,心中大喜。龙在野已是不支,他翻转匕首,刀尖对着龙在野的胸口,直直刺了下去。
紧要关头,龙在野顾不得许多,一个转身,躲过要害。那匕首斜着刺向他的胳膊,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他忍着剧痛,伸手抓住还挂在自己胳膊上的匕首,抬一脚踹了出去。
袁新彪措手不及,往后退了一步。谁料龙在野那一招乃是虚招,见袁新彪后退,便撤脚冲到窗边,纵身跃了出去。
“咣当”一声,窗户被撞破。袁新彪心中一惊,心知大事不妙。若被龙在野逃出去,自己这一辈子也就完了。于是二话不说,握紧匕首追了出去。
他追着龙在野一路跌跌撞撞跑到院门前,那院门早就被人从外面锁上。龙在野负伤在身,一时半会儿无法逃走,只好眼睁睁看着袁新彪追到自己身后。
袁新彪心中大喜,也深知那些前去探查的守卫很快就会回来,未等龙在野站稳,匕首一横就刺了过去。
龙在野站在门前,无处可避,眼睁睁的看着那匕首的刀尖离自己的胸口越来越近。
突然,“咣”的一声,院外响起一声巨响。袁新彪心中一抖,然后听到几个守卫颤抖着声音喊道:“二爷!二爷回来了!快点灯,二爷回来了!”
袁新彪匕首一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脑中只有反复的想着,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龙在野见袁新彪顿住身形,立刻忍痛纵身一跃翻过墙头,重重摔在地上。他抬起头,对着急冲冲向这里走来的龙笑海喊道:“爹!”
龙笑海立刻冲上前去,将龙在野扶起来,护在身后。他疾步上前,灌注内力于双腿,对着院门用力一踹!
院中空无一人,只是不远处房顶上,还站着一个人,正要逃走。那身形,正是他的好兄弟——袁新彪!
“袁新彪!”龙笑海怒极,扬手打在门板上,那门板顿时化作一阵尘烟,碎了一地。
“来人!给我追!”
镖局中留守的人左右看了一眼,便纷纷追了出去。
黑暗中,龙在渊看着一群人沿着袁新彪逃走的方向追去,微微一笑,便悄然离开。
再说白重霏。自他离了紫云山,马不停蹄一路向着白剑山庄飞奔,终于在六天后,到达白剑山庄所在的落英山下。
他策马立于山脚下抬头看,只见半山腰云雾缭绕之中,隐隐可见一巍然庄园。白瓦白墙,一派庄严。白重霏撇撇嘴,下了马,向着白剑山庄拾阶而上。
细雨纷纷,雾气笼罩,一股若有似无的寒气萦绕在身边。白重霏紧了紧衣领,走着匆忙,他现在仅穿着一件单衣。虽说中真气护体,不过在山中行走,依然觉得冷。近日奔波劳顿,还未全好的左肩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便进入白剑山庄的地界。只见山道上修着一座主楼,中间是紧闭的大门,大门之上又几名白剑山庄的弟子持剑站在上面。看见白重霏一人牵马走来,一人喝问道:“来者何人!”
白重霏抬头见了,心知目的地已到,连日来放在心中的大石也豁然落地。他哈哈大笑,说道:“告诉你们庄主,白重霏答应她的没做到,特来领死!”
谁知那弟子探出头仔细看了看他,问道:“你是白重霏?冰狐白重霏?”
“正是!”
“可有凭证?”
白重霏觉得好像,伸手往自己身上摸去。才想起随身的白狐玉佩被龙在渊收走,而自己走得匆忙,竟忘了拿回来。转念一想,他抬头看着那名问话的弟子,脚尖一点。
只见他身体轻盈的冲上半空,未及落地,身躯一扭,便落到那弟子面前。那人还未看得清楚,就觉得一道青烟影子在眼前一晃,跟着就觉得头皮一松。再一看时,白重霏又落回地面,手上拿着一根儿黑色发带。那弟子这才后知后觉摸摸脑袋,自己的发带就在一瞬间,被白重霏抽走了。
“好厉害的轻功!”众人一见,心中暗自惊叹。
随后,竹门缓缓打开。一弟子跳下主楼,一路飞奔,一边跑还一边大喊。
“大少爷!大少爷回来啦!”
白重霏目瞪口呆,半晌回不过神来。直到有弟子走到他面前牵了马请他进庄,他才哦了一声,跟着弟子走了。
48.团聚
白重霏在弟子的接应下,进了白剑山庄。
沿着山路一直往上,不多时,但见云雾缭绕中,一座庄院露了出来。白重霏定睛一看,好一座巍然的山庄。白墙白瓦,房檐飞翘,依山就势,延绵怕有三五里地。
白重霏还要细看,突然听见“嘎吱”一声,紧闭的山庄大门缓缓打开。
一行人从里面鱼贯而出,而走在最前面的,就是现任庄主白晨衣。
只见她穿着一件素色外袍,挽着长发,提着锦云剑。快步走到白重霏面前,上下打量一通,最后视线停留在白重霏的左肩之上,眉头微微一皱。
“白重霏见过……白庄主……”白重霏犹豫片刻,还是叫了一声庄主。
白晨衣听了,也不搭话,只是双眼之中流露出淡淡的失望。白重霏见不得这样,不由得撇过头去。
“你的肩膀怎么回事?”白晨衣伸手直接搭上他的左肩,触及伤口,白重霏忍不住微微瑟缩。
“来人,送大少爷进庄!”白晨衣不待他有任何动作,右手下滑紧扣住白重霏的手腕,便把人往里面拉,“找几个大夫过来!”
白重霏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拉走了。
进了不记得几重院落,最后在后花园旁的一处小院停下来。
“我平时就住这里,你也跟我住一起,里面的房间你自己挑。”
白重霏听了,连连摆手:“庄主清修之地,怎敢打扰——”
话还没说完,只见白晨衣霍的转身,目不转睛的看着白重霏。良久,她长叹一口气说道:“你为何说这等话,你是我儿子,这里就是你家。不然……我叫人单独誊一个院子给你?”言语中,还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白重霏心中叹口气,没在说话。白晨衣微微一笑,拉了他便进了屋去。
很快,处理好伤口,所有人都下去了,屋中仅留白重霏、白晨衣和白重修三人。白重霏正要开口说话,却又被打断了。
“有事等下再说,你二人先随我来。”
白重霏看看站在身边的白重修,对方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白晨衣带着二人来到正房,绕过厅堂,在屋角拜访的一个花瓶上用力一按。只听得墙壁“咔嚓”一阵乱想,后面露出一道暗门。
走进去,却见里面陈设像是一个佛室,然而案桌上供奉的,却不是佛像,而是一尊牌位。
“自从十年前你离开竹楼,就再也没有回去过。我知道你心中有怨,也不怪你。今天你自然来了,就给你师傅,上柱香吧。”白晨衣一边说了,从一旁取来一炷香,点燃了,端端正正跪坐在蒲团之上。
白重霏心中讶然,抬头仔细一看,却见那牌位上用篆体刻着“亡夫濮阳熙之灵位”,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未亡人白晨衣”。他忍不住眼眶一红鼻头一酸,取了香,站在白晨衣身后,端端正正跪下。
若说此前还有怀疑,见了此情此景,他心中早已相信白晨衣。只是当年之事太过扑朔迷离,中间曲折,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白重霏心中暗暗发誓。
祭拜完毕,三人走出佛室,来到房中坐下。
“重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现在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