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他不敢告别的原因是，他害怕杨晨知道和他兄弟多年的自己一直爱着他以后，会误会他一开始接近杨晨的初衷，会觉得他对他的感情恶心。

所以当时的张铭只能以哥哥的身份，默默关注着杨晨，尽可能地满足他的愿望，陪伴他度过那三年。

温柔地注视着沉睡的杨晨，张铭突然想起一句话。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不知在什么时候，上大学的时候或者更早，他就已经把杨晨当成了命中注定的人。

杨晨这个人已经深深刻在了张铭的生命线上，这辈子都无法放开。

“这么早就回来了啊。”杨晨睁开眼，双眸里有着初出梦境的纯净。

“你再睡会吧，想吃什么告诉我。”张铭微笑道。

杨晨仰着头，柔和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看起来很干净，嘴一张一合着，说着那些张铭熟知的菜名。在杨晨微笑的时候，张铭都会微微点头，陪着他笑。

就在杨晨低头的瞬间，张铭无声地对他说了句：“我爱你。”

这句话，是他第一次对健康的杨晨说。

就连张铭自己也不知道，这句话究竟迟到了多少年。

12.初始阶段（二）

在看了张铭的大部分书后，杨晨对法律的兴趣果真培养起来了。在张铭的建议下，他报了一个速成班，每天下午两点准时去那里学习，下午六点半结束。班里的学生大多是从没学过法律的人，剩下的几个是在校大学生，不是为考研就是为司法考试做准备。

杨晨上课的时候很少说话，下课后就直接离开，坐张铭的车回家。比较熟悉的，只有常向他打招呼的几个人。

“杨晨，明天就是五一假期了，今天去喝一杯怎么样？”坐在杨晨身边和他说话的人是这个班里的学生之一，名字叫薛凯。他在大读法律，今年大三。

“我不会喝酒。”杨晨整理着桌子上的资料书，准备收拾完后就离开。

“不会吧，二十几岁的人竟然不会喝酒？”薛凯吃惊道。如今的大学生喝酒比吃饭都平常，这个杨晨竟然说他不会。

“薛凯，我已经三十了。”杨晨转头看了他一眼。

“三十？”薛凯仔细打量着杨晨，“这还真看不出来。”

“我家里还有事，就先走了，再见。”杨晨站起来，迈步向前走，却被薛凯拽住了胳膊。

“我今天生日，宿舍的哥们都找女朋友去了。看在我平时帮你不少忙的份上，就陪陪被众人丢下的我，行不？”

杨晨皱起了眉头。

“我向天发誓，我说的绝对是实话。要不，我把我身份证拿出来给你看看？”说完，薛凯就把手伸进裤兜，拿出钱包抽出了自己的身份证。

杨晨接过来一看，确定是真的：“那你可以把舍友和他们的女朋友都找来，陪你过。”

“果真是三年一代沟，如今破坏二人世界是要被诅咒的，我可不想打一辈子光棍。”薛凯沮丧道。

最后经不住薛凯的软磨硬泡，杨晨只好答应陪他去喝酒。张铭说过他今天有事要忙，自己今天又提前下的课。现在这个时间，张铭应该还没赶过来。掏出电话，杨晨拨通了张铭的号码。

“班里有人过生日，让我陪他喝酒，今天就不回家吃饭了。你现在还没到小区门口吧？”问了几句张铭的工作情况后，杨晨说道。

“还没有，我刚到停车场，正准备上车。”张铭在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不管多累都要好好吃饭，别让杨宋玩太久游戏。”杨晨嘱咐道。

“恩，我知道。到了喝酒的地方记得把地址发给我，喝完了我去接你。”杨晨班里的人他都见过，虽然看起来都不像坏人，但是还是提防着点比较好。

“我自己能打车回来。”张铭今天很累，应该让他早点睡觉，“你这么累就早点休息。”

“地址一定要发。”张铭强调着。

“我知道了，会发的，再见。”杨晨说完挂了电话。

薛凯贼兮兮地望着杨晨：“刚才在给谁打电话报备，老婆还是女朋友？”

“我哥。”

“不会吧，什么哥连三十岁的弟弟都要管。”自薛凯十六岁开始，他家就对他实行放养政策，根本不管了。

一路走出小区，杨晨跟着薛凯沿着公路走着，在走到两三站之远的大门口时，停了下来，过天桥来到对面的小吃街。

“这里有几家饭馆的菜很不错，价格也不贵。”薛凯大咧咧进了门，进了一个小包间，问老板要了一箱啤酒后，开始点菜。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不错。”薛凯的手指在菜单上点了点几个菜，向杨晨推荐。

杨晨不安地看了眼薛凯脚边的啤酒箱，说道：“一箱啤酒太多了。”

他在上高中的时候只偶尔和张铭在家里喝喝酒，三瓶开始头晕，五瓶直接醉倒。薛凯这次拿出来一箱啤酒，对两个人来说真的太多了！。

“没说要喝完嘛，随意。”薛凯开了一瓶酒，给他和杨晨都倒了满满一杯，“第一杯，先祝我生日快乐！”

菜和米饭还没上桌，薛凯就以各种理由和杨晨碰了四五杯。这几杯喝下来，杨晨的脸已经开始泛红，怕胃不舒服，赶紧夹了一点才塞进嘴里。趁着脑子还清楚，给张铭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自己所在的地点。

薛凯本来心情就不好，杨晨自来到这里后都没有好好发泄过。喝到最后，竟然越喝越带劲，谁都不动筷子，只顾着喝酒。

“会吹牛不？”薛凯举起放在桌上的骰子，放到专用的杯子里摇了摇。

“不会。”杨晨虽然头晕的厉害，但是舌头还比较利索。

“切，那就继续碰杯吧。”薛凯举起了玻璃杯。

杨晨同样拿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

一直打算只喝一点，怎么真的喝起来，就成了这副样子。

薛凯抿着酒，笑着说道：“怎么看你都不像一个三十岁的男人，性格什么的，觉得和我差不多大啊。”

“你醉了。”杨晨平静道。

“爷酒量好着呢！”薛凯拿起空杯子，又倒了一杯。

“爸爸，怎么家里就你一个人，我爸爸呢？”杨宋坐在饭桌前，吃着馒头。爸爸不在，饭菜都没有以前丰盛了。

“你爸爸跟同学去喝酒了。”张铭回答。

“喝酒？原来我爸爸还会喝酒啊。”杨宋笑嘻嘻道，“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情。他酒量怎么样？”

酒量？！

张铭倏地站了起来。

他接电话的时候过于疲惫，竟然忘记了杨晨酒量不好，根本不能多喝。

现在已经快八点了，他得赶快去杨晨喝酒的地方看看，要是出什么事情就糟糕了。再次看了眼杨晨发过来的短信，张铭给杨宋打声招呼就穿上外套出了门。一路上，张铭把车开的飞快，直直向大驶去。

近半个小时过去后，张铭终于出现在大。欣欣饭馆，是在大的对面的小吃街里。将车停在路边，张铭上了天桥向对面走去，昏暗的灯光下，看到两个男人正彼此相依着靠在墙上，其中一个的头深埋在另一个的胸膛。

走的更近一些，张铭发现，那个被压在墙上的人，赫然正是杨晨！。

“让开！”直接推开靠在杨晨身上的人，张铭搂住了杨晨的肩膀。

“你干嘛推我！”薛凯浑身都是酒气，脚步虚浮地走到张铭身边，“我就是靠在他身上睡会儿，我又没犯法！”

薛凯弯腰伸手，试图把杨晨拉过来。

“啪！”

张铭直接拍掉薛凯放在杨晨胳膊上的手。

“再碰他小心我对你不客气。”张铭转而温柔地看着杨晨，“走，我们回家。”

“杨晨不能跟你走，他还要等他哥呢。”薛凯打了个酒嗝，口齿不清地说道。

一直昏昏沉沉的杨晨此时终于睁开了眼，笑道：“他就是我哥，我跟他回家，你，一边凉快去！”

“不行啊，杨晨，你不是说让我跟你回家吗？”薛凯摇着食指，“做人，不可以说话不算数。”

杨晨挣开张铭的束缚，侧身面对着张铭站着：“他要跟咱回家，你说怎么办？”

张铭转头看着薛凯，冷着脸问道：“记得宿舍在哪栋楼吗？”

薛凯刷的站直了，严肃道：“报告，不记得。”

张铭看了他一眼，搂着杨晨上了天桥。

“一路跟好，小心从天桥摔下去。”

13.初始阶段（三）

其实薛凯的意识比张铭所想的要清楚很多，他记得自己的宿舍在哪一栋楼，也记得是第几层哪个房间。他之所以装醉，装作不知道，只是不想回宿舍，不想面对宿舍里的那帮人。

“张哥，卫生间在哪里？”看着张铭将杨晨安顿在沙发上，薛凯晃悠过去问道。张铭的姓氏和名字，是在他和杨晨喝酒的时候知道的。

“我带你去。”张铭走在前面，帮薛凯打开了卫生间的门，“我给杨晨冲蜂蜜水，你要不要？”

“要，谢啦。”

张铭随手关上门，看到杨宋正穿着睡衣站在卧室门口。

“作业做完了？”张铭问道。

杨宋点点头，邀功似的说道：“我洗了碗，做了作业，连澡都洗过了。”

张铭摸摸他干燥的头发：“没洗头？”

“恩，爸爸说每天都洗头对头发不好。”自从杨晨好了以后，杨宋一直很听他的话。

“爸爸，里面的人是谁？”杨晨悄悄问道。

他刚才看到一个人影进了卫生间，看衣服和身形，并不是爸爸。

“就是和你爸爸喝酒的那个同学。”张铭摸摸他的头，“我去给你爸冲蜂蜜水，你过去陪陪他。对了，今天喊我就喊张爸爸吧。”

杨宋懂事地点点头，他知道在有外人的情况下，要注意自己对张铭的称呼。

杨宋到沙发旁的时候，杨晨正闭着双眼靠在沙发上，似乎就快睡着了。杨宋轻轻坐在沙发的一角，没有吵他。在记忆里，这是他第二次见爸爸喝酒，而上一次是今年过年的时候。

那天晚上张爸爸出奇地高兴，就开了瓶白酒躲在阳台上喝着。结果被爸爸发现了，偏要一起喝。他抵抗不了爸爸的攻势，只好再拿出一个酒杯，给爸爸倒了一点。没想到一直怕辣的爸爸眼睛眨也不眨地，一口气全喝光了，更是没完没了的要下一杯。

为了爸爸的身体，张爸爸给他喝了两杯后就不愿意再给了。谁知爸爸直接扑上去开始夺酒瓶子，张爸爸的背面就是阳台，看到爸爸那豁出去的架势，担心他不小心摔下去，便只好让着他，把酒给了。

不给还好，一给可糟糕了。爸爸一拿到酒，就开心地抱着酒瓶子跑回客厅，背对着张铭把瓶口对准嘴，像喝水似的往嘴里灌。结果，在张爸爸绕过去要酒瓶子的时候，直直喷了张爸爸一脸酒。

盯着满脸酒和口水的张爸爸，爸爸终于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立即把酒瓶子放在茶几上，拿袖口给张爸爸擦脸。一边擦一边苦着脸说道：“我爱你，我爱你，你不要生气，我害怕。”

那时候，杨宋也以为张爸爸生气了。但是张爸爸只愣了那么一瞬，便轻轻亲了爸爸的额头，温柔地哄着他，让他别怕。

觉察到张爸爸真的不怪他了，爸爸拉拉张爸爸的袖子，又指了指刚才放在茶几上的酒瓶子，傻笑道：“再喝一杯，好不好？”

杨宋盯着杨晨的睡颜，思索着一直没有想清楚的问题。

为什么爸爸在喷了张爸爸一脸酒后，不是道歉反而是说我爱你呢？这个不像是张爸爸给他教的，那么，爸爸是跟谁学的？

“杨宋，你先坐到那个沙发上。”

“恩。”

杨宋听话地挪了位置。

张铭端着两杯蜂蜜水坐在杨晨身边，茶几上放一杯，手里拿一杯。

拍拍杨晨的肩膀，张铭说道：“杨晨，快醒来喝点蜂蜜水，喝了能舒服一些。”

杨晨晕的迷迷糊糊地，听声张开嘴，闭着眼喝下了温热的蜂蜜水。此时，薛凯也从卫生间走出来，走到沙发上坐下来，手捂着额头靠着沙发背。

“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喝啤酒不像白酒，只要喝顺了，排出去就不会难受。在卫生间呆了这么一会，薛凯几乎已经清醒了，只有头隐隐作痛。

“酒醒的差不多了？”张铭把茶几上杯子推了过去。

“恩。”薛凯和杨晨还比较熟悉，和张铭可是第一次见面，说话行动难免有些拘谨。

“一会你就睡在那边的书房。”张铭说道。

“现在还早，我还是回去睡吧。”迟早都要回宿舍见那些人，他今晚还是回去比较好。

“既然小晨答应让你在这里住，你就住着，要不然他明天起来会不高兴。”张铭拿起两个空杯子，站了起来，“洗澡的话，用洗手间第一层的沐浴露和洗发水。”

一听这个，杨宋郁闷了：“那个是我的洗发水啊。”

吓，薛凯也郁闷了，他怎么可以用儿童产品。

张铭面色不改道：“二层的洗发水和沐浴露就快用完了，只够我和小晨用。这几天太忙，忘记买新的。”

杨宋挠了挠头，他刚才不小心把那瓶洗发水碰掉了，捡起来的时候感觉挺沉的，怎么就没了呢？

“没关系，小孩子的东西不掺杂有害成分，对身体无害。”听张铭这么说，他只能微笑。反正用小孩子的东西又不是第一次，没什么大不了。

喝了蜂蜜水后，杨晨总算清醒了一些。在张铭的帮助下洗过澡后，就嚷嚷着身体不舒服，要回房睡觉。看到张铭和杨晨进了一个房间，薛凯作为一个大男人，并没有多想。大概是他的突然到来害的他们得挤一个房间，他是这样认为的。

在床边向往常那样准备好蜂蜜水，怕杨晨睡得不踏实，张铭便决定先看会书，等杨晨完全睡熟了自己再睡。

夜已经渐渐深了，张铭将床头灯调到最暗，准备躺下睡觉。看到杨晨把被子踢开，腿露在了外面，他便凑过去帮杨晨盖被子。离开的时候，却被陷入梦中的杨晨拽住了手。

“爸爸。”

他听到了杨晨的梦呓。

再老成也是个十七岁的孩子。

任凭杨晨拉着，张铭就这样侧身躺了下去，与杨晨面对面。

长长的睫毛，光滑的脸颊，微微张开的嘴。

杨晨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睡在他身边，沉沉地睡着。

看到杨晨如此满足地睡在他身边，他就无法克制住想要碰触他的念想。

此情此景，一如当初。

14.初始阶段（四）

那是年的夏天，为了庆祝杨晨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得以和正在读高一的张铭进入同一所学校学习。杨晨的父母找了家好一点的饭店，请张铭一家吃饭。

饭桌上，六口人笑呵呵地坐在一起，吃着可口的饭菜，其乐融融。心里高兴，杨晨的父亲杨远就开了瓶白酒，打算和张铭的父亲张泽一起喝酒。

“张铭，你也来一杯？”杨远拿起小酒杯，倒了满满一杯白酒。

“恩，谢谢张叔。”

张铭连忙站起来，接过杨远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此时他已经上高一，人缘极好的他没少参加同学间的生日聚会，酒量已经锻炼出来了。

“小晨，你要不要也喝一杯？”张泽晃晃手边的空酒杯，试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