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

看见钱包里的照片，杨宋合上钱包还给了张铭。

“我就知道，你一直喜欢我爸爸。”杨宋说道。

张铭这才想起，钱包里的照片还是以前那张，他竟然忘了换掉。

他微笑着看着杨宋：“不想和你爸爸一起离开这个家，对不对？”

杨宋点点头。

“那就永远不要告诉你爸爸这件事，他知道了，会立即离开，不管你愿不愿意。”张铭接着说道。

“嗯，我不会告诉他。”杨宋红着脸问道，“张爸爸，你会找女朋友，和她结婚生孩子吗？”

“不会。”张铭肯定道。

“不会什么？”戴着眼镜的杨晨朝他们走了过来，由于是第一次戴眼镜，不适应，步子迈的不怎么稳。

“杨宋问我会不会玩一个新出来的游戏，我说不会。”张铭走过去扶着杨晨，“晕的这么厉害，就该去换个度数小点的镜片。”

“再戴一会看看吧。”杨晨说完转头看着杨宋，“以后不要问你干爸那种问题，游戏，他一天忙着工作哪里有时间玩。”

“你让他，叫我干爸？”张铭奇怪道，“怎么听都没有张爸爸顺耳，感觉很见外。”

杨宋在一旁拨浪鼓似的点头。

“叫张爸爸不会让别人误会吗？”杨晨自有自己的考量。

“又不会误会我是张爸爸的孩子。”杨宋不满道。

是怕误会他和张铭的关系啊，杨晨的脸红了红。

但是被张铭照顾了这么多年，杨晨不好因为一个称呼跟张铭计较。

“既然你们都不喜欢，那就不改了。”杨晨牵着杨宋的手走在前面，“走，我们去挑个眼镜架。”

10.重新生活（五）

不好意思花张铭的钱，杨晨在选择镜架时根本不看贵的。后来在张铭的坚持下配了个金丝边的无框镜架，戴上后，给杨晨平添了一股书卷气，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睿智。用杨宋的话来说，就是有当电视剧中伪君子的潜质。至于整副眼镜的价钱，张铭拿到发票后就装进了裤兜，杨晨根本没有看到的机会。不要说可以数张铭掏了多少钱，那时候，杨晨还在里面进行第二次验光。

当天下午，杨晨张铭的陪伴下买了一本讲电脑基础知识的书，打算熟悉熟悉系统的使用方法。晚上把张铭赶到了卧室，一个人霸占着书房说是要学习。

门被反锁了，唯一的钥匙也被拔掉。

“小晨，我接的案子明天要开庭，现在待在书房的人应该是我，你出来。”张铭在外面敲着门。

“明天开庭，今天更应该好好休息，非得看不可的话，我明天早上早点叫你起床也一样啊。不想早起的话，躺在床上看会也行。”杨晨坐在电脑前翻着书，说话声音比平时大了好多。

“小晨，我的资料还在书房里。”隔着门板，张铭的声音也大了一些。

想趁着他开门的空当把他拉出去吗？

杨晨忍住笑：“你的资料我都放床头柜上了。”

今天书房的电脑开了一天，辐射太强，睡在里面对身体不好。杨晨今晚睡书房，张铭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小晨，你不让我睡书房，我就去睡沙发了。”张铭这句话直戳杨晨软肋。

杨晨今晚睡书房的目的就是让张铭在卧室睡个好觉，此时张铭却要睡沙发。

书房好歹还有张一米五的床，沙发，很难窝下张铭那样身高一米八五的人。

这里虽然不及卧室，但是比沙发要舒服很多了。

那么，就这样向张铭妥协？

这对于杨晨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

“你不让我睡书房，我就去睡沙发。”杨晨直接打开了书房的门。

“那你一会睡沙发吧。”张铭竟然同意了。

看着张铭拿着资料进入书房，杨晨捧着书盘膝坐在沙发上，在略暗的柔光下看着书。

以前的模式可不是这样的，书翻到十三页，杨晨一边盯着书上的字，一边拉过坐垫抱在怀中神游太虚。

在他的印象中，张铭一直像亲哥哥一样照顾自己，连好多常人无法注意到的细节，张铭都能一点不漏。还记得一次夏天去饺子馆吃饺子，刚打完篮球不久的杨晨正走向正面对风扇的位置，却被张铭抢了先坐下。

一开始他觉得郁闷，平时的张铭都会把那个能吹风的位置让给自己，这次这么有反常理，难道是担心他感冒？

杨晨一边猜测着，一边吃着刚端上桌的水饺。

风扇就在桌边的墙上，即使它始终朝着一个方向吹，杨晨这边也和张铭的位置差不多凉快。胃口大开的杨晨埋头吃着香极了，不一会儿就吃得差不多见了底。看着张铭碗里过半的饺子，杨晨熟稔地夹起一个放入嘴中。

不同于杨晨碗里的饺子，张铭碗中的饺子已经有些凉了，看着自己还冒着热气的汤碗，杨晨终于明白了张铭坐在那个位子的原因。

是想让杨晨吃到热腾腾的饺子。

“怕饺子凉了，为什么不关风扇？”杨晨当时皱眉问道。

“你那么怕热，关了风扇还怎么吃饭？”张铭笑了笑，“刚好我这几天牙疼，不能吃太热的东西。”

回忆一点一滴的涌进脑海，杨晨发现，不管张铭做什么，出发点都是为自己好。

同理可得，张铭让他睡沙发，肯定也是为了他好。既然这样，事情就不会像表面所看到的这么简单。

杨晨把书合上放到一边，躺在沙发上装出一副睡着的样子。

果不其然，他闭眼还没一会，张铭就轻手轻脚地从书房走出来，向沙发的方向走来。

杨晨打个哈欠，转身面朝沙发里面。

“就知道你在沙发上看书会很快睡着。”张铭轻叹着，手伸到杨晨的身边。

“是想等我睡着后，把我抱到卧室？”感受到张铭的手指碰到了自己，杨晨突然睁开了眼睛，“无法将反锁在书房内的我送进去，睡在沙发上的就可以，对不对？”

“你误会了。”张铭慢慢说道，“我是出来泡咖啡的，看到你睡着了，打算给你盖条毯子。”

怪不得身体暖暖的，看到盖在身体上的蓝色毯子，杨晨红了脸。

“好好睡吧，晚安。”张铭随便泡了被速溶咖啡，端起来打算回书房。

“我看会书再睡。”杨晨拿起书，继续看了起来。

竟然猜错了，他好失败啊！。

端着咖啡杯进入书房，张铭随意将咖啡杯放到桌上。

幸好他在接近杨晨的时候拿了块毯子，要不然，就真的——。

张铭突然笑了，还好是以当年的性子来揣测杨晨的内心，要不然，他就被抓个现行。

要是被杨晨发现自己对他比以前还好，迟早会怀疑他的那句话。

我喜欢的，是曾经痴傻的你。

我从天真到多愁，轻狂到沉默，都是这个我。

你若要爱我就爱每一个阶段的我。

……

你若要爱我，就用你的一生一世陪着我。

如同歌中所唱的那样，他爱着任何时候的杨晨，也愿意用一生一世去陪伴着他。

杨晨从小到大，外貌和性格都会发生变化，而始终不变的是张铭对他的关心和爱。

“咚咚咚！”急切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张铭走过去打开门，杨晨眼睛亮亮地站在外面。

“你曾经说过你会永远对我像亲弟弟一样好，对不对？”杨晨问道。

张铭点点头。

“那我们一起睡卧室吧。”杨晨提出。

“你不介意？”张铭吃惊道。

“小时候一起睡了那么久，现在也不算什么吧。”杨晨笑着看向张铭，“更重要的是，我相信你。”

杨晨继续强调道：“你给我说什么，我都相信。你说过男人你只爱曾经痴傻的杨晨，我为什么要防备你？”

面对如此信任着自己的杨晨，张铭强忍着内心的冲动，不对他说出事实。

“你先去睡吧。”不能再和杨晨呆太久了。

“我进来看书，不懂的地方还能问你。”

张铭这才发现杨晨手中还拿着电脑书。

“好。”张铭点点头，“那电脑给你用，我坐在书房的沙发上看资料。”

杨晨感激一笑。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坐在电脑前，一个坐在沙发上干着自己的事情。

“张铭。”杨晨转动转椅，面向着张铭，“如果我继续在沙发上看书，你会一直等我睡着，将我抱到卧室后再休息吧？”

“恩。”

已经对杨晨撒过谎，张铭不想再骗杨晨。

“还好我没忘记你的性格，要不然，你明天就要顶着黑眼圈去法庭了。”杨晨随意说道，转身继续看着电脑屏幕。

在微弱的键盘声中，张铭痴痴地看着杨晨的背影，他是不是，可以对这段无望的感情抱点希望？！

11.初始阶段（一）

自杨晨坦白后，家里的早餐就变成谁起的早谁做。先前一直处在高三的生活状态，有着早起习惯的杨晨自然比张铭起床早一些。过去的一个多礼拜中，每天张铭和杨宋起床的时候，杨晨的早餐都已经做好。

“又是炒饭和粥。”杨宋苦着脸坐在餐桌前，“爸爸，有老师说吃米饭吃太多会得香港脚啊。”

“有的吃就不错了。”杨晨坐在杨宋的对面，“我刚上小学的时候啊，每顿早餐都要去学校门口买。顿顿吃包子，还是那种肥肉很多的包子。”

杨宋扒了口米饭，说道：“那是你每天起太晚，为了不迟到只能买两个包子往教室冲。”

想起当年每天都起的晚，只能在门口买两个包子踩着铃声进教室的悲催日子，杨晨转头看着坐在他和杨宋中间的张铭：“是你出卖我的吧？”

张铭摇摇头。

“你的那些事情，奶奶早当成故事讲给我了。”杨宋眯起眼笑了笑，“所以想乱编故事蒙我，是蒙不住的。”

杨晨：“……”

“杨宋你好好吃饭，明天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张铭温柔道。

杨宋偷偷看了杨晨一眼，悄声说道：“只要不是炒饭就行。”

“恩，我知道了。”张铭转而看向沉默的杨晨，“在想什么。”

“直到刚才我才注意到。”杨晨看向张铭，“就算每天早上做炒饭，也可以做出很多花样啊，扬州炒米、老干妈炒米、牛肉炒米……”

杨宋默默低头扒着米饭，其实重点不是用什么炒，而是他不想再在早上吃米饭了。

“书看的怎么样了？”等杨宋上学后，洗过碗的张铭和杨晨一起坐在沙发上。

“觉得没什么学习状态。”一直觉得自己自学能力还不错，杨晨不明白为什么这一个多礼拜的学习一点效果都没有，“可能关键处就在于，我不知道自己学习法律的原因吧。你呢，当时为什么学法律？”

“因为当时觉得，当律师可以赚更多的钱。”张铭十分坦诚。

没想到张铭学习法律的理由竟然这般实际，杨晨不好意思道：“我还以为是别的原因。”

“以为是惩奸除恶一类的高尚理由？”张铭笑道。

杨晨点点头。

“你知道吗，杨晨。虽然你看起来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心境却单纯的要命。你，爱憎太过于分明，也很容易相信别人。虽然有时候语言犀利，过于刁钻，但是总会给人留有一丝余地。”张铭垂下双眸，杨晨看不到从那双眼睛流露出的无尽宠溺。

“听起来人很好的样子。”想起高中同学对自己的评价，杨晨道：“同学都说我看起来很不好相处。”

“你啊，平时不喜欢笑，又不爱和不熟悉的人说话，当然会给人那样的感觉。”张铭安慰着，“他们只是说说，并不是讨厌你。”

“只是被别人评价不好相处而已，你不用这样安慰我。”

杨晨一直只在乎亲近的人的想法，别人怎么看自己，他从来都不关心。他曾经坦白的告诉别人，他做事情就是对人不对事。他觉得好，觉得亲的人，怎么对他他都可以容忍。同一件事情让别人去做，很可能就会惹得杨晨发飙。

“没办法喜欢上法律，就不要再学了，换别的也行。”张铭突然说道。

“我再看看吧，说不定看的多了，就感兴趣了。”为了让他能够掌握的更快更好，张铭甚至让他父亲把大学四年的课本都快递过来了，他不能只看一点就放弃。

“好，如果你真想学法律就给我说，我给你报个班，那样学起来更快一些。”张铭说完站起来开始穿外套，看样子是要去上班了。

“我和杨宋的午饭也由我来做吧，你每天中午都赶回来做饭，太累了。”当张铭知道杨晨的真是状况后，就把王婶给辞退，每天中午自己回来做午饭。

“没关系，家离律师事务所一点都不远，来回挺方便的。你身体最近才恢复，杨宋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中午这餐绝对不能含糊。”张铭穿好鞋站在门口，最后强调着，“千万别在我回来前抢着做好饭啊。”

“知道知道，我做的饭最糟你们两个嫌弃了。”

张铭笑了笑，关门离开。

看英语之类的资料还好，为什么这几天一看和法律相关的书籍他就瞌睡。书刚翻开没十分钟，杨晨的眼皮已经沉的睁不开了。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镇绿茶，冰凉的饮料入喉后，他终于清醒了一些。睁开眼，书又莫名地翻到了扉页，杨晨这才发现这一页的角落里写着这样一句话：深情即是一桩悲剧，必得已死来句读。其笔锋之凌厉，以至于纸张都被划破。

杨晨记得这句话出自《四月裂帛》，是真爱，就必定至死方休。

看了眼书的封面，是张铭大二上半学期的书，那时候的他应该是刚到张铭的学校，在上大一。原来在爱上傻杨晨之前，张铭还喜欢过别的人，否则，他也不会在课本的扉页写上这么一句话。不管张铭当初是怎样结束那段感情的，既然他之后可以再喜欢上傻杨晨，也就意味着他在傻杨晨之后也会喜欢上别人。

以前总担心傻杨晨是张铭唯一爱过的人，担心他走不出情伤，如今从张铭的书中得到这个信息，杨晨顿时轻松了不少。

将书翻到先前读到的地方，杨晨将发凉的瓶子抵在额头，打起精神继续往下看。

张铭回来的时候，杨晨正躺在沙发上睡觉，书摊开放在身上，手中的绿茶瓶子躺倒落在茶几旁。

拿起杨晨身上的刑法书，张铭放轻动作，给他盖了一条毯子。

想起大学时的一些事情，张铭翻开书，果然在扉页看到了他上大二时写的那句话——深情即是一桩悲剧，必得已死来句读。

那时候，张铭刚在迎新晚会上见过杨晨，经过那次见面，他才知道杨晨在大法学院学习，成了他的师弟。本来以他们两家当初的交情，张铭是该暑假时就知道杨晨要来学习的人，是该被叮嘱要好好照顾杨晨的人。但事实是，杨晨父母是在不知道张铭在大的情况下，才赞成杨晨报考大的。倘若他们知道张铭在大，绝对不会让杨晨进入大学习。

那次阔别三年多的见面，让张铭起初沉在内心中的喜欢终于膨胀的不可收拾，甚至到了想要对杨晨告别的地步。

但当时的他忍住了，因为他知道杨晨对他们兄弟关系的珍惜，了解同性恋是多么的不被社会所认同，所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