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
为什么偏偏是年，而不是、年！。
如果他早点来这里，就能够以自己正常的状态再多陪陪他们。
面对痴傻的儿子，年幼的孙子。
他们离去的时候该是如何的放不下啊！。
他是傻的，家里又没什么亲戚。这样看来，父母的丧事应该是张铭办的。
“谢谢你代我尽孝。”杨晨转头看着张铭，真诚道。
“应该的。”张铭温和道。
“他们离开前，是不是很不放心我和杨宋？”即使知道他们不可能放心的下痴傻的自己，杨晨还是希望父母是在没有任何遗憾的情况下离去的。
“没有。”张铭握住杨晨的手，看着墓碑上杨晨母亲的照片，“他们知道我会照顾你，相信我会把你和杨宋照顾的很好。”
是啊，小时候，父母就觉得张铭是个可靠的人。
有张铭在他身边，他们会放心的，一定。
“张铭，能否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杨晨抽出手，坐在墓碑前，“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痴傻的杨晨，你不用担心。”
“爸爸，你好了吗？你终于好了！”杨宋兴高采烈道。
张铭拍拍杨宋的肩膀，说道：“别吵你爸爸，我们让他一个人待会。”
“好。”
杨宋顺从地跟张铭离开了。
张铭不知道杨晨独自面对墓碑的时候在想什么，只是当他看到杨晨从大门出来时，他仿佛又看到了多年前的那个自信、骄傲的杨晨。那种耀眼，一瞬间晃了他的眼睛。
“杨宋，爸爸这些年没有好好照顾你，对不起。”经过一番思考，杨晨在心理上也接受了这个儿子。
“没关系的，你康复了就好。”杨宋眯起眼睛，笑得一脸幸福，“我以后再也不会叫你傻爸爸了。”
面对感情融洽的父子，张铭觉得自己成了局外人，一句话都插不上。
“呐，爸爸，你是什么时候好的？快告诉我。”这么多年，杨宋第一次在杨晨面前展现自己小孩子的一面。
“其实，我是在那天去学校的时候好的。”杨晨露出笑容，“要不然，凭傻了的我，怎么给你解围？”
“这样啊，我当时还纳闷，你什么时候记性这么好了。”杨宋撇嘴道，“你也真行，把张爸爸都给瞒过去了。”
杨晨笑而不语。
父亲没有傻时的笑容原来是这样的，竟然这么好看！。
杨宋突然拽住杨晨的胳膊，哭出了声：“既然好了就该早点告诉我们啊……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们有多么替你难过？我每天晚上睡觉前都在祈祷，祈祷你能早日康复。你怎么可以好了还装病？”
杨宋扑倒杨晨怀里大哭特哭。
杨晨拍着杨宋的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是爸爸不好，爸爸不该在康复后继续装病……”
发觉到张铭的尴尬，杨晨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又不知如何说起。
“小晨，恭喜你康复了。”不多问，不多说，张铭只是微笑着站在杨晨的身边。
“谢谢你这么多年的照顾，谢谢你。”杨晨给了张铭一个友好的拥抱。
闻着所爱之人身上的清新味道，张铭温柔道：“你能康复就好。”
这天下午，是张铭和杨宋几年来最幸福的一个下午。他们三个一起逛商场，一起吃下午饭，就像普通的三口之家那样相处着。沉浸在喜悦中的两人都没有发现，每次背对他们之时，杨晨眼中的黯然。
夜已深，杨晨穿着睡衣独自站在床边。
“小晨。”温暖的手掌摸上了杨晨的腰，“你好了，你终于好了。”
白天压抑着的喜悦和激动在此刻全部爆发，张铭转过杨晨的身体，凑到唇上热烈亲吻着。
“身体已经好了还瞒着我们，是想给我惊喜，对不对？”离开杨晨的唇，张铭说道，“之前我就发现你有些不对劲……”
杨晨擦擦嘴，打断张铭的话：“原来你早就发现了我的不对劲。为了试探我，你就带我去墓地？你知道我在那里会装不下去，会暴露出我已经好了的事实？”
张铭怔怔地看着杨晨：“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我该怎么想？”杨晨痛苦地坐在床上，“莫名其妙地从十几年前来到现在，先是知道自己曾经傻了八年，紧接着又要面对父母的死亡。你让我怎么想？”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杨晨听到张铭这样说。
7.重新生活（二）
杨晨抬起头看着张铭，说道：“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是正在读高三的，十七岁的杨晨。”
张铭拨起杨晨额前的碎发，拇指的指腹一遍遍揉过杨晨的额头，说道“冷静点杨晨，或许你只是失忆了。”
“我清清楚楚记得我是在从家去学校的路上，突然意识不清楚，就到了这里。”杨晨猜测着，“很可能，我当时是被车撞了。”
杨晨望着一言不发的张铭，说道：“你能理解吗？突然来到陌生的世界，突然面对着一系列的事情。在这里，他们是我的精神支柱啊，没想到……”
杨晨以为他在墓地的时候已经完全处理好了情绪，谁料此时面对张铭，当时的情绪又泛了上来。
“小晨。”张铭把这个外表看起来三十岁，实际才十七岁的杨晨抱在怀中：“既然你已经来到了这里，父母也已经离去，今天起，就让我成为你的家人，成为你的精神支柱。”
杨晨为难地挣脱张铭的怀抱，尴尬道：“你知道的，我……并不喜欢男人。”
张铭往远处退了退，脸色才灯光下略显苍白：“对不起，让你为难了。”
杨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双手撑着床，脸离张铭进了一些：“我知道这些年都是你在照顾我，但是，我此刻对你只有感激没有爱，我不可能突然爱上一个男人的，你明白吗？”
“我明白。”张铭的眼神暗了暗。
“对不起。”杨晨道歉。
“这不是你的错，我不怪你。”张铭快速说道，“已经很晚了，你洗个澡就去睡觉吧。”
“你呢？”看着那个落寞的背影，杨晨不由自主地问道。
“我已经洗过澡了，现在去书房睡。”张铭忍住痛苦，笑了笑，“本来今晚就有文件要看，睡在那里也方便。晚安。”
不等杨晨说什么，张铭推开门，走出了卧室。
没想到，一场欢喜全是空。
张铭紧紧握着的拳头，此时终于松开。
他自知杨晨多少康复了一些，这几天都是在装傻，自以为是的认为对方是想给他惊喜。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回事。
杨晨好了，只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好。
而是科学解释不了的，十七岁的他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三十岁的他。
坐在电脑前，张铭轻车熟路地打开一个隐藏文件夹，翻着里面的照片。
这些照片有很多都是在杨宋不知道的情况下拍的，他和杨晨的亲密照。
照片上的人笑得很傻气，会对着镜头不知所措也时常会被吓到。但是每次当张铭握着他的手时，杨晨就会变得很安静，静静地等待着摄影师按下快门。
打开一段视频，张铭插上耳机，按了播放键。
“小晨，这个世界上你最喜欢谁？”率先出来的是自己的身影。那时的他随意地穿着一件圆领体恤，和杨晨同一个款式。
“是张铭和宋宋！”镜头转向杨晨，他伸出手比了个“”，傻傻地笑着。
“为什么对杨宋是昵称，对我就是直接说名字？”张铭沮丧地问道。
杨晨将手指伸进嘴中，最后嘟着嘴说道：“因为宋宋陪我玩游戏，你整天就在看那些我看不懂的东西，你不好玩。”
“那我不陪你拍这个了。”
随着张铭的声音，镜头开始晃动，拍到了房间里的家具。
“我要玩嘛，给我，张铭！”不高兴的杨晨开始大声喊叫。
“不给。”张铭笑道。
“你不给我生气了！张铭，我生气了！”
电脑屏幕上出现杨晨双手叉腰的画面，一脸的孩子气。
“乖，亲一个我们继续拍。”张铭将脸凑过去。
“骗人是小狗！”杨晨扑过去，对着张铭的脸狠狠亲了一口，口水蹭了张铭一脸。
“让我也亲一下！”张铭将嘴凑了过去。
“你说话不算数，张铭，你说话不算数。”杨晨拿起沙发上的坐垫扔了过来。
“小晨，你过来，过来我把给你。”面对发飙的小猫，张铭开始哄了。
杨晨一小步一小步地向张铭身边挪过来。
最后一个画面，是张铭凑到杨晨唇边，亲上了他的嘴。
“啪！”
张铭摘下耳机，随手扔在了桌上。
拿出一个移动硬盘，张铭将电脑中所有和他们回忆有关的东西都剪切了进去。最后只往手机里留了几张照片和一两段视频。
桌面也从两人的合照换成了系统自带的图片。
既然杨晨以后要生活在这里，他就不能让现在的他为难。
他不求心智正常的杨晨能够爱上自己，只求杨晨能给他照顾他的权利。
今生有回忆做伴，他已足够。
如果正常的杨晨能够爱上他，在傻之前就爱上了。
张铭打开网页，开始搜寻有关成人自考的信息。
以杨晨的性格，已经康复，就肯定不会让张铭再养着他。
在杨晨提出之前，他就该帮他查好资料。帮杨晨看看是先学习，拿到文凭后找工作，还是直接找一些他可以干的工作。
想起杨晨的毕业证和学位证也在他这里，张铭突然觉得，让杨晨去学以前的专业就很不错。先学一些基础知识，等掌握地差不多了，就可以带着毕业证去找工作。
那么，明天就去帮他买些书吧。
张铭这样想。
第二天张铭起来的时候，杨晨已经坐在餐桌旁，见张铭出来，他站起来尴尬地解开围裙。
“这些早餐是我自己试着做的，以前在家的时候很少动手，应该不怎么好吃。”杨晨把筷子递给张铭，说道。
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小米粥和蛋炒饭，张铭笑了笑：“你做的，肯定好吃。”
随即低下头，一口接一口地扒着米饭。
以前只是知道杨晨会给女朋友做饭，能吃到他做的，今天还是第一次。
“谢谢你。”张铭满足道。
“比起你做了那么多年，我这一顿哪里值得谢。”杨晨叠好围裙，坐在了张铭的对面。
“张铭，我昨天一夜没睡，做出了一个决定。”杨晨停了一会说道。
“什么决定？”张铭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平静一些。
杨晨直视着张铭的眼睛：“我决定和杨宋两个人搬出去住。”
“杨宋只有八岁，你也只有高中文化水平，出去怎么过日子？”张铭关切道。
“我不是有大学毕业证吗？应该是还不错的学校吧？”杨晨询问着。
“但是你……”
“我可以在上班前多看看书，准备准备。你要相信我的学习能力。”依这态度，杨晨是铁了心要搬出去了。
“在上班前，就留在这里吧。”张铭放下碗筷，靠在椅背上，“不会有比这里更适合你学习专业知识的地方了。”
“为什么？”杨晨诧异道。
“你这么聪明，一定会明白。”张铭望着杨晨的眼，“要学习法律知识，当然跟律师学起来更快。”
8.重新生活（三）
“我不能留在这里。”杨晨仍旧坚持搬出去，“已经给你添了这么多年麻烦，我不能再住在这里。”
张铭严肃道：“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麻烦。”
“我不能不和你在一起，同时又住在这里给你希望。”杨晨强调道。
杨晨最看不惯的就是在感情上拖泥带水的人，不喜欢别人却不明确拒绝，始终吊着对方的胃口。他不喜欢男人，不可能喜欢张铭，就不会在留在这里，整天出现在张铭面前，让张铭念想着。在杨晨看来，他留在这里，就是在给张铭希望，告诉张铭他们还有可能在一起。
杨晨明白，他根本不是同性恋，是永远都不会喜欢男人的！。
他不能仗着张铭喜欢他就留在这里，让他照顾着。
张铭凝视着杨晨的脸，说道：“现在我只是你的家人，是兄弟，不是也不会是别的什么人。”
杨晨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张铭：“你以为你突然这么说，我就会相信吗？”
如果张铭不是很喜欢他，就不会再他傻了之后照顾他八年！。
杨晨相信张铭如今这么说，明示他们两个不会成为恋人关系，是想让他放心地住在这里。
“我爱着的，只是曾经痴傻的你而已。”张铭苦笑道。
“什么？！”杨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谁会放着正常人不喜欢，去喜欢一个傻子？！。
张铭微笑着，好像在透过杨晨的样子看另外一个人：“我一开始照顾你，是因为我一直把你当成最好的兄弟。至于喜欢上傻了的你，也是日久生情。现在你好了，我也该收心了，毕竟你不是他。”
“张铭……”杨晨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有人会喜欢当同性恋的，小晨。”张铭深吸一口气，“既然我最爱的人已经不在，我就会收心去拥有另外一段生活，比如结婚生子。”
杨晨渐渐相信了张铭的话：“同性恋，可以喜欢上女人吗？”
“呵呵。”张铭笑道，“我喜欢过男人就一定是同性恋吗？”
“你……”杨晨不明白了，喜欢男人的男人不是同性恋，那谁是。
张铭起身揉着杨晨的发：“我只是很爱一个人，然后那个人恰好是个男人。这样说，你明白吗？”
只是喜欢那个男人，爱那个男人。
并不是只会喜欢男人，不会喜欢女人。
杨晨明白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杨晨皱眉道，“但如果你要谈女朋友的话，我和杨宋在这里岂不是更碍事？”
“谈恋爱总要等适合的人出现，又不是说要找女朋友就马上出去找一个。”张铭保证道，“你放心，如果我真的有何合适的对象，要结婚，到时候你不走我都会赶你走。”
“不能骗我啊！”杨晨补充道：“骗我你一辈子找不到老婆。”
“你这话有点狠啊，咒我一辈子找不到老婆。”张铭戳了戳杨晨的额头。
“我怕你骗我。”杨晨笑了笑。
“我以前常骗你？”张铭问道。
“你以为呢？”杨晨斜眼看着张铭，“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骗我，要不要我给你一件件数出来？”
“那么久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张铭无奈道，“难得你还记得。”
杨晨没好气道：“你忘了吗？我是十七岁的杨晨，不是你以为的，三十岁的他。小时候的事情我当然记得很清楚。”
“也对。”张铭端起碗，拿着勺子喝起了粥，“只顾着和你说话，粥都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