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正剧版
顾辞,字子川,兖州常德人士,隆泰十三年庶吉士,被帝王赏识曾为太子少傅。
顾子川少年得志,帝王以其治国之才委以重任,入内阁,官居四品,后因弹劾当朝宰辅,于隆泰十七年外放肃州。
时年,先帝病逝,太子即位,国号德盛。
德盛六年,宰辅周定病逝,朝中动荡不安,天子召顾子川回京述职,顾子川联合朝中肱骨之臣,竭力辅佐少年天子,为后世开创了一个太平盛世。
德盛二十八年秋,顾子川辞官返乡,又三年冬至,卒于常德故居,享年五十九岁。
矫情版
顾子川一生都放不下长安。一朝踏入长安,长安就在他心里扎了根。
从少时与太子的相濡以沫,到后来经历了宦海沉浮,人间悲喜,位极权臣。
这大抵是一个垂垂老矣的灵魂回首一生与长安城缠绵的旧梦,亦是怀念往事里不愿忘记的容颜。
三生石畔,奈何桥边,就以此一梦祭奠那一份至死也不忘的执念。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天作之和 年下搜索关键字:主角:顾辞(顾子川) ┃ 配角:帝王(没有名字) ┃ 其它:君臣,年下
楔子
“今日我们不讲《诗经》,老夫于你们讲一个佛门故事:说的是佛陀往世的时候,有一名婆罗门来到佛前,两手各拿了一个花瓶献给佛陀。佛陀见了他,却只说了两个字,放下。婆罗门于是放下了左手的花瓶。佛又说,放下。婆罗门于是把右手的花瓶也一并放下。佛还是说,放下。此时婆罗门不解道,如今我已两手空空,没有什么可以再放下了。佛说,我并非让你放下花瓶,我是让你放下你的六根、六尘和六识,当你放下这些,再没有什么了,你就从生死桎梏中解脱出来。婆罗门这才了解了佛陀‘放下’之理。”
“先生,什么是六根、六尘和六识啊?”稚子歪着头,摸样认真地看着座上的先生。
座上先生笑道:“老夫讲这个故事,是要告诫你们日后若有一日飞黄腾达,且不要执着于眼下的功名利禄、富贵繁荣,得不到或得到了的事物顷刻或化为虚幻泡影,若不知放下,一生执着于此,就丢了读书人的忠和义,后世也会惹来骂名。”
座下孩童皆为十来岁稚子,对佛门故事领悟不深,但都各自做了深思状,看得座上先生会心一笑。
突然座下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声音洪亮地答道:“顾先生,学生懂了!先生是在借佛门故事告诫我们,不要贪图荣华富贵,我们都是读书人,自然是不能和贪慕荣华之人同流合污的!”
这一声洪亮惹得周围学生纷纷附和,那孩子也满脸得意,望向正在捋须的先生,渴望得到赞扬。
然,老夫子看着少年片刻之后,正色道:“倘若你来日唾手得到荣华富贵,功名权势,彼时你还想得起老夫这个故事,悬崖勒马,也不枉老夫教导过你一回。”
顾先生本名顾辞,未到花甲之年,可头发却已灰白,脸上皱纹不多,却都是沧桑的丘壑。兖州冬日严寒,又堆了冰雪,越发觉得他身体单薄,风一吹就倒。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小县城的私塾里教书一教就是三年,一天也不曾虚废过。经他手也出过不少秀才举子,也算是名满乡里的老学究了。据说顾先生早年曾是京官,官居一品大员,可就在他最得势的时候辞官还乡,做了个教书先生,让许多人唏嘘不已。
下了学,顾辞抱着书本慢慢踱步。院外已有一名书童等候,见顾先生出了私塾,恭敬道:“顾老,府上来了贵客,差学生用马车来接您。”
顾辞似是了然,一声不响地坐进了马车。只见马车里狐裘铺得严严实实,榻上放着暖手的炉子,车里提前用火盆子熏得暖暖的,且用香炉驱散了炭火味。榻上的小几上搁着一个食盒,拆开来看,竟然是一碗热馄饨。顾辞捧着碗,食不下咽,顷刻间竟老泪纵横。
从马车上撩开布帘,望向外面冰天雪地的世界。他不由得想起长安城的冬天比兖州还冷,已经……足有三个年头没有回去过长安,早年他外放肃州的时候也曾想念长安城的冬天。虽然冷,但总有人备着暖炉等他,总有人记得他爱吃北城外的赵计馄饨。如今易景换地,这碗馄饨也让他格外的想,想长安,想至交好友,想同僚知己,想……也想那个他悉心教导辅佐了半生的天子。马车里暖熏熏的,累了一天的顾辞不由伏在案上,似是睡了过去……他眼角还含着清泪,嘴边却挂着笑容。
01、
隆泰十三年的冬天,长安城格外的冷。
这年朝廷选拔了一批青年才俊,有幸考上庶吉士的入了翰林院。而状元郎顾子川更得皇上赏识,不仅在翰林院任职,还每日都批准入宫为太子试讲,让许多人都眼红不已。顾子川何许人也,若论聪明那真可谓是当世奇才,无论是考试时候的卷子还是皇帝一时兴起出的难题都答得惊才艳艳。但论为官之道,接触久了就不免觉得此人迂腐清高,虽未明着拒绝,但许多欲结交的达官贵人也不知吃了多少闭门羹。
顾辞得令每日进宫为太子试讲,也就是太子的老师,彼时太子生性顽劣,时常故意捉弄于他。顾子川不恼也不气,耐心教导,甚至玩兴一起陪着太子胡闹之事也做过。
冬至,是民间的时令,长安城张灯结彩,花灯会上云集了不少才子佳人。人群攒动中只见一个及冠的男子肩上扛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在长街上排队看花灯。那孩子玉雪可爱,手里捧着一串被啃得不成形的糖画,一边吃还不忘拍手叫好。
“子川子川,快看那只鸟!好大好美啊!飞起来了飞起来了!哇~”
“我的小祖宗,那不是什么鸟,是凤凰,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凤凰涅盘’么,花灯会的重头戏就是这出,漂亮吧。”
“原来凤凰是这样的,真好看。子川我们每年都来看‘凤凰涅盘’好么。”
“教训了许多次还是记不住,要喊我顾先生或者老师,殿下,看够了吧,我们回去吧,过了门禁的时辰就不好办了。”
“这不行,你要请我吃赵计馄饨!”
“行,吃过馄饨咱们就回去,不许耍赖。”
孩子苦着一张脸,远远得回头看着“凤凰涅盘”,依依不舍。可孩子就是孩子,有了吃食和小玩意儿,什么劳什子杂耍花灯都忘到九霄云外了。一边吃着馄饨,手里还玩着皮影戏的小玩偶,有个莲花灯实在找不到地方塞了让顾辞帮他拎着。此间,冬至的烟花一阵闷响,在天空绽开,埋头苦吃的小孩儿和青年一齐看向天空,欢喜之色溢于言表。烟花散尽,两人相视一笑,顾辞伸手抹去小孩儿嘴边的馄饨馅儿,笑着道:“昨日还说自己已经长大了,今日连吃个馄饨都吃到嘴巴外面了。”小孩儿不满的咬住顾辞的手指,顾辞疼得龇牙咧嘴。小孩儿心里想,这个顾师傅是不怕他的,其他人都把他当大人教,可是顾师傅总把他当小孩儿带。虽然嘴巴里说着长大了,但他还是喜欢当小孩儿,当小孩儿有吃的有玩儿的,有娘亲爱有顾师傅疼,多好啊。
回宫的路上,顾辞牵着小孩儿的手,徐徐道:“殿下,今日做了一天寻常人家的孩子,开不开心?”
“开心。”
“既然开心,就把这份开心记下,记下长安城的繁华,记下这份盛世之下的安康,若要让百姓日日都开心,老人孩童都有所养有所依,你就要记得自己身上的担子,有些事情不是子川一介书生能教给殿下的。殿下那么聪明,虽然顽劣了些,但子川相信殿下将来一定是一位明君。”
“子川……顾先生,学生记下了。”这话若是在上早课的时候说的,顾辞还会颇为欣慰,可低头一看,那小孩儿又埋头啃起了买给他的糖葫芦,不由摇头苦笑。
当年冬至一过,顾辞大病了一场,卧榻整整一个月不曾进过宫。一日,他甫一睁眼就看到太子趴在他床上,正睁着圆圆的眼睛盯着他看。见他醒了,突然大喊道:“胡太老,子川醒啦!”
顾辞正疑惑着,忽然走进一个白须老者,对床上的太子殿下行了个礼:“殿下切不可与顾大人挨得太近,否则病症传染给殿下,这就不好啦。”
顾辞的头正昏着,浑身没力气,也对太子道:“殿下听话,快离我远远地,待臣身子好了再陪您玩耍。”
小孩儿却不依,抱着顾辞还把头挨在顾辞的心口:“我不管,子川一个月没来找我,父皇说你病了,可是什么病竟然生了一个月也不见好,来给你看病的都是庸医么!”忽而小孩儿泫然欲泣的表情就转了晴,指着白须老者道:“所以我让父皇把胡太老借给我,来给你看病啦。”说着洋洋得意地看着顾辞,一副邀功讨赏的模样。
顾辞见他可爱,一心为自己着想,还不顾身份的亲近自己,顿时觉得一份暖意充斥着胸膛,苍白的脸上也有了一丝血色。而这位胡太老定然是宫中御医了,于是顾辞对白须老者点头行礼道:“有劳老大人了。”
“顾大人不必多礼,陛下嘱咐臣一定将顾大人治好,臣只是尽了臣子的本分。”说罢胡太老又问了些病中的症状,号了脉又施了针,嘱咐顾辞不能误了服药的时辰,病中不能着凉,忌食生冷性寒的食物等等。太子在一边听得可认真了,皱起眉头,一脸的忧愁,仿佛病的不是顾辞是他自己。
“生病真可怕,不能吃这不能吃那,那点心总能吃吧,我给子川带了好多桂花糕和冬瓜糖,既好吃又润肺的。”说罢竟然变戏法似的从衣服里拿出一包东西,仔细地打开来,竟然是包裹得精致的各色糕点。顾辞看了,不由一笑,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好吃的点心是最重要的,能让太子殿下把他最喜欢吃的东西分给自己吃,他真是天大的福分哟。
胡太老却正色道:“桂花糕和冬瓜糖虽不是忌讳之物,但是甜食不宜多食,甜食生津,于顾大人的病并无好处。”
太子殿下却愤愤道:“不宜多食,那就少吃点嘛!哪里那么多忌讳!”说着还扮着教训顾辞的角色,一板一眼道:“母后跟我讲,不听话的小孩子才会生病。子川病了一个月,可见你有多不听话,现在知道生病的坏处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不听话了。”
顾辞见那胡太老也忍不住笑意了,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臣多谢太子殿下关心,但是现下臣乏了,想睡觉,太子殿下还是回宫吧。等过几天,臣好了,必定会好好地去听太子殿下的话的。”
太子见顾辞脸色还苍白着,就撅着嘴下了床,把包裹里的点心郑而重之地搁在床上,又伏在顾辞耳边说:“子川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以后每年冬至我都请你吃赵计馄饨,绝不耍赖。”
顾辞在胡太医的精心治疗下病很快见好了,太子也在东宫等着他验收自己的功课。顾辞病愈之后,人瘦了一圈。太子于是把书房布置得奇暖无比,每每上课,桌上的点心总有留给顾辞的,偶尔还会有赵计馄饨打赏。长安极寒的冬天,也变得温暖如春。
02、
隆泰十七年,顾子川虚岁二十五,小太子已经是十一岁的少年郎。这一年顾子川擢升入了内阁,小太子也换了老师。
这年皇上病重,终日在内殿养着,执掌朝政的是当朝宰辅周定。
周定此人说来也是个风云人物,为官四十载,官途沉浮,外放过边关也上过战场,隆泰皇帝少时被托孤于他,他也曾是帝师,一手辅佐隆泰帝至今,两朝宰辅,也是鞠躬尽瘁的老臣了。但是这人老来却愈发的弄权,仗着帝师和当朝宰辅的权威,结党营私,独大朝堂,满朝文武不敢有一丝反对之声。这些年弹劾他的傻子也不少,其下场最好都是外放,终其一生也没有回得了京城。顾辞是个聪明人,这些道理他还是懂的,更何况,他早几年也受到过周定的赏识,但是周定的刻意拉拢他没有做过多的答复。他知道此人开罪不得,但是也依附不得。皇上虽然懦弱,却也不是个傻子,周定毕竟有功,还是大功,也是先帝托孤之臣,皇上动不得,惹不起,所以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入了内阁之后,顾辞的日子却变得难过起来。周定只手遮天,但凡顾辞举荐的能委以重任的臣子都被各种理由外放,或者用个闲职打发了。时值外忧内患之际,朝廷正是用人的时候,顾辞怀着满腔的热忱入了内阁,却又终日抑郁,愈发觉得自己辜负了皇恩。
他刚入内阁不到半年,皇上就突然病重,罢了早朝,养在内殿,闲杂人等一概不见。顾子川在未央殿外跪了一天一夜,皇上也没开恩见他一眼。他心灰意冷百思不得其解,最终还是一瘸一拐地回了府。谁知一回到府上,竟然见到皇上身边近侍,他神色凝重地将一封信交给顾辞,道:“顾先生,皇上有皇上的难处,还望先生顾全大局,以太子为重。”
这封信于顾辞来说是官途的转折,也是他命运的转折。信是皇上亲笔写的,戳着皇上的私印。他忐忑地拆开信,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信中娓娓道来一个君王一生的苦处和为天下百姓殚精竭虑的忧思,作为一个臣子,他还看到了皇上对他的信任和重托,也看到了一个君王的睿智和隐忍。
本来帝王想的是用年轻的资本跟周定耗,可如今边关战祸不断,太子年幼,朝堂动荡,外攘内忧,正当他忍无可忍准备改制内阁的时候,却突然病重,渐觉日不久矣。这一切来得太巧合了,皇上怀疑自己的突然来的病并非偶然,但苦于找不到任何指向周定的证据。他叹息多年的纵容和隐忍错了太多,如今大梦初醒,为时晚矣。当初让顾子川教导太子,帝王不是没有私心的,子川有大才,堪得重用,若让子川成了太子少傅,来日太子登基之时即使周定还在,也不会遭遇跟自己一样的命运。可惜他算错了一步,不该在这时候动了内阁的心思。若他一去,顾子川身在内阁必然是周定的眼中钉肉中刺,除之而后快。故而,为今之计,子川须及时抽身,远离京城是非。帝王在世之时,尚能保得了子川周全。待他日时机成熟,子川再回京辅佐年幼的太子,也就是未来的天子。此为大任,亦是一个君王最后的重托。
顾辞将信反复看了几遍,到能背诵的程度,便烧了这信。他也觉得皇上这病来得太突然,怎么正巧他入了内阁还不到半年,皇上正直壮年的身体就忽然重病到不能早朝的地步了呢。倘若真是周定所为,连天子都敢动,更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内阁辅臣。想必周定之所以暂时没有动他,一是皇上还在,他也不好明着动皇上举荐的人,二是周定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即使入了内阁,可是偌大一个内阁一半都是他周定的人,剩下些中庸的老臣也是敢怒不敢言的角色,他们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顾辞睁着眼睛,想了一夜。皇上让他离开京城,是为了保全他的性命,这是在用天子最后的能力护他。他顾辞何德何能,竟得皇上如此看重,可是就这样离开长安,皇上怎么办,太子怎么办。
翌日,皇上破天荒的带病早朝,顾辞望着金銮殿上坐着的天子,镇定地迈出了一步,“臣有事起奏。”
“顾卿且讲。”
“臣要弹劾当朝宰辅周定。”
届时满朝文武无不惊疑,顾辞此举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个笑话,君王脸上不动声色,片刻拂袖一挥:“哦,顾卿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吗?”
“臣知道,臣要弹劾当朝宰辅周定周大人。周宰辅结党营私,诬陷忠良,收受贿赂,欺君罔上,周家更是仗着周宰辅的官威胡作非为,为患一方,陛下若任由周家为患朝廷,天下危矣。”
顾辞这番话其实是留了余地的,也没有把周定的罪状诉全,而他一腔慷慨陈词,让许多蠢蠢欲动的良臣亦想复合两句。一些看清实事的老臣却频频摇头,心说这个年轻人太莽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