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有礼了,请坐。”
四阿哥信步走到主位上,从桌子上拿过一册精美的账本,“这是你们讨论了一个月得出的结果。”
冷嘲的话语令在座人禁口,账册上用红字清晰得标示了一个数目:二十万。
“安珠大人,与在座几位大人报告一下三座宫殿建造所需的费用。”胤禛向安珠示意道,安珠是这次建造的总工程师。
“是,四阿哥。”安珠颔首,从怀里拿出一卷紫色长缎,“凤宇宫十万两,庆历宫十五万,而崇政殿三十万,,总共五十五万两银子,当然殿内的摆设没有计入在内,如果算上摆设的话,还需至少十五万两,所以工程最少也要七十万两啊。”安珠沉重地说道,与二十万相差太多了。
几位盛京宗室的王爷面面相觑,大清入关后,盛京作为“陪都”,由爱新觉罗氏分出一支族人专门守护盛京皇宫,这几位王爷挂的只是名号,并无实权。沈阳皇宫也有工部专门管理这些宫殿,沈阳工部是直接听命于中央工部的。但这次三座宫殿的走水主要责任在于他们,崇政殿全部是木结构,去年秋天本事天干物燥的时节,只是燃香没熄灭的一点小火就酿成了大火,崇政殿的燃烧也波及到凤宇宫和庆历宫。
这场“大祸”他们也是要承担的,中央不可能拨款那么大的一笔银子,胤禛来沈阳也是为了尽快落实建造宫殿的工程,距离大火已有半年了。
“四阿哥也知道我们这一支族人是一代又一代地守在这里,每年沈阳皇室所需的费用还是靠北京那里拨款的,这二十万两已经是我们全部的资金了。”盛京宗室的代表福骐说道,脸上满满的是尽力的表情,已不能再出“血”了。
“中央每年拨款十万两白银到盛京皇室供养族人,而且据我所知几位王爷可是有不少的产业,理郡王拥有的一座铜矿山每年给郡王带来的利润实在是非常可观。”胤禛翻开一本蓝色的小账本,上面清清楚楚记录着盛京所有王爷的资产多少和产业利润。
几滴汗珠从几位王爷涨红的脸上流下,没想到这四阿哥尚未成年,便逼得他们无语,本以为北京那边即使知道他们在外开设产业,有大量土地,但并不清楚了解他们产业的分布及多少,没有想到……
“我想你们应该还可以再出三十万两,这对你们不会太难,对吧?几位王爷大人。”胤禛并没有让他们出全部,虽然还差二十万,但总有别的方法筹到的。
“这个?”
“难道三十万对你们来说是个小数目,那几位再加二十万两好了?”
“不,不,不,我们就只能再加三十万两而已,四阿哥真是太高看我们了。”福骐连忙摆摆手,摇头道。
“那在十日内三十万就要到位,安珠,选个吉日就动土吧。”胤禛果断吩咐道,率先踏出了大政殿。
“是,四阿哥。”殿内几位忙打千恭送四阿哥。
马车一路向将军府驶去,已经睡了一觉的小十此时是精神奕奕啊,缠着四哥跟他讲盛京皇宫的故事,盛京皇宫虽只有六十多年的历史,但关于它建造的故事、传说有很多,盛京皇宫与北京皇宫有很多的不同,那极富满族情调的“宫高殿低”的建筑风格,更是“别无分号”。
“四哥你刚才说建造那三座宫殿要七十万两,那不是还差二十万吗?皇阿玛应该会从国库拿二十万给你吧。”胤誐一个、一个指头地计算着,要好多银子哦,想想自己那只有五百两的小金库,真是不经花啊。
“呵,你以为皇阿玛是什么事都要从国库拿钱吗?如果都是由国库拿钱,那它岂不是很快就空虚了。”胤禛摸摸十弟的头,剩下的二十万当然是皇阿玛交给他的任务。
“那怎么办?二十万要去哪里拿?”小十瞪大眼睛,一脸苦恼,难道皇阿玛是要他们自己拿钱,可,可他们去哪里得到那么多银子。
“盛京这么大,自然是有人会出这份银子,你啊,就不用你操心了,呵呵。”胤禛拥着十弟,点点他的圆鼻子,看他皱着弯眉,一副苦恼的样子惹不住笑出声。
雅仪茶楼本是一片祥和气氛,但因两拨小霸王的到来把这雅致精巧的二楼原本的宁静打破了。
“达都少爷,扳倒他,扳倒他,哟哟。”只见茶楼上已空出一处,中间放着一张桌子,两个十岁左右的少年正挽起袖子,扳手腕呢!
一个是那日见到的正红旗副都统的儿子达都少爷,一个是那日被达都错愕到的当今皇上的第十子,胤誐阿哥是也!
“主子再把劲,对,就是这样,打倒你面前的混小子,打倒你面前没规矩的家伙。”端林在旁边蹦蹦跳跳的,一劲儿地给自家主子加油,显然声势不如对方浩大,当然了,对方可是带来了好几个侍从,而小主子嫌跟的人太多,就只带了他一个,早知有此一幕,说什么也要劝主子多带几个人了。
“臭小子,今天让你见识见识爷的厉害。”达都突然发力,眼见要扳倒十阿哥了,十阿哥脚上紧蹬着地板,再次扳了回去,两人又开始僵持。
小十已满脸汗水,连眼睛里都流了咸咸的汗珠进去,“哼,你快认输吧!再弄下去,你也是输。”
今日见到眼前这个野蛮小公子本想结交下的,达都也热情地跟他交谈,毕竟两人的兴趣爱好都差不多,有许多话可以聊在一起,达都当然也聊到了他最心爱的弟弟,达弼原本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喝茶吃点心的,聊到他时达弼还很不好意思,但没过多久,小十就给他讲了许多京城的趣事,惹得达弼笑逐颜开,与小十越坐越近,干脆和小十坐到了一个凳子上。
这两人在那里聊得开心,也看不到了坐在对面的达都已用怨恨的眼神看他们,达都很喜爱这个弟弟的,去哪里都带着,但从来都没见到他的达弼笑得那么开心,这可是足够让他火大、愤怒了。
两个小男子汉的比拼再所难免,茶楼里地方虽宽阔,但也不够两人比武比大刀,所以现在就有扳手腕这样的一幕。
“你们两个不要在扳了,不要了,呜呜。”达弼在一旁看着也不知道怎么阻止,周围人巴不得看热闹了,达弼看到达都哥哥和小十哥哥都青筋突起,热汗更是暴流,泪珠子在大大的眼睛里的达弼握住手帕小心翼翼地给离着比较近的小十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看到这一幕达都被刺激到了,一脸愕然的痛心,他最亲爱的弟弟居然给他的敌人擦汗水,更悲剧的是……
“哈哈,主子赢了,主子赢了。”端林看到十阿哥一个使力扳倒了达都欢呼了起来。“主子,快,喝口水,休息一下。”
胤誐一脸得意地坐到位子喝着端林递过来的茶水,拽拽地说道:“怎么样?服气了吧,这下你可要承认我的厉害了吧,达都少爷,嘿嘿。”
达都气愤地等了小十一眼,又转头恨恨地盯着达弼,“哼,走着瞧。”达都一把跩过娇小的达弼,拉着他蹦蹦地跑下楼,几个侍从连忙紧跟上去,“诶,达都少爷慢点。”
“哈哈,输不起哦。”小十冲着达都离开的方向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敢跟我比,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轻重。”
“这位公子,刚才可是在我们这小茶楼尽兴了,本店虽没规定在茶楼里进行扳手腕的活动要罚款,但两位的行径也给本店带来了不便,所以这是账单。”茶楼里的掌柜走了过来,递给了十阿哥一份单子。
单子上写着的二两纹银刺激到了小十,他大叫道:“这么多,你抢劫啊,还有我应该只付一半银子。”小十把账单扔到掌柜的身上。
“你认识刚才走的小公子吧,我们可不认识。”掌柜一脸笃定的贱样,这是已有五个壮实的小二聚集到这里了,“掌柜,是有人不付账吗?”
看着摩拳擦掌的几位,小十妥协了,但还是装出一副嫌弃的样子,“端林,把那几个小钱给他们。”
“哼。”继达都后,小十也是蹦蹦得气恼地下楼了,他现在知道了那二两银子可不是几个小钱而已,而是相当于现在的两千多块啊,他的银子……噢。
第十二章
这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两个小霸王又遇见了,这仇人相见可是分外眼红啊!只不过这回两人眼红可不是因为对方了。
胤誐本在一座观音庙里悠闲地逛着,在殿外望望那有十八只手臂十米高的白玉观音养养眼,谁叫进去殿里还要那么麻烦。首先要脱了脚上的鞋,用圣水洗过脚,洗过手,再用熏香熏熏身子,然后跪着爬进去,对观音那叫一个敬仰啊。研究老半天也没发现这观音有不寻常的小十,就无聊逛啊逛,走到了观音庙最角落的一个外院里。
还没走到那棵大槐树分界的巷口,就听到一道熟悉的细柔声,此时那个声音在高声地大喊着,仿佛拼了全身的力气得喊着,“救命,有没有人?救救哥哥。”
胤誐提起衣袍快速跑到喊声传来的地方,气喘吁吁地小十停了下来,眼前这位不就是前不久才输给他的达都嘛。
“小十,是你!达弼在那里,你帮我照顾照顾他。”在吃力抵抗对方的达都在看到小十后,脸上出现一丝惊喜。
场面一片混乱,有九人在混战对打,达都这方虽说比对方多了五人,可那穿青色袍子的两个二十五、六的男子一看就不是小角色,两人的武功虽说不是顶级高手,但要对付达都五人是游刃有余。
小十听到他的话,忙移步到达弼面前,达弼一人躲在树后,浑身瑟瑟索索,脸上是对达都的担心。其实场上两青袍男子对达都侍从的狠手和对达都的不下手,就可看出两人是想绑架达都这个正红旗都统的唯一儿子。
“达都少爷,你快走。”阿图、阿努已支持不下去了,两人手臂上、腰上、腿上都被锋利的刀剑划出伤口,正汲汲地冒血,其他四个侍从已有一个倒下了,但几人仍然坚持保护达都少爷,不让对方有一丝机会抓住少爷。
“来啊,你们俩个狗鼠之辈。”知道达弼暂时不会有危险,有危险的是达都才是,小十热血沸腾地拔出一直别在身上的宝贝弯刀,加入“战场”。
“小子,这不管你事,奉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一名青袍男子说道,他手上那把利剑已流淌着鲜血,配上那人阴深深的笑,令树后站着的达弼、端林毛骨悚然。端林急急跺脚,眉毛已皱成死结了,知道十阿哥是不会听劝的,端林只好消消地已最快的速度跑出去。
“你们俩才是毛头小子,现在就让老子来教训教训你小子。”小十叫嚣道,弯刀一劈砍向那人,刀锋银光一闪,被那人挡过。青袍男子一个反削,剑锋划过小十,小十持刀挡住,但没想到对方一个发力,让小十倒退了几步,只几手,小十就知道自己与对方的差距,哼,打不过,我还躲不开嘛。
达都一个大喝,抓住达弼的手向巷子里跑去,想要跑到庙堂去,只不过他忘了巷子里是很容易逮到人的,两青袍男子一个跳跃,跃上砖墙,一个大网落下轻易就网到了达都和达弼。
小十奔过去用刀划开绳网,青袍男子跃下来,一剑刺向他,小十向旁灵活闪过,但另一个男子正持剑划向他,小十躲向另一边,但终不敌两人围杀,手臂被重重刺了一剑。
胤誐“呜”的一声,狼狈地跑离,听到巷口一阵响声,“噔噔蹬”的声音向这边靠近,一队镶蓝旗军士兵出现在巷口,情况霎时逆转。
“保护十阿哥,抓住那两人。”领队持剑向身后士兵吩咐道,训练有素的士兵立刻拔剑围捕青袍男子,青袍男子在狭长的巷子里很快被包围无还手能力,手上的剑也被收缴,领队跑到十阿哥面前,单脚跪下,道:“属下来迟,让十阿哥受惊了。”
“啊,小主子你受伤了。”端林张大嘴巴心疼得叫道,小主子居然还流血了。
领队一听,急忙上前查看十阿哥的伤势,“幸好没伤到筋骨,十阿哥,卑职现在就为你包扎。”军队里有几个人士兵是随身都带着伤药等物品。
“嗯,他们几个也受伤了,你们带他们救治救治。”胤誐指着达都几人,达都拥着达弼,瞪大眼睛望着十阿哥,这十阿哥也就那样,并没有大气可言嘛,不过对方也算救了他。
“谢谢。”小声地抛下一句,达都让人救治他的侍从,镶蓝旗军士兵也有几个认识达都少爷的,这时也积极地救治几人。
奉天府尹里是一片谨然,姚府尹大人恭恭敬敬地把四阿哥奉为上宾,这四阿哥上次说要来,哪想中途又派人通知说过几天再来拜访。
府内虽说不如盛京将军那般华丽威武,但如江南园林般的楼阁殿宇还是让人赏心悦目,姚大人虽说在东北这地方管理一方百姓,但姚府大人可是实实在在的江南人,来了几年没怎么习惯东北这地,倒是当官当得越来越油条,与满人官吏斗地天昏暗地,当然这些都是见不得人的。
“今日四爷一来,这‘小屋’可算是蓬荜生辉了。”姚府大人年四十五了,生得两撇八字胡 ,身上穿的并不华贵,但那细细无一缝的针脚也让真正懂女红的人赞叹,姚大人虽说政绩不怎么样,但孝顺慈母的至真品德可是传至千里,姚大人身上这套衣袍正是他的母亲大人裁缝的。
“姚府,可是有事相求?”胤禛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主动提出,不知为什么刚才他一阵心悸,心里有点慌,想想还是早点与姚府尹迂回完,就会将军府好了。
“这,四阿哥你也清楚民署与旗署是水火不相容,我们民署也一直让着旗署,毕竟旗署才是真正管这片地的人,可……”姚府大人停下,从下边的人那里接过一本棕皮记录册,“这是沈阳这几年满人与汉人的人口分布。”
四阿哥伸手接过,翻了几页,上面的数字实在是惊心,汉人这几年越来越多,满人与汉人的比例是三比七,可满人房屋分布的土地是汉人的六倍。
“这几年满人与汉人的冲突已趋向白热化,甚至还有些小规模的打斗冲突,我向盛京将军递过好几次折子了,齐克萨哈大人对这些情况并不予置评。”
四阿哥端过茶碗,喝了几口,勉强定定心神,说道:“盛京将军这么做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沈阳的局势皇上已有所了解,所以大人也不必如此心焦。”
“大人,有要紧事禀告。”一个小吏跑上堂来,向席上两人叩首道。
姚府看向四阿哥,四阿哥无表情地点点头。
“讲。”
“刚才叶府丞派人来报,叶三公子派人去绑架达都少爷,叶三公子派去的人已被镶蓝旗的人抓到了,据说现场有一个阿哥也在场,并且那位阿哥被伤到了。”小吏一口气说完。
“砰”,一个蓝纹白瓷碗盖滚落,胤禛站起来,肃然问道:“那位阿哥可知在哪里?”
“应是在天佑旗署那里,是镶蓝旗旗界。”小吏利落答道。
“十弟,哪里伤到了?”胤禛刚才听到小吏的答话后,立刻出姚府跨上马横街,赶到天佑门,在见到小十后总算稳住了狂跳不停的心。
“四哥。”小十奔上去抱住四哥,“我只是伤了左手臂,已经包扎了。”
胤禛拉开小十左边的袖子,看着被白布包裹的小胳膊,“疼吗?”
“有一点刺刺的疼而已,不碍事的。”
“四阿哥吉祥,这两位就是伤了十阿哥的人。”领队上前打断两人诉说不停的兄弟情,指着被枷锁扣住的在地上跪着的两名青袍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