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怀疑什么!
阿帕契内心吐槽自己,自己的家人就在身边,自己不就是为了保护他们才想出这些方法来吗?
这里不是地球,没有所谓的人权道义,只有残酷的生存。
这里不是地球,没有什么仁义不为,只有强者为生。
对方如果活着,他们就会死。
来犯兽人持续的进攻一直到下午才停止,留下命的兽人们则纷纷撤退,在离开之前,它们叼走了那些死去兽人的尸体。
虽然赢了这场战争,拉坎冬兽人们的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
阿帕契脸上也没有多少表情,他担心的在后面,虽然说冰坡和树木结合能阻挡来犯兽人的脚步,但随着冬天的离去,气温逐渐升高,冰坡会绝对消失,山坡上的树木也会减少很多,到时,一年里头最缺少食物竞争最激烈的“春荒”也即将上演,那个时候,他们该怎么办?
得赶紧想出办法来。
阿帕契皱着眉头,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将一族的存亡担在了自己的肩上。
当外来兽人再次来犯时,原本滚落在山脚下的树木被阿帕契早早派兽人偷偷盖上兽皮后浇了油脂,火把扔下去没多久,浓黑的烟雾便冲天而起,加上从祭师那里弄来后特别塞到树堆里面的各种草物,外来兽人纷纷中招,虚软了的脚步无法带它们走出火墙,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火焰吞灭。
被烧焦的糊味和着树干被炙烤的味道一起充斥在由布山头,扬起的灰尘将方圆好几里地染成灰色,惨叫的哀嚎在赫塞湖周边昼夜响起。
这场战争,惨烈异常。
阿帕契和拉坎冬的兽人们纷纷站在由布山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山下方。
最后,大家都沉默了。
阿帕契突然轻声说了句,“这样还不如让他们赶快死。”
兽人纷纷将目光递向了阿帕契。
他们,何尝不是也想说这句话。
只见阿帕契取下了背后背着的奇怪东西,将削得极尖的骨头搭在了上面,双手一前一后拉开,抖了会,突地一放,那根细骨就“嗖”地直向山下蹿去,蹿进了一只来犯兽人的咽喉里,被烧得在地上滚动不止的兽人抽搐了几下,向着山头望来,眼神恶狠狠地盯着阿帕契,最后却露出个解脱般的神情来,慢慢闭上了眼睛。
阿帕契看着那具已经饿地皮贴两肋的身体,闭了闭眼,再次拉起手中的骨弓来,准备好的骨箭毫不留情地飞下了山,飞进了一只只兽人的咽喉。
他边射边流泪。
凯勒曼和韦尔奇都担心地看向他,霍珀伸出手,甚至想把那把弓抢到自己的手里。
阿帕契摇了摇头,他一只箭一只箭地放着,看着一只只兽人在自己的箭下失去呼吸。
虽然前世的他一直流浪,敲诈过小学生,做过小偷,但阿帕契一直是个内心善良的人,即使无可奈何地向生存低过头,但他一生从来没有试图夺去过别人的生命。
现在,他却残忍地将一条条生命抹杀。
空气将眼泪冻成了一个个小小的晶体,垂在了阿帕契的下颌。
78、
由布山的北面一片死寂,那些没有被拖走的来犯者尸体堵在山坡下,被雪花静悄悄地覆盖。
防守一战在拉坎冬部落里引起了巨大的反响,不管是兽人还是雌兽,都以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着阿帕契,神色间却隐隐有了戒备和畏惧。族人们虽然高兴于由布山战役的胜利,但超出自身想像的力量却让他们对阿帕契产生了恐惧和排斥。
阿帕契很敏锐地觉查到了这点。幸好从那天后,由布山头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他也趁好躲在房子里,平复自己的心情。
是的,阿帕契一直无法从那天火烧兽人的惨景里逃脱出来。无论多少次听说或者口传,只有自己亲眼看见时,才知道物种在涉临死境时的痛苦与惨状。挣扎着惨叫的兽人,它们绝望的双瞳日日夜夜在阿帕契的心田上张合,阿帕契才知道,便是活了两世,自己还是那个躲在孤儿院墙角,悄悄用手捧着摔断了翅膀的小鸟,给它“呼呼”吹气打劲的小孩子。
凯勒曼发现了阿帕契的不对劲,他心里五味杂交地摸着阿帕契柔软的黑发,不知道对自己的弟弟说什么。
凯勒曼一直觉得阿帕契应该跟其他雌兽一样,温柔、听话,在危险面前会瞪着大眼睛,惊慌地用小手捉着兄长们的兽毛,眼泪像秋天叶子上的露珠一样,大颗大颗,明亮地滚落下来。可现实里的阿帕契,即便是有着比其他同龄雌兽还低矮的身体,却远远比部落里所有雌兽都来得坚强,不喜欢流泪、不喜欢花色华丽的兽衣、不喜欢甜甜的水果,他像兽人一样喜欢吃肉,喜欢露出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在山林间跃动,甚至有着比兽人的爪牙还强悍的力量,一滴眼泪也不掉下的杀戮。
在由布山上时,他甚至觉得阿帕契是如此地陌生,雌兽弟弟脸上陌生而平静的表情,即使是溅上了血也不停手的射杀,让凯勒曼感觉眼前的阿帕契是另外一个世界的雌兽,有着危险的味道,逼迫着他兽人的本能。
“阿帕契,出去转转吧。”凯勒曼叹了口气,推了把窝在他膝盖上的雌兽。
阿帕契懒懒地翻了个身,咕哝了一句,“不想。”
“让霍珀陪你去转转,呆会他就过来。”凯勒曼拍拍阿帕契的后背,“我该去替韦尔奇轮班了。”
月熊起了身,阿帕契只好爬起来,坐在台阶上,双手怀着膝发呆,他歪着脑袋看着远去的月熊一会,心里一片黯然,果然还是开始排斥自己了。
加斯拉熊驻守在由布山头,守护着拉坎冬部落的西北线。它巨大的脚掌在山头上踏过,利目充血,冷冷地扫视着山下。
“韦尔奇,有什么情况?”月熊走近。
“凯勒曼,你怎么来了?”加斯拉熊回过头,“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嘿,多亏了阿帕契,这会子,那些兽人肯定吓怕胆,不敢再爬来了。”
月熊默默地看着由布山下,原本应该被大雪覆盖的林子早就被清空,因为大火而焦黑的土地出来,间或夹杂着些兽人的四肢。几只腐食动物正从雪花下刨出尸体来,肌肉撕拉的声音偶尔从山下传上来,听着让熊兽人有种自己身体被撕裂的错觉。
“哥哥,怎么了?不高兴?”韦尔奇凑到凯勒曼身边,“呼哧呼哧”的热气从鼻孔里喷出来,掠过凯勒紧的眼睛。
“是不是因为阿帕契?”
加斯拉熊不是傻瓜,闻得到拉坎冬空气中扭曲的味道。它看了一眼避远处咬耳朵的族人,大声说道,“我们的阿帕契多勇敢啊,就他一个,打败了那么多兽人,我们拉坎冬部落说不定可以安然地度过这个冬天了。”
凯勒曼从眼角瞥了瞥四周,笑了下,没有接加斯拉熊的话,望了山坡下好一会,才轻轻开口,“阿帕契,看起来跟一般雌兽不太一样。”
不管是部落里的,还是以前阿爹口里说的。
“呵呵呵,”韦尔奇笑起来,“有什么不一样。”它傻呼呼地摸了摸自己瞎掉的那只眼睛,“乐斯不也跟一般雌兽不一样,它还会变身呢。阿帕契是咱们捡来的,说不定他之前生活的部落里,雌兽都是那个样子的,凶悍又聪明,许多兽人也比不过。”
它的声音非常响亮,带着夸奖的味道冲击向四方,守在由布山头的一些族人便羞愧地垂下耳朵来。
凯勒曼慢慢地摇了摇头,它表达不出自己的情绪,一种不知道是失落还是失望的感觉在心口一直徘徊着,让它感觉自己的心情很低落。半晌,月熊喃喃低语,“这样,阿帕契怎么能找到伴侣呢?”
韦尔奇听了连声大笑,“哈哈哈,怕啥,不是有霍珀那个小狮子一直喜欢阿帕契吗?就算没有了霍珀,哥哥你不觉得现在的阿帕契变得比一般的雌兽还要美丽吗?简直是像月亮一样发光,肯定有无数兽人追到拉坎冬部落里来的。”
凯勒曼皱紧的双眉并没有因此而展平,月亮?在由布山上射杀进犯兽人的阿帕契哪里像个月亮,月亮的光一直都是柔和的,如果抛开雌兽的身份,阿帕契更像个太阳,在抬眼看见它时,会被无名恐怖而强大的力量灼伤。
“别担心了,凯勒曼。”加斯拉熊一个大掌拍到自己哥哥身上,“霍珀不是一直跟在阿帕契屁股后面吗?就算没兽人要阿帕契,这么美丽强大的弟弟,我们养在家里也行啊。嗯嗯。”加斯拉熊觉得自己想到了好主意,不禁边点头边摸着自己的下巴。
月熊满头黑线,过了一会,又不安地问道,“你说,霍珀那孩子,会不会真心对阿帕契好啊?族里看上他的雌兽可不少,族长现在又打算培养他做下一任族长的助理,到时候争夺的雌兽肯定会多,阿帕契虽然做饭好吃,但缝补衣服什么的可都不行,唉,要不有时间还是找诺斯再教教他,要不是因为这场战争,这个冬天本来就应该为阿帕契挑选伴侣了……”
加斯拉熊扭着小尾巴,翻着白眼听了会它家哥哥的唠叨,终于忍不住头大了,它抱着自己的脑袋喊了一声,“啊,我该下山去吃饭了,乐斯和小吉森一定等急了,凯勒曼你小心点,我晚上再来换你啊……”
话还没说完,加斯拉熊那庞大的身体便变成了雪地上一个小黑点,向着部落的方向消失。
霍珀带着阿帕契在部落里慢慢走着,时不时低下头来偷偷打个呵欠,摆几下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下。
因为外来兽人的袭击,拉坎冬的警备兽人们,精神高度紧张,加上人手不够,霍珀他们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睁眼闭眼都在守护着村落四周。
阿帕契双手袖在衣服里,宽大的毛边帽子垂下来,盖住他的脸。虽然没什么心情出来,但凯勒曼执意让他四处走走,阿帕契只好坐在了霍珀的身上,任着在狮子把自己驮着,在部落里兜来兜去。
部落的族人大部分都呆在家里没有出来,狮子宽厚的脚掌落在雪地上,发出松软的“簌簌”声。
霍珀打起精神,方要安慰精神萎靡的阿帕契几句,就猛地竖起耳朵,紧跟着身体也僵硬起来。
“抓好。”它刚喊完,整个狮身就蹿了出去。
“怎么了?”阿帕契连忙一边用手去拉自己的帽兜,一边抓紧霍珀颈间的鬃毛,身子紧跟着低伏下来,在霍珀的耳朵边叫了声,“出什么事了?”
暖暖的气息吹向猫科动物敏感的耳朵边上,霍珀藏在毛下的脸红了,它想起阿帕契两张嫩软的嘴唇,而雌兽柔软的身体正覆盖在自己的身上,忍不住的冲动从心脏里跑出来,冲向了四脚,但它随即便从那种美丽的臆想中脱离了出来,严肃地低哑着声音道,“我听到有声音喊‘救命’”。
阿帕契一愣,抬头看了下四周,他们现在正往拉坎冬部落的南边赶去,之前因为西北由布山外来兽人进犯次数频繁,拉坎冬部落大部分的兽人都调到了那里,东边和南边只剩下雅米尔津带领着不到二十多个兽人在巡逻,防守十分之薄弱。
霍珀带着阿帕契赶到了声音发出的地方,远远便看见几只奇怪的兽仰起前肢向着天空嘶叫,粗壮的前脚向着地面踏来,一只小兽人在脚的阴影里瑟瑟发抖。
“霍珀!”阿帕契习惯性地拍了下霍珀的后臀。
狮子低吼一声,表示明白,压低身体,以箭般的速度向着那只小兽人跑去,阿帕契在霍珀身上俯低身体,手上用力,抓紧狮子毛,远远地,一只手臂向小兽人伸出,大叫,“快抓住我。”
小兽人回过头,立即被一只手抓住了后颈,它惊惧地尖叫了起来,四只爪子便蹬,阿帕契一时有点拎不住它,他忍不住一怒,直接把小兽人埋到胸前,死死地压住,吼道,“闭嘴,安静点。”
被压在胸前的小兽人并没有搞明白情况,它只觉得眼前一片黑,忍不住愈发害怕,四只爪子伸出了尖钩,在阿帕契的胸前拼命地钩拉起来。
阿帕契低着身体,小小地“唔”了一声,该死的小兽人,把他的衣服给钩破了,尖尖的小爪子立刻给皮肤带来了几缕细线般的抓拉灼疼。
眼看着霍珀跑出了危险范围,阿帕契毫不犹豫地把小兽人从胸前拎远,结果将自己的衣服也拉扯起来,他咆哮着对小兽人喊道,“把你的爪子收起来!”
小兽人被这一声厉喝吓得呆了神,片刻,一股淡淡的尿臊味随着风扑进了阿帕契的鼻子,他往下一扫,“艹!尿了!”
“你几岁啊还会被吓尿?你阿爹阿爸呢?”阿帕契恼地大叫。
身下霍珀猛一个停顿,几乎将阿帕契甩下身来。他连忙搂紧霍珀的脖子,夹杂点气急败坏地吼道,“霍珀怎么了?”
狮子没有回答他,粗重的喘气声传进阿帕契的耳朵,间杂着奇怪的低鸣声和兽人的怒吼。
阿帕契趴起来后,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面前的山崖上,无数个叫不上名字的长臂兽鸣叫着从上面跃下来,扑向守在东南边的拉坎冬兽人身上,它们嘴边两颗尖牙,死死地咬进兽人的皮肤里。
79、
手里拎的小兽人突然“嗷”地叫了一下,毛茸茸的脑袋转向山崖上,眼睛变成竖仁,四只小爪子不停地扑拉着,想从阿帕契的手里逃出去,见阿帕契不理它,便呲牙裂嘴地叫唤起来。
“叫什么。”阿帕契连忙将小兽人的嘴巴掩住,但为时已晚,从山崖上跃下来的长臂兽显然发现了它们,“嗷嗷嗷”地鸣叫着扑了上来。
阿帕契只能立即俯低身体,任霍珀在冰原上大步奔跑起来。
霍珀的原意是把阿帕契送回部落,但跑了几步后,发现显然不能。身后的长臂兽尖叫着跟了上来,虽然速度很慢,但因为部落里的兽人现在大部分都分布在警戒线上,如果不把它们阻挡住,那么留在后方的雌兽和小兽人肯定会受到伤害。
“阿帕契,下来,你带着它先走!”霍珀停下脚步,折身过来,怒吼了一声。
阿帕契听到后也没有多加停留,拎着小兽人从狮子身上直接跳下来。他倒不是怕那些长臂兽,只是因为在地球上,曾经被卖艺的小猴子缠到过,知道这种纲目兽类的恐惧之处。而且他现在身上什么武器也没有带,留下来也只是给霍珀添麻烦罢了。更重要的是,他必须马上跑回去通知族人,东南防线出了问题。
阿帕契拎着吱吱乱叫的小兽人也不回地向部落里跑,小兽人急了,身子在半空中荡起,尾巴一卷,四只脚子就抓上了阿帕契的手,接着毫不留情地张大嘴巴咬了下去。
“啊——”阿帕契叫了一声,反射性地松手,举起手后,掌上两个深深的血洞。小兽人在地上摔地叫了一声,爬起来之后就颠颠地向着山崖爬去。
“回来!”阿帕契气急败坏地喊道,甩了甩隐隐作痛的左手,急忙赶上去,连跑了几下,才将在地上歪歪扭扭走着的小兽人抓住。
他刚要从地上抬头,脸颊边就传来一阵冷风,阿帕契连忙顺势一偏,一个拉长的“吱——”声就跟着一个灰乎乎的影子从边上飞了过去,阿帕契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长臂兽,正瞪着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盯着他。
脸颊一热,有液体滚落了下来,阿帕契下意识伸手一摸,手指上立刻一片血红,他这才觉得右脸一道刺刮般的疼。
长臂兽那一下扑闪,将他的右脸划破了。
阿帕契还没回过神来,他怀里的小兽人就尖叫起来,向他身后愤怒地伸出爪子,身上的毛全部炸起。
阿帕契微偏头一扫,连忙向旁边一跳,脚下拉出了大概两米多远的痕迹,不过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反而盯向眼前扑过来的灰色长臂兽。
长臂兽的数量比想像中的要多,足足有三十来只,放在平时,对拉坎冬的兽人来说,这些比它们兽型还小的长臂兽不是问题。但现在,守护在东南边的兽人最先要对付的是如同三个巨狮一样大小的啃齿兽,它们巨大而粗圆的脚掌狠狠踩到大地上后,使周围的土地一片颤栗,有之前受伤严重的兽人躲闪不及,被一脚踩得骨头碎裂,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