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没有放晴的天气，在此刻竟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冷雨。

埃文紧锁着双眉：“既然没办法出去，那就又我们来找出凶手。”

“你说什么？”尼克问道。

“这是一起恶性连环杀人事件”侦探努力保持语调的平稳“沙玛斯神父的死亡时间应该已经超过二十四个小时。

所以他很有可能是在上山的路上，甚至更早之前就被杀害了。凶手刻意将他的头放在门口，就是为了造成我们的

恐慌。”

“这么说来，他划破车胎难道是……”布鲁斯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凶手有不能让我们现在离开的理由。”侦探说。

“他还要继续杀人！”艾瑞克惊呼。

埃文没有肯定这个答复，但是也没有否认。

“不会的，我们只和电视台说好了出来三天，三天之后还不回去的话，他们也会报警的！”尼克自言自语。

“不需要三天”埃文灰绿色的眼底仿佛跳动着火光“我一定会把这个‘幽灵’纠出来。”

第七章：困境（下）

早晨十点三十分

众人商议决定暂时先将葛雷和萨马斯神父的遗骸保存到地下室里。在餐厅里从新坐下时，才发现，昨天还坐满圆

桌的十个人，今天竟然已经少了两个。纵然面前摆着的餐点，也只有任由它们徒劳地散发着热气。埃文端着咖啡

和一份花生酱蜂蜜三明治躲进了三楼自己的房间。他需要独自思考的时间。

行事日志里清楚地标记着这一天半里所有发生过的事情。时间上存在的破绽并不多，昨天下午三点前后开始下雨

，之后所有人除了六点到六点三十分，各自回房间整理的这段时间前，都没有分开过。八点半开始熄灯，众人分

组活动。葛雷，尼克，肖恩和自己在九点前都在一起。九点十五分，餐厅的监视器停止工作，屈尔特呼唤葛雷。

九点二十八分，楼梯上壁灯闪烁，出现白影，葛雷死亡。十一点三十分剩下的人分两个房间休息。自己直到五点

才开始睡眠。六点半自己醒来。七点二十分集合。七点三十分发现沙玛斯神父的头颅，发现汽车轮胎被划破。期

间较长的空白时间仅仅有，昨天六点到六点三十分，九点到九点二十八分，今天早晨五点到六点三十分。

如果说凶手的意图仅仅是为了杀死葛雷·尼仑，那他完全可以把这件事情伪装得更像一场意外。可是却刻意让他

们发现沙玛斯神父的头颅，让葛雷的死变成一起有预谋的凶案。凭着这一点就可以肯定，凶手对自己的犯罪手法

很有信心，几乎可以说是在享受这整个作案的过程。在三十分钟内将那块需要三个成年男子才能搬动的木板架空

摆放至三楼阁楼上，再找准时机推落，无论如何都极其紧迫。除非，凶手之前就有所准备。一个有能力在此之前

就进出大屋，做出这么周详布置的人，只可能有海伦小姐和她的未婚夫。

侦探深陷于自己的推理中，却不防身后闪过一个人影。不及他反应，一只金黄的煎蛋，和几条香脆的培根已经躺

在了面前的桌上。那人微笑着柔声说：“动脑的时候，还是多补充些蛋白质比较好。”

“谢谢”青年没有抬头“不过我不习惯思考的时候吃高热量的东西。”

肖恩转身靠在桌上，高大的身躯完全挡住的窗外投进的光线：“让我来猜一下。我们的侦探先生现在应该已经有

嫌疑人了？”

埃文将行事志从桌上举起，椅子向后靠着与桌前人拉开距离：“我不喜欢谈论不成熟的观点。”

“你有没有思考过作案动机？”对方反而俯身，与他靠得更近了。

“我不是心理分析师。从客观事实与证物上推理出作案手法与凶手才是我的强项。”侦探冷冰冰地回答。

“作案动机虽然不能作为证据，但是对早期的搜查会很有帮助”棕发的男人挠挠头：“你看，就是因此你当年的

犯罪心理学才没学好……”

“你！”被这么毫无准备地解开内心的疮疤，埃文猛地抬起头。却在这刹那间，被已经靠得极近的男人轻快地啄

吻了一下双唇。

“你想说‘你竟然都记得’吗？”有些坏心地看着侦探先生已经涨红的脸“你想得没错。我确实一直都记得。当

年你得知成绩时，那一脸失望，羞愧和愤怒交杂的表情……对，就像现在这样……”

“彭！”埃文猛地推开他，起身就向外大步走去，狠狠地摔上了门。

依然坐在桌沿上的男人摸着唇角微笑起来。

十一点整

屈尔特依然没有回来。珍妮由于身体不适，由海伦陪伴着，回到二楼客房卧床休息。尼克神经兮兮地跟着布鲁斯

，艾瑞克不离左右。一直都沉默着的非里克斯则在二楼书房里擦拭着他的宝贝镜头。埃文再一次从阁楼上爬下来

，对凶手的作案手法基本已经确定了。克莱格老屋的阁楼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在一楼的楼梯正上方天花板，有

一块门板可以向下斜拉开，如果把那块砸死葛雷的木板重心一端半盖在里面，只需要有人从下面拉开门板，木板

就会顺着门一路滑落到一楼楼梯上。他还在门板内测发现一些打滑用的滑石粉，以及又带铁钉的木板划出的痕迹

。

当时在三楼和阁楼巡视的二人正是海伦和布鲁斯。埃文虽然没有找到实物的证据，但心中的怀疑已经更深。唯一

不明确之处，就是珍妮当时因为看到白影过分惊慌，正起身从二楼向着楼梯张望。并没有看到有人此时站在三楼

楼梯附近。在无法看到楼下情况的状态下，身处三楼凶手又是如何判断作案时机的呢？还是说，当时打开阁楼门

板的确另有其人……

“埃文先生……”大屋的主人，海伦恰恰在此时走上楼梯“屈尔特还没有回来，你说要不要去找他一下？他刚才

跑出去的地方没有大路，而且过去不到半英里就是陡坡。我和布鲁斯都觉得他不可能走远，过不了半个小时他就

会折回来，可是……”

侦探看着她满脸担心的神色，点头道：“现在在户外单独活动确实有危险，我们还是分组在大屋外附近的地方搜

索一下。这次的组队由我来决定。”

“难道你是在怀疑？”

埃文对她笑了笑。

事实却往往出乎人的意料，就在埃文打开前门时，台阶上不久前刚发现沙玛斯神父的头颅所在的地方，被雨水冲

刷中的另一样东西代替了。那是一只戴满了大大小小指环手镯，腕部纹着一圈显眼刺青的男人的右手。手腕切口

十分平整，一丝黑红的血液从中流出，蜿蜒在水洼中。

“屈尔特……”他四下看着，除了雨水重重冲刷下开始显得萧条的灌木林在风中摇摆，没有任何东西回应他。

残肢在水中浸泡的时间太久，已经很难只凭裸眼判断切断的时间，但是从血液凝固的时间看，不会超过几个小时

。

这究竟是谁做的。埃文觉得自己再一次深深陷入了老克莱格的迷宫。就在他觉得看到一丝曙光时，发现这不过是

又一面玻璃墙上的反光。两天之内，三条人命。他不是从来没有接触过命案，从来没有见过横死的尸体，只是在

这么短得时间内发生，这一切无法不让人觉得身处于某一部血腥杀戮的恐怖片中。凶手难道真得是某个丧心病狂

的连环杀人狂，藏身于这个大屋的某处，在暗中窥视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或者说，这真得是老克莱格的所谓幽

灵作祟？他用力甩着头，徒劳地要把这个荒谬的想法打消掉。

肖恩此时也看出了埃文的挣扎，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起来，你还没有输吧？”

侦探任由他拉着，似乎此刻借着别人的支持，自己才能不再动摇。这是他二十七年人生中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

没错，他的成长虽然伴随着天才的光环与胜利的荣耀，但他也曾经失败过，被沉重地打击过，被怀疑过，甚至也

经历过一些不小的险境。可是他从来也没有哪一次，哪怕一分一秒地动摇过自己的信念。那些外界的打击，相反

的激发起他的斗志，让他在品尝困境时甚至产生出甘美的感觉。可现在的情形，却让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意识也

会有一天成为了自己最大的敌人。而这又是多么无情而绝望的事实。

“埃文……”肖恩的低咛终于唤回了他的神智“不要动摇。”

“什么？”似乎被施了读心术的男人一惊之下站直了身体。

肖恩轻轻刮开他被雨水沾湿的刘海，径直地望进埃文的眼底：“如果你的路暂时走不通。那就先换我来吧……”

第八章：降灵会

下午五点十五分

埃文此刻深深觉得自己认为神棍可信的那千分之一秒，一定是自己人生最大的败笔。而会说出：“好吧，我相信

你。”这句话的自己，则百分之百丧失了最基本的理智。

望着眼前摊开的一本《标志字典》和一本《魔法词汇词源》，他恨不能回到几个小时前。

肖恩当时说：“如果你的路暂时走不通。那就换我来举行‘降灵会’，你相信我吧。”

“Séance my ass！”表情扭曲的侦探在心中默默地爆了一句粗。

神棍先生从书柜边过来，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埃文身边的低气压，将若干本黑色皮面的旧书放在桌上。他一边把

拉开凳子坐下：

“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发现这个老克莱格有个很大的巫术书籍收藏。”侦探先生合上手中的书冷冷道。

“也许老克莱格和许多性格孤僻的人一样，是个古怪的灵魂信仰者”肖恩表示赞同道“不但是简单的灵魂信仰者

，他似乎还对中世纪魔法和巫术很有研究。”

埃文终于按捺不住：“我不知道你想表达什么，但我认为你只是在单纯地浪费时间。”

“不是浪费时间，降灵会需要准备工作。”肖恩毫不介意地纠正他。

降灵会本身就是浪费时间。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承诺过的话，他不想食言。埃文只希望夜幕赶快降临，尽早

地结束这场闹剧。海伦此刻走进书房：“肖恩先生，按照你说的，我已经和布鲁斯把房间准备好了。你还需要什

么吗？”

“谢谢，其他的东西我和埃文会准备好的。”

海伦好奇地看着一桌子的书：“这些书都是在这里书架上的么？”

“是啊，海伦小姐也对巫术有兴趣？”肖恩示意她坐下说话。

金发女郎摇头道：“我只是喜欢看灵异节目，对魔法什么也不知道。”

“你看，所谓的巫术并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东西”男人说着从桌上扯出一张稿纸，在上面写下“ABRACADABRA”一

行字“你看，这个就是从中世纪就风行的魔法咒语。

“这难道不是哈利波特里的台词？”

肖恩笑而不语，继续写下去：“其实它的完成态是这样的。”

ABRACADABRA

ABRACADABR

ABRACADAB

ABRACADA

ABRACA

ABRAC

ABRA

ABR

AB

A

纸上呈现出一个倒三角形的叠字。他将纸条递给海伦：“这个咒语的词源于希伯来文 “abreg ad habra “意思

雷电击毙吾敌。还有可能来自于亚拉姆语中 “Avrah Kedabra”意义为实现我所说的。作为一个魔法咒语，它的

起源还是语言。这个倒置的漏斗，将语言的能量全部集中到最顶端的另一个漏斗A上。从巨大开口处迸流而下的魔

法字元会在最狭小处堆积，形成能量的漩涡。任何试图阻挡它的恶魔都会在这个咒语下堕入深渊且永不复返（注1

） 。”

“这个词竟然有这么厉害？”海伦惊呼。

“你看，仅仅一个词汇就可以创造出一条最古老的咒语。人类语言的力量是无法估量的。”他笑着“有时候一句

话就能改变一切，这并不是笑谈。”

“你们在说什么，似乎很有趣？”布鲁斯此时来到了门口“不知道我能加入吗？”

海伦站了起来：“肖恩在向我介绍他的魔法。烛台和窗帘都找到了么？”

布鲁斯和她拥吻了一下：“银烛台已经擦好了，只是足够厚的窗帘还没有找到，所以我上来找你。”

“啊，那个黑色天鹅绒窗帘在阁楼上的柜子里。原本它就挂在小沙龙里，我嫌太旧就摘下来了。”海伦挽起他的

胳膊“我陪你去取吧。”

两人说笑着走了出去。

“看样子得知要举行降灵会，气氛缓和多了。”目送他们上楼，大个子男人很没有形象地将双脚搁在桌面上。

他说得没错，自从宣布了今晚要进行降灵会，大家的注意力确实都被吸引了过去。即使自己再不愿意承认，之前

那种压抑的绝望感分明地减轻了许多。埃文转脸看着玩世不恭的神棍：“你的目的就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吗？”

“这只是副产品”肖恩也望着他“你也赞同我的观点对不对？关于语言的力量……”

“我对咒语没兴趣。”

肖恩深棕色的眼睛仿佛两颗宝石般闪着光：“我可不仅仅指古代的语言。即使在今天，普通的语言也具有着不亚

于咒语的力量噢。”

埃文不觉好笑：“举个例子？”

“我爱你。”

侦探板着脸：“这并不好笑。”

“好吧……”露出一副深受打击的表情，神棍先生灰溜溜的样子好像某种做错事的大型犬。

埃文继续低头翻着手里的文献，心脏却好像被打了兴奋剂似地疯狂鼓动着。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你刚才写下

的那个咒语是最早起源于希伯来文？”

“没错。”

“如果我没有记错，旧约里就有许多对魔法和咒语的记载。”埃文纤长的手指敲打着嘴唇。

肖恩点头道：“希伯来文原本就记录着一些最古老的魔法。”

“可是老克莱格的藏书里却很少有涉及到希伯来文的地方。”侦探看着手边的书“他是德裔没错，书籍大部分是

德语，也有古英语甚至古希腊语。可是却没有一本是关于希伯来语，甚至旧约的摩西书都没有。”

听他这么说，也觉得古怪地肖恩禁不住也沉思起来：“的确，作为一个收藏了这么多古本魔法和炼金类书籍的人

。为什么书架上却没有最著名的《所罗门王的小钥匙》而这么多复杂的魔法阵中，却唯独缺少大卫之星（注2）

？”突然他和埃文同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坐直了身体。

“海伦说她的家人是在1948年间的东德逃亡来到美国，那老克莱格在那之前几年就在这个老屋定居，那他最早来

到美国就极有可能是在战时。”埃文沉声道。

“一个纳粹的幽灵！这还真是刺激……”肖恩几乎要为这发现鼓掌“这下老克莱格的宝藏就更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