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遗梦(总受)下——兰色妖子
兰色妖子  发于:2012年03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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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仆过来开了门,恭敬的见礼,而后却转身退出书房离去了。曲儿将我推进去,也没跟进来,伸手关上房门。

看来家里的下人都被叮嘱过了。

爹没有说话,也不看我,神色看上去像是在忍耐什么。他又开始动笔写,不知道写什么。

我慢慢走至他身旁,接着灯盏的黄光细看纸上。那沧桑的字迹被透明的水滴晕开了。

“爹,你在写什么?”我拿起一旁还未装订的一叠宣纸问道。

爹的身子一震,颤着声音说:“在,写自传……”

“写自传?”我随便看了两眼宣纸上的句子,便放回去问道。

爹别过脸去用袖子沾沾脸,而后转回头将面前染花了的宣纸团起来扔在一旁,说:“我要将我这一辈子写下来,

给颜家子孙后代留下教训。”

我点点头道:“不错,等爹写完了先给我看看吧。”

爹刚想下笔,却因我的话愣住了。他缓缓抬起脸,奇怪的看着我,似乎我是个陌生人。

爹的脸看起来苍老多了,精神却还不错。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沾着一丝湿意,很有些可怜。这与三年前的他简直是

天壤之别。

我掬起衣袖沾去爹脸上的湿润,小声说道:“情势所逼,不得不学学爹的为官之道。”

爹睁大眼睛,眼珠子转了转,轻轻点点头。

“爹,咱们先去吃团圆饭吧。”我伸手拿走爹手里的狼毫笔,走过去拿起棉斗篷回来披在爹身上,搀扶起爹往外

走。

爹没说话,从没有如此温和又如此温顺的任我施为。当我搀扶着爹进了暖阁后,等候的娘他们一个个又留下高兴

的眼泪。

我只感动了几息之时,便被桌上那繁多养眼的美味菜式馋得口水直流。我这馋劲因这两个月军旅生活更加厉害了

这顿饭吃得很快乐,很满足。我们全家人热热闹闹的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娘是最高兴的一个,因大嫂又有喜了。

而柳儿连枝画梅三个,都被娘收了干女儿。如今除了柳儿与宏儿已经成亲,连枝与画梅还未有着落。而宏儿,在

不久前成了爹的干儿子。

本来这是一件很可喜的事,宏儿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一双哭红的眼睛不住偷瞧我。我知道他这么做的用意,也

知道爹这么做的用意。爹是想留住宏儿的忠心,宏儿是想在他败露之后依仗爹的分量不被我赶出家门。

我自然不会赶他走,只是觉得他如此胆小不堪大用非常可惜。不过他倒是可以帮助大哥照顾家里,这也是不错的

爹没坐多久,便又回去书房继续写他的自传。爹走后娘喜极而泣,说自从家里落难后,今日是爹第一次露出真心

的笑容。

我微微笑笑,继续吃美味佳肴。爹娘没有想害我,他们知道子络对我的喜爱,想我跟着子络不会吃苦头。宏儿也

没有害过我,虽然宏儿被逼做子络的眼线。至于那个串通叔父吃里爬外的榆钱,等闲暇了我会去拜访他一下。

正吃的高兴时,大哥忽然问起我的伤,全家人立刻将目光都聚集在我的脸上。

我顿时没了食欲,放下碗筷敷衍两句,便借口归途劳累,告退回房歇息。

出了暖阁,听到里面传出娘怪罪大哥的声音。紧接着曲儿跟出来,问是不是要回去歇息。我令他备马,我要带着

侍卫去拜祭尧君。

家里只有六匹马,于是只带了五名侍卫与曲儿,带上铁锹等物向尧君的坟墓奔去。

曲儿什么都没问,只做好我吩咐他做的事,果然是很好用的。

到了埋葬尧君的那片小树林,留下两名侍卫在林外把守,我们便穿过干枯的树林来到尧君的墓前。墓碑上又挂满

了泥泞,而这次却没有温酒可以让我擦去泥泞了。

跪下来拜了三拜,而后站起身,沈声说道:“破土取棺!”

“是!”侍卫们与曲儿齐声应是,挥动铁锹挖了起来。

我定定的看着尧君的墓碑,心里揪成一团。脑中开始一幕幕划过与尧君从相识到成亲的日子。而后是莫尔的一举

一动,他身上的味道,以及遇到他之后的种种。

棺材被抬出来了,我立在棺前,扬手抓住胸口的衣襟,心跳急而沉重。耳边传来曲儿的告退声,我无意识的摆摆

手,转眼这片覆盖着薄雪的黄土地上便只剩下我一个人。

站立良久,我终于稳下心绪。轻轻伸出双手抚在棺盖两侧。收拢五指搬了一下,棺材很轻巧的便离开了地面。

果然,这里面是空的……

眼见为实。

一手抓住棺材,一手握住棺盖边沿,运起内力灌于两臂,一使劲……

“格拉……”棺盖被掀起一道缝隙。抓着棺材的手转而探入缝隙里,握住边沿。握着棺盖的手臂再次较力,只听

一阵“格拉拉”刺耳的响声,一枚枚女儿家芊芊玉指粗细的铁钉随着被掀起的棺盖离开了棺材。

“!当”将棺盖扔在一旁地上,里面黑乎乎的看不清楚。转身走至一旁,弯身拿起一根插在泥土中的火把。回到

棺材旁,火把黄黄的光将空空的棺材照耀的非常清楚。

其实就算不开棺,也知道里面是空的。开棺,是为了什么呢?

棺材边沿上密密麻麻的排列着很多细小的黑洞,其中两两黑洞紧密相连。这应是棺盖被启开之后又钉了一次。棺

材底部铺着锦褥的边沿显出几个细小的孔,想是为了喘气用的。当时我伤心欲绝,一心想死,对一切都置之不理

。家里人将尧君匆忙埋葬,自然不会注意到这些细微之处。

可棺材埋入土里,即使有小孔可供呼吸,却也不能长久。这就是说,在棺材入土之后,立刻就有人来开棺救出尧

君。因相隔很短,所以看不出这新坟是否被动过。

会是谁安排了这一切呢?是尧君安排的么?

说不通啊,尧君没有空闲安排这些。

若是尧君在逃跑之后就安排了呢?娘给他的金子足够他买通人手了。

可是,尧君诈死的药是从哪来的呢?是他自己制的么?

不,这里面绝对还有别人!

183.赐婚是个什么东西?

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鸡鸣声将我唤醒,雪花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一样飘飘荡荡落下。忽然想起还有不满一个月的

时间就要过年了,这可是家里落难以来第一个团圆年。等过完年,就出去游历天下吧,可以长长见识,或许还能

寻访到偏方医治我脸上的伤疤。

心里这样想着,顿觉轻松许多。将挂在胸前的玉坠拿出来握在手心。犹豫片刻,稍一用力拽断红绳,缓缓伸直手

臂悬于棺材上。

我曾在你面前说永远不将它拿下来,可既然你抛弃了我,我就没理由继续留着它了。

我的心太小,装不下两个人。

缓缓张开手掌,乳白色的凝玉如雪花一般,带着火把照耀出的光晕,翻滚着落入棺底……

那是一颗千疮百孔的心,殓入心腑中的棺,葬入回忆的沃土。

一大早起雪便停了,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罢早饭,娘和连枝便张罗着给那十名侍卫量身定做新衣。大哥带着宏儿前

往汾安郡料理店铺,大嫂与柳儿都有身孕,凑在一起姐姐妹妹的瞎聊。

画梅已是大哥的妾室,这是爹钦点的,大嫂不愿意也得愿意。不过画梅很老实很贤惠,一如以前一般伺候大嫂,

大嫂便也没抱怨什么。

我将曲儿与侍卫头领孔桥叫入屋内,做了一番安排。毕竟家里有了铺子,又快过年了,这安保防范是要做足的。

之后又吩咐孔桥教导曲儿习武习字,预备几年后曲儿就可当大用了。

安排完一切,来到书房向爹讨来已经装订好的一本自传翻看。这本自传开头是爷爷还在世时,爹和叔父在家里发

生的一些事。

虽然不喜欢那些明争暗斗,但是为了活的更好,不受欺负,还是要学学的。

快中午的时候,家仆来禀报说一个叫夜星的,自称是我弟弟的人在门外求见。心中一喜,急忙吩咐说我要亲自迎

接,并告诉爹夜星是我在王府时认的干弟弟。

爹听罢放下笔,整整衣襟,迈着八字步随我一同往前院去。他脸上虽然装的一本正经,双眼里那欢喜的光芒却非

常明显。他老人家就是喜欢家里人丁兴旺,不然怎么会收宏儿为干儿子呢。

我很高兴的迎出大门,只见一身浅黄狐裘头戴白绒帽的夜星,与一身侍卫黑裘袍黑裘冠帽的韩桢二人,一个满面

笑容一个面目忠厚的立在门前。见我出来二人先是一愣,紧接着夜星便欢呼一声“大哥!”,飞身扑过来将我抱

个满怀。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还从没有接到过如此热情的见面之礼。当我越过夜星的头顶,看到立在原地的脸色泛青的韩

桢时,又忍不住扬起笑容。

可这笑容,在看到韩桢身后一眼望不到头的,用大红色绸缎装饰的礼品时,却僵在脸上。

他们带来的这些礼品是什么意思?

“大哥,真没想到,这才两个多月没见,你就高出我这么多了!”夜星终于抱够了,放开我嗓音嘹亮的说。

我转回目光看着夜星,缓慢的说:“那些礼物是……”

“聘礼!师兄送来的聘礼!”夜星将一颗炸雷扔进我脑袋里。

韩桢上前两步,抱拳一礼,大声说道:“冷王妃在51日前暴毙于汾安郡别院内,20日前入葬西陵。昨日庆功宴上

,皇上说此乃不吉,需给王爷续弦,便将忠武将军颜靖琪许配给我家王爷为妃。今日在下奉王爷之命送来聘礼,

赐婚圣旨将在明日送来。”

韩桢的声音很大,似乎想让方圆百里所有的人都听到。我本就被夜星的话炸的晕乎乎的,又被韩桢的这番话炸成

了傻子。

赐婚……是个什么东西?

“哎呀!这不是韩侍卫嘛!什么风把你吹来啦!”身后传来一个喜庆嘹亮的声音,一只保养有方的白嫩玉手一使

劲把我拨到一旁走上前来。

“见过嫂夫人。”韩桢抱拳一礼,脸色看起来好了很多。

“这位是……”夜星不再理会傻呆呆的我,走过去站在韩桢身旁。

“这是将军的大嫂。”韩桢低声回道。

“哎呀,这孩子是谁啊?长得真精神,多大了?”大嫂笑容可掬的拉起夜星的一只手问道。

“回嫂嫂,我叫夜星,今年十五岁,是靖琪大哥的义弟。”夜星很清脆的说,脸上扬起乖巧的笑容。

“哎呀真乖!爹呀!咱们家又舔了一口人啦!”大嫂转头向门内喊道。

“大奶奶,咱们进去说话吧,这么冷的天可别受了寒。”柳儿走过来搀扶住大嫂说。

大嫂拍拍她的手说:“你看看我,都高兴忘了。你也是的,自己身子也重了,不可劳累才是。”说罢,转脸笑着

让道:“韩侍卫,小夜星,快进来吧,别站在那了。”

二人行礼答应,带着长长的送礼队伍鱼贯而入。而我这个要“嫁人”的将军,却被冷落在一旁无人理会。

眼前的聘礼如走马灯一样在眼前穿梭不停,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算过完。饶是家里的宅院扩大了一倍有余,这些聘

礼仍是挤得前院后院满满当当。家里人除了爹仍端坐于堂内,其他人都围在院子里指挥聘礼的摆放。

我都快成摇钱树了,就算子络是王爷,可他哪来的那么多银子?

娘和大嫂像两只兴奋的花蝴蝶,在前院后院不住飞来飞去。那一脸的红光,就像天上掉了金饼子刚好掉进她们嘴

里似的。

呆呆的摇摇头,呆呆的迈步进门,眼尖的家仆见我进来了立刻跑过来“!当”一声关了院门。

看着院中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真有点快过年的味道啊……

“哎,你还傻站着做什么,快进来给你爹引荐引荐!”娘总算是发现我了,笑眯着眼睛走过来拉着我进入正堂。

大嫂已经拉着柳儿与夜星在堂内落座了,韩桢自然是跟着夜星的。众人见我进来坐下之后,才正式互相见礼,之

后便都眼巴巴的等着我说话。

我看看左右,又看看爹,之后看到娘直冲我挤眼睛使眼色。忽然想起刚才进来前娘说的要我引荐的,便起身介绍

夜星。

夜星是个很乖的孩子,也不知道他师父无极老翁是怎么教导他的。虽然不是那种很会讨喜人的性格,却也乖巧的

惹人疼爱。

当然,这乖巧只是针对他的长辈。对于韩桢,他可一点都不客气。

184.怎么会这么严重?

爹笑呵呵的捋着胡须,对于又多了个夜星做干儿子很是喜欢。我不知道爹这么高兴是因家里人丁兴旺,还是因夜

星是子络的师弟,又与韩桢成了亲,颜家也间接与皇亲攀上了关系。

想到这里又是一阵冷汗,子络送来了聘礼,明天还会有皇上的赐婚圣旨到,这样说的话我们颜家根本就和皇家结

亲了嘛!

夜星献茶认亲之后,爹很高兴的让他坐下,而后看着我缓慢的说:“关于琪儿的亲事么,这还要看琪儿自己的意

思。”

我翻白眼,这时候您老装什么好人啊?明日圣旨一下,谁还能抗旨不成?

娘侧过身掩口笑,众人皆偷笑,只有夜星笑着看我,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无奈的站起身,说道:“你们看着办吧。”而后大步离开了厅堂。

听到身后传来夜星叫我的声音,而后是大嫂和娘拦住他的声音。我一边往自己的院子走一边摇头,我在家里到底

是个什么货色?或者说,我在爹娘心里到底是个什么物件?

回到屋里屁股还没沾凳子,便有家仆来说午宴已在内堂备好,娘让我过去吃饭。我真的很不想去,可想到夜星才

进家门,若是不去陪陪说不过去,便极不情愿的去了。

忽然发现夜星是海量。大哥那个酒鬼不在,宏儿能喝点却也不在,在座的除了爹能陪夜星喝几杯,就只剩下韩桢

能应付应付了。可韩桢一般都不喝酒的,这次也不例外。在喝酒这方面,夜星从不强迫韩桢。曲儿不能喝,毕竟

才14岁,还小着。于是,我被夜星灌倒。

这死小子,竟敢灌我喝酒!

不行,我现在还是打不过他。

他想干什么?

“三爷,三爷,您快醒醒,宫里送东西来了!三爷!”

耳边很吵,吵得我头痛。很不耐烦的睁开眼,看到曲儿拿着热气腾腾的手巾不住给我擦脸。一旁的凳子上还放着

一瓶薄荷香。

闻到空中浓浓的清凉香味,想来曲儿是用那薄荷香叫醒我的。

“怎么了?宫里送来什么东西了?”我仍有些头晕的撑起身子,晃晃头问。

“两百多辆大车的粮米啊!都在门口那,三爷您快去看看吧!”曲儿一脸惊慌的说。

“什么?”我一个激灵,急忙下床蹬靴,问道:“宫里做什么送来这么多粮米?”

“那领头的太监说这是明年一年的禄米,因刚收了各州田税,禄米仓放不下了,便将京城附近官员的禄米先发下

来了。”曲儿急急的说着,端来漱口茶与漱盂。我草草的漱了口,便急匆匆赶往大门口。

刚出了内院,我忽的站住,狐疑的看向曲儿问道:“为什么叫我去?家里的事不都是娘和大嫂张罗么?”

曲儿神色难看的歪嘴笑笑,说道:“三爷,太太和大奶奶多有不便,您还是先去看看再说吧。”

我还想问什么,却听到前院传来一个太监不满的抱怨声,便再也顾不上多想,急匆匆来到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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