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的声音，虽然不清楚那确切的是什么，但是，应当是相当暧昧的一种声音。难道，雨堂依然只是敏感过度？

很快，雨堂就得到了答案。三两回在篮筐下的会面，林风迅速地与雨堂成为朋友，甚至于无话不说。也许，很多

故事本来就潜伏在那里，只是由于某些原因没有开启而已，而现在，因为他们的相识，林风与雨堂之间的感觉却

越来越暧昧了。雨堂始终觉得，林风只是他幼稚的心灵里的一个完美的影子，而他已经不再幼稚了。但是，陡然

这一天，这个影子又一次完美地站在他的面前，并且，还是专心地对着他笑，关心他的心情变化，甚至伸出手来

帮忙拂弄乱发，把他的身体攘到自己的怀里，雨堂真的有点心动。

在闲聊中，雨堂渐渐地了解到，林风的女朋友虽然一个换了一个，不过，似乎没有一个是真正喜欢的，他一直想

真心地付出，但是，似乎一直找不到那种感觉，一种愿意为一个人付出一生的感觉。但每每说到这儿时，雨堂都

会感觉到林风对他的眼神的变化，一种非常细微但异常明显的变化。所以，在这个时候，雨堂会不自觉地回避这

个眼神，然后把话题引到别的地方。

正逢中秋，林风约了雨堂去清明湖北岸的兰花草坪望月，当他们天南地北地玄谈神侃，一直坐到人声稀少、月影

偏西的时候，林风突然用双掌把雨堂的手握住，那种眼神，雨堂记得在风热吻他的时候见过，记得在风向他允诺

一辈子的时候见过，可是，现在，却是在一个他曾经暗恋过、而今成为朋友的男孩子的身上出现，而且，林风说

的一番话，就像自己梦里期待的那样：「雨堂，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我喜欢你！」他涨红了脸，在一种彷徨

和焦虑中变得异常激动，雨堂不知道怎么应对，因为他可以了解「喜欢」这个词的真实含义，也可以误解，但是

，在那一刻，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他瞪着眼，做了一个期待的表情，希望林风继续说下去，但是，林风却沉默了

，放开雨堂的手，自我保护似地交叉，放在胸前，陷入一种久远的沉思当中。

月很亮，从寰宇中洒落的光芒闪烁在夜间的万物身上，有一星一点琉璃的光晕，桂花的香气浮动在空气中，仿佛

一个巨大的香熏瓶碎了，流溢了一地的芳醇。所有这一切似乎只是为了人类渲染一种浪漫的气氛。而雨堂太容易

投入这种氛围了，他有点陶醉，在那个景致中。所以，他说了一句话：「这样的夜晚很美。」

吻，一个看似不经意的吻，对于一个男孩子来说，却意味着太大的付出，因为吻的对象是另一个男孩子。雨堂又

有点迷惑了，那种湿润的感觉还在自己的脸颊上，而林风的身影却已经走远了，甚至连「再见」都没有说。那一

刻，雨堂很想追上去，问一个究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雨堂抬不起脚，甚至连挪动身体的念头都

很微弱。现在雨堂竟然会觉得，那是风在那一刻种了一个咒语，一个不让雨堂接近林风的咒语。

四、风雨之间的选择

「雨堂——」风的声音，把雨堂从低头思考的行动中拉了出来。

这是中秋之后的第二天黄昏。雨堂正捧着篮球，打算到篮筐下去找林风，因为一夜的思考，并没有让雨堂很明确

地把握到林风的想法，他想当面问清楚，如果两个人真的可以开始的话，也许……不过，雨堂始终没有敢往下想

，总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障碍着这样的思维，而现在，雨堂从懵懂的思索中醒来，知道那是因为风，因为这个

曾经与他在一起、又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抛下他的风。

风始终是一脸调侃的颜色，棕黑的风衣衬托着他的一米八九的个头，在风里头有一股暗翼天使的感觉。他戴着墨

镜，雨堂看不到他的眼神，所以，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也许，只是路遇，然后又要离开；或者……

雨堂有点迫不及待地提问：「有什么事吗？」

风摘下他的墨镜，呵，那种眼神，居然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赤裸裸的暧昧：「回到我身边来！」

「不~~~行——」雨堂感到自己的嗓音有点颤，一种很游移的状态。可能身体的感觉远远要敏感于自己的心，在此

时此刻。

风笑了，展露出他以前所没有的妖媚和权威，以前雨堂眼中的风一直是相当清纯的，笑也是很春风的感觉，除了

偶尔的一点点调侃。但是，现在的风，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背后有着神秘阴影的人，雨堂第一次从风身

上感到了威压。

「不行？」风的双手搭在雨堂的肩上，「没有人敢对我说不行的。」他的自信背后涌动的一种力量，透过他的鼻

息，十分清楚地传到雨堂的耳朵里：「再说一次，回到我身边来！」

「不行——」这次雨堂的坚决连他自己也感到惊讶，「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哼！你是说林风？你不是没有答应他吗？」他的眼神闪烁着妖一般的狡黠。

「你怎么知道的？」雨堂突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但是，迅速补了一句，「不关你的事！」雨堂试图推开他，却

发觉那双看似轻柔地拂按在肩膀上的手，此刻，却像浇铸了一般，凝固了——走不脱！

「嘿嘿，还敢顶嘴！要不要我在这里吻你？！反正我不是这个学校的，嘿嘿~~」雨堂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是因

为风的吻，而且是在学校里，一种似乎血液里一直期待的叛逆的感觉。

吻——一个迅速而狂乱的吻，穿透雨堂的唇齿，在他的舌尖传递了一个激情的信号，而周围的人们似乎只看到雨

堂在那里发愣，而风在那里一个劲地诡笑。

「第三次：回到我身边来！」似乎是最后通牒。

雨堂没有回答，但唇边却掠过一丝微笑，因为，这恰恰是他自己一直所期待的。

「走，打篮球去。」风的眼睛，再度闪现出一股妖魅。

他想去见林风——雨堂突然间意识到了风的意图，但是，却放任风拉着自己走。他微微有点懊丧，因为似乎自己

还是太懦弱了，居然这么容易就重新落入了风的掌握，甚至雨堂觉得，那是一个媚紫色的圈套，而且，这一次，

他没有得到任何承诺，比如，不再分开之类的话语。但是，雨堂还是觉得很满足，似乎只要在风的高傲的身边，

即使短暂，也会快乐，更何况，雨堂也不再是以前的雨堂！永远的东西需要争取的，而雨堂相信现在的自己。

林风已经在篮筐下了，居然没有和别人打球，专等一个人——雨堂。看来彼此都打算在今天做一个说明的。只是

，一切都已经迟了。

「你是林风？」风的眼神，凌厉中不失调侃，他不等对方示意，就接着说，「我们的名字里都有一个风字，倒是

很碰巧呀！」

「他是……」林风柔和的眼神透向雨堂。

「我朋友，江劲风。」雨堂的眼睛往深处隐藏，林风找不到前些日子的感觉了。

「应当确切地说，我是他的男朋友，江劲风。」风把雨堂搂到怀里，看着林风尴尬而灰沉的眼。雨堂想挣脱开，

不过，就跟刚才一样，没有成功。

「男朋友？」林风的语调带着一种酸性，雨堂心里有一点不忍。

风却笑了，胜利中的玩笑：「是！就是他喜欢我，我喜欢他的那一种朋友。」

林风想反击：「你们是同性恋？」

「你不也是吗？」风一点都没有被打击的样子，反而更加耀武扬威。

「我……」林风避开风的挑衅的眼神，望向雨堂，「雨堂，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不行！」风的声音抢在雨堂的前面，雨堂瞪了他一眼，风却还给他一个甜甜的微笑，「有话摊开来说。」

林风握紧了双拳，努力积聚了力量，问雨堂：「雨堂，你选我还是选他？」

雨堂有点被吓住了，因为林风的声音很响，似乎整个篮球场都在回荡着这个问句：「你选我还是选他？」而雨堂

似乎从来没有打算做这个选择的，因为他现在就在风的怀里，而且，是怎么也挣不脱的状态。但是，面对林风的

朗亮的眼眸，带着神话般光芒的头发，那种激动的表情，雨堂才微微有点迟疑——

不过，风不容许这样的迟疑，他紧紧地搂住了雨堂，仿佛从此也不会放弃似的，断然地代为回答：「当然选我！

」

雨堂抬头望他，看到他的那种被自信和力量充溢的眼神，笑了。也许，那一刻的雨堂的形容，对于风来说，是一

束天使之光，因为马上地，风不自觉地吻了一下雨堂的额头，像许下一个咒语或者埋下一个承诺似的。而这个暧

昧的吻，让篮球场的其他所有人都楞住了，不过，似乎风的背影中有一种异常魔幻的力量，人们没有猜疑和鄙夷

，有的只是楞了一下，似乎遇到一件不同寻常的事。

林风却退走了，因为他受不了那么多人的注视，虽然只是楞了一下，而且不是针对他的，但是，他似乎被那种集

中了的眼光的边缘灼伤了，然后，需要的是——逃跑……

五、王朝的噩梦

中秋过后的日子，是那样的平静，没有任何外人的惊扰，两个人沉浸在自己的天地里，为了人们经常构建的爱情

神话，付出着彼此的努力。雨堂相信自己几乎是完全地投入了，但面对风的时候，也依然会怀疑风的真诚究竟有

多少。因为，风重新来到身边，对于雨堂来说，是一件相当懵懂的事情。他问过风为什么，但风总是这么说：「

不告诉你。」然后，诡媚地一笑，或者径直吻住雨堂的唇齿，在那种激情中，让雨堂试着忘记。不过，疑问终究

是疑问，远没有风这次的爱那么浓重，雨堂渐渐地也就把它收起。

风很健谈，一如以前交往的时候，不过，以前谈的是老师出题如何乖张，学生考试的作弊手法，过年的时候放鞭

炮的利弊，这些很生活的话题，但这时，风会去谈论时事，谈论佛法。雨堂忽然发现，风的世界远远出乎自己原

先的想望，有一种很强的包容性，但又十分的愤世嫉俗。尤其是谈论政府的腐败问题，每每揭开那些明眼人一望

便知的疮疤时，风总是显得很激动。雨堂一直不是很喜欢政治，因为政治似乎不关乎他个人的情感世界，但是，

当风那么激烈地表示的时候，雨堂开始思考，用他从来就喜欢自我反思的大脑进行思考，然后，他提出了一个相

当极端的想法，而风，却笑着与他达成了默契。

「风，如果有可能，可以组建一个杀手集团呢！」

「嗯？」风显然没有想到雨堂那样甜美的微笑背后，会有这样血腥的意念。

「我想，政府虽然是三权分立，互相监督，但是，如果每一个权力都腐败了，一样是一塌糊涂。所以，需要有一

个外力给他们刺激，一种隐藏在黑暗角落里的势力，就像太阳也会有日食一样，有时候吞没它，然后才能让人们

感受到它的存在。」

「你是说要杀一些人，起一个警策的作用？」风在笑，诡媚的笑。

「是。不过，这个杀手集团的主导人是很重要的，他必须要有明辨是非的本领，而且，能够做出判断，谁是该死

的！」雨堂这么一说，连自己都觉得有点背谬，因为他一直觉得，没有一个人是真正该死的，「呵呵~~~我也不知

道了，其实，没有一个人有本事做这个判断的。唉，我这种思想是不是很反动，而且超级的无政府主义呢！」

风没有回答，他把雨堂抱在怀里，思考着那个问题：没有一个人有本事判断谁是该死的。

「雨，你知道夜叉吗？」风突然问。

「嗯？是佛教里的天龙八部之一，一种很好斗的武神吧？」

「是。他的使命就是消灭那些腐败的鬼怪精灵，保护善良的人类。」

「哦，如果建立一个杀手集团，那么，名字就可以叫夜叉耶～～～～」雨堂随兴说着。

风笑了，诡媚的笑：「呵呵~雨，你真可爱。要是建一个杀手集团，我是风，你是雨，我们在一起，会是一个风雨

飘摇的时代呢！「

「哼，又说人家可爱！「雨堂没有注意风的表情，在那一刻，变得那么神往，那么深远。

那一段时间里，风来北都大学的次数微微有些少了，但是，对雨堂的喜欢却似乎从来没有减少过。不过，雨堂还

是会有些顾虑，见到风的时候，总是要问：「风，不是你又不喜欢我了吧？」

风摇摇头，用很正式的口吻说话：「不会的。我会让你知道，你是我的。这件事情，你这辈子是改不了了。」

雨堂笑了，一种要被终身拥有的感觉，像春天时百花绽放般在身体里推延。

这一夜，风又没有来。雨堂正沉浸在对风的回忆和想念中。电话铃响了，是找他的。对方是个男生，声音很陌生

，但很悦耳。

「雨堂吗？我是柳城飞，劲风的朋友。他现在在王朝饭店，想见你。我开车去接你吧？」

「为什么他不来？」雨堂隐隐觉得不对劲。

「他现在在陪客人，走不开。」

陪客人，那是什么？雨堂的心，隐隐的痛：「好，你来接我。」

见到柳城飞的时候，雨堂已经整理好了心情：不管怎样，见了风再说。

柳城飞从一辆白色的保时捷上下来，没有穿背心，闪亮的皮装套在肩上，掩映着起伏的胸肌，柔长的黑发一直垂

到后腰，左耳边上闪烁的是一星长长的耳链。他点了根烟，在风里吐出一个柔和的烟圈，随意地与雨堂打了个招

呼。门卫的眼睛瞪得溜圆，似乎学校要求防范的就是这一种人物。

雨堂有点迟疑，但还是上了车，因为他想当面看看风在陪什么客人。

柳城飞的话不多，他的行为举止已经充分说明了他的职业。所以，他没有更多地介绍自己，而是有意无意地问雨

堂关于他和风的事，仿佛他对这些尤其感兴趣。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今年夏天。」雨堂有点心不在焉。

「怎么认识的？」

「网络上认识的。」

「哦，你就是那个要求很高的小孩子呀？！呵呵，要找漂亮、智慧、刚毅和真诚的朋友。」他用一种极其调侃的

语气，根本不顾及雨堂的窘迫。

「嗯～～～～」

「那次我们一起在『同志情链』上看到这个征友启事，都想看看写它的人是谁，顺道玩儿一把。我们掷筛子决定

让谁上，结果是劲风赢了。」他上下打量着雨堂，很挑剔的眼光，「你也不怎么样嘛！」

「哦～～～～」雨堂突然发觉自己像一个玩偶一样地坐在这个人的身边，而且，有点被撕裂了的感觉。

「到了。」柳城飞自顾自地下车，雨堂微微有点踉跄，从车上下来。

王朝饭店的霓虹灯，在北都府的夜空，像一个金字招牌，闪烁着权力和地位的永远光辉。这里是北都府上流社会

的娱乐场所，听说是全国靓男美女最多的地方，也是高级政客和金融巨子汇聚的地方，是上流社会的销金窝，或

者说得不好听些，是上流社会的屠宰场。

柳城飞带着雨堂，推开了饭店的门。他在前边顾自走着，仪态万端，不时地向着周围抛洒媚眼，有几个相熟的也

媚笑着回应，甚至有的聚过来，请他喝酒。雨堂陡然间觉得自己很猥琐，因为自己的学生装在这里像是最廉价的

那一种，人们的西装革履、彩裙晚装平常是只有在电视上和高级商场的橱窗里才能看到。而且，更让雨堂觉得压

抑的是，从周围投射来的刺眼的眼光中，居然有些还带着异样热烈的情绪，是一种很浓烈的肉欲的感觉，像一群

嗜血的野兽，瞅准了一只无辜的鹌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