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
风缓缓吹过,轻轻刮在脸上,不似寒冷。
若惜摊开手心,除了一手汗液,什么也没有。
“冷么?”身子从后面被圈住,星辰紧紧抱着他,下巴搁到他的肩上。
若惜道,“还好。”
星辰将他的身子扳过来,英俊的眉眼如水,似掺杂了什么,无法看到底。
“呜……”若惜抓住他胸前的衣服,突如其来的吻让他招架不住。
深入到最里面,一点一点将自己吞噬,留下的味道只会让自己作呕。
窗外明月正好,一袭月光却只能倍感寒凉。
被淹没的感觉并不好受,就如同掉进河中,呼吸一点点被剥夺,身子无力的下沉。
星辰猛地放开他,“今天去了哪里?”
“只去了玉箫苑。”
星辰笑,“又去看她?她不好么?”
若惜抬眸,“……很好。”
星辰将他拉近自己,理了理他散在肩上的青丝,“如今她在宫里,你可以天天去瞧她,等她嫁了人,你也天天往她那跑么?”
若惜低顺了眉眼,“你不想让我去……”
坐到桌边,顿了顿,星辰笑道,“如今等皇上下旨,就离京和亲了,你们多聚聚也没什么。”
“谢皇叔。”若惜抿抿唇,松了一口气,嘴角的笑意似有还无。
星辰手中动作一顿,捏紧了手上的玉戒指,低声道,“若惜,过来。”
不敢迟疑,若惜立马走到他身边。
星辰拽住他的胳膊,拉到自己身上,痴意、缠绵、回绕……
衣服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和着外面的风,听得不似那样清晰。
只有窗外的桂花香气越发的浓烈去起来。
秋天似乎来得格外的早。
绿色未曾萧条,枫叶却已红了一半。
宫婢捧着深红的嫁衣如血,丝丝扣扣如残阳。
“这是……”相儿接过来抱在怀里,精致细腻的锦绣磨蹭着肌肤,像秋日的柳絮轻曳而自在。
永曜道,“是父皇让人送过来的。”
“那太子……”怎么回来?相儿吞吞吐吐,不敢开口。
“我已经不是太子了。”永曜挥挥手,让人都下去了,“我有事要问你。”
“什、什么事?”
“若惜已经找过你了,他都说了什么?”
相儿摇摇头。
永曜道,“是不想说,还是什么也没说?”
“我、我不知道是什么事。”
“那么你跟子棋呢?是两情相悦?”
相儿点点头。
永曜忍不住笑起来,这个动作倒跟若惜很像,一紧张只是点头、摇头。
“如今你快出嫁,不宜见人,如果有人来找你,还是不要见了。”
“是。”相儿只得一一应下。
永曜笑笑,转身离开,就算沐珂再来找他们,如果就不上面,也不会被牵连了。
如今父皇让他来送嫁衣,显然是想将礼数行至周全,亲事是必定的了。
第八十二章
欢乐难具陈,弹筝奋逸响,新声妙入神。
饮尽繁荣,皇家酒宴想来如此。
星辰看着身边的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越国的人也来了,看来婚期是定了。”
若惜抬眸,“会在……什么时候?”
“不是已经下了旨,还赐了喜服么!”星辰笑,勾起唇角,“已经是迟早的事,为什么这么想知道?”
若惜垂下眉,不好再开口。
“若惜。”将酒放在鼻尖轻嗅,星辰轻唤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若惜猛地转头,看着他英美的侧脸,嘴唇止不住颤抖,“在想什么?”
星辰笑而不语,侧过头,半支着下巴,“干嘛这么紧张?”
“没有……只是……”声音越来越小,连自己也不清楚在说些什么。
太监高喝,宫女分为两侧,众人俯拜行礼。
“免。”玄文帝微抬起手,看着下面的人只觉得力不从心。
宴酣之乐,鼓瑟吹笙,等到萧条后,再怎么觥筹交错也是枉然。
若惜轻饮了一口酒,味甜又极涩……
子棋、清许出列接旨。
看着太监手上明黄色的圣旨慢慢落到子棋的手上,若惜笑了,百感交集,亦是高兴。
星辰将做工精细的芙蓉糕放到他的面前,“婚书都写好了,日子也定了,放心了么?”
若惜信手捏了一块,“富贵荣华也不是最重要的,我只要她过得好。”
“和亲亦是背景离乡,独树一帜的站在别处又能何为?”
“至少比现在好。”若惜脱口而出,“以后也会好。”
星辰收回目光,“后宫冷眼,我并未尝过,也不知道,如果你觉得这样好就好。”
若惜低下头,觉得可笑,“皇叔何出此言?”
星辰笑,笑得张狂,“你真不知道?”
若惜摇摇头,不知道、也不懂,他有他的身份,不能逾越的他很清楚,他的处境没人会懂,无能为力的感觉他永远也不会有。
“我去看看相儿。”
“去吧。”出乎意料的星辰没有拦他。
庭中月光如洗,越走越静。
繁花似锦,金碧辉煌的皇宫,入了夜依旧寂寥的可怖。
风过,带着花香沁人心脾。
“若惜……”似叹息般的声音,叫得他心头一颤。
若惜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身后的人,除了恭敬的行礼,似乎什么也不能做。
永曜缓缓走进,“还好么?”声音轻轻的,夹杂着无奈。
“嗯,还好。”若惜点点头,不敢抬眼,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如此平静过。
只是这样的语气……就像是随时会来的暴雨,随时都会改变,
“真的好么?”永曜叹气,“你不必哄我。”
若惜低顺了眉眼,他只能这么说,“是真的还好。”
一道伤疤,一缕痛痕,他能做的就是尽量不抚摸、不触碰,说穿了不堪的只有自己。
永曜看着他,这样的一双眉眼,一副才情却是举世无双,这样的一个人曾经对自己……
“我想听你说真话。”
若惜道,“为什么……”
为什么?永曜摇摇头,唇角略微上扬,“我想接你回来?”
若惜猛地抬头,月色正皎,“为什么……这么说?”
永曜道,“我想要你回来。”
若惜笑,眼角眉梢的发丝轻扬,遮住了半张脸,“你……忘了我是谁么?”
他是若惜,只配在男人身下婉转承欢的若惜,永曜一直这么认为,所以他觉得可笑,可笑的说着让他回去。
“我没忘。”永曜抓住他的手腕,欲将他拉入自己的怀中,“……我很想你。”
若惜阻住他的手,“发生什么事了?”
“为什么这么问?”
若惜抬眸,让他看清自己,看清在他面前的到底是谁。
“你以为我来找你是别有居心。”
“……是。”
的确是,他被骗怕了……一次一次,他再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承受。
四面的风似乎停了,周围静谧得诡异。
若惜忍不住抽气,他怕,怕激怒了永曜,“我……”
“是我的错……只是这一次,我是真的想帮你。”
永曜看着面前的人呢,思绪转得很快,过往种种如影随形,却又好像什么也没想,不过一瞬的韶华,他就只是看着他。
馥郁花香,一风而散。
永曜道,“你……好好想想,我走了。”
若惜滞留在原地,目光婉转,始终看着那个身影,不知该怎么说,连怎么想也不知道。
突然想叫住他,想问一句……是真是假……
但也只是想想,现实时时刻刻提醒他什么才是真的。
第八十三章
宴席散时,夜已深沉。
若惜昏昏沉沉的平躺在床上,看着身上的人脑子一片空白,直到被进入,疼痛才终于换回了意识,他清楚的知道有些事是挽留不住的……有些事仍然让他恶心。
一夜无梦,却也不能安寝。
偌大的床与身下的粘液就像噩梦一样,勒得他喘不过气,从脚心一直寒到心底的感觉让他发疯,好恶心,好不甘心……
一场秋雨,枫叶红了一半,夹杂着冷然。
出于皇家的颜面,所以不管有多不愿意,婚礼照常办的奢华,宫中的奴仆也忙碌起来,大大小小的东西均不能丢了皇家的颜面。
光是玉器与仪仗的网罗,就忙了还几天……如今只能说是事已至此。
今日午后刚过,事事寂寥。
星辰推开轻掩的门,若惜正坐在床上出神,黑色的眼眸并无焦距,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听见脚步声,才失神的抬起头,慌张的站起来,“皇叔……”
星辰笑,却冷声道,“不要这样叫我。”
若惜低下头,嘴唇微微泛白。
星辰垂下眼,看着他的表情,“和亲定在这个月十六。”
若惜抬眸,“……下圣旨了么?”
星辰坐到桌边,半举着杯子,“早上刚下的圣旨,现在可安心了?”
若惜收起颤抖的指尖,害怕他看出什么端倪,“那……我去看看……”
“你不用去。”星辰打断他,唇边的笑意漫不经心,“前个永曜跟你说了什么?”
若惜身子一怔脸变得煞白,他知道星辰不会轻易放过他,不会……孤立无援、默默忍受终究是徒劳……
“不肯说么?”星辰起身,绕到他身后,低伏在他耳边,“还是不愿告诉我?”
若惜僵直了身子,颤抖着唇,“你都看见了……”
星辰笑,轻轻地,如沐春风,“我要听你亲口说。”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星辰道,“永曜动作真快,昨天说的话,立马就想让它成为现实,不过……我不放人,他又能如何?”
若惜咬住下唇,下巴猛地被抬起,“你一直也没忘了他?”
忘?他怎么敢忘?“……我不会跟他回去。”
“为什么?”星辰抬高他的下颚,“恨他?”恨他把你送给我,或是恨我……
若惜抿抿唇,“因为我不想。”他不想,不想再活在欺骗里,不想跟这里的任何人再有瓜葛,他们始终在提醒自己不堪的身份和过去,一味的只剩下嘲笑……
星辰松了力道,目光微怔,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自己想要的又是什么……那种求不得却又放不下的痛苦,没有人比他更了解。
他伸出手,轻轻滑过若惜的脸颊,冰凉的触觉,像块凉糕,“如果没有他,也许我们不会是现在这样?”有永曜横在中间,不论他怎么做也跨不出半步。
若惜抬眸,樱红的嘴唇被覆上,温温热热的触觉,……带着呵护,辗转反侧、越来越深,深到似乎要将一切都挖掘出来。
渐渐握紧了拳,他好恨,恨自己无法拒绝,不管星辰再怎么小心翼翼也改不了现实,他还是他,若惜这个人对他而言就算是不可或缺,却也不是至关重要,等到腻了、够了、烦了,他将一无所有。
却又觉得可笑,他们还能成什么样?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星辰放开怀里的人,明显的不悦。
若惜垂下眸,低顺着眉眼,他知道忍,就算不喜欢,也会做的漂漂亮亮。
星辰一把推开他,恨恨的看着,最终拂袖而去。
若惜坐在地上,嘴角的笑意慢慢扬起,突然觉得恶心,狠狠的用袖子擦着自己的嘴唇,直到尝到了血腥味也不肯罢休。
早秋的风轻轻吹过,带着醉人的桂花香气,如此深入浅出,如此沁人心脾……
星辰站在树下恍惚迷离,直到……
“王爷,大皇子来了。”家仆恭敬低下头。
他回过神,面目表情一滞,随即却是一笑。
永林端着小婢奉上的茶,想了想又放在桌上,“昨天晚上永曜见了朝中的几位大臣,皇叔可知道?”
“早上他也找过我了。”星辰轻轻抿了一口,表情自然
永林道,“什么事?”
“没什么,放心,他不会轻举妄动。”星辰放下茶盅,挥退了所有的下人,“熙雪应该还在他府上。”
永林皱眉,“可也别忘了,当初案子的主审官使我们,如果暴露了,私放死囚可是死罪。”
“这不用担心,当初所有人看见斩的就是死囚,我们没有掉包的理由,一切推干净就好,所以……就算此时泄露了也不一定能定罪,但熙雪就一定要死。”永曜终是不忍心,所以赢家不可能是他。
永林啜了一口茶,“那……他是为了什么?”
“他的事我们只管当就是。”星辰笑笑,没有错过,一切也如他所愿,可就算他后悔了,也由不得他了……
永林别开眼,模棱两可的回答……“那可要当心了。”
第八十四章
午后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浅秋刚至,菊花早已结了朵。
若惜从玉箫苑出来,徒步走在青石板路上。
行至无人处,才摊开手里紧握的字条。
送亲。
他没有权力决定,就算是亲生的兄长,面对这次隆重的邦交,他也无能为力。
或许……
“若惜。”
若惜一怔,慌慌张张的收起来手里的东西。
永曜从树后走出来,长亭玉立,莽袍上沾着初黄的树叶,英俊的眉眼深锁,看得出很不顺心。
若惜恭敬的行礼,想起他说的……一阵心悸,一丝害怕。
“父皇已经把婚期定了。”
“嗯。”若惜点点头,手心湿湿的,已经出了汗。
永曜笑笑,这些他也早就知道了,只是真正想说的却怎么也说不出口,“那……东西可都备好了么?”
若惜抬眸,看着他,随即又别开眼,“都备好了……要是没事,若惜先告退了。”
有些事不能再相信,就算他想,事实也不会容忍,时时刻刻的提醒,他只会更清醒。
“等等。”永曜追上钱几步,对着他的背影,“上次我跟你说的……”
若惜僵直了身子,会是什么答案,“……什么?”强作的镇定,他从没想过这种境地,无法驾驭自如,无法相信。
“……对不起……”永曜握紧了拳,面不改色的微笑,“上次的事……说要接你回去,不能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