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一梦 上+番外——藏布
藏布  发于:2012年03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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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中,是的梦中,一切仿佛都是在梦中。

梦中我的身体不停的翻滚着。

一下仿佛掉进了深深的冰窟,怎么也拔不出来,冷的四肢百骸都要碎裂。一下又仿佛被放进了蒸锅,反复的蒸煮,热的皮肉都要炸烂。我觉得自己极干极渴,几近油尽灯枯,却咬着牙,什么也不想喝也不敢喝,只觉得这水要是一进入腹中我就会立刻被冻裂,蒸烂。

梦中我模糊的意识到我可能离大限不远了。

有人一直不停的在我耳边哭泣着,声音悲切之极。有人拉着我的手喊着我的名字,却充满了绝望。还有人在我耳边念诵着经文,萦萦如送别。我很想起来同他们挥手告别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睛。

我就这样在梦中飘乎挣扎着,等待着最后的时刻。

直到有一天,一个难以言明的温润在我的唇畔不停的触碰着,将一口口极苦的东西渡进我的口中。

我咬着牙抵抗着,说什么也不让这苦进入我的腹中。

可是那温润却始终都不肯放弃,他一声声的唤道:“恒一,喝了它,喝了它。你不能就这样自己去了,不能,不能,你不能……喝了它。”

说罢,又是一口极苦的东西渡进了我的嘴里。

就这样反反复复,执着的直到我再也抵挡不住,终是将那一口口的苦吞咽了下去。

于是我听见他在我的耳边惊喜到有些颤抖的轻笑。接着便是两滴清凉的东西落在了我的脸侧。

此后,每一天这个温润都会来将一口口的苦渡给我,我从开始的抵抗到最后的顺从,时间仿佛过去了好久好久。

终于有一天,在这个温润离去后,我睁开了眼睛。

……

眼前昏花的白光缭绕着,我拼尽全力发出了一声极小的嘶哑的呼唤,“小忠,水~~~”

紧接着一个人扑了上来,摇着我大哭道:“少,少爷,您终于醒了,吓,吓死我了。”

眼前的白光被他摇开,我看着小忠,有气无力的骂道:“你想摇死少爷我啊,快去给我倒水。”

小忠看着我:“少爷,您渴了。”

我几乎是有点抓狂,“我不渴,少爷我嘴里苦,要漱口。你赶快去给我倒水,不要在这里罗嗦。”

小忠连跑带颠的去给我倒水,边跑边说:“少爷,我就说吗,您刚喝完药,怎么就能渴了呢?”

我躺在床上哼了一声,问道:“你给我喂的药?”

小忠那边‘哐啷’一声杯子掉在了地上。

我歪头看着一地的碎片,皱眉道:“怎么倒个水也能把杯子砸了?快找东西扫扫。”

我还没说完,小忠的眼圈就已经涨红了,眼泪汪汪的就要哭出来。

于是我赶紧道:“你哭什么?我又没有骂你。”

小忠还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少,少爷,我不是因为杯子哭。”

“那你是因为什么哭?”真是莫名其妙。

“少,少爷,是,是因为那药是李玉明给你喂的。”小忠哭着说道。

“怎么,他来了。”我疑惑的皱了皱眉,“他喂的药就他喂的药,还值得你哭么?”

小忠哭的更加凶了,“少爷,可,可是您的清白就被他霸占了。”

“什么?”我咧着嘴,根本听不懂小忠的话,“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喂个药和霸占清白有什么关系?”

小忠看着我,憋了很久终于咬牙说道:“那是因为他是嘴对着嘴给您喂的药。您说,我能不哭么?”

我的头轰的一声,又有想要昏死过去的欲望。

嘴对嘴~~~

天啊!

我攒起全身的力气向小忠怒吼道:“那你们做什么要让他来喂药,就不能自己喂吗?”

小忠无限委屈的扁了扁嘴,“少爷,这您也不能怪我们啊。自从您昏死过去之后就药水不进,无论我们用什么办法,您就是咬着牙不喝。后来我爹好不容易想办法把您的嘴撬开将药灌进去,可没一会儿您又全给吐出来了。就这样过了好几天,眼看着您烧的不行,药也灌不进去,大夫也说没救了,我爹就和老夫人商量着要给您准备寿衣。可是李玉明不同意,他说他有办法让您喝药,但需要我们回避不能看。老夫人也是急疯了,就同意了。可谁知那天他一个人还真的让您把药给喝下去了。后来我们也又试了几次给您喂药,但还是喂不进去,就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能给您喂进去。所以没办法老夫人就只好同意他一直一个人给您喂药。可是,有天他给您喂药时,我就想,应该看看他到底是用的什么办法,也好学会了自己给您喂,可我这偷偷一看,他,他,他居然是自已喝一口再嘴对着嘴的给您喂进去。您说,我这,我这能不哭吗?”

说着小忠又嚎了起来,“少爷啊,这回您的清白可是真没了。那,那,李玉明……”

“好了,够了。”我大喊一声,心烦意乱的打断了小忠的嚎叫。“我问你,李,不,你看到的这些还告诉了谁?还有没有别人知道?”

“没,没有了。我谁也没敢告诉。因为要是让我爹知道了,还不得掐死那个李玉明。”小忠看着我,快速的摇了摇头。

还好,还好,只有小忠一个人知道。

我稍稍的松下一口气。

然后严肃的甚至是面带凶恶的对小忠说道:“这件事从现在起你给我忘个一干二净,就当什么也没看见过,此后要是敢提一个字,我就把你买到箫竹馆去当小倌,听到了没有。”

小忠果然打了一个冷颤,面色泛绿的说道:“少爷,我保证我什么也没有看到过。”

于是我点点头,“去,快去给我倒杯水来漱口。”

恶~~

嘴对嘴~~~

我无比肝颤的打了个冷颤!

……

第十三章:暂告情别

漱过口后,我在身体极度虚弱和精神倍受打击的双重折磨下又昏昏睡去。

这一觉我仍是睡的十分不踏实。

梦中一会儿是一双玩世不恭的眼斜睨着我说:“想跑?你能跑到哪里去。看我的强吻。”

一会又是一双温润的唇向我撅过来,“恒一,来,我来与你喂药吧。”

我捂着嘴不断的狂奔着,想把他们甩开,可是他们俩却一前一后的将我夹在了中间,终于我无路可逃,在他们都要亲上我之前,极其愤怒的也是无奈的一脚踢出,大吼到——

“都给我滚开~~~”

惊醒过来。

吼声中,一个东西‘咚’的一声摔在了地上,紧接着床下传来了小忠痛苦的声音,“少爷,您让我滚到哪里去啊?”

我重重的喘了两口气才看向床下,“小忠,你趴在床下面做什么?”

小忠哭丧着一张脸,抬头,“少爷,是您把我踢下来的啊。我只不过是想给您擦个身,您何必,何必踢的这么用力。”

说罢,揉着胸口,头上顶块手巾爬了起来。

我犹自在发着抖,眉间的汗不断的滴落下来,瞅着小忠道:“是你想亲我。”

小忠的脸一下就绿了,摆着手连连的说道:“不,不是,少爷。您想哪儿去了,我就是想给您擦个身而已,怎么,怎么是要亲您呢?我又不是那李……”

在我凌厉的眼神下,小忠硬生生的把玉明两个字咽了回去。

此时,‘吱哑’一声门开了,一个人手端着一碗药进来了,我一看见来人,立刻悲愤无比的看向小忠,咬着牙小声问道:“你们怎么还让他来喂药?”

小忠用无辜的眼神看了看我,更小声的答道:“这还不是因为少爷您又昏睡了一天一夜么?”

说罢,转身打着哈哈的向李玉明请安,“啊,李大人早啊,您送药过来了。正好,我们少爷他醒了。”

说完便伸手要上前去接李玉明手里的药。

李玉明看了小忠一眼,转身将药放在了桌子上,伸手拿下他头上的手巾,问道:“正在与你们家少爷擦身么?”

说着,走向我的床边,摸了摸放在床头铜盆里的水,然后回身看向小忠,“水有些凉了,你再去换些热的来吧。”

说罢,将手巾扔进铜盆,端起来递给了小忠。

小忠眨巴着两只缺心的眼睛,看了看铜盆,“嗯”了一声,接过盆走了。

我躺在床上,暗捶着床板,心中骂道:“小忠,你这只猪~~~”

……

李玉明一双温柔的眼看上我的脸,我觉得自己的汗冒的更欢了。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温亮兄,你今天怎会有空来看我?”

打死我,我也不说我知道他日日都来,都来给我喂药。

李玉明用手指抹了抹我额上的汗,“自打你那日昏厥后,我便日日都来。”

我缩了缩头,干笑一声,“真是有劳温亮兄。只是近日朝中事务不繁忙么?”

李玉明又帮我掖了掖被子,“只是些例行公事而已,没有大碍。反到是恒一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我感到一阵燥热,被子里的衣服都湿透了,红热着一张脸,“可是这样让温亮兄操劳,恒一实在愧不敢当,好在现在我已醒来,就不必再麻烦温亮兄如此辛苦了。”

李玉明听完一笑,说道:“可我并不觉得辛苦,病中的恒一很——听话,让我觉得十分——幸运。”

他想了片刻,最后用了‘听话’和‘幸运’这两个词。

可我已觉得如雷炸耳,头晕目眩了。

只好扯着更加红热的脸,一阵干笑,“温亮兄说笑了,说笑了。”

李玉明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安,转身去桌上取过药,“恒一,先将药喝下吧,凉了对肠胃不好。”

看着那药我如电击般的直立起来,几乎是一把抢过,灌蟋蟀般的就灌了下去。

李玉明惊讶的看着我,半天才反应过来,上来拍着我的背说道:“恒一,不必如此着急,小心呛着。”

我本来还没呛到,可被他这一拍,便一股热流直入气管,咳了个翻天覆地。

于是他抽出袖中的帕子,很是温存的在我的嘴角擦了擦,顺便抬手理了理我凌乱的发,于是我咳的更加厉害,几近肝肠移位。

半天我平复下来,李玉明接过我手中的碗,默默的看了我一会儿,然后问道:“恒一,你是不是很怕见到我?”

我一下便愣住了,有些不好意思,“哪里的话,温亮兄你多虑了。我刚刚只是……只是有些渴了,所以喝的急切了些,急切了些。嘿嘿,嘿嘿嘿。”

李玉明看着我笑了一笑,“恒一,你从不善说谎,一说谎就会脸红。”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它果然烫的惊人,于是我又傻笑起来,“热的,嘿嘿,热的。”

李玉明摇了摇头,将话题转开。

“恒一,那日你去温泉,是碰到什么人了么?”

我一惊,抬头看向他。

怪了,他怎么知道?难道他看见了。可,不应该啊!

于是我小心的应着:“温亮兄此话从何讲起?”

李玉明看了我一眼说道:“我只是看你归来时,衣裳尽失,身上又有数处擦伤,故而有此一问。”

我咳了一声,故作镇静,“那只是因我上岸之时,不慎跌倒,又将衣裳落入水中而致。并未有遇到任何人。”

李玉明的眼睛在我脸上巡视了两圈,“那便再好不过。只是恒一,那温泉你以后还是少去为好。”

说完不待我开口问为什么,他便又将话题转开。

“恒一,今日之后我恐怕有段时日不能来探望你了,朝中有些急事需去办离,我要离开京城月余。你在家中要自己小心。”

我瞪着眼睛听他说完,不由得心花怒放,迫不急待的便接口说道:“温亮兄有事尽管去忙,我在家中必是一切安好,待温亮兄回来,我再做东,为温亮兄接风。”

李玉明看着我急切的回答,终是叹了一口气,“好吧,恒一,那我这便走了,你多多保重,记得按时服药。”

说罢又看了我一眼,再复叹一口气转身离去了。

于是我也长呼出一口气,倒在了床上。

……

接下来的日子便过的松快的多了。没有了李玉明的压力,我每日躺在床上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如一只待产的猪婆般被养的十分滋润也十分无聊。一会儿我娘为我送来些燕窝,一会忠叔为我炖上两只老参,最后连水饺也居然来到了我的床前,给我带来了两只春桃,这时我才发现我居然病了这么许久,春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到来了。

三月中旬的一天,在我刚刚被我娘和忠叔同意下床后的第二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居然到了我府上。

这日,我刚刚用过午饭,准备上床小睡一下,小忠突然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一边擦着汗一边忧心重重的对我说道:“少,少爷,不好了,那个李大人来了,在前厅里等着要见您。”

我皱了一下眉,怎么,李玉明这么快就回来了?这才刚刚半个月,他不是说要出去月余么?

看着小忠我说道:“李玉明来了便来了吧,你慌什么,我这就去见他便是。”

说罢便伸手开始理已经松开了的衣袍。

可小忠却摇着头,“不是,少爷。不是李玉明,是李玉明的爹来了,要见您。所以我爹让我赶快来叫您。”

李玉明的爹?

他怎么会来?

正想着,小忠一脸愁色的凑上来对我说道:“完了,少爷,十有八九是李玉明的爹知道您和李玉明已经,已经不清白了,所以找上门来了。少爷,您说现在可怎么办啊?”

“去。”我喝斥了一声,打断小忠的胡思乱想,骂道:“少胡说,谁说我和李玉明已经不清白了?去,赶快前面带路,带我去见李玉明的爹。”

再整了整衣袍,随小忠一起出了卧房。

一路来到前厅,一个长着三缕长髯,身着官服的老头正很是威风的坐在正位上喝茶,而忠叔则站在一旁亲自侍候着。

加快了脚下的速度我三两步走上去,拱手拜道;“李大人亲自到访,如是未能出门远迎,多有失礼,还望李大人海涵。”

李玉明的爹坐在座位上没动,只是放下手中的茶杯略一抬手,“老夫突然到访,事前未曾告知,不是贤侄之过,贤侄不必过于介怀。坐下说话吧。”

我再一施礼,“谢李大人宽宏。”

起身到他的隔壁坐下。

忠叔给我端上茶水后,我开口问道:“李大人今日到访,不知有何训教?”

李玉明的爹摸了摸胡子,“训教不敢当,老夫今日来只是有一件急事要与贤侄知会。”

我一抱手,“李大人请讲,如是洗耳恭听。”

老头又摸了摸胡子,“今日早朝,皇上有旨,令今年所有贡绸全部增加,共四千匹,以睦邻邦。所以今日老夫是来知会贤侄,你柳氏的贡绸今年要增加三千匹。”

这么多?

我皱了皱眉头,“那敢问李大人,这增加的绸布要何时贡上?”

老头微顿了一下,“时间到是不急,八月末贡上即可。只不过老夫在此要提醒贤侄,今年南方雨水甚大,蚕丝之量锐减,这许多的蚕丝,恐怕是很难筹划到,所以此事贤侄定要小心周全,倘若是到了时日完不成皇命,那恐怕老夫也很难保你柳氏一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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