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一梦 上+番外——藏布
藏布  发于:2012年03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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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叔本欲再拧,但最终还是在我的坚持下架起柳应走了。

我在柳应睡觉的桌前坐下,让小忠泡了壶茶,对织制的师傅们说道:“你们尽管织自己的,不必在意我。织好了与我看便行。”

这一日我在织制处一直坐到了天黑,学会了不少织制的学问,如何挑丝,如何配色,如何编制图案,甚是有趣。其间我对新制的样布也提了些意见。于是,在近吃晚饭忠叔再一次赶过来时,三款新制的样布终于赶了出来。

一款白底深金龙纹绸。

一款浅金凤纹锦。

最后一款则是纯金绡质纱。

由于土油丝天然所带的油光,这三款布样用灯一晃,金色之处皆闪闪发亮,正如同是金子在闪光。尤其是这最后一款的纯金绡质纱,由于质薄透亮,更是明晃如用真正的金子捻线织制而成。

忠叔进门看到这三款样布,拉在手中说什么也不肯放开,老泪扑扑噜噜的掉了满地。

“少爷,我们柳家终于是有救了。”

柳应在旁也是满脸喜色,“少,少东家,属下经营绸布这些年,真,真是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绸布绡纱,这几款绸布如作为贡绸,其余贡绸皆要颜色尽失。”

我笑着应道:“如此,今年之贡绸我们便全用此三种绸布,不再用其它。忠叔,柳应,你们这就算算,照如此织法,我们还需多少这样的土油丝?”

柳应上前一步说道:“这个下午之时我已与大管家算过,有两千担便可够今年之数量。”

我低头想了想,道:“忠叔柳应,明日你们便去筹凑一百车的粮食,让大忠带人押送,后天随我们一同去应县进丝。”

忠叔一惊,道:“少爷,二千担丝茧,何需要一百车的粮食?”

我看向忠叔,笑道:“不仅如此,你还要吩咐余帐房带上足够的银两,这次少爷我一定要将应县所有的土油丝全都买回来。”

说着一挥手,“好了,你们这就快去准备吧。”

……

第三十章:阿瓦山寨

晚上,忠叔来到我房里。

看着我,忠叔说道:“少爷,粮食之事我已基本办理妥当,我们自家的粮号里就约有七十多车粮食,我又让柳应去别家订购了三十车,明日即可取货。还有柳余那里我也已经吩咐他准备好银票,只是……”

“只是如何?”我抬头看向忠叔。

“只是,我还是不明白,我们明明只需购进二千担丝茧即可,为何要准备如此多的钱粮。”忠叔一皱眉说道。

我笑了笑,吐出两个字:“垄断。”

忠叔嘴一张,伸头瞪住我,“少爷,您说的是什么?什么‘垄断’?”

我伸手捏了一下眉心,“即是指从此之后,这土油丝所织之物,便只有我们柳氏才能有,别家休想染指。”

让了忠叔坐下,我与他细说道:“忠叔,今日我们所出三种样布之好你也看到,所以一旦面世,便定会有人打听模仿,万一别家也有制成,那我们费尽心力所制的这三种绸布今后便不能独霸贡绸之首,也就卖不出好价钱。所以这次我们去应县不仅要买下他们现有的所有丝茧,而且住后每年的丝茧我们也要与他们订立契约,全部买下,不能让他们再卖与别人。我如此这样说,你可明白了?”

听罢,忠叔连连点头道:“少爷,您,您……这下我全明白了。我这就再去多弄些粮食来,以防不够。”

我伸手拉住忠叔,笑道:“忠叔,一百车足矣。其余用银两购得即可。只是还有一件急事,我需你即刻去办。”

忠叔眼睛一闪,道:“何事,少爷?您尽管吩咐,我照做即是。”

我稍顿了顿,压低声音说道:“忠叔,你这就去让此次参与织制这三款绸布的织工将配比,织法都写下来,封存至你处,除你我之外今后谁也不许看。另外,多拿些钱分与这几位师傅还有柳应,与他们订下契约,此次织制之法从此只有他们几人所知,做为筹谢我将此织物每年所得之钱分与他们千份之三份,但若有外传,就要罚没他们所有家财,并押送官府置罪。忠叔,我如此说你可明白?”

忠叔的眼睛转了转,猛的一点头道:“明白,少爷。垄断。”

我一愣,放声大笑起来,“忠叔,你果然是小忠的爹。”

忠叔老眼一瞪,“少爷,您这是何话?难不成小忠还有别的爹不成?”

掩住嘴,我摇手道:“不,忠叔,我的意思是小忠果然是像你。不说了,你快些处理事情去吧。”

……

忠叔走后,笑容从我脸上逐渐淡去。走向书桌,拿起昨日看的那本书,我又在灯下坐了下来。

三更,熄灯上床。

这一日他仍是没有来。

……

第四日的中午,所有的粮食皆已装车完毕,忠叔前来问我,:“少爷,已全部收拾妥当,我们何时出发?”

我招手喊来正在粮车前的柳应,问道:“柳应,按那年轻人所留地址我们需多长时间可以赶到?”

柳应答道:“若轻车快马,半日便可抵达。但我们如此多的粮车行进,恐要一日半的时间才行。”

我再问,“那除你之外还有别人熟路么?”

柳应再答:“有,那日看店的伙计阿宝。他原也是随我在应县的伙计,我最近才将他调至这里。”

我沉吟了一下,对柳应说道:“这样,柳应你现在便与大忠押着粮食先行出发。明日一早我再与忠叔启程,由阿宝领路。我们在目的地会合。路上务必小心。”

柳应一点头道:“是,少东家,属下这就去通知大忠立刻出发。”

说罢转身出去了。

不一刻,我和忠叔也踱至门口,目送着柳应和大忠押着粮车出发了。

……

第五日清晨,我和忠叔,余帐房还有小忠一行上了路。

路上小忠的怀里一直抱着一个包袱,且一直没有松过手。

我有些奇怪,问道:“小忠,你抱的是何宝贝?为何一直不肯放下?”

这时余帐房也凑上来说道:“是啊,小忠,是何宝贝,拿来与我看看吧。”

小忠一转身将包袱抱的更紧,扭头说道:“不行。我爹说,这个东西只能与少爷一个人看,别人都不行。连我都没有看过。”

余帐房一听乐了,继续打趣道:“居然如此金贵,那你与我说说这宝贝的名字行不行。”

小忠想了想,点头道:“这个我爹没说不能讲,应该可以。”然后神秘兮兮的探过头来,“我爹说这个宝贝叫‘垄断’。”

余帐房皱起眉来,“这‘垄断’是何物,为何我从未听说过?看来确是个稀罕物什。”

我‘噗’的一声笑喷出来。摇着头,“小忠,你果然是忠叔的儿子。”

小忠看向我,“少爷,您这是何话。难不成我还是别人的儿子么?”

于是我笑的更大声,连肚子都痛起来。“哈哈,哈哈哈……居然是问的话都与忠叔一样。”

余帐房瞅瞅我,再瞅瞅小忠,一脸茫然。

……

由于我晕车,忠叔走的甚慢,半日的路我们硬是走了整天,直到傍晚我们才抵达所要到访之处。

从车窗伸出头去,只见崇山峻岭中立着一座竹门,上面刻着几个大字——阿瓦山寨。

门口柳应与那日的年轻人正在等着。

我起身下车,柳应迎了上来,“少东家一路上可还安好?”

我点头,“还好,只是有些晕车,行的慢些,所以来晚了。”

看向那年轻人,我拱手道:“这位小哥,让你久等,着实不好意思。”

年轻人摇摇手,给我做了个请的手势。于是我与忠叔一众随他向内行去。

行至途中,我向柳应问道:“柳应,大忠何在,为何没有与你在一起。”

柳应凑至我的身边,颇有些难以启齿的说道:“少东家,大忠,大忠与人打起来了。”

我一惊,急道:“怎会打起来?是与寨中的人么?缘何而打?”

柳应摇头,“具体属下也不太清楚,但肯定不是寨中之人,好像是寨中的客人,其中一个人的名字属下听着仿佛是叫铁手。那人与柳忠说了几句话,他俩便动手打了起来。打着打着便飞的不见了踪影。”

我的心中微微一颤——这几日不见踪影,难道他是来了这里?

……

进入竹门,前行约百余来步,便拐入了山坳。一幽深潭之旁,大片竹棚映入眼中。

此时一位老者带着随众从山坳处迎上前来,柳应指着老者向我介绍道:“少东家,这位便是阿瓦山寨的老族长。”

我站定躬身向老族长行礼,“晚辈柳如是,见过老族长。冒昧打扰,还望老族长见谅。”

可,仅一晃间,我的目光便定在了老族长身侧那个欣长的身影上——他果然是来了这里!

老族长目光友善的看着我,用土著语与我说了几句,便热情的上前来执住我的手,拉我向内走去。

那身影挤入我与老族长之间,用土著语与老族长说了几句,然后十分自然的接过了我的手,对我笑道:“路上可辛苦?花了这许多的时间,可是晕车晕的厉害?”

我瞪着他,半天才问了出来,“你,你为何会在这里?”

他笑着,抓紧我的手,“我在等着你来寻我。”

……

呆愣着,被他牵着手走入了一个最大的竹棚。老族长走上正位说了几句,我便被禽兽拉着与他共坐在了左手上位。

接下来的时间我便仿佛一直在朦胧中——隐隐约约觉得好像在柳应的翻译中与老族长买定了油茧,又签定了长期买卖的契约。最后,还在饮酒庆贺时答应了老族长,今晚留住,参加他为我们举行的篝火晚会。

这期间禽兽一直拉着我的手,而我也一直未曾想到过要挣开,只是呆呆的看着他,觉得一切都是那样朦胧不真。

直到谈判结束,忠叔走上前来拉住我告诉我老族长已请我们先去稍事休息,我这才猛然惊醒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用力的挣脱开禽兽的手,我几乎是脚步不稳的随着忠叔他们向老族长为我准备的竹棚走去。

进入竹棚,让小忠服侍净了手脸,我一个人走入内间,掩面坐在了榻上——

今日这是怎么了?我居然,居然会如此失态且魂不守舍。若不是来前我便已将契约拟好,恐怕真是要误了正事。

叹了一口,我躺倒在榻上,觉得前所未有的心慌意乱。

……

第三十一章:便断了吧

天色擦黑时分,老族长命人来请我们去参加晚会。

于是我起身,让小忠与我换上一身干净衣裳,带着忠叔一众人等,随着来请的人出了竹棚,一同去参加晚会。

晚会设在潭边,我去时席宴基本都已将备妥当,熊熊的篝火也已经燃起。

见我来到,老族长起身迎至我面前,并一路将我引向上位。而此时禽兽已经坐在了那里。

我与老族长客气了几句,在上位坐下。

禽兽看着我坐下,一笑,脱下身上的披风与我系上,说道:“晚上水边还是颇凉,你披上些。”

我很是尴尬,伸手欲解,却被他一下压住,皱眉道:“这披风本就是与你带的,你若不披,我便将你抱在怀里与你取暖。你到底想选哪样?”

我默了默,慢慢的将手放下坐直了身体。

……

人已到齐,老族长举手示意晚会开始。

于是菜一盘盘的端上了桌,酒也一坛坛的倒入了碗。

酒菜上定,老族长拿起碗,长长的说了一番,然后一饮而进。我虽是一句都未听懂,但也知道是些祝福感谢这类的话,于是随着众人一道干了碗中的酒。

可碗还未放稳,便有人立刻又上来斟满。老族长再一次举起碗,又长长的说了一通,再干下了这碗,而我也不得不跟着干下了这不知所以然的第二碗。

当老族长再举起第三碗酒时,我看着面前的酒,几乎是已经有些晃了。

我不否认这酒很不错,口感甘醇且带些椰子香,但这一上来就空腹连喝三碗,实在是……再加上我今日坐了一天的车,本就有些晕,现在这又……真是很难再干的下去。

可当一看到禽兽伸过来要拿我酒碗的手,我还是头一仰,硬灌了下去。喝完便斜靠上桌子伸手按住了前额。

终于,终于老族长的敬酒结束了。

随着老族长放下手中的酒碗,有人摇起铃铛,歌舞表演开始了,大家也各自吃了起来。

禽兽将一块据说狸肉的东西放入我的盘中,说道:“不能喝便不要逞强。快吃些东西压一压酒气。”

我举起那肉咬了一口,却觉得腹中更加恶心。于是只好用力的盯着场上的歌舞以分散些注意力。

场中,那个穿红色衣服领舞的小姑娘看起来好像极为眼熟,我想了想,突然记起,她原来就是那日与那年轻人同去柳氏商号的小姑娘。

见我望的专注,禽兽在桌下握住了我的手,用力的紧了紧,冷声说道,“怎么,看上那穿红衣的姑娘了?几日未见,你到是学的花俏起来。”

我的胃中翻的厉害,被他这一抓再听他这一说,便有些怒,张口说道:“花俏又怎样,我正是看上她了。”

禽兽猛的转脸盯住我,眼中冒出火光。

此时老族长斟上一碗酒,走至我的面前。我便不再搭理禽兽,挣脱他的手扶桌站了起来。

老族长手执酒碗对着我长长的说了一番,然后用手指了指场中的那个红衣姑娘,看向我微笑起来。

我不懂这是何意,只好也举起酒碗,并扭头看向了柳应。

但还未等柳应从下位赶来,禽兽已斜睨着我说道:“他说他感谢你送来了粮食,让他的族人可以安然度过今年。他赞你年轻有为且心地善良,想将女儿嫁于你,问你可愿意?如果愿意便将这碗酒喝下。”

说着扬起下巴指向场中那个红衣姑娘,冷笑道:“那便是他的女儿……是不是正合你意?”

我的胃中翻的更加厉害,觉得腿都有些抖。便借放下手中的酒碗机会稳了稳身形。

此时老族长又将他手中的酒碗向我面前递了递。

禽兽在下面斜眼看着我冷声说道:“既然你盼的好事已来,怎么还不快接下饮了?”

我的腿抖的更加厉害,觉得一股怒气正直逼前额。于是牙根一咬,道:“好,老族长,我饮了它便是。”

猛的一伸手接过酒碗便向口中倒去。

‘啪’一声——那酒还未待我喝,便洒在了我的前襟上。

禽兽出手极快的打翻我手中的酒碗。

我再也忍不住,怒声喝道:“禽兽,你到底想要怎样?”

禽兽站起来,咬牙道:“柳如是你,你……你居然真的敢饮。”

说着抬手推上我的肩膀。

世界在我的视线中摇晃起来。

抓住桌角,我努力的不让自己倒下,强撑住说道:“有何不敢?我未娶她未嫁,如此良缘,我有何理由要拒绝?”

说完看向已到近旁的柳应,“柳应,你现在就与老族长说,再与我倒一碗酒来,我答应了他。”

柳应看着我,有些担忧的回道:“少东家,您果真已经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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