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一梦 上+番外——藏布
藏布  发于:2012年03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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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何不可?”禽兽一挑眉反问道。“这世间谁人规定男子之间便不能相爱?”

我的脸抽了抽,将口中剩下的食物咽下,说道:“但我并不喜好男子。再说你我相识不过数月,相互之间未谈了解,又何以言爱?”

眨眨眼,我再说道:“黄兄,你可曾试着找过心仪的姑娘?这世上美貌贤德的女子不知有多少,以黄兄你之家世人品,何愁找不到一位好姑娘成亲,相伴终身,延续香火。为何要往断袖这条路上走?”

禽兽伸手从我的怀中抢过酒坛,仰头倒入口中,酒滴溅洒出来,泼了他一脸。

“女子,美貌,贤德,香火……有了这些便可以称王称霸了么?”

擦了一下脸,禽兽扔下酒坛,在屋脊上站起,“这世间凡我所要皆没有得不到者,但只有那一颗和善的心,我寻了许久却没有寻到。柳如是,告诉你我不在乎什么断袖与否,我只想要一个我喜爱的人,一颗可以依靠的心。所以我想用我这颗心换你那颗,你可愿意?”

我觉得自己身上又有些冷,抱起酒坛也猛灌了几口,辛辣的液体顺着喉管滑下,我听到自己说道:“我不愿意。我怕这样到最后会和你连朋友也做不成。”

说罢,我举坛再狠狠的灌下了半坛酒。

剩下的酒底又被禽兽抢去了。冷冷的月色照在我和禽兽的身上,我盯着他,他却不再说话。直到觉得眼前有些晃,我才别开眼横躺到瓦片上。

“禽兽,其实和你在一起很开心,可,可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想成为断袖。”我仰望着明月幽幽的说道。

禽兽坐到了我的身旁。在我摇晃不定的视线中,将一只手抚上我的额,“喝醉便不要再说了。这事我们改日再谈。你先睡睡。”

说着拉起我,将我揽入怀中。

我知道自己应该拒绝挣扎,但身体却绵软的难以想像——罢了,就这样靠靠吧,今日,今日便好。

将头抵上禽兽的肩,整个世界奇异的旋转起来。

在我飞舞的神绪中,禽兽将一样东西插入我的发间——“如是,我的心放在你这里,而你的心我要定了。”

……

当太阳晃上我的眼,我醒来。仿佛觉得又回到了落崖的那一天,自己正躺在禽兽的胸前,而禽兽的一只手搭在我的身上。

坐直身体,扭了扭酸痛的腰,禽兽的声音便传了过来,“醒了,不会饮酒喝那么多做什么?头还晕么?”

回身看向他,他发间的白玉簪在阳光下闪着莹光。

我移开视线,“你找了这么冷的地方吃饭,我不多喝些行么?”

站起身,我急速的说道:“天已大亮,你我快些回去吧。忠叔他们恐怕已经等的急了。”

……

回去的路上我执意要坐在禽兽的身后,禽兽无奈的叹了一声,抓起我的两只手固定在腰间,单手执马,一路狂奔而回。

回到梅州的柳氏商号,小忠正坐在门前的石墩上张望着。看到我们的马驰过来,他直蹦起来,冲着门里便大喊道:“爹,爹,回,少爷回来了。”

待马停至门口,忠叔已经带着大忠,余帐房等一众人等围了上来。

将我从马上接下,忠叔拉着我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少爷,您总算回来了,没怎么样吧,我……”说着看了禽兽一眼,“我还以为您被歹人劫走了呢。”

我一笑,“忠叔,怎会,只是昨日玩的晚了些,所以今早才动身回来。”

禽兽坐在马上冷冷的一哼:“你们的少爷先还与你们好好照顾,我明日再来。”

说罢双腿一夹,纵马飞奔而走。

小忠站在地上扇着面前的灰尘,“怎么,怎么他明日还要来?”

……

回到房内,我泡在浴桶中。小忠手中抓着我的衣服问道:“少爷,您的衣服呢?”

我眯着眼,“不是在你手中么。”

“不是。”小忠悲愤的说道:“我说的是您走时穿的那身衣服。”

我撩起一捧水泼在身上,道:“脏了,便扔了。你要它们做什么?”

小忠的嘴抖了起来,“少爷,您,您,您是不是受了苦不愿说?您告诉我,我让我爹和我哥去给您报仇去。”

我转过脸疑惑的望向小忠,“受了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少爷我怎么了?”

小忠一下趴在了浴桶边,“少爷,您不用瞒我了,您看看您的脖子,这还不明显么?我,我……”说着哭了起来。

我用手摸上自己的脖子,疑道:“我的脖子怎样了?你又哭什么?”

小忠抹着泪爬起身给我拿来铜镜,“少爷您自己看吧。”

我接过铜镜照向自己的脖子,镜中,一块青紫色的淤痕十分醒目的出现在脖子靠近锁骨的地方。很明显,是吻痕。

我叹了一口气将铜镜递还给小忠,说道:“你莫要瞎想,这是昨夜勾栏中的欢姐留下的。”

小忠眨了眨眼,接过铜镜,“真的么,少爷?您,您又去那种地方了?”

我没有答话,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没入水中,温热的水包裹着我,世界仿佛又旋转起来。

洗罢起身时,我对小忠说道:“我带回来的那枚白玉簪还有那柄剑你与我收起来吧。”

……

吃过饭,懒懒的睡了一个下午,似梦非梦之间好像全是那句话——如是,我的心放在你这里,而你的心我要定了。

皱着眉头醒来,不知所想的踱进前堂,望见忠叔他们忙碌的身影和面前的一匹匹绸布,我才惊觉到——原来想要纵情山水只不过是人的一个梦罢了。

“忠叔,这些是?”伸手拉起一匹绸布,我问道。

忠叔闻声抬眼看向我,“噢,少爷,您醒了。这些是用马家的那批丝做出来的样布,我看着不错。少爷您看如何?”

我用手捻了捻,厚实滑爽,确实不错。于是说道:“不错,照此织制便可。”

放下手中的布,我又问向忠叔,“忠叔,照我们现在所存的丝量制成如此绸布,离皇上所定之量还差多少?”

忠叔低头算了算,“少爷,恐怕还差两千匹之多。”

我按住额角,“忠叔,你可曾想出还有何方法可凑齐这蚕丝?”

忠叔缓缓的摇了摇头,“无法。”

我站起身看着忠叔,想了一刻,说道:“忠叔,收拾行装,我们明日便动身再往南边各地走走,看是否能侥幸再收些丝来。”

忠叔一点头道:“好,少爷,我这就去准备。”

……

突然又觉得有些疲惫,活动了一下肩颈,我转身向内堂走去。

没走两步,一个奇怪的声音在我身后传了过来,“烙办,掺丝儿腰无。”

紧接着是看店伙计的声音,“不要,不要,快走,不要妨碍我们做生意。”

我愣了愣,转头问道:“发生了何事?”

忠叔此时也停下来与我一同向看店伙计看去。

看店伙计闻声跑过来,向我禀道:“禀少东家,是个卖丝的山里人到这里卖丝来了。”

我心中一愤,拉下脸来问道:“他有丝卖,你为何连看都不看就赶他走?难道你不知道我们现在正是缺丝之时么?”

“知,知道,少东家。”看店伙计吓的缩了缩肩解释道:“可是这个人他卖的是他们当地出产的一种土油丝,颜色十分灰暗,根本就不能用。我们以前也从未用过这种丝。”

我皱了一下眉道:“是么?”

再想了想,我对看店伙计说道:“你去把那人叫来。我亲自看看他的丝,还有把新掌柜的叫来,我有事要问他。”

“是,少东家。”看店伙计应着跑走了。

我坐回到椅子上等着。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异族服装的年轻小伙领着一个同样穿着的长着苹果脸的小姑娘进来了。

看见我,年轻小伙放下肩头背着的一个大筐,向我行礼道:“烙办号,桑号滴掺丝儿腰无。”

我和忠叔同时对视了一眼,又同时摇了摇头,我们谁也没听懂这个年轻人到底在说什么。

好在这时新掌柜的赶来了,边走边高声对我解释道:“少东家,他是在对您说,‘老板好,上好的蚕丝要不要?’”

……

第二十九章:金光一闪

我听罢一呆,不由得笑了起来。真是好难懂的方言。

新掌柜的走到我跟前,向我一礼,道:“新任代掌柜柳应,见过少东家。”

说罢,他转身指向那年轻人和小姑娘与我介绍道:“少东家,他们应该是梅州应县的当地土著人,所以说话比较难懂。我想他们今日来这里应该是想卖他们那里出产的一种土油丝。”

我看着那年轻人放在地上的筐子,对柳应说道:“你让他们把那筐上盖的布拿开,给我看看那土油丝到底是何样子。”

我的话刚讲完,那年轻小伙已将筐上的布拿开,抓出一把蚕茧递向了我。

我接过茧,看向柳应,“他听的懂我们说话?”

柳应答道:“是。应县也有许多汉人居住,所以他们听的懂汉话。我以前在应县任管事时,时常和他们打交道,所以对他们的话也能听懂一些。”

我低头看向手中的茧,果然如看店伙计所说,颜色十分灰暗,是一种近于老烟叶的很深的黄,茧上还泛着一层油光,整个看起来就如同在烟叶上抹了一层猪油。

仔细观察着手中的茧,我问道:“柳应,他们的丝茧,都是这个颜色,没有白的么?”

柳应答道;“没有,都是这种颜色,少东家。应县的山区出产一种油桐树,树上产一种油蚕,就结这种土油茧。颜色深黄油亮,且去除不掉。所以这种油茧只有当地老百姓用来做布,绸庄里从不买用。但从实际来讲,这种油茧丝粗且韧性极好,织出的布也十分耐用,只是颜色不讨人喜欢而已。”

我再看看手中的茧,问道:“我们有没有用这种土油茧织成的样布?”

柳应一顿,正欲摇头。卖茧的小伙却拿起刚才盖在筐上的布,递给了我。

我一看果然与手中的丝茧颜色一样,只是要更油亮一些。

捻了捻这布,果然是比一般的丝布要厚实挺括许多。只是这颜色,就算质地再好也不可能用于贡绸。

叹了一口气,将布置于腿上,我看着年轻人道:“真不好意思,麻烦了你这半天,可是这茧我们确实不能用。不然这样吧,你的这筐茧我们还是买了,你拿了钱带着你的妹妹快些回家去吧。”

说着准备让柳应去给他们拿钱。

可就在错身眼睛划过腿上之际,却觉得眼前金光一闪,盖在我腿上的那块布看起来不再是烟叶色,而是近似于深金色,由于有油光,在光线下一闪一闪的很是好看。

我顿住身形,将布从腿上拿起再放下,放下再拿起,最后将白袍一撩盖在那布上,终于放声大笑起来。

站起身,我一把拽住那年轻人,说道:“等等,我变主意了。你们有多少这样的土油丝,我全买了。”

年轻人吃惊的看着我,口中不住的说道:“老了,老了。”

这时一直未开口的忠叔一把拉住我道:“少爷,您,您这是……这丝不能用啊。”

我反手抓住忠叔,兴奋的说道:“忠叔,我们可能有救了。你等一会儿,我再跟你细说。”

说着,我转身快速的向柳应吩咐道:“柳应,你现在就和这年轻人谈,问问他们有多少这样的茧,准备卖多少价钱。最后再问问他们如果我们都要了该如何取货。”

……

柳应叽咕叽咕的开始和那年轻人谈了起来,我在旁边不停的搓着手等着。忠叔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又看柳应他们,一张老脸皱的攒起了花。

好一会儿,柳应终于和那年轻人叽咕完了,转过身来对我说道:“少东家,这个年轻人说,他们有很多这样的土油茧,但具体有多少他也说不清。若是我们真的想要,不用拿钱买,拿粮食换就行。今年雨水大他们寨子里的粮食欠收,不够吃,所以他今天才背着这些茧出来碰碰运气的。他说他很感激您能要了这些茧,但是具体的事他想请您和他们的族长去谈,他不能做主。”

我一想,看了看放在地下的那筐土油茧,问道:“那他这一筐茧想换多少粮食?”

年轻人伸出一个手指头,柳应说道:“一斗。”

“好。”我看着那年轻人,说道:“这一筐茧我给你两斗米,你带回去,将我刚才问你的那些问题都告诉你们的族长,然后对他说三天后我启程亲自去拜望他。能听明白吗?”

年轻人飞快的点了点头。

于是我迅速的让柳应问下年轻人的住址,并给了他两斗米将他送走了。

那年轻人走后我立刻拉着忠叔和柳应来到柜台,扯开一匹刚制好的白色贡绸样布,将一直捏在手中的土油布压了上去,问道:“你们看看,这布现在看起来颜色如何。”

忠叔和柳应上前仔细的看了一番,道:“好像变了些颜色,不那么难看了,像泛着油光的深金色。”

我拿起土油布又将它压在了白色贡绸的下面,说道:“再看。”

这时忠叔和柳应皆大吸了一口气,惊道:“极像浅金色,还闪着淡淡的金光。这……”

我用手在上面一拍道:“现在你们可明白了?”

忠叔和柳应缓缓的点了点头,但仍是有些迷茫,抬起头面有困色的看向我。

我一笑,大声说道:“既然这两块布压在一起能显出金色,那两种丝织在一起必然也会呈现出金色,你们还不赶快拿那一筐土油丝去和我们现有的丝掺在一起织样布,看哪种配比织出的绸布颜色最好。三天之内务必要拿出结果来,好方便到时我们去应县取茧。快去啊。”

忠叔终于反应了过来,激动的嘴都在哆嗦,一个飞身扛起那筐土油丝就跑。

柳应在他的身后追着喊道:“大,大管家,我,我来扛吧。”

……

这一晚忠叔和柳应都没有回来。

第二天忠叔和柳应依然没有回来。

傍晚时我派大忠去织制处去换忠叔回来,可待我吃罢饭却仍是大忠自己回来了,他禀告我说,忠叔说什么也不肯回来,说他不懂,一定要自己看着。

于是,我便让大忠领路自己去了一趟织制处。待我到时,所有的土油茧都已浆洗抽丝完毕,忠叔和柳应正红着眼和织制师傅们一遍遍的对着丝量配比。此事我不在行,看了片刻,劝了忠叔和柳应两句要注意休息,便不再打扰他们,起身回了住处。

晚上,坐在灯下捧着一卷书痴痴的望着,却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坐到三更,小忠反复的催着我应该歇了,我这才熄灯上了床。

月光透过窗纸渗进屋内——

昏暗中我叹了一声,他今日居然没有如约而来。

……

第三日,一早我便起了身,用过早饭后便去了织制处。

到时,柳应趴在桌上正在熟睡,而忠叔瞪着一双更红的眼,正盯着织机上正在编织的布。

我上前轻拍了一下忠叔的肩,轻声说道:“忠叔,回去歇着吧,今日我来盯着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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