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本楚狂人 上——坐怀不乱
坐怀不乱  发于:2013年06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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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楼外骚动起来,这突然出现在烟雨楼里的“客官”看来很是不简单,光见在窗边位置一字排开的空酒坛便可窥一二。

七八个巨大酒坛还散发着醇香酒气,却已然空空如也,不见一点酒渣。

好事的扬州百姓目瞪口呆,一群人站在酒楼外傻乎乎盯着此客官,而酒楼内的其他客官也大多如此,竟连自己的菜都忘记吃,只顾瞪那窗边酒鬼。

说到酒鬼,不免让人想到胡子拉碴,一脸颓唐的中年男子,大部分都衣衫不整,眼神浑浊,但这窗边酒鬼却完全出人意料。

身材颀长,绝不愧七尺男儿这形容,一身暗红绸衣低调中显尊贵,头发全部用布巾包裹起来,一根头发丝都未曾露出,那双端着酒碗的手白皙如玉,端地令人瞧了心中舒畅。

更别说此人有一张极为清秀的脸孔,年不过十七八模样,双眉飞扬,一双精光内敛的乌黑眸子神采奕奕,虽两颊因饮酒而染上红晕,却只让人觉着慵懒潇洒,毫无猥琐颓废之感。

这少年摇头晃脑,一双长腿翘在身旁长椅上,时不时灌上一大口酒,接着兴致勃勃吟起诗来:“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嗝……”

一个响亮的嗝,听得周围人莞尔,他却不管,只自顾自拿筷子敲打碗沿,少年特有清亮嘶哑的声音高声吟着:“手持绿玉仗,朝别黄鹤楼!”

他前后晃动,椅子吱呀吱呀作响,他却只顾伸展身子,拉长的身体瞧起来是那般修长美丽,声音越发豪迈:“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庐山秀出南斗傍,屏风九叠云锦张,影落明湖青黛光。金阙前开二峰长,银河倒挂三石梁。香炉瀑布遥相望,回崖沓嶂凌苍苍~!”

周围顿时响起喝彩,鼓掌声不断,“好词!好词!”

少年哈哈大笑,竟是腰间弹起,脚尖轻点,轻飘飘跳上桌子,学那酒仙罗汉侧卧其上,一手撑头,一手拿碗,又是一大杯干下!

“翠影红霞映朝日,鸟飞不到吴天长。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忙忙去不还!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周围竟是听得入迷之人,门外人头耸动,多似凑热闹的。

少年却不知,就在他高声吟诗时,正有一队人马分开门外人群挤入进来。

他只继续高声吟诗:“好为庐山谣,兴因庐山发。闲窥石镜清我心,谢公行处苍苔没!早服还丹无世情,琴心三叠道初成!”

“遥见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先期汗漫九垓上,愿接卢敖游太清!”最后一句说完,立刻又是一大杯灌入口中!

他双眼迷离,满脸酡红,却还大声嚷嚷着“小二上酒!”

听得周围哈哈大笑,只觉这少年性格可爱,醉酒也别有一番风情,娇憨模样令人能将他疼到心眼里去。

却在此时,一道尖利的女声响起:“哪来的酒鬼撒野,小二!还不快将人赶出去!”

众人回头看去,都不由蹙起眉头,心想这好端端大姑娘,长的眉清目秀,那张小嘴里吐出的话怎如此刻薄?

虽说少年耍酒疯弄得众人哭笑不得,但多数打心眼里不在意,反而欢喜得很,却突然出现这尖酸刻薄的女子,弄得众人心里十分不爽。

这大姑娘见众人视线转到自己身上,很满意的抬起下巴,高傲一笑。

她身后仆从早已上前清除一张位置最佳的桌子,接着请她坐下。

随着她入座后,另有两名看来非富即贵的年轻男子坐于她身旁,一白一黑,白衣男子微蹙眉头,许是对女子刚才行为有些不满,黑衣的则面无表情,毫无反应。

那姑娘见自己的话没人听进去,立刻上火,柳眉一挑,冲小二训斥:“本姑娘的话你没听见吗?我让你把那酒鬼轰出去!”

小二心下犯苦,这可管他何事?为何他会受到牵连?苦着脸不知该如何是好,小二求助于掌柜的。

掌柜的很快过来,不卑不亢一笑,便对那姑娘说:“我吩咐了小二去劝那位公子轻声些,还请姑娘消消气。”

这话说得忒有涵养,既给了女子面子,又没让小二将少年赶出去,做得圆滑让人挑不出刺。

那姑娘冷哼一声,也不再理会,径自喝起上来的红枣茶。

“呸!这东西也是人喝的?!”那姑娘好似存心找麻烦,刚喝下一口红枣茶,立刻吐出来。

这红枣茶乃是烟雨楼名品,用红枣与二十多种名贵药材熬制而成,冬可御寒,夏可补身排毒,更何况其味淡甜,入口后清香饶舌不散,回味无穷,乃是饮品中的极品。

那制作方法和食材乃是绝密,烟雨楼小心保护着从未泄漏过。

这样好的东西,竟被说成不是人喝的?

连掌柜的都要暴走了。

那厢少年喝的醉醺醺,本乐呵呵摇头晃脑着,突然尖利嗓音穿脑而过,硬是将他愉快心情破坏了,心中不满对方打扰,本就准备着给对方难看,却听那女人竟不知好歹的说起红枣茶不是来。

平日最爱红枣茶的少年怒火噌噌上窜,一个翻身下了桌子,手里还端着酒碗,摇摇晃晃转了好多个圈才挪到那姑娘面前。

立刻有仆从上前将醉鬼拦下,不让其靠近自家小姐一步。

姑娘见少年居然敢上前,立刻蹙眉冷哼:“什么东西!也敢接近本姑娘,来人啊!”

“在!”仆从立刻应声。

“给我按地上狠狠打!”尖利叫声,带着娇纵下的狠毒。

******

仆从领命,上前就抓少年领子,准备将人按地上。

可手刚靠近,那少年脚下虚晃一步,好似身体不稳就要倒下,却很恰巧躲开那仆从的手。

少年身体一直晃悠,手上软软端着酒碗,一双星目有些迷离,似睡未醒。

仆从一愣,接着踏前一步双手齐出,便抓向少年肩膀。

对方手上突然举起酒碗,很是慵懒的仰头一灌,酒下肚,肩膀后撤,又一次躲过。

那仆从因身体前倾,竟踉跄着往前俯倒!

少年轻抬右手,食指一戳仆从脑门,那仆从便无声无息的软倒在地,晕了过去。

不过瞬间的几个动作,看得众人目瞪口呆,尤其是那娇蛮大姑娘,气的柳眉倒竖,一双美目瞪得溜圆。

“岂有此理!”姑娘大喝一声,伸手拔出身旁黑衣男子腰间佩剑,手在桌面一撑,人便迅速翻过,挥剑直刺那醉酒少年。

少年懒洋洋睇她一眼,那剑直刺面门,他却还有时间再喝一口酒,笑嘻嘻的看着。

当剑锋贴上面门时,也不知他是如何动作,腰身一扭,竟贴着剑转过身去,直接绕道姑娘身后!

她心下大叫不好,却已是来不及,只听少年在她耳边嘲讽一笑:“火气恁大,喝口酒消火吧!”

她只感到下巴一紧,再转头看去,正是少年捏住她下巴,冲她灿然一笑,举起手中酒碗便对着她嘴巴灌了下去!

“唔……咳咳……咳咳!”一声呛咳,酒进了鼻子,那姑娘眼前一黑,直接厥了过去!

少年见她竟厥过去了,不由一愣,嘴里喃喃:“喂喂,这么不经折腾?”

他尴尬的看向与这姑娘同桌的两名男子,有些心虚地道歉:“不好意思啊,不小心将她弄晕了,这……在下不是故意的……”

那一黑一白两人未置一词,黑衣男子低头喝茶,白衣的则一脚踹醒躺在地上的仆从,下巴对着晕倒在地的姑娘一仰,那仆从立刻心领神会,上前扶起来。

少年见他们这般模样,不由蹙眉,心里有些不快,这姑娘再刁蛮,怎么也是个姑娘,面前两位大男人,竟不管不顾,忒没人性了。

于是也帮着仆从将人搀扶起来,伸手入怀掏出一瓷瓶,打开放在姑娘鼻下晃晃,人立刻就转醒了。

见人醒来,少年对那仆从说:“你家小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既然是我将人弄晕的,理该上门赔罪。”

这仆从刚被少年整治一番,不敢反对,老实回答:“我家小姐姓宋,芳名挽月,乃四宗家之一宋家的大小姐,如今寄居元家。”

少年一愣,心想原来是宋家大小姐,难怪脾气这么坏。

瞧了瞧宋挽月脸色,不由得同情几分,这女孩也是遭了很大的罪,毕竟宋家已经……

“既然如此,就由我送宋小姐回元府吧。”

“不用不用,元家少爷在这,我们等会虽大少爷二少爷回去就好。”那仆从立刻摇头拒绝,有些惧怕的看看坐在那里兀自喝茶的两位男子。

原来那两个没人性的家伙是元家二位少爷,这四宗家真是奇哉怪哉,竟是出这些让他不爽的家伙。

那厢黑衣男子依然不说话,但白衣的却开口了:“扶宋小姐坐下,倒茶压惊。”口气不容置疑,丝毫没那怜香惜玉的打算。

少年眉头蹙得更紧,他见仆从扶着虚弱的宋挽月坐下,于是立刻上前也在宋挽月身旁坐下,亲自给她倒了茶,然后说:“这红枣茶可是用了二十多种名贵药材熬制而成的,香甜不腻口,真不知你怎会觉得难喝,快快,压压惊吧,刚才是我不对,太过鲁莽了,但你脾气如此不好,咱们也算扯平。”

少年自顾自说着,完全不在意宋挽月一脸铁青。

宋挽月赌气的抄起杯子,一口饮下红枣茶,哼了一声说:“你这臭小子到底是谁?”

少年咧嘴一笑,自报家门:“本少爷叫夏铭宇,夏天的夏,铭记的铭,寰宇的宇。”摇头晃脑,看来对自个儿名字很是骄傲。

宋挽月白眼一番,一点不顾大家闺秀的风范,气急败坏骂:“无名小卒,居然还敢在本姑娘面前卖弄!”

她实在气坏了,今天本就心情极差,刚才那些顶多是找麻烦罢了,有个通道发泄怨恨总比憋在心中强。

她宋家满门,现如今只剩她一个,再温柔的大小姐也得难过伤心一下,只是每个人伤心的方式不同,有些以泪洗面,有些阴毒怨恨,而她则是暴躁发脾气。

夏铭宇一见她眉宇间的哀愁愤怒,立刻又怜上几分,只笑嘻嘻逗弄着:“敢情好,我可算遇上尊贵的大小姐了,小人真是荣幸啊荣幸。”

这话一出,宋挽月更是气得脸色铁青,再次冷哼:“你给本姑娘滚开!谁让你坐这里的?”

“这里又不是你家,我爱坐哪就坐哪,你管得着嘛?”夏铭宇下巴一昂,很是嚣张。

宋挽月何时被人这样顶撞过,顿时气得手指夏铭宇,指着指着还哆嗦了起来,看来真的快气晕了。

见好就收,夏铭宇笑眯眯挑了挑宋挽月下巴,音调温柔:“别气了,小脸都绿了,本来漂漂亮亮的,这么下去不成小花猫了?”

宋挽月一愣,多久了?不曾有人这样哄她宠她?虽然动作轻浮了点,但那动听的语调瞬间暖到心底。

眼眶有些湿,倔强的小丫头扭过头去不愿看身旁少年。

见这丫头扭过头去,只当她还在难受呢,夏铭宇立刻站起来,屁颠屁颠转到对面,一边做鬼脸一边说着讨喜话,直把人家哄的哭笑不得:“你怎跟苍蝇似的,好烦!”

这似嗔似笑的语调,缓和的脸部表情都告诉夏铭宇,这算是哄的差不多了。

虽说宋挽月不生气了,也对眼前少年改观不少,但她身旁两个男人可不会如此想。

从未说话的黑衣男子突然开口:“挽妹,我们该走了。”

宋挽月一听,脸色有些黯然,但却答应着:“好的,元二哥。”

夏铭宇眉头一挑,原来那黑衣的是元家老二,那白衣的便是老大吧,心里想着便看向那老大。

元大少很是温和的对他一笑,然后起身先行离去。

元二少快步跟上,竟都不管不顾那宋家较弱的姑娘。

宋挽月脸色很不好看,但也不再多留,只起身走出去,然后有些犹豫的回头看向夏铭宇。

只见夏铭宇对她做个鬼脸,然后无声的说:“有空去找你玩。”

宋挽月一笑,心想这臭小子就知道玩,而且,找她玩?她一直在元家呆着,要怎么找她玩?

叹口气,打起精神跟上元家两位少爷,一起离开了。

第三章:元家相会

宋家在一个月前被灭了满门,这件惨事立刻传遍江湖。

而当时正外出游玩的大小姐,竟侥幸存活下来。

面对满门被灭的惨祸,她毫无办法,只能救助与世交元家。

元家家主元运天毫不犹豫收留了这宋家遗女,不论道义上还是利益上都因此赢了。

但虽然元家收留了宋挽月,她却并不可能得到很好照顾,这元家也有自个儿的大小姐,哪有空再理会其他的?

于是全家上下,都对其有些不理不睬,只要吃住满足了,也就不再管其他。

当然,这在外面可不能如此表现。

对这些有了了解的夏铭宇不由得眯眼轻笑,想起在外面都对宋挽月不理不睬的元家两位少爷,不由得心里鄙视一下,这种门面功夫都做不好,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在装傻。

嗯,还有一个可能,那便是愤世嫉俗,反抗老父来着。

想到这里,他哈哈大笑起来。

突然间对面窗户打开,女子娇声低喝:“什么人!”

刚说完却是一愣,她竟看到白天酒楼里见到的那叫夏铭宇的少年,正悠闲自在的坐在床边树干上,手里提着酒葫芦。

她咬牙切齿,觉得此人欠扁至极,翻个白眼没好气的骂:“你来这里干嘛?小心被抓到,到时候肯定被剥皮抽筋!”

夏铭宇低低笑起来,说:“能赌美人容颜,死又何妨?不是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

“呸!你这是拿下流当风流!”宋挽月言辞犀利,直爽的让夏铭宇心中好感越来越盛,好笑的看着她,也不反驳。

“你干吗来?”宋挽月在窗边坐下,眉宇间有些欣喜有些哀愁。

“我来陪你聊天,看你心情不好的模样,大概是睡不着的。”夏铭宇玩着手中酒葫芦,唇边勾起一抹笑,温柔的说着会让人误会的话。

“……哼!不用你管!”先是沉默一下,然后立刻强硬起来,不得不说,宋挽月这口是心非的模样很让夏铭宇发笑。

“若是累了,就躺下如何?我给你讲些笑话。”夏铭宇说着,一个纵身跳上宋挽月的窗台,左脚踩上横栏,右脚在窗外荡悠着。

这宋家小姐也是个不拘小节的,夏铭宇对于普通女子来说有些孟浪的行为,在她看来并不吓人。

和衣躺在床边踏上,将毯子盖好,她很是高傲的抬起下巴说:“你的笑话要是不能让本小姐开心,看小姐我怎么治你!”

夏铭宇呵呵一笑,便开始讲起了他那些有点无聊的笑话。

直到宋挽月不知不觉睡去,他才停下。

轻轻跳进房里,将她小心抱上旁边床上,掀被盖好,怜惜的看了一会,才转身离去。

他并不是喜欢同情别人的老好人,但可能是与宋家有些渊源,所以对这宋家小姐才会如此怜惜。

当初宋家得罪了九霄宫,整顿他们的便是夏铭宇,因此那一个月里少不得经常看见这大小姐,现今如花似玉的美人,当初还只是个十岁的黄毛小丫头。

这种如同看着对方长大的感情,很是特别。

好似自己本就是她长辈,理所当然该照拂她的长辈。

从这天后,夏铭宇每晚都会来到元家,在宋挽月的窗前陪她说话,不论是无聊的笑话,还是精彩的江湖故事,他都会耐心说给她听。

宋挽月也从开始的高傲,到了现在的亲近,就连称呼也从臭小子变成铭宇。

今天,她趴在踏上,双手撑着下巴,瞧着窗边喝着酒的夏铭宇说:“铭宇,你每天都不用回家的?家里人不说吗?”

夏铭宇一顿,才说:“我正离家出游,家里人当然没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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