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钓金龟(出书版)+番外 BY 樊落
  发于:2012年04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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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一登九五,六亲情绝,父子反目,兄弟成仇。

这绝对不算什么,作为永嵊建朝以来最倒霉的小皇子,聂琼切身体会到,比遭人诬陷、被迫跑路更倒霉的是——

在逃亡路上误上了这醉鬼的马车,于是,一帆风顺的人生就此万劫不复。

被骗走御赐玉佩,被骗吃毒果,被骗说帮他试毒,更甚者,被一路骗上了床。

早知如此,他绝对绝对,在被官兵围剿时,不仓皇逃命,即使蹲天牢,都比遇到这混蛋强。

可是,明明就是整日酒不离口的醉鬼,为什么只要有他在身边,凡事都能化险为夷?难道他是父王派给自己的暗

卫?非也,非但不是,还是……

呜,真相果然是残酷的……

第一章

聂琼觉得自己是永嵊自建朝以来最倒霉的一位皇子了。

在父王夜宴羌月公主的当晚,他接了太子哥聂琦的手谕去赴约,结果太子哥没见着,却莫名其妙撞到了正在玉华

池沐浴的宜贵妃。

好吧,他承认自己是有些好色,不过再怎么色胆包天,也不敢碰父王的女人,而且当时他喝得醉醺醺,根本什么

都没看到。

更倒霉的是,宜贵妃在他离开后就被杀了,所有宫人都一口指证他曾借酒调戏过贵妃,于是遭拒后杀人泄愤的说

法也顺理成章,物证也有了,就是他十八岁生辰时,父王赐给他的弯月佩刀。

于是,没用多久,御林军就将他的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好在带兵来的除了皇叔聂虞外,还有六皇兄聂瑶,聂瑶

跟他是亲兄弟,虽然平时两人不对盘,但关键时刻还是暗中放水,让他得以在侍卫霍青和内侍小萄的保护下,逃

出生天。

这一逃就没了尽头,一路从北逃到南,官兵也一路追到南,霍青为救他,先被擒了,后来小萄为帮他引开追兵,

半路也分开了,再后来,一批蒙面人突然出现,冲着他举刀就砍。

激斗中聂琼肩被刺伤,跟着胸口也中了一掌,从陡坡滚了下去,脑袋撞在坡下一棵树上,直撞得眼冒金花,恨不

得立刻晕过去。咬紧牙,爬起来继续逃,还算幸运,连滚带爬跑出没多远,就见羊肠小路上有辆马车悠哉悠哉地

驶来,他勉强提气,跃了上去。

车里散着诱人酒香,聂琼掀起顶层的粗麻布,发现里面放着七八个大酒桶,他忙钻进布里,蜷到车的最里面。

脚跟处有些黏裯,是之前的受伤创口在滚落时裂开了,想到马车后辕可能会沾有血迹,聂琼正要起身查看,谁知

马车骤停,于是,脑袋再次倒霉的被撞到,痛得他眼泪哗哗,马儿却又撒欢儿地跑了起来。

车夫似乎心情很好,口里哼着小曲,偶尔还跟路人打招呼,聂琼却不敢大意,只听空中有犀利噑叫声传来,并瞬

间逼近。

是血鹰的鸣叫,那些蒙面人追上来了。血鹰是域外异种,对血腥气十分敏锐,朝廷豢养血鹰,用来追捕凶犯,看

来这些人出自宫府。

聂琼绷紧心神,探手握住唯一的武器——翡翠匕首,那是太子哥赠与他的,一路逃来,他身上除了父王赐的一块

青龙玉外,就剩这柄匕首了。

屏气凝神,但听车夫俚曲轻哼,马蹄声笃笃,那血鹰的鸣叫却愈来愈远,终于振翅高飞而去。纯浓酒香袭来,聂

琼眼睛一亮,低声笑了起来。

果然天不绝他。

血鹰嗅觉灵敏,却忌异香,浓烈酒香惑乱了血鹰,令其偏离自己所处的方位。

正开心着,不防那马车又一个急停,聂琼慌忙抱住头,这次却是鼻子撞在了酒桶上,顿时,泪如泉涌。

这该死的车夫到底会不会赶车?若他在自己府中做事,一定爆抽他鞭子!

车很快又跑了起来,夜风轻袭,传来车夫满是醉意的小曲。

后脑勺重重撞在马车壁上,聂琼痛得一阵咧嘴,立刻睁开眼睛。

看来跳上这醉鬼的车,是他犯的最大错误。

「掌柜的回来了,小百,小千,快过来帮忙卸桶。」

随着清亮叫声,罩在车上的麻布被掀开大半,见酒桶被依次搬下,聂琼不由暗暗叫苦。

合该在半路下车的,只怪那醉鬼的小曲哄得他香香的睡过了头,现在如果被人发现,他该作何解释?

「咦,这里好像有血。」有人高叫。

聂琼心猛地一提,却听那车夫道:「是王麻子杀猪时不小心溅上的,我趁机讹了他半斤排骨,怎么样,你们老板

会做生意吧?」

「老板英明!」

「天晚了,酒桶明儿再卸吧,吃饭吃饭,我都饿了。」

掌柜的发了话,小伙计们自然乐得轻松,听到他们走远,聂琼忙推开酒桶,悄声跳下车。马车停在一个宽敞院落

里,周围还摆放了十几个酿酒陶缸,看来这里是个酒作坊。

聂琼出了院子,发现作坊前院是个小小酒家,上方挂了个富贵酒馆的横匾,大门半开,里面几人围在一起吃得正

香,闻到菜香,聂琼揉揉肚子。

一整天滴水未进,外加奔波逃命,再不寻些东西充饥,只怕要跑路未成先饿死了。

咬咬牙,走进酒家,里面说笑声顿止,一个小伙计跑到他面前,伸手把他往外推。

「走走走,要饭到前面员外家去……」

可恶,他堂堂王爷居然被人看成叫花子!

聂琼低头看看目己的衣衫,先泄了口气,这身脏衣比起叫花子只怕还寒酸了几分。

挥手格开小伙计的推动,展开手掌。

五彩丝穗下的青龙玉在烛下泛出莹莹辉采,蟠龙虬曲,龙尾处刻了个小小的梅花篆——琼。玉光晃花了众人的眼

,聂琼淡淡一笑,将玉坠在小伙计面前晃了晃。

「这玉佩足够付饭钱的,马上给我准备饭菜。」

那贵气天然自成,即使落难,依然光华难掩,聂琼举手投足中,派头做得十足。

伙计作难地挠挠头,转头看老板,聂琼顺他目光看去,见一个青衣男子放下擎在嘴边的酒葫芦,转过头来。

古铜脸盘,剑眉下凤眸漆黑似炭,容貌说不上太俊秀,但绝不难看,只是衣衫发丝凌乱,一脸的醉意。

男子打量聂琼,浅漾酒意的眼眸微眯了眯,半晌说:「给他准备饭菜。」

小伙计接过玉佩,乐颠颠跑去呈给那男子,又进厨房张罗饭菜,另一个小伙计则引聂琼坐下,端来热茶。

几道寻常小菜很快就端了上来,聂琼腹中正饥,也不去计较饭菜的粗精,提筷大吃,转眼就将四菜一汤吃了个干

净。

一块御赐玉佩仅换了顿普通饭食,真有些不甘心,希望日后有机会再赎回来。

聂琼吃完饭,正想跟店家要几个馒头,准备路上充饥,谁知酒馆打烊,门闩落下,那小伙计来到他面前,冲他一

伸手。

「算钱!」

聂琼一时没明白过来,「什么钱?」

「饭钱啊,你不会是想吃白食吧?」

聂琼自小出入朝野,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偏偏这种乡村小无赖是头一次见,顿时火冒三丈,转头再看那掌柜,

他正单腿支在长凳上,手中摇着青龙玉的丝穗,醉颜上笑意淡淡。

「什么吃白食?我的玉坠都给了你们!」那玉坠莫说吃顿饭,便是琼林宴也吃得起,黑了他的东西,还想反诬他

,真是岂有此理!

掌柜摇着玉坠,轻描淡写道:「这是假的,拿块假玉来混饭吃,小子你还真有胆量。」

「什么假的?你若不识货,便还给我!」

聂琼想上前抢回玉佩,却被两伙计拦住,「我们掌柜的说是假的,就是假的!你再闹事,立刻绑你去县衙!」

掌柜摇晃着走上前,推开伙计,笑眯眯道:「别吓坏了他,回头说咱们梅花渡的人欺负外乡人,不过,假的就是

假的,幸好我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识的不少,不然还真被蒙过去了。」

三个小伙计齐声附和:「老板英明!」

这话直把聂琼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连带着胸口掌伤也做痛起来,只想将这无赖醉鬼一脚踹出去。

伙计们赞扬,掌柜很得意,仰头灌了口酒,又说:「玉虽然是假的,做工却真不错,只怕咱们县太爷见了,也会

赞不绝口,再判你一个蒙骗之罪便绰绰有余了。」

很明显是遇上了无赖,若是平时,以他的身手,收拾几个乡下小无赖易如反掌,可惜他现在有伤在身,又是逃亡

之际,不想多生事端,于是低下声音问:「你想怎样?」

掌柜伸手搭住他的肩,纯浓酒香中那对醉迷凤眸看着他,满是笑意。

「小兄弟,我看你年纪轻轻,也是一时误入歧途,不想为难你,只是这饭菜不能白吃,小万,把算盘拿来。」

接过算盘,醉掌柜双指掐酒胡芦头,其他三指如飞,将算盘珠拨得脆响。

「翡翠汤二两,白玉挂霜二两,黄金满地一两八钱,玉砌翠山三两,外加白米饭三碗一两,共计九两八钱,掏钱

吧。」

随着唱喏,聂琼的目光依次掠过盛白菜汤、油煎豆腐、炒鸡蛋、绿笋豆腐的炒碟,只觉胸口愈加做痛,就差一口

闷血吐出。

永嵊泱泱大国,怎会有如此刁民?看来父王平时太闭目塞听,以至于治下有蛀虫而不得知,他一定要帮父王将这

些蛀虫斩草除根!

呃,掏钱,掏什么钱?

聂琼义愤填膺了半晌,回过现实来,顿时泄了气,「我……没钱。」

果然是英雄末路,虎落平阳,玉佩被讹了去,他却不敢多置一词。

双手披架住,醉鬼在他身上一阵乱搜,很快翡翠匕首便被搜了出来。

聂琼想要夺回,却因胸口间的抽痛失了力气,眼睁睁看着匕首被他拿走,一阵把玩后,揣进了怀里。

下巴披捏住,掌柜看着他,醉容中满是可惜,「卿本佳人,奈何做贼?看你长得眉清目秀的,没想到竟是个惯犯

,身上假货不少,却连半个铜板都没有,为了让你重归正途,我钟离醉今天就替天行道,假货没收充公,你在我

这里做事,所欠饭钱在工钱里扣除,直到还清为止。」

「你!」

刚吼出一个字,就被胸口传来的刺痛逼了回去,眼前发黑,聂琼倒吸了口冷气。

钟离醉还是一脸欠打的笑,悠悠问:「不同意啊?小百小万,我看还是请小兄弟到县太爷那里做做客好了,最近

镇上没什么大事,他正闲得慌呢……」

「等等!」唬几个乡野村民简单,但若到了公堂,那青龙玉及匕首一定会泄了他的底,唯今之计,还是先应下,

等伤势缓过来,再跑路不迟,小萄已将追兵引开,想来一时半会儿他们找不到这里。

「我……同意。」聂琼在心里咬牙叨齿。

钟离醉是吧?好,他记住了,将来平冤昭雪后,他一定将这醉鬼五马分尸!

见聂琼应下,钟离醉眉开眼笑,饮了口酒,又将酒葫芦递给他,「留下来就是自家兄弟了,有事我罩你,来,喝

一口。」

聂琼皱皱眉,醉鬼用过的东西他可不想碰,很有间接……那个之嫌,可是……

非常时期,还是忍下吧。

叹了口气,委屈地接过葫芦,闭上眼,闷药一样狠命闷了一口。

连那些他宠幸过的女人都没福气和他共享酒器,今日却让醉鬼占了便宜,希望这混蛋烂口疮,烂嘴角,烂……

嗯,酒香纯正甘美,似乎比他以往饮过的任何一种美酒都可口。

忘了最初的推拒,聂琼想仰头再喝,却被钟离醉劈手将葫芦夺了回去。

「这梅酒后劲大,喝一口就够了,咱们这儿别的没有,就是梅花多,想喝酒以后有的是机会。小百,带他去后院

洗个澡,好好休息,明天正式干活。」

这醉鬼不仅混蛋,还小气,唉,他怎么这么倒霉,跳上了这家伙的马车?

聂琼垂头丧气随小百离开,等钟离醉也哼着小调出门后,小千小万对望一眼,小千小声问:「喂,你说那块玉真

是假的吗?」

小万挠挠头,「我只知道,掌柜的说是假的,真的也是假的。」

小千万分同情地点头。「那个要饭的好倒霉,去哪里不好,偏来咱们这里,人家是雁过拔毛,咱们掌柜的那是雁

过当鸭子煮,小十刚离开,就凭空掉下来个白干活的,碰上咱们掌柜,他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就在小伙计们为聂琼未来的命运哀叹时,闲话主角已美美泡完了热水浴,钻进被窝,安然入梦也。

这是聂琼在跑路后度过的第一个安稳的夜,一觉睡到天亮,睁开眼,习惯性唤了一声小萄,却在胸口刺痛传来后

,惊觉自己现在是在小酒馆里。

洗漱完毕,来到前院,钟离醉正靠在柜台前,指使伙计做事,一大早他似乎就喝了不少酒,醉眼微眯,唇间浅笑

,神情慵懒散漫。

见到聂琼,钟离醉冲他招招手。「那个……谁谁谁,过来。」

虎落平阳被犬欺,他只当被狗啃了,忍!聂琼在心里努力说服自己,来到柜台前。

钟离醉上下打量他一番,笑道:「果然是人配衣衫马配鞍,这套衣服穿上,你看起来俊俏了不少。」

聂琼穿的是钟离醉的旧衣,昨晚小百给他的,他个子高挑,这里只有钟离醉的身形跟他相似,没办法,只能勉为

其难,穿上了事。

「会写字算帐吗?我家原来的帐房跑去给人做了上门女婿,正好空着,不过我看你长得细皮嫩肉的,不像做事的

人。」

混蛋醉倒有几分眼光。

聂琼心里一凛,忙堆起笑道:「会写会写,写得不甚好,不过记帐倒没问题。」

「那就好,帐房月银五十钱,直到把你欠的帐还清为止,对了,你叫什么?」

「姚……琼。」

聂是永嵊国姓,聂琼不敢报,随口编了个假名,姚是他六皇兄聂瑶的谐音。

「噗……」钟离醉喷出一口酒,俊眸瞪大,连连摇头。

「大吉利市,大吉利市,大清早的你就要穷,把酒馆风水都挡没了,改名!」

果然是乡野村民,聂琼只好耐心解释:「不是要穷,是瑶琼,乃琼浆玉液之意……」

「都一样,必须改!这酒馆叫富贵,你就叫小富贵好了。」

小富贵?!名字带着完美的乡土气息,把聂琼气得没了话去应对。

早饭后,钟离醉拿来以前的帐本给聂琼,要他照葫芦画瓢,之后就一摇三晃去了后院。

聂琼找机会将换下的旧衣偷偷烧掉了,还好,昨晚追杀他的人一直都没出现,看来是被血鹰误导去了别处。

这一天下来,聂琼记着帐,顺便跟三个小伙计聊聊天,很快就跟他们混熟了。

原来这小镇叫梅花渡,虽不大,却承南接北,是南北客商往来的必经之路,镇如其名,方圆数百里,梅树相连,

镇上居民十之八九都姓钟离。

小伙计们给聂琼的忠告是,他们掌柜人不坏,就是好酒、小气、奸诈、专制了些,所以只要守好三从四得,就万

事平安。

所谓三从四得很简单。

掌柜吩咐的事必须听从,遵从,服从,掌柜说的话要记得,晓得,做得,忍得。

好!一个小小的酒馆老板,立的规矩居然此他父王都多,他算是大开眼界了。

晚上打烊后,钟离醉看了一下聂琼做的帐,不甚满意。

「字写得太差,好好参照小十做的帐。」

他的字不好?京城里谁不知道他琼王爷的笔墨千金难求,那些文人集会结社时,都巴不得请他一现墨宝,怎么到

了这里,他居然连个乡村小帐房的字都比不过?

聂琼看看以前帐房的歪扭爬字,再看看自己漂亮的蝇头小楷,很郁闷地点头承认。

天大地大,老板最大,他照那蟹爬字努力就是了。

晚饭有酒,小万说是自家酿的,聂琼尝了一口,只觉味道醇香,不输京城佳酿,不过却比不上钟离醉酒葫芦里的

梅酒。

饭后聂琼回房运功疗伤,昨晚那一掌伤得太重,稍有激动劳累就抽痛不止,逃命匆忙,身上也没带伤药,只能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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