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丸+番外——萌了
萌了  发于:2012年04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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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点后悔,在出租车上犹豫的那一子,又兜了上来,当时就应该坚定地把脸转过去的。可是隔着车窗冷不丁

那人的背影闯进视线来的震撼,实在太过巨大,以至于让他忘了自己一贯的态度。故乡多年如旧的太阳当头,

青春片断的影子屏保一样在脑海里飘来荡去,闭上眼,他就管不住自己了。

外人走了,母子俩泡了点杭白菊,趁热喝败火解酒,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老薛很有点想把产业转到母亲名下,又吃不准是不是给老太太找事,心里拿捏着分寸。他来之前跟堂弟打电话

,堂弟倒是很积极,说有什么他帮着跑。

老薛生性多疑,对太过主动的人和事,一向是谨慎地往后缩,先观望观望的。他对堂弟倒没多坏的印象,又是

本家兄弟,只是觉得瞧堂弟的意思大有可直接放他名下的势头,就差挑明说了,怕他越俎代庖,先来探探母亲

的口风。

没想到果然老太太眼光老辣:“薛廷?没谱的。你要真有什么事还是托给小超办,合适。”

老薛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我就说你这孩子看人不行,你以为薛廷走动得勤是来看我的?他来看房子的。他们三口人挤25平米,是够不

方便的。可也不能天天怂恿我去你那住吧。别说我去你那住不惯了,就住得惯我也不走。”

老薛被老太太上甘岭的表情逗乐了,跟着叹了口气。

“我可告诉你,你给我多照顾照顾小超,别忘了你爸爸过去的时候,你在国外集训,最后那口痰可是小超给抠

出来的……”

老薛皱眉说:“妈你有完没完,这点事您唠叨多少年了。”

“做人要知恩图报……”

老薛不胜其烦,起身拿了帽子,借口出去转转,逃出家门。

他下楼来闲闲走了一会,远远看见路灯下有人扶着灯柱,背着光在方便。老薛下意识看看手表,才10点不到,

街上还有不少行人,大约此地民风彪悍,所以也不怕被人看见。他转身换个方向,打算过马路,等红灯的时候

,又忍不住往路灯那扫了一眼。这才变了表情,跺了跺脚,咬牙切齿地跑过去了。

董超吐了一地,脚都软了,整个人顺着灯柱半跪半蹲在秽物中,狼狈不堪。

老薛手指虚空乱动了几下,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最后还是抓着肩膀,硬把人给拎了起来。

董超侧过头来,看清楚是谁,嘿嘿笑着推他。

“我没事,我没事。别弄脏你衣服。”

老薛腮帮子发硬,心说,你这个德性叫没事。

董超努力把人站直,脊背挺起来,跟着甩甩肩膀,三扯两扯脱下外套,随便在脸上嘴上一擦。路灯下看老薛收

回手来脸色实在难看,忍不住笑说:“今天高兴嘛,我这也是难得。真的真的。你不信?要不要给你走个正步

?”

老薛有种想把他头按住往灯柱上撞两下的冲动,胸口一阵阵发热。

他把拳头捏了捏紧,才敢开口:“没事就好,……我送你回去吧。”

董超摇摇头说:“不用了,我马上……还有点事。”

老薛被这低智商的托词激得脱口而出:“这么晚了,你还有什么事?”

董超尴尬地笑了起来。

“嘿嘿,嘿嘿。”

老薛说:“打牌?”

“嘿嘿,嘿嘿。”

老薛想,我他妈就是吃饱了撑的。

他真想立刻掉脸就走,但母亲刚才的交待话犹在耳,深吸了口气,走到街口伸出胳膊叫车。

董超讪讪得站了一会儿,等空车过来,老薛打开车门,冲他做手势才恍然似得,颠颠跑了几步:“靴子,靴子

,真不用了。”

老薛一晚上的气全趁势爆发出来,吼了一声:“你给我快点!”

董超和司机同时被吓了一跳,这嗓门。他二话不说就拱进去坐好了。

老薛绕到副驾上坐了,扭头说:“在哪儿打牌?”

董超不敢置信:“你也去?你现在也打了?”看见老薛猛地瞳孔收缩才醒悟过来,嗫嚅着说:“算了算了,不

去了。”

老薛报出董超家地址,一路无话。

开到一半,听到呼噜声响,凑到后视镜中瞄了一眼,董超仰着脸波平浪静睡得那叫一个酣畅。

老薛觉得眼眶一热,好像鼻子上被人打了两拳,酸得发涨。

董超住的不大,三居室的房子。

老薛以前常来,跟董超两个挤在小房间。

青春期过度发育的大男生都长手长脚的,可房门一关,随便怎么推搡笑闹,自成天地,谁也不觉得局促。

加入国家队之后,就再没来过了。

董超的消息都是一点一滴从母亲那听来的。听说自从董爸董妈车祸去世之后,就变成了他自己一个。退役后,

靠着体校的老关系,混了个助教的差事。一晃人也老大不小的了,还是孤家寡人,对个人问题竟是毫不上心。

薛妈妈提起来就叹气:“有机会,你这当大哥的也劝劝。”

老薛心里冷笑,嘴上为难地说:“我这个……人家的私事,我管得着吗?”

老太太不答应了:“他父母不在了,总要留个后吧。你该管还得管。”

老薛想,我怎么管,你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他把董超放在床上,去了鞋,把两条腿摆平,拉过被子轻轻盖好。董超吐完酒劲发作,在车上睡到现在,打着

响鼾,居然一直没醒。钥匙还是老薛从他外套兜里翻到的。

老薛环顾四周,似乎和印象中没太大出入。

他去厕所扭了个热毛巾,犹豫了一下,还是仔细给董超擦了擦,裤子也小心地除掉了。照顾别人老薛不在行,

照顾董超,却是习惯成自然。

擦脸的时候,他忍不住把伸出手把对方额前的碎发撩起,两条又黑又粗的眉毛露了出来。董超自觉脸长得不错

,就是不喜欢自己这两条毛毛虫一样的眉毛,一般都用头发遮着,轻易不晾出来。

老薛曾经安慰他说,没关系,这叫卧蚕眉,关公才长呢,好看着呢。

董超抬起一边的眉毛看着他,你见过倒着长的卧蚕眉吗?

老薛就说,噢,还只许人家一天到晚趴着?不许偶尔翻个身啊?

老薛这辈子最美好的记忆都在那时候了。

手机忽然响起,他赶忙出去到外面接了,不忘把房门轻轻关上。

然后压低声音说电话。

“对,对,喝多了,吐了,我把他送回去了,现在睡着呢。知道,擦过了,您先睡吧。我会的。”

跟母亲报备完毕,老薛想到阳台上抽根烟再走。路过书房的时候在书架上一字排开的奖杯奖牌前停住了。

这才是他认识知道相依成长的董超,在冰场上速滑飞旋,曲腿跳跃,步伐华丽,转身果决的冰上王子。而不是

那个在决赛前夕躲在没人的地方跟自己的队友赤条条贴在一起共搓性器做着不雅姿势的人。

老薛最不原意回忆起的画面。他痛恨自己怎么就能把这画面深深烙在脑中。他想不通,自己一手呵护,为之骄

傲的兄弟,竟然能如此没有一个运动员最基本的自控能力。

现在想起来他还觉得愤怒。当时简直就是爆炸。

那画面对老薛太过刺激,以至于从发生的那刻起就象哀悼日的各大媒体网站一样直接被剥去了颜色。那时候他

还不知道,仅仅是那么几秒钟从头到尾的黑白拓片,就足以摧毁了自己的大半个人生。他只是血冲上脑,把队

友和董超都爆打了一顿。

队友的家长拿着医院证明到学校来闹,老教练手心手背都是肉,好不为难。终于还是护犊心切,以集训的名义

把他带去了韩国。

那之后他再也没看过冰赛。

他连他比赛选过的曲目都不能听。

认识这样的人,把心和崇拜毫无保留地交给这样的人,真是廉价。

不是在健身房看那个什么集锦,他根本不知道董超会摔得那么屎。脸上化了浓妆,还是看得出青青红红的瘀痕

他不甘心,去电视台调带子,查了日期。

资料室的小张是半个老乡,过来也跟着看了一会儿,看到失误处忍不住哈哈大笑,说:“就是他,太可乐了,

没见过摔成这样的,印象深刻啊,看一遍笑一遍。”

老薛说:“这是我兄弟。”

小张立刻改口:“恩,这个选手我记得,是个好苗子,国青赛之后就销声匿迹了,再没参加过赛事。可惜了。

无论如何,老薛明白董超是自那次失误之后就一蹶不振了。

真跟自己动手有关吗?

如果是,那毫无疑问,自己有责任让董超再重新站回冰场上,即使不是以选手的身份。

一直以来他不肯承认内心深处的震撼和质疑中最大的一点,其实不是你为什么要找个男人,而是你为什么要找

我们手球队的人,还是我的搭档?

老薛的潜台词其实从当时到现在都没变过,那就是,你为什么要找一个什么都跟我很象的人,却偏偏就是不找

我?!

往事不堪回首,真想起来,其实也就一根烟的时间。老薛把烟蒂从阳台上远远弹出。时间不早了,他打算解个

手就回去,连灯都没开,直接把马桶盖掀开来,拉链拉下,照例要酝酿,忽然听到身后声响。

脚步声高高低低仓促奔到,撞开门,说了声“让”,拉开裤子就飞流直下。

老薛不敢置信,手忙脚乱地闪开,把裤子拉好。

董超眼睛都还闭着,头也不抬地说:“谢了啊。”

话出口,才觉得不对,扭头一看:“哎,靴子,你怎么在这儿?你回拉?”

记忆一下倒带成功,“我操。”

这次是真醒了。

看了看,原来不是在学校的教工宿舍,他脑子有点懵了,老薛的脸在窗外幽光下看不出恼怒来,只是肌肉抽搐

的动作大了点,表情堪称复杂。

“我……你……你怎么还没走?”董超顺着老薛垂下的眼帘往下看,“哎呦”了一声,赶紧收了神通,慌里慌

张地去扯厕纸,一迭声对不起对不起,一边胡乱往老薛裤子上乱按,一边口不择言地解释。

“你看看你上厕所怎么也不开个灯……这黑灯瞎火的……这是误伤,误伤……”

老薛心里比他还懊恼,是啊,我怎么还没走,我要早知道你会尿我一裤子,我……

他一言不发使劲推开董超,把黏在腿上的湿裤子从膝盖上拽了拽,大步走到门口。

董超还跟在身后不停补救:“我这有干净的,你换下来再走,我我我,我这就去拿。”

老薛转过身来看着他。

董超得到默许一样,赶紧往自己房间跑,一边说:“你,你等我一下……”

身后咣当一声。

关门的巨响,静夜里听起来,有点像谁猛地放了一枪。

第二天,下午过半,董超电话追了过来。

老薛已经忙了一上午,把家里全坏半坏的五金件都换了新的,又跑了几个不同的银行,把水电电话等自动划卡

缴费的事全办好了。董超电话到的时候,他正在一家房产中介公司看房源。

一听到上来一串结结巴巴的致歉词就颇不耐烦地说:“行了,这事没关系,我在忙,回头打给你。”

董超打了快一天的腹稿,没上场就被撤了,口气沮丧,只好说:“你忙你忙。”

挂完电话他后知后觉地一拍腿,不是正好可以提一起吃晚饭嘛。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灵活应变已经在老薛刻意拉开的旷日经年的距离感中人为荒疏了。

知道他在遥远的城市过着不错的生活,还好。一旦他重返自己的身周,想到昨晚还如此接近,他就忍不住象某

个结界被打破了一样,内心深处神灯里的魔鬼状巨人在青烟缭绕中伸手伸脚。

正纠结老薛那句“回头”到底要回多久呢,短信就来了。

时间地点包间号,晚上一起吃饭。

典型的老薛风格。

董超拿大拇指摩挲着屏幕想,也不问问我晚上有空没空,万一我没空呢。

他咧开嘴忍不住做了个完成冰上跳跃后的加油动作。

没有万一。

好容易挨到时间,董超一腔热血地去了,直奔包间。

门一打开,老薛罕见地笑容可掬,很客气地让好座位,挂好外套,倒好茶。包间小姐插着手绕着两人打转,硬

是没找到服务机会。

董超有十几年没看到老薛冲他笑了,一时间有点缓不过劲来,云里雾里,心里美得有些惶恐,定了定神才发现

,座上还有一个人。

认识,学校发展规划处的王处长。

打完了招呼,他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饭间老薛跟王处托孤一样拉关系套近乎,敬烟敬酒,又软硬兼施地逼董超碰几杯。

董超听明白了。学校新增了两个国家级质量工程项目,为了配套不光要在新学年扩招,还要调整教学训练单位

,硬是分出了一个运动训练学院和体育艺术学院。行政单位多了,位子就多了。老薛这是瞄准了要把自己塞进

体育艺术学院当个小领导呢。

董超体内的血全冷了下来,推来推去不掉,干脆把杯子倒扣在桌上,嘿嘿直笑:“我真不会喝酒。”

老薛看他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暗自快把牙咬碎了,还要替他找补,陪笑着说:“胃溃疡,老毛病。高强

度训练留下的后遗症。服务员,给我们上点玉米汁吧。”

王处长笑笑说:“薛总,你跟体协那么熟,怎么没替小董在省里想点办法?学校里,你是知道的,这个,什么

都要用论文说话。”

董超再也坐不下去了,假装出去接了个电话,借口家里有急事,拿了衣服,也不敢看老薛的脸,躬了躬身就走

了。转身的时候他心情份外沉重,这一走,可能以后老薛再也不会来找他了。

他离开饭店,手插裤袋里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逛。

走到夜深灯上,然后路边的店铺一家家放下卷帘门。他四下张望,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了,依然不想回家,拿起

手机拨了几个号码。

太晚了,都满桌,不缺人。

一个人太无聊了,特别是此时此刻,他急需一些其他的人或事来分散一下精力。

或者发泄一些体力。

老薛电话打来的时候,董超正在夜店洗手间跟人鬼混。

大家都在情正热时,背景音乐又很人性化地喧嚣奔放着,董超完全没听见铃声。只有被他含着的人迷离中注意

到了对方屁股口袋里的阵阵蓝光。

九零后爱自拍,嗑了药,更加忘乎所以,抽出手机来高举着卡擦就是一张,连自己带董超全给发过去了。

董超也吃了药,但他以前训练的时候服用类固醇太多了,刺激不了多一会儿。

结束之后从夜店出来,在出租车上被风一吹,连那片刻的晕眩感都消失了,人反而更加颓丧。

他拖着步子回到家,掏钥匙开门的时候才注意到门前的黑影,太过意外,忍不住“啊”了一声。

声控灯坏了老八辈子了,整个楼道都漆黑一片,老薛这是在这儿呆了多久呢?

进了屋,老薛也不换鞋,一动不动地站着,死死地瞪着董超。

那种愤怒的气场太强大了,凭你再怎么想忽略也忽略不掉,董超不知道说什么好,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两个人默默地僵站了一会,董超说:“你喝水吗?我去烧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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