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丸+番外——萌了
萌了  发于:2012年04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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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床后来的次数越来越少,老薛懒得跟他计较,自动自觉地把能干得都干了。

就在这事赶事中,忙得昏天黑地,火化完,他只想找张床好好睡上一觉。这时候才想起来,好多天了,手机扔

在公事包里,都没顾上拿出来看一眼。

他取出手机,重新充电,等充好了,打开一看,夹杂在一堆短信中赫然有董超的名字。

想必是为了奠基的事,他想你报喜也不赶时候,我身上还带着黑章呢,点进去。

董超就写了两个字:“保重。”

老薛以为他知道了自己这边的情况,发这话固是为了提醒自己注意身体,大概也不乏试探的意思。想了想,拨

了过去,却只有“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过了几个小时连打再打,都是这样。

等一觉睡醒,第二天再打,还是关机,他这才奇怪起来。

又过了几天,老薛终于忍耐不住了。

这么多年来只要他想找,总是能找到董超,他对自己就是一块不设防地带。就好像有些东西,不一定随时会用

,但放在家里,你知道有,知道在,就觉得很放心。

他打了个电话到董超公司,是某个同事接的,语气很恶劣。

“你找董超?他辞职了。”

老薛大吃一惊,开什么玩笑:“为……为什么?”

“为什么?你上网查查不就知道了。哎,等会,你是谁啊?”

老薛夹着电话在笔记本上搜,话筒掉下来,砸在桌面上,还不断地从里面传出:“喂?喂?你是谁啊?一帮神

经病。”的循环音,跟着就只剩下了连续的嘟嘟声。

一页页某某节目嘉宾爆料帖,董超是同性恋,欺骗观众,基佬相亲诚信何在……老薛的眼睛被这些满屏的关键

字冲击得一阵眼花。

揉揉眼,定睛再看,还是铺天盖地地弥漫过来。

回过神来之后,他冲下楼,打车直奔董超住的地方。

电梯一开,老薛扑在门上使劲砸。

“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他妈关机是什么意思?开门!给我开门!”

门开了,李晓伸出头来:“是你?”

“董超呢?”

“他走了”,李晓皱起眉头:“走了快半个月了,他没告诉你吗?”

老薛顾不得太多,硬挤进门去,把整个屋子绕看了一遍,连浴室和门后也没放过,最后垂着头走出来,一屁股

坐在沙发上。

李晓虽然没有开口阻止他,毕竟不满,全程冷淡地看着他。

老薛把董超家和学校的电话都打了一遍,也依然无果。他快速在脑中搜寻着,忽然目光停留在李晓身上。

“手机借我用用。”

“啊?”

李晓还没反应过来,一不留神,老薛已经瞥见她的包了,走过去拿起来哗哗抖了一地,琳琅满目,什么都有,

连OB都滚了出来。李晓还没见过这么匪气恶劣的行为,吓得尖叫连连。

老薛眼明手快,拿着手机举得高高的,随便李晓拉扯,硬是把通信录来电显示和短信都查了一遍。

“他没换卡!我没他的号码!”李晓气这人怎么这么拗,完全行动派,不解释,视旁人于无物,使劲瞪着他,

恶狠狠地说:“把手机还我。”

“对不起,打搅了。”

老薛的文明礼貌这时候才姗姗来到,微微欠身,把手机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李晓蹲下去收拾,看见走向大门口的身影垂着肩佝偻起来,心里一抖。

“是你吧。”

老薛扭过头看她。

“董超喜欢的那个人,就是你吧?”李晓口气不是疑问句:“别跟我说他欠你钱什么的这种老梗。”

老薛神情不变,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说那是个小男生,矮矮的,白白的……都跟你反着来。也难怪,在咱们这里,您也算是个名人呢。”

老薛转过身去拉门把手。

“别害怕,我不会说出去的。”李晓冷笑着说:“你该不会还不知道他暗恋你吧?”

老薛门都拉开了,听了这话,又关上了,跟李晓对视着:“他还告诉你什么?有没有告诉你他去哪儿了?”

“没有。”李晓摇摇头:“我只知道,上个月,有人,可能是以前他们那儿的人威胁他,不给钱就捅到网上去

,他一开始没同意,僵着,后来有点害怕,就答应了。结果大概是对方嫌数目不多,还是给捅了出去,连公司

都给发了邮件。公司是对外统一口径,说他主动请辞,其实就是开了。董超为了这项目,从无到有,忙活这半

年等于白忙……,卸磨杀驴。”

屋子里一下子沉默起来。

“那人要多少?”

“不知道,他没说。”

李晓耸耸肩:“肯定不少,我说我借他,他说把我卖了都不值。嘿嘿,其实他傻了,我不是还有这套房子呢嘛

。”

老薛听了整个人都定住了,知道她可能喜欢他,没想到能到这个程度。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跟李晓现在是处于什么立场,难怪她态度逼人。

“你别这么看我,我承认我对董超有好感,这不是废话吗,平白无故谁会对不相干的人这么好?他跟我交底,

我就当他是朋友,是朋友,我就愿意帮他。这次他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跟他说,你拿我当挡箭牌吧,没事。可

他不肯。他说万一以后有人喜欢上他了,那岂非是另一个董超?”

老薛在李晓眼里清清楚楚地看到蔑视,还带着微笑:“薛霸老师,您会是,另一个董超吗?”

老薛头昏脑胀地从电梯里出来,站在电子防盗玻璃大门外点了根烟,边抽边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保洁员带着

不满把他掉下来的烟灰从容扫掉,就好像他只是个物体,并非活生生存在。

一路走出小区,汽车挡栏高高抬起,保安挥着手示意,老薛觉得眼前白光一闪,再定睛,一辆车已经开了出去

。油门加速的声音发出呜呜的轰响,老薛想,真他娘的见鬼了,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狗仔。

两天后的报纸,娱乐版有一条标题耸动,某某节目再传诚信危机,知名体评身陷断背疑云。

老薛再也没想到从来都是属于体育版的自己,居然也有能在娱乐版得见天日的一天。虽然没有点名,照片模糊

,但熟悉的人多半能猜个八九。

公司里还好说,大家心照不宣,不会真有人傻到冲上来当面询问。但是私下里他们会怎么议论,就不在老薛控

制范围内了。

特别是网上,多恶意的揣测都有。

还人肉出小区名称,具体地址,甚至屋主是李晓等等。

隐藏在各种id背后的人们到底是谁,老薛无从得知。他不相信有那么多闲得蛋疼的人们真的在关心别人的这些

鸡零狗碎,认识熟悉的人也无非就那么多。

完全无需负责的各种说辞,辱骂,混合在对节目的批评嘲弄中,泥沙俱下,但对真实的个人,则变成无法抵挡

的真枪实弹。

短短一天,老薛就快被打穿了。

他按捺不住,打了个电话到电视台找认识的负责人。

对方刀枪不入,爱于面子还着实安抚了一番,最后格格乱笑:“薛老师,这就是几个商台之间的年度大战,大

家都无所不用其极,你何必当真。”

老薛愤怒地挂了电话,炮灰也有人权啊。

他不知道人家一转脸就把他卖了,衡量了一下,可以跟进,抓几天眼球,立刻下派给另一个专门负责娱乐八卦

的外包节目组。

当天傍晚,陈妍打开门要去倒垃圾,门口的摄像组扛着机器呼啦一下子涌进来,长着长毛的麦克风直指餐桌前

的老薛。

历史有时会拙劣地重演,让人仿佛陷入了时光隧道,有种此情此景以前梦中曾见的错觉。

“薛老师,请问您跟董超到底是什么关系?”

“……”

“您对网上疯传他是同性恋这件事有什么看法?他是吗?”

“请你们出去。”

“您在某某节目中作为他的好友立挺他参加相亲,是基于什么原因?”

“出去!出去!”

“三天前您出现在董超现任女友的住所,请问你们是不是……”

“滚!”

吼出滚的人居然不是老薛。

陈妍就手抄起手边的鞋拔子,用力砸在话筒上。

“滚,滚,滚!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你别激动,你听我们说……”

陈妍连垃圾桶都抡了起来:“没什么好听的,这是我家,你们滚!”

三个闯入者集体跳闪,嘴里不干净起来:“你还来劲了,你知不知道你老公在外面乱搞,我们是在帮你查明真

相!”

“你被骗了都不知道,嫁一个同性恋你还得瑟呢?!”

屋子里爆出一声巨响,大家都愣了,然后摄像机的镜头抖动了一下,玻璃才开始开裂。陈妍扔过去的不锈钢闹

钟横在地上。

“你不能这样,我们是记者,我们有采访权……”

“滚你妈蛋吧,再不走我打110!”陈妍歇斯底里地说:“你们闯到我家里来,就是为了当着我的面糟践我老公

?你们才是同性恋,你们全家都是同性恋!!你们有什么证据?没证据就是诽谤!国家发生那么多事你们怎么

不拍?拆迁不拍,压死人不拍,人贩子不拍,你们就拍这些居委会都不管的家常里短!没你们这样的,下次汶

川舟曲把你们全他妈送过去!”

伴着咆哮,陈妍连推带搡地,把战线推后到了大门口,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楼梯上站满了闻声而来的邻居。

“大姐,你这么闹,丢得可是你的人!”

“我丢什么人!我老公什么人我需要你来告诉我?我儿子都多大了,你问问我这儿的街坊邻居,滚,滚,滚!

我们家还带着孝呢,你们这帮王八蛋还上这儿搅和,你们还是人吗?!”

死生亦大矣,摄像组在众怒中仓皇撤退。

陈妍在殡仪馆没哭出来的眼泪,这时候才释放出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被大家交互劝着搀回了家。

老薛依然面无表情地坐着。

从头到尾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屁股都没抬过。

被人指着鼻子的辱骂和被人反指回去的维护,于他都是陌生的。

他完全没这个心理准备,把自己还没弄清楚的心思,性向,就这么强行摊在大众眼前,同时接受世人亲人的评

判。

他僵硬地坐着,象一尊漆化了的木像,内脏都被挖光了,大脑也进行了防腐处理,在整个地球上就剩下了臀下

这45*45厘米的支撑点,剩下的都空空如也了。

两个人一晚上都没说话。

薛振上奥数回来,陈妍伺候孩子吃完宵夜,督促他洗漱上床睡觉。

老薛困兽一样躲在书房里,听着外面低低的对话声。他等着陈妍进来找他宣判。

可真等她进来了,他却低着头,连对视的勇气都丧失了。

“你跟我说实话……”

陈妍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还有些斟酌措词的小心。

“你……是不是……被人骗了?”

什么?

老薛太过惊奇,抬起头来。

“你怎么可能是同性恋呢?”陈妍很困惑:“夫妻一场,别人不清楚,我能不清楚吗?我们以前不是好好的吗

?你……再正常不过了。”

老薛被“正常”这个词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在亲身体验之前,他还没太仔细地去体味过被划入另册的感受

“你觉得你是吗?”

“……”

这也是老薛想知道的。

“你是不是因为我,就对其他女人都失望了?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样?”

老薛在陈妍的长久注视下,内心深处有些东西开始松动了。

陈妍的目光渐渐放肆起来,好像下定决心一样:“如果我跟你说,我还象以前一样爱你,你信吗?我第一次是

故意让你看见的,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也有生理需要。第二次,那是……意外。你那天说,带着你儿子回家,

你知道吗?这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受伤的话。你不射,对我来说,其实不是什么大问题,你自己纠结于此

,我劝你也没用。你为了要安慰你妈,让她抱孙子,去精子银行是我们商量之后一起决定的,现在你跟我说你

儿子……我以为这就是最狠的了,没想到啊,没有最狠,只有更狠,今天你给我来这么一出。……我现在不问

别的,也不想知道别的,我就问你,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敢跟我离婚吗?”

房间里明明没有开冷气,老薛却觉得背心阵阵发凉。

她没问想不想,她问敢不敢。

陈妍冷笑起来:“不敢吧?离了就等于公开承认,身败名裂。”

老薛连头上都开始冒冷汗了。

婚姻就是一场超限战,一旦开始,双方的整个社交网络中无人幸免,且最终没有胜利。

“其实我也不敢”,陈妍叹了口气:“为了我儿子。”

这个刻意强调出来的“我”字,让老薛浑身一震,他大概能感觉到陈妍浓缩在这个字上的恨意了。

“我这边,都断干净了,你那边,我不管是男是女,麻烦你也断干净了”,陈妍斩钉截铁不容质疑地说:“我

妈住院以后你表现很好,我很感激,现在你有事,我自然会跟你一起分担。都已经半辈子了,我们一起度过这

个危机,再重新开始,好吗?”

老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惊讶于从结婚以来一直姿态高高的陈妍这样放低态度,木然地任她走过来弯下腰揽住自己肩膀,把脸贴了上

去。

重新开始是最近的流行语吗?

怎么可能还能重新开始?

但他内心的咆哮无法传递给陈妍,肩头迅速传来的湿意淹没了他最后的意志。

他清楚地知道这个时候把婚姻当成保护伞的自己是多么的卑鄙无能和懦弱,但是推开陈妍就等于是自决于世界

,不系绑带去跳蹦极,他不敢,他的确不敢。

身后仿佛凝结了某人无言的注视。

不能推开陈妍,就意味着要推开他。

这一刻,他竟然庆幸那人的主动离去,不用留在这里承受自己的作用力。

就象那天在歌房听到的一首歌,名字叫坏人。里面说,也许用伤害结束,爱才更动人。

容忍的人其实并不笨,只是宁可对自己残忍。

多么精准。

老薛想,我就是那个坏人。

第二天,老薛在上班路上接到节目组负责人的电话,言称机器损坏,开价索赔,否则片子里陈妍大闹的场面就

一刀不剪地放出去。

“你老婆太冲动了,知道我们那台机多少钱吗?这跟泼妇有什么区别?”

老薛吸了口气,说:“你播吧,我没钱。”

到公司第一件事,找付总:“我想把股份撤出来。”

付总也不意外,沉思着敲敲桌面:“是要打官司吗?要多少,低于50万,我个人借给你。”

相识一场,话能说到这个地步,老薛喉结上下打了个滚,不是不感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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