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一场车祸几乎令习近勋九死一生,
车祸造成的后遗症冲击着他的人生,
他发誓一定要找出幕后真凶。
但就在这段期间,章宇恩闯入了他的生活。
真的原本只是为了方便才选择在一起,
却不知从何时起,章宇恩让他忆起那人——
那个曾经长达一年,成为他生存动力的人。
也许他该放弃看不见结果的过去,
选择眼前这个只会傻傻对他付出一切的章宇恩……
谁没有隐藏的过去,谁没有说不出口的内心,
现实与欺骗交织成一张错综的网,
唯一真实无可欺骗的,也许只剩彼此的感情——
序
生死一瞬的初遇
九点三十七分。
……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什么地方?刚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恍惚地问自己,却没有答案。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前一刻的事,现在的事唔……他想不起来。
刚才他正在往——往……哪里?他要往哪里去?啊,为什么想不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干扰他,害他想不起来。
记忆空白,无法思考。
忽然,男人觉得自己上半身被抱起,凉冷的触感频频落在右颊。
「振作一点!」
……声音……谁……男人睁开眼,火光下,只看见一张模糊的脸对着自己大喊。
男人虽然听得见声音,大脑却无法理解声音所代表的意思。
轰——碰!
「啊——」
在昏迷夺走仅存的感官知能之前,男人觉得自己又听见了什么,虽然不明白是什么,但他知道绝对不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声音。
谁?到底……是谁……
九点零二分。
晚上近九点时分,这个时间对纽约市中心的交通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只有车多到爆和少一些的差别。
漆黑的Jaguar XKR Portfolio,宛如从森林窜出的黑豹,桀骜独我地跃入都市丛林,奔驰在纽约的街道。
驾驶座上,男人透过蓝芽耳机对话:「……嗯,现在我人在BQE(布鲁克林皇后区高速公路)往SIExp(史泰登岛高速公路)的方向……不,还没到Verrazano-Narrows Bridge(韦拉札诺海峡大桥),你最好快点点,别让我等——」忽然停口,眼睛扫向后照镜。
『怎么了?』对话的那头也发现了不对劲。
后照镜里的车灯闪烁,男人眯了眯眼。
「我想我被跟踪了。」他说,同时打开副驾驶座前的置物箱,取出手枪,放在仪表板上,神色镇定。
『是谁?』询问的声音多了紧张。
「你认为我知道吗?」
『……说得也是,你的仇家多不胜数,想杀你的人得先抽号码排队。』
「你让我觉得自己做人很失败。」知道自己正被跟踪,男人说话语调依然轻松。
『你现在才知道?』那头的人似乎听出他语调的轻松,也有心情调侃人了。
「那件事办得怎么样?」
『……我这趟回来就是要跟你谈这件事,勋。我已经——』
「待会见面再说。」
『咦?』
「我想跟踪我的不只一个。」男人再度瞄向后照镜,眼眸细了细。「睿,为防万一,帮我记下车牌——」男人迅速念了后方看得见的其中一组车牌号码。
『勋,你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我只是预防万一,记下了?」
男人换档加速,化身为黑夜中的豹王疾驰。
轰嗡……后头响起加速的引擎回转,一组车灯逼近男人座车。
『嗯,但是,勋——』
看来成功甩掉其中一组人马,男人心想。
忽然——
咻!咻咻!几声击中车体的声音带来震动,男人冷静自若地将枪换到左手,右手操纵方向盘。
『刚才的声音——对方开枪了?』
「不是,是第二辆车——」他答,同时按下电动窗,抓住空档,就着后照窗,左手「咻!咻!」开出两枪。「现在才是。看来第二辆暂时是友非敌。」
突然——
轰隆!一声巨响打断男人的话。
『勋!?』
「我没事——Damn it!」
叽——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尖锐声紧接着划破长空。
嘟……通话倏地中断。
九点三十五分。
轰隆!
劈里啪啦……
燃烧的声音、爆炸的声音,一声接一声,爆破的火花窜上漆黑的夜空,像夏夜的萤火虫,在半空中划出妖艳的火色流线,恍如银河。
男人的视线彷佛生性趋光的飞蛾,凝视不远处熊熊燃烧的火光。
好美……他脑中闪过这样的感叹,觉得眼前所见是一片跃动瑰丽的风景。
「唔……」右额的刺痛让他忍不住呻吟出声,试着想摸额头的伤势却抬不起来。
他的手……他的手……呢?手在……哪?他感觉不到,不知道他的手在哪里!
不,不只手,还有脚——更确切一点的说法是他感觉不到自己脖子以下的身体的存在,只有脖子以上的疼痛强烈侵袭着他、箝制他的意识,令他保持在最清醒的状态。
但五感却诡异地愈来愈模糊……男人对于这样的清醒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不……能死……我不能……」
「振作一点!」
……声音……谁……男人睁开眼,火光下,他只看见一张模糊的脸对着自己大喊。
「二哥!快叫救护车,快啊!」
他在说什么?男人虽然听得见声音,大脑却无法理解声音所代表的意思,兀自开口求救:「哇呜哩唔在拿伊……」
他以为自己在求救,开口告诉对方「救我,我不能死」。事实上,对方只听见他咿咿呀呀的呻吟,眼皮渐渐阖上。
「不要闭上眼睛——看着我!睁开眼睛看着我!」
啪!啪啪啪!脸颊上的疼痛令男人皱眉,凉冷的肤触减轻了部分疼痛,感觉模糊不清,男人不悦地瞪着对方,浑然不知自己的眼睛一直没睁开过。
「唔啊哦@#$%&*……」男人说,试着要对方停止拍打他脸颊。
轰——碰!一记刺耳的巨响刺痛男人耳膜,与之同时的是剧痛所带来的晕眩感。
「啊——」
昏去前残存的清醒让男人又听见一次刺耳的尖锐声响,依然无法判断它的意义。
在耳膜刺痛中,男人失去意识。
夏日的序幕
四年后。
甫入夏天的台北意外迎来三十四度的高温,连空气都辐射出阵阵热能,让视线产生瞬间的波纹错觉。
这时候能开冷气的绝对不会去动电扇的脑筋,能待在家的绝对不会想要出门;如果不幸非得出门,不是走在骑楼里就是顶着阳伞快步行,没人愿意与太阳赤裸裸面对面。
深红色底布写着「Barony」的奶油乳棕色字样、拱起的椭圆户外法式篷,在整条毫无遮蔽的巷道内十分醒目。
可惜,「今日公休」四个大字贴在篷下的铁卷门,显得有些萧索。
遮篷下,一大一小、一坐一站。大的坐着的是男人,小的站着的是个小女孩——两个人,就站在那,不知过了多久。
但应该不久才是,否则小女孩的歌声不会如此清脆好听。
「……公鸡啼,小鸟叫,太阳出来了——」清脆童稚的歌声取代夏日的风铃,在夏日午后的街道回荡:「太阳当空照,对我微微笑。他笑我年纪小,又笑我志气高……」
天气炎热还得在外头为生活奔活,上班族们脸上无不哀怨,特别又是在让人昏昏欲睡的午后,更是心浮气躁;但只要听见这歌声,看见站在遮阳篷底下,自得其乐唱着歌的小天使,都会忍不住提起唇角,在经过时朝她扬起真心的笑容。再看到她旁边坐着轮椅的男人,就觉得自己四肢健全、行动自如,其实过得还不赖。
「加油,小妹妹。」
不时有路过的善心妈妈们不惧烈阳顶着阳伞,特别走到精神奕奕唱着歌的小女孩身边,拍拍她的肩为她打气;再不就是送上凉水,以兹鼓励。
顺便,再关照一下旁边的大人。
「你也不容易啊……还带个孩子——加油!别向命运屈服,为了你的孩子,你一定要振作起来,要做个人生的斗士!」
离我远一点……小女孩旁边的男人忍着不开口。这种大热天,他不想花力气在无谓的交谈上。
有了大人的鼓舞,小女孩唱得更兴奋,「——年纪小,志气高,将来作个大英豪……大英豪……」最后顺便拉高八度音,来个echo。
该死……在小女孩以为自己是莎拉?布莱曼飙高音的这一刻,男人两侧太阳穴的隐隐作痛也达到颠峰。
火气更是飙至临界点!
以致于当有个傻气的男孩带着好心的五十元铜板跑来问:「叔叔,有没有卖口香糖?我要Airwaves的。」的时候,男人一双眼杀气腾腾地往男孩扫去,当场给自目小天兵一个「世风日下,好心没好报」的震撼教育。
好不容易挨到小女孩唱完两遍《太阳出来了》,男人——习近勋以为至少可以得到片刻宁静的时候,小女孩拿起善心妈妈送她、交代她要多吸多健康的鲜果汁,开开心心地吸了几口之后,又唱了起来:「太阳啊!快快照耀吧!照得炫目炽热,就像铜镜那样地闪亮耀眼;就像硬币那样地圆满无缺……」
改编自鲁凯族歌谣的《太阳出来照耀吧》,终于把习近勋逼过临界点,出声抱怨:
「还嫌不够热吗?」照耀?还缺太阳吗?他按着额角,口气不耐:「你可不可以闭上嘴,让我安静一下?」
为什么会答应陪她出来买东西?习近勋自问,如果不陪她,自己就不必上街,也不会被台北市该死的坑坑洞洞搞到轮椅故障动弹不得。他们俩更不必像呆子似地躲在这。
「叔不懂得欣赏啦!」小女孩不服气了,噘起小嘴,歌不唱了,改朝男人开炮:「老师都说人家唱得很好听,还说要让人家参加合唱团——」
「闭嘴……」男人的命令气弱得像呻吟。该死,他的头愈来愈痛,晒得烫热的轮椅让他如坐针毡,久坐的臀也酸痛得难受。
他现在只想回家打开冷气,好好睡上一觉。
那该死的出租车怎么还不来?等了十分钟的习近勋耐心告罄,正要拿出手机再找下一家叫车时,清朗带笑的嗓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嗨,可爱的小姐,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虽然是在问小女孩,声音的主人却是站在习近勋面前,黑影遮去照着他双脚的阳光,隔绝了大多数的热。
光是这样,就让习近勋觉得好过了些。
但对方做的不只这些。
「给你。」匡鎯!冰块敲击的声响比侄女的歌声更像天籁。「加了盐的,慢慢喝,不要急。」
习近勋没有接过来。他瞪着眼前的水杯,好半晌,才抬头。
背光的人长相有点模糊看不真切,几缕透光的发丝闪着棕金色——剑眉微拧,说他刻板还是死脑袋都好,他对染发的人一向没什么好印象。
「我不是坏人,也不是诈骗集团。」对方的声音透着紧张。「我住对面,出门的时候看见你和你女儿——你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习近勋不是笨蛋,他听得出声音里的诚恳,只是——声音谁都会装,早已不是判断一个人善恶的标准。
现在也不是什么和善的社会,抢劫诈骗层出不穷,再加上现在的自己,身边又多了一个小鬼,怎么看都是好宰的肥羊。
「不用。」他断然拒绝的声音听在对方耳里其实很虚弱。
「相信我嘛。」对方没有放弃的打算,继续劝说:「不然这样好了,我先喝一口,证明这杯水没有问题,你再喝怎么样?你得喝点水,万一脱水怎么办?」
一句话说中习近勋担心的问题。
为了避免常跑厕所的麻烦,他的水分摄取量一向算得很精准,不会多也不会少,固定的排泄时间,现在——忍不住又瞪了侄女一眼,就是为了她什么数码宝贝小恶魔兽的,才会沦落到这地步。
该死的出租车、该死的挑今天请假的混帐保母——习近勋怨念的对象又多了一个。
「不必。」
「你——」头顶降下一道叹息,被拒绝的人终于放弃地走开。
习近勋打开手机拨号抱怨后要对方另外派车,就在他讲完断线没多久,又一道黑影遮住他,还来不及抬头,眼前凭空冒出一罐沁着水滴的运动饮料。
这回,说话的声音夹带不稳的气喘吁吁:「全新、没开过的呼——我刚跑去买的呼呼……宝矿力总、总行了吧……还、还有刚买的呼……发票。」
习近勋的视线从饮料移到手,又从手滑到另一只手上飞舞的发票,最后爬上对方弯身低下来的脸。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鸡婆?」
「咦!?」出乎意料的问题,日行一善的年轻男人怔忡。
「你是哪来的笨蛋?」竟然做到这地步?
瞬间反应不过来的他直觉便答:
「对面楼上。」
第一章
「天使之吻二、柔情之恋一、性感海滩三、透心凉杯一、环游世界三、马丁尼四……」
章宇恩依着手上的点单,朝吧台内光头调酒师念出一串酒名与数量,清朗的嗓音夹带愉悦,与PUB内欢乐的气氛相呼应。
「哇哇,今天是怎么样?才九点多里头就群魔乱舞,净点一些追马子、钓凯子的酒是怎样?」调酒师小伍哇哇大叫,忙中不忘偷闲打量挤满人的舞池。「春天已经过很久了哩!」
「有人说台北是座寂寞的城市。」回到吧台的章宇恩清朗的嗓音如是道。
PUB昏暗闪烁的灯光遮不住他的俊秀;或者该说,正因为这样,才让他的容貌多了份诱人的神秘,每次回到吧台拿酒,总会吸引独坐吧台的单身客人注意——无论男女。
「再说恋爱的心和季节无关,感觉对了就是对了。」章宇恩笑着说完后,不忘与面熟的客人点头打声招呼,被致意的熟客有的心跳加快,有的脸红发愣,也有的正准备离开高脚椅与他攀谈。
「正在谈恋爱的人说起话来就是不一样。」小伍注意到有几个跃跃欲试,准备来猎「艳」的客人,为免尴尬连忙说道,同时一边向坐在章宇恩身边的座位、趴在桌上的女人打眼色。「喂、喂,说句话啊。」
「吭?」女人抬头,醉眼惺忪。「叫我啊?」
「空袭警报啦!哦依哦依——九点钟方向有亚曼尼飞弹来袭,我军注意、我军注意!两点钟方向木兰号接近,开启防护罩,全面戒备——」
「备你的头啦备!」女人趁着酒意拍桌,顺手揪着章宇恩的领子拉到眼前,距离之近,只差没鼻尖互碰了。「你说!他有什么好的!脾气坏又小心眼,为什么你要他不要我?吭!」
「因为他脾气坏又小心眼。」想起心里的人,章宇恩笑得更是温柔,两眼发亮,甜蜜的模样简直就是活生生的闪光弹一枚,闪得旁人眼睛都瞎了。
有意接近的人也在女人大声嚷嚷「明示」对方名「草」有主后退开,另觅良伴。
One night stand——谁认真谁就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