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满谢桥之与梅同疏 下——俞洛阳
俞洛阳  发于:2013年06月14日

关灯
护眼

杨晔道:“我不用人教。你让我信你也可以,你先去把荆怀玉斩了,我就姑且相信相信你。”

杨熙一顿,接着缓步走到案边坐下,道:“皇兄并非滥杀无辜之人,荆相无大过错,如何轻易杀得?小狼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闲话儿?”

杨晔不语,杨熙等了片刻,微笑道:“你老毛病又犯了,总是跟我无理取闹。快来吃饭吧,睡了两天了,难道不饿?”

杨晔悄悄往外看看,门外侍卫众多,自己的内力尚未恢复,想逃走恐是不太容易,况且的确饿得要命,便是要逃,也得先吃饱再说。便不客气地在案边坐了下来,旁边伺候的内侍一见,慌忙过来替他布菜。

杨熙笑吟吟地看着,待看杨晔风卷残云般将一只香酥羊腿、一碟水晶包子一扫而空,方慢吞吞地道:“七天前,长安城被我中央禁卫军攻破。岑王爷在破城之前,吐血而亡。实则我并没有要伤害岳父的意思,我只想把他接到洛阳,好好孝敬他,可是他年纪大了,过不了这个坎儿,想不开。唉,想不开的人太多了。”

杨晔手中的筷子“啪”一声掉在桌子上,片刻后道:“其他的人呢?”

杨熙对着他摊摊手:“你说呢?”

杨晔释然,轻轻哦了一声,捡起了自己的筷子,接着低头吃饭。

杨熙便也接着说下去:“长安始终是我的心腹大患,如今这大患终于去除,原该庆贺一番才对。可是你因为云起的事情怨愤我,哥哥心里明白。但你也要体谅哥哥,我这边事情千头万绪,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如今身边也没什么知近之人,你若是不肯留在我这里,哥哥孤单单一人,多么无趣!”

杨晔道:“不是有荆怀玉吗?”

杨熙哼笑一声:“还记着这一茬儿呢!好吧,只要你肯留下,以后哥哥不搭理他就是。”

杨晔道:“我不想留下,我想出宫去。”

杨熙道:“出宫干什么?你在我身边跟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听你说什么,如今却时时刻刻想着逃离我,那怎么成?”他凝目望着杨晔,待见杨晔一脸深恶痛绝之色,杨熙眼神渐渐变得冷厉起来,淡淡地道:“我明白了,你还惦记着那个天煞孤星,打算去找他。”

杨晔道:“就算不去找他,我不愿呆在这皇宫里不行吗?”

杨熙道:“你必须在这里,云起已经不在了,皇兄身边没有人,你不陪着怎么行?”

他语气斩钉截铁,杨晔忍不住想发怒:“凭什么?!”

杨熙闻言拧起了眉头,冷冷地道:“凭什么?难道你忘了,任鹳先生给我们三人批过命格,我们杀破狼本为一体,永不分离,又有什么不好?”

杨晔闻言放声大笑,渐渐地笑声却转得悲凉无比:“你说不分离,可是云起已经给你弄死了,不分离也得分离!杀破狼想聚首,只有到地底下去了!哥哥啊,你如今……舍得陪着他去死吗?”

他情急之下,一声哥哥出口,杨熙听得眉梢一跳,脸色顿时和缓不少,温声道:“我问过荆相,他说把云起葬在我的皇陵里,也是一样的。回头我们三个葬在一处,与生时无异。”

此言论甚是诡异,杨晔自然不信,待看杨熙的神情,竟是认真无比,想来是深信无疑。他看着看着,心中忽然恐慌起来,总疑心杨熙也已经疯了,忍不住道:“我不听那狐狸精的妖言惑众,我才不要跟你葬在一起,云起也不想跟你葬在一起!我要离开这里,你放我出去!”言罢起身就要夺门而出,杨熙坐着不动,伸手轻叩桌面,门外立时涌进来几个侍卫,将他堵了回来。

杨晔惊道:“你干什么?你想囚禁我?”

杨熙微笑道:“囚禁你?我怎么舍得?我只是想留住你罢了。你不是喜欢那个天煞孤星吗?他命格不好,你的确不能跟他在一起。不过你既然喜欢男人,不想娶妻生子,我也不好总是拂逆你的意思。我这已经给你备下几个男孩子,你且先看看,看瞧得上不。”

他双掌互击,殿门外的长廊上立时有了回应,十个锦衣少年在内侍总管的带领下鱼贯而入,个个身材高挑修长,眉目清秀雅致,瞧来均和凌疏有七八分相似之处,直看得杨晔目瞪口呆。

杨熙斜睨着他,面含得色:“这是皇兄专程让人从各处给你搜罗来的,还特地找谢老板替你调教了一番。如今都是你的了,你看还可以吧?我觉得哪一个都比那天煞孤星长得强。你若是再瞧不上,那就是你太挑剔了。”

这一刻,杨晔竟然止不住身躯一阵阵发抖,只得伸手扶住案边,喃喃地道:“你……你疯了,你这样逼我,你一定是疯了!”他转头冲着那内侍总管吼道:“让他们滚出去,我一个也不要!”

那总管不敢做声,诺诺地退了一边去,杨熙接口道:“你不要?那恐怕不行。你一定会要的,小狼,听话吧,哥哥是为你好。”随着他温柔的话语,杨晔忽然觉出不对来了,胸腹中好一阵燥热难当,接着汇成一股激流,向着下腹部涌了过去。这情欲如潮的感觉他如何能不知晓,一时间,惊恐和情欲交织夹杂在一处,令他痛苦不堪:“你疯了……你在饭菜里……给我下药,你真疯了……”

杨熙缓缓站起身来,明黄色的袍服衬得他威严凝重无比:“小狼,皇兄为了留住你,也算费尽心思。美色当前,你这就好好享用吧,以后跟着我,要什么有什么,咱们还像从前一样,兄亲弟恭,共享荣华。”转首吩咐那十个少年:“好好伺候淮王殿下。若今晚未能近身侍奉,明日一个不留,统统斩了。”言罢转身拂袖而去。

那十个少年闻言,慌忙做一堆儿腻了过来,杨晔拼命扒拉开两个,嘶声怒吼道:“你放我出去!你疯了!赶快放我出去!”抢上去要扯住杨熙,他却已经出门而去,门窗俱都啪啪地关上,上了门闩。杨晔使大力砸门,无奈失了内力,又雪上加霜地中了春药,却是有心无力。他绝望之下,贴在门上抽搐不止,狂呼不止:“你放我出去,你疯了!你真疯了!”

玉华宫的长廊中,杨熙越走越快,简直走成了一阵风。待转过廊脚处,等候在这里的魏临仙带着侍卫们跟上,守护在他身后。听着身后杨晔的呼声一阵阵在这深宫之中回荡,绝望凄楚无比,杨熙微微地笑了:“我让你惦记着那个天煞孤星!你不过出去鬼混一宿,事成与否还不知道,他就打断了你的腿。这次跟这么多的人鬼混,他还肯要你吗?他必定弃你若敝履。届时你死了心,就不得不留在这里了!哈哈哈哈,魏临仙,朕这离间之计不错吧?”

魏临仙满头的冷汗,垂首道:“是,陛下英明!”

第129章

杨晔被关在这华丽的宫殿中,情欲难抑,惊恐交加,更多的却是绝望和伤心:“哥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我?你放我出去啊!”他的手捶出了血,任那鲜血点点沾染在门上,试图用剧痛来压抑汹涌澎湃的情欲。可是身后的少年们缠了上来,身体散发出的馨香有天大的诱惑力,人世间诱惑千百种,此种诱惑最无法抵挡,令人不由自主地想沉迷,想发狂。

杨晔用额头抵住门,低声呻吟不止:“你们放开我,你们别缠我……凌疏,凌疏,你为什么丢下我走了?为什么不来救我?我若真的被逼失身,你这公夜叉又要找我岔子,我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这一片混乱中,不知道是谁弄灭了蜡烛,房中忽然暗了下来。杨晔被一阵阵欲火煎熬,神智渐趋模糊,却忽然听得身后几个少年发出低微的轻呼之声,接着一条手臂圈了过来,很温柔地圈住了他的腰,躯体相接处,杨晔跟着一阵战栗,怒吼道:“不是说了让你们滚吗?滚开!不滚老子撞墙给你看!”

身后那人似乎轻笑了一声,接着俯身过来,在他耳边低语道:“是我,公夜叉。”

杨晔一震,忽然清醒了过来,竟是半晌说不出话。良久后,他回身用力捶在那人胸口,一边压着声音破口咒骂:“你这狗日的还知道回来找我?你这没良心的东西,把我丢下多少天不管不问,想要了老子的命是吧?想等老子死了你去跟别人私奔是吧?想死你!”一边捶打一边怒骂,最后却不由自主地呜咽起来,多少天来的郁闷、委屈、震惊、伤心、失望,一瞬间如决堤之江水,滚滚而来。

那人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却由得他捶打胡闹片刻,等得他情绪渐渐平定下来,方低声道:“别闹,这里太危险,先跟我出去再说。”

杨晔闻言,乖乖地靠在他身上不动了。凌疏揽着杨晔慢慢往后退,杨晔忽然脚下一绊,踉跄一下,原来那十个少年皆被凌疏封了穴道,此时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凌疏手上用力,把他甩到自己身后负了起来,低声道:“外面侍卫和太监很多,你手上有力气没有?搂住我的颈项,我带你出去。”

杨晔嗯一声,慌忙抱紧了他的脖子,待行到玉华殿的后窗处,凌疏把窗子轻轻打开一条缝,却见外面戒备森严,处处都是侍卫,竟无有可脱身之机,他心道:“这个比较麻烦,只得冒一冒险。”慢慢又退了回来,一脚踢出,将一个少年被封的穴道解了,接着长剑架上了他的颈项:“喊!说淮王殿下昏过去了!”

那少年懵懂片刻,被剑气冻得浑身冰冷,终于清醒过来,只得依言放声狂喊。

随着他惊恐的叫声,守在门外的侍卫慌忙将门打开,举着火把照看一下,见殿中少年躺了一地,守在玉华殿四周的侍卫纷纷跟着拥过来,在殿中好一通翻找搜寻,结果却未见杨晔的影子,顿时慌了神。

凌疏已经借机带着杨晔从后窗那里溜出了玉华殿,小心翼翼往宫墙处靠近。待走得一段,他耳目灵敏,听得到处都是来回巡逻搜查的侍卫,安排巧妙穿插合理,更有那看不见的暗哨处处皆是,想出去怕是不容易,只得就近钻入一丛花木之中,将杨晔放下地来,低声道:“四面铁桶一样,真是麻烦。杨晔,你皇兄果然才智超人,这皇宫里的守卫,比从前强太多了。”

杨晔冷哼一声:“他才智超人?不错,可惜物极必反,用得有些过了。”他靠在凌疏肩头不肯离开,凌疏道:“你眼泪把我衣服弄湿了,很恶心。”伸手想推开他,杨晔慌忙紧紧抱住,道:“我就是要弄湿你衣服,就要恶心你!”将眼泪鼻涕悉数抹在他肩头上,哀哀地道:“凌疏,你总算过来救我了,我以为你已经把我给忘了。你这是怎么进来的?”

凌疏道:“我昨天就潜进宫里了,本来打算混到这十个人里进到玉华殿里去。但你皇兄是个细心人,让人检查的很认真,我差点被发现,只好偷偷地溜走,最后换了侍卫的服饰,趁着刚才封门窗的时候从后檐下的天窗进来,躲在梁上。”

杨晔惊道:“你……你看我半天了,你在看什么?”

凌疏轻声道:“我看哪一个长的最像我,我看……你会对谁先下手。不过你今天挺乖,没有下手。”

杨晔闻言,伸手重重地掐在他臂膀上:“狗日的如今这么坏,看我难受的,都不管我,还跟着幸灾乐祸!你这是跟谁学的?”

他听不到凌疏的回答,慌忙抬头看着他,黑暗中,却看不到凌疏的神色,便是看见了,想来他也不会有什么自己期盼的神色。于是抱怨道:“你真狠心。你见我吓成这样,你就不能安慰我几句?认识这么多年,你跟我说过一句像样的好听话没有?”

凌疏微一迟疑,道:“我是没说过。你话那么多,还用得我说什么?”一边慢慢抬起手,摸了摸杨晔的头发,接着手指哗啦到脸颊,嘴唇,一点点摸索的很仔细,然后靠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下去。

杨晔顿时全身僵硬,不动了。这是凌疏第一次主动亲他,两人已经相识五年,在床下厮打了无数次,在床上也厮混了无数次,他却第一次主动亲他,温暖干燥的嘴唇羽毛一样轻轻扫过,痒酥酥的,如果这也算亲的话。这算吧,这应该算,一定得算!

杨晔的眼泪还没有干,此时再一次汹涌而出,立时热情地回应上去,反客为主,将凌疏按压在身后的一枝粗大的树干上,一边噙着他双唇不放,一边伸手就去解他的腰带。凌疏推开他的脸,道:“干什么?”

杨晔道:“老子被下药你不知道?你不让我做,想憋死我?”

凌疏慌忙按住他的手:“四处都是守卫,危险得很。你也知道些轻重缓急行不行?”听得四周脚步声渐渐密集起来,有靠近这里的趋势,凌疏蹙眉思索,而后道:“我带着你,还是不太方便,很容易被发现。我们索性别急着出去,不如找个稳妥的地方躲起来,等他们搜捕过去,再走不迟。”

杨晔目不转瞬地看他,忽然笑道:“有一个地方,再稳妥不过,他们必定搜不到,可惜不容易上去。”言罢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紫光塔塔顶。

凌疏随着他的手看看塔顶,最高处的塔尖下,一个如蒙古包般的半圆球状物事,四面通透。他终于明白了杨晔的意思,那地方除非有绝顶轻功,否则无论如何上不去,侍卫更不会搜到那里。

他侧头看着杨晔,忍不住微笑了一下,可惜在黑暗中,杨晔看不清楚,只是不由分说扯了凌疏想走。但他中了迷药,内力又激发不出,轻功无法施展,只有一腔热血空自汹涌澎湃,个中滋味当真难言。

凌疏见状揽住了他的腰,道:“好,我带你上去看看。”分花拂柳,悄悄潜行到塔下,接着飞身而起,轻飘飘落到了二层塔檐上。他左手抱着杨晔,右手枕冰剑伸出,在檐角上一搭,长剑柔韧,借力反弹起来,又飞上了第三层塔檐。

这般一层层飞上去,杨晔靠在他肩头,恍恍惚如御风而行,暗紫色的天穹和满天星光似乎离得自己越来越近,铺天盖地倏然而来。忍不住由衷赞叹道:“凌疏,你的轻功真好。从前我还不服气呢,不过似你这般轻松自如,我真做不到。”

凌疏侧头看他一眼,眼神晶亮,神色温柔,额角碎发在夜晚清凉纯净的风中飘拂:“你如今服了?”杨晔将适才玉华殿中的烦恼忧愁一扫而空,满心的欢喜温暖之意,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彻底服了。”

两人最终上了紫光塔的顶上,这圆形塔顶为汉白玉所筑成,四面开窗,中间一丈方圆的空间,恰恰可容得二人。

凌疏扶着杨晔坐好,身边清风呼啸而过,吹得两人衣衫猎猎作响。放眼望去,千江月色万里清辉,一时间尽收眼底。

杨晔呆呆地看了片刻,接着往后一倒,靠在了凌疏的怀中,笑道:“其实我从小就盯着这个地方,总想着上来看一看。可惜这塔上供奉着我大衍皇朝开国君王的牌位,一般人可不能轻易进入塔中,更别说爬到这个地方了。这是洛阳城最高的地方,北望邙岭,南可见伊阙。整个京师都在我们的眼皮底下了。”

凌疏道:“我倒没想过要上来。”

杨晔道:“你从前不是也经常进宫吗?难道不在意这紫光塔?”

凌疏道:“谁说的?我两三年不进一次。”

杨晔回头瞥他一眼,忽觉通身再一次开始火烫瘫软,便回身挽住了他的颈项,将脑袋枕在他的肩头上磨蹭几下,柔声道:“亲亲我,跟刚才一样。”凌疏嗯一声,伸臂抱紧了他,依言俯首亲在他唇上,并不激烈荡漾,却是温柔细致,余韵悠长。他的额发蹭在杨晔脸上,轻软清香,杨晔在缠绵厮磨中低声呢喃道:“凌疏,我很难受,你得给我纾解纾解。”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