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个美人死了,怪可惜的,虽说年岁有些大了。”
“你……”任何女人都讨厌别人讨论她的年龄,程二娘也是一样。
“呵呵……恼了就对了。”蒙面人瞧了一眼程素素憋红的脸,“我这趟是求你帮忙的。”
“说说!”程二娘有些诧异,这样的缘由是她没有想到的。
一番谈话后,已是后半夜了,程二娘恍恍惚惚的拖着一具尸体在无人的巷子里走着,连什么时候被人盯上了都
没有发现。
一道银丝飞过,程二娘精美的头颅便被高高的抛弃,然后敛在黑布中,由一个黑影很快带走了。
鲁大想着昨晚的快活,今天不由的多喝几杯,晚归却还是碰上了程二娘,只是,今晚碰到的是个死的,再没有
娇笑,没有软玉在怀。知晓箱子中装的死尸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一回事。鲁大被一具腐烂的尸体,一具无
头的尸体,还有那浓重的血腥味刺激到了,怔怔的站在那里,看,看无头尸手上的镯子。
此时不远处的房顶上立着两个人,一高一矮。
高的说道:“来晚了!”
矮的说道:“是啊,完了!”
高的说道:“你说动手的人是谁?”
矮的说道:“反正不是我!”
高的说道:“可江湖中人都知道你青拂衣是用线杀人的!”
青拂衣说道:“可我只用棉线!”
高的说道:“没人会信的!”
青拂衣说道:“至少你会信,不是吗?暮成雪。”
暮成雪苦笑:“可江湖中人都知道程二娘杀了你的救命恩人。”
青拂衣听闻此语有些恼怒:“呸,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么。”说完白了暮成雪一眼。
暮成雪道:“不知明天此事将会传成什么样子。”
青拂衣道:“我只担心初雪那一日决斗会传成什么样子!”
暮成雪笑道:“青拂衣救命恩人死于暮成雪生母之手,青拂衣为报仇约暮成雪决斗。”
“为何不是,暮成雪为报青拂衣杀母之仇,约青拂衣决斗!”
“无论如何,这趟浑水只会越来越浑。”暮成雪顿了顿,与青拂衣四目相对,两人同时开口,“浑到你死我活
。”
说完,两人都笑了。既然程二娘死了,没理由鲁大还活着。暮成雪心想,这汉子也算自己半个后爹,自个的娘
本就孤独半生,不如送他一同去投胎。青拂衣心想,爷的功夫是那么容易模仿的。
于是两人走后,留下了鲁大的尸首,一具无头尸。
脖颈处的截面相较程二娘的来说更为光滑,更为平整,一如青拂衣往常杀过的人一般模样。袒露的胸腔心脏处
有处剑伤,看伤口,便知晓那是暮成雪的青拂衣剑弄出来的,诡异的伤口,没有血流出来,只是漆黑的孔,看
去隐约有些青色。
第二日,程二娘,鲁大,还有那具无名尸被人发现,江湖盛传:暮成雪是程二娘与鲁大所生,为了上一次比武
青拂衣伤暮成雪一事,杀青拂衣救命恩人泄愤,不料被青拂衣发现,并惨遭杀害,暮成雪为报父母之仇,约青
拂衣一决生死。
江湖上纷纷揣测,暮成雪胜的几率大还是青拂衣。
江湖中人整齐的倒向了暮成雪一方。人纵使死也要死个全尸,青拂衣的杀人方法就决定了他必然是被声讨的一
方,何况暮成雪为的还是父母之仇。
第二章
这件事还得从青拂衣刚入江湖说起。
七月的天,热的有些烦乱。
相城城东的歪脖子树上新挂上了一条红色缎子,远远瞧去,半个字也没有,若是近处看来,用红色线勾勒出清
秀的字:我要成为天下第一。
谁都知道恶鬼杀了司留别的时候,恶鬼就成了天下第一,这条缎子就是一封战书。
一个清瘦的身影,缓缓的系好缎子,又缓缓的离开。
与七月的天格格不入。
系红段子的就是青拂衣,他转身离开的一瞬间,他刚刚系好的缎子就不见了。
恶鬼已经在青拂衣留下的地点等待了。
相城,空楼。
相城,只有妓院,除了刚入城的那座空楼,三层杉木搭建的楼,门上的匾额用指力生生刻画出“空楼”二字。
相城,住都要在妓院。
空楼不提供任何住宿,这里只是江湖上消息的汇聚点。
青拂衣其实是第一次来相城,问了半天的路才找到空楼的所在地。
其实远远就能瞧见了,唯一一栋三层的楼,漆黑的外表,掩埋了一堆脂粉里。
江湖人都猜测空楼其实是恶鬼的产业,因为恶鬼交易的地点在相城城东,而空楼在相城城西。其实这点说不通
。
又有人说恶鬼其实是个女人,相城妓院其中的一个花魁。
也有人说恶鬼其实不止一个人,是相城一个杀人组织的名称。
可青拂衣相信,恶鬼是一个人,一个独来独往的人,一个男人,一个长的并不丑的男人,而且他的年岁并不大
。
青拂衣跨过门槛,瞧见了真真的空楼,空无一人。想必恶鬼清了场子。
相传没有人见过恶鬼的样子,见过的人都死掉了,可青拂衣偏偏要做那第一人。
空楼总共三层,只有周围一圈有桌椅,上好的红木制成,空楼的中央直通屋顶,这更像是一场困兽之斗。
一阵风吹过,空楼的门关了,楼内的柱子上的油灯亮了,油灯的光是青色的,还是白天,却透着一股彻骨的凉
。
“恶鬼,你来了!”
没有人回答,可青拂衣知道,恶鬼已经在楼中了,只有害怕别人看见他面容的恶鬼才会如此装神弄鬼。
“我说过,我要成为天下第一。”
没有人回答,青拂衣一直在自说自话:“杀了你就是天下第一了。”
没人知道恶鬼死了还是没死,至少那天青拂衣活着走了出来。从此,系在相城城东歪脖子树上的红色缎子没有
再少。
所有的人都相信,恶鬼死了。
被一个叫女人名字的青拂衣的小子杀死了。
青拂衣的名头还没传开。就被一柄剑夺去了。
铸剑山庄出了一柄剑,铸剑山庄的庄主朱三爷起名“青拂衣。”
广发红贴邀请各路英雄前来赏剑,帖子发出去的第三天,铸剑山庄被灭,“青拂衣”消失不见。
半年后,一个叫暮成雪的剑客邀青拂衣一决高低。
决斗的地点在翠屏湖,在黑羽山顶,传说翠屏湖是上古邪神鸦神殿下梳妆用的镜子掉落凡间形成的湖泊。
翠屏湖并不大,轻功一般的人一口气也能从这边跃到对岸。
翠屏湖的湖面平静的像极了一面镜子,绿色的湖水,风掠过,也吹不起半点涟漪。
翠屏湖还有另一个名字,死湖。
纵使再打的风吹过,也漾不起半点涟漪;湖里也没有半条鱼。
有人试验过,将一条活生生的鱼扔到翠屏湖里,不一会儿鱼翻了白肚浮到了水面上。
湖里也没有生长任何的水生植物,有人曾经潜到湖底,干干净净的,除了砂石,没有任何活物。
可就是这样的湖,从上面看去,翠绿翠绿的,从水底向上看去,却是干净清澈的。盛在碗里也是清澈的,喝起
来也甜甜的,唯独放在翠屏湖里,变作了翠绿翠绿的。
湖中心有座亭子,四四方方的一座小亭子,一共有三层,最底的一层,有一方石桌,两个石凳,桌上常年放着
一个酒壶,两个酒杯,传说,夏天来时,酒食凉的,冬天来时酒是热的。
至于是何人向酒壶中添酒,又是何人品尝得知,这样的事就没人知道了。
最上一层挂着一口钟,有些年头的钟,钟还缺了一块,但却不影响它的发声,却没有钟。
中间一层,什么都没有,只是那一层的栏杆与其余两层不同,中间那一层的栏杆雕了花,每一根栏杆上面的雕
的内容都不相同,却都是鸦神起舞图。
上古邪神鸦神在血月下起舞,或疯,或狂,张扬,不羁。
上古邪神鸦神掌管着人类的罪恶,他总是在血月下起舞,收集人类的罪恶,净化人类,却同时将他收集的罪恶
散给别的善良的人,使善良的人变得邪恶,成为他的信徒,祈求他将邪恶驱走。
纵使鸦神是个邪神,恶毒不详之神,可江湖的人都信奉他,相信,无论做了多大的恶事,总有净化的一天;无
论做了多少的好事,总有变坏的一天。
鸦神是高高在上的,没人敢绘制鸦神血月起舞图,除了这里,翠屏湖湖心的小亭子的二层栏杆上。
这一系列诡异的现象,都让人把翠屏湖定为了不祥之地,也算得上是禁地。
那一日决斗,前去观战的人都看到了,暮成雪手中的剑,剑鞘是青色的,剑身也是青色的,与传言中朱三爷口
中的“青拂衣”相同。
于是所有人都把暮成雪手中的剑当做了“青拂衣”,暮成雪没有辩驳,其实也没什么好辩驳的,因为这柄剑就
是“青拂衣”。
只不过这柄剑,不是暮成雪血洗铸剑山庄得来的,而是,暮成雪推开房门,见地上搁着一个布包裹的东西,拆
开了,一柄剑,青色的剑。
暮成雪是一个剑客,他想要在江湖中扬名,恰恰缺了一把利刃,而这柄来历不明的剑用着很顺手,就成了暮成
雪的剑。
这样看来,暮成雪是一个很单纯的人,单纯的没有猜测。
没有人会相信有人血洗铸剑山庄夺一柄利器只是为了送人。
暮成雪其实是想过的,只是想不透,便不在想了,纵使有什么阴谋诡计,招呼就好,暮成雪不怕死,不怕伤。
决斗的那天,天很冷。
冰冷的剑对上温热的棉线,只是一瞬间,棉线贯穿了暮成雪的右臂,决斗结束了。
青拂衣这个人胜了,胜了青拂衣这柄剑,胜了持剑人暮成雪。
这次的决斗又在青拂衣的画卷上划上了浓重的一笔。
“十二月,冬,翠屏湖,与暮成雪相斗,三根线,一招,胜。”
这场决斗暮成雪输了,但是在江湖上也有了名气,因为手里那柄青拂衣。为了争夺那柄青拂衣,前来挑衅的人
很多,但都败在了暮成雪手里。
暮成雪成为天下第二。
青拂衣,天下第一。
暮成雪那个天下第二又有多少成分是属于青拂衣那柄剑的,就只有暮成雪自己知道了。
第三章
这次决斗算得上是青拂衣和暮成雪的第一次见面,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暮成雪在青拂衣心中留下的只是那柄剑的印象,青色的剑身,配合着他青色的衣衫,感觉不错,曾有过想把那
柄剑抢过来的念头,但那仅仅只是一个念头,毕竟,青拂衣不是剑客。
暮成雪倒是很认真的观察了这个取了个女人名字的天下第一,不仅名字像个女人,长的也像个女人,就连武器
也是一副女儿家的作态。
暮成雪心里是很鄙夷青拂衣的,他觉得那样的人怎么能成为天下第一,那样的人怎么能和自己的剑叫同样的名
字,他不配。
出招的一瞬间,暮成雪就知道自己犯了个错误,青拂衣怎么看都像女人,但他绝不是女人。
剑只是刚刚出鞘,夹杂内力的棉线穿透自己的右臂,半点力气都使不上来了。
一招他便败给了青拂衣,他败给了一个极其像女人的男人。
青拂衣收回了染血的棉线,头也不回的走了,单薄的身子在寒风天更显的单薄,却没人敢小觑他。
暮成雪看着青拂衣远去的背影,心底深处仍觉得那是个女人。
自此,青拂衣和暮成雪也就没什么交集了,若硬要说有什么交集的话,那就是“青拂衣”这个名字。
暮成雪带着一丝遗憾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在陌生的屋子里。
透过窗子,阳光懒懒的洒了进来,清晨的天,还是有些冷。
“你醒了!”
暮成雪循声望去,一个浓妆淡抹的红衣女子,温柔的笑像春日的阳光,暖暖的,不似一般女子做作的神态,“
这是鹦鹉楼,人都叫我红娘。”
“鹦鹉楼?”暮成雪喃喃自语,他在努力的消化这几个字眼,“你说这是鹦鹉楼?”
红娘道:“是的,这是鹦鹉楼!”
暮成雪问道:“相城的鹦鹉楼?”
红娘笑道:“不错!”
暮成雪问道:“我为何在此,我记得……”
红娘打断了暮成雪的话:“是一个黑衣汉子把你送过来的,已经过了10日,这药也是他留下来的。”说着,红
娘将手中药碗递了过去。
暮成雪伸手去接,却被右臂传来的刺痛打断了。低头瞧去,没有任何包扎的右臂,没有任何伤口,没有任何血
迹,为何这般痛楚。又努力抬了下胳膊,还是没有半点力气,反而更痛了。
暮成雪讪讪一笑:“劳烦姑娘了!”
红娘见状笑道:“莫说劳烦什么的话,我不过是受人之托罢了,将你伺候的好了,我也有银子拿,不是?”红
娘掩着嘴嗤嗤了笑了。
“送我来的汉子可留下什么?”
红娘想了想,说道:“物件除了药,旁的什么也没,话倒是有一句。”
暮成雪忙问道:“什么话?”
红娘道:“他说,九月九,月圆夜!
“九月九,月圆夜!”两句毫不相关话,让暮成雪纠结了起来。
“公子无须多虑,先将伤养好才是。”
“多谢姑娘。”
“你也无须姑娘来姑娘去,我不过鹦鹉楼中的一只鸟罢了,没有绝世的容貌,没有曼妙的舞姿,没有灵动的歌
喉,不过是个妓院中的一个下等的使唤丫头,姑娘一词,奴是万万当不起的。”说罢,红娘颜面哭了起来。
“你若是肯将蒙在脸上的面具去了,想必不会是这番结果!”暮成雪没有理会,只是淡淡的说道。
“公子好眼力,居然看出来了,不过看出来又如何,此番你也只能任凭我摆布。”红娘抬起头直视暮成雪,哪
有半点哭过的痕迹。
“既然这10日你都未对我做什么,想必现在也不会做什么!”暮成雪淡然的说道。
“有件事,与死物做起来无趣,不如活物来的快活,你说我做得还是做不得?”红娘坐在床沿上,手中红色的
帕子在暮成雪的脸上勾勒出他的轮廓。
“女人当自重才好,那有正经女子将这话这般说出来的。”暮成雪未经人事,却也听出来红娘的话中话,脸不
由的红了起来。
“鹦鹉楼里哪有什么正经女子,公子莫不是将奴看的太高了!”红娘娇笑了下,接着说道:“打眼一看就知道
公子是个雏,何况公子相貌,身材都算得上是上等,我不享用,岂不是太吃亏了。”
“你……我从未见过你这般无耻的女子!”暮成雪恼羞成怒。
“那汉子留话发怒对你的伤没有益处,心静才好!”红娘突然起身正色说道:“奴不过与你开个玩笑罢了,你
歇着吧,我过会来看你!”说完,不等暮成雪答话便出门而去。
门一开一关之间,鹦鹉楼中女子娇笑,喘息的声音隐约透了进来,让暮成雪觉得有些燥热,刚醒来时的寒冷一
扫而光。
右臂连着右边的身子疼的有些麻木,这就是青拂衣造成的伤,刻骨铭心的痛吗?暮成雪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