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的青拂衣掩埋在这小小的村落里，永远不可走出来。
暮成雪像个离家的小孩子一样，哭了出来，看着来相送的乡亲，心底还是有些不舍。
两个人骑在马上，站在村口，暮成雪回头望了一眼小小村落，“驾——！”便先离开了。青拂衣紧随其后也离
开了。
天水村的一切仿佛一场梦，梦终是会醒的。江湖没有干净的地方，这样干净的地方永远不属于江湖人。
青拂衣伸手摸了下比来时大了一些的包袱，里面多一件红袄，即使他不喜欢那么女气的样式和颜色，还是带上
了，原因他也不知道。
暮大娘看着远去的人，知道，他的儿子永远都不会再回这个小村落了，回到家中，收拾了细软，悄悄的走山路
离开了村子，去找孩子他爹去了。
第八章
“我们要去哪里！”暮成雪停在岔路口，问身旁的青拂衣。
青拂衣道：“半仙花间酒没有不知道的事情，当然是去找他。”
暮成雪道：“恩。”
青拂衣道：“找半仙花间酒打听事情可是得花银子的，你有吗？”
暮成雪道：“没！”
青拂衣叹了口气，“先回相城，沿途看能不能赚点银子。”
暮成雪道：“恩！”
青拂衣突然觉得暮成雪的话变少了，看着神情落寞的暮成雪，感觉有点陌生，“怎么了？自出了村子你就变成
了这样。”
暮成雪道：“也许这一趟我不应该回家，发现娘不是娘了，夺天下第一也没必要了，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青拂衣道：“你娘不是交代让你查九月九，月圆夜吗？”
暮成雪道：“查与不查又有什么不同？关我什么事，日子还不是一样的过。”
青拂衣笑道：“好想法，如果你一直在村子里生活，有这样的想法就足够了，但是你闯进了江湖，而且拿到人
人梦寐已久的剑，你就逃不离这个江湖。”
暮成雪低头看了看腰间青色的剑：“这东西是别人送给我的，又不是我抢来的。而且这东西怪的很，每次握着
他就不由自主的动手，就像那次在空楼，我本不想杀人，可我还是杀了！”
青拂衣道：“那就是送你剑的人想要你进入江湖，总之，一句话，你已经一脚踏进来了，就再也出不去了。”
暮成雪问道：“那你呢？”
青拂衣道：“我生来就在江湖，我没得选择。”
暮成雪又问道：“若是有的选择呢？”
青拂衣道：“没有如果。”
两人并驾齐驱，没有人再说话，只听见达达的马蹄声。
由远而近，一阵乱糟糟的马蹄声，还有人呵斥的声音：“驾——！”
两人回头看去，见一行九个长相很奇怪的人快马加鞭的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青拂衣低头思量了一番对暮成雪说道，“跟上！”
两人不紧不慢的跟上了刚刚那一行九人。
“为什么要跟着他们？”暮成雪问。
青拂衣道：“这九人是孤魂野鬼，九个人从来都是独自行动，此刻九人聚在一起，定是出了什么事。不过一日
，江湖上能出什么事？”
青拂衣最后一句是问他自己的，也是闻暮成雪的。两个人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
不一会便到一个镇子，眼见九人下马进了一家酒店。青拂衣拦住了暮成雪的脚步，“把你的剑藏起来！”
此刻两人完全是一副村夫的打扮，刻意掩饰下，也不大能看出是江湖人，只是暮成雪的剑太过明显。将剑掩藏
好，又将自己弄的风尘仆仆的两人进了酒店。
入眼全是江湖人，青拂衣心暗道：“果然出事了！”
两人寻了一处空座做了下去，叫了两个小菜，一壶酒，就听旁边的人说道：
“你说青拂衣是那妖人的种真的么？”
“怎么不是真的，若不是那妖人的种，怎么会妖术。”
“看起来牙口都没长齐的小儿，居然那么厉害，不是妖术是什么。”
“还血洗铸剑山庄，栽赃给慕容世家的人。”
“慕容世家的人？慕容家不是被那妖人杀光了么？”
“听说程素素当年生的那个孩子没死，就是那个暮成雪。”
“那青拂衣杀了恶鬼也算是为父报仇了？”
“可不是，不过我要是有那样的妖人当父亲，早去死了，还有脸报仇。”
“可天下第一是他啊！”
“怕什么，暮成雪不是约了青拂衣今年冬季初雪时在翠屏湖一决高下呢。”
暮成雪拳头攥的紧紧的，青筋都爆了起来，他们居然这样说青拂衣，青拂衣淡然的看了那些碎嘴的人，仿佛在
看死人。发现身边的人很紧张，微笑着将手搭在了暮成雪的手上，做了个口型：放松。
暮成雪一见青拂衣的笑脸，什么便都忘记了。
两人草草的随便吃了些，便要了间房子，休息去了。一直以来为了省银子，两人都是睡一个屋的，也没什么尴
尬可言。
青拂衣坐在椅子上思量刚才那杂七杂八的话，是谁在说这些真真假假的话。看来必须要嫌赚些银子找一趟花间
酒了。
暮成雪呆呆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看着青拂衣的脸色，不敢说一句话，心想，原来他身世这么可怜，难怪他老是
冷冷的，不过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还蛮可爱的。
青拂衣觉得有一道奇怪的目光盯着自己，线已经发出，发现时暮成雪，连忙断了线，“以后别盯着我看！”
“那个……那个他们说的是真的么？”
青拂衣道：“你指什么？”
暮成雪道：“他们刚说的那些。”
青拂衣道：“有真有假，还是先赚钱找一趟花间酒。”
“有什么事问我吧？银子以后算！”窗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两个人，一红一白。
红的用右手的袖子遮着脸庞，只露出眼睛，软软的身子靠在白衣人的胸口，白衣的一手摇着羽扇，一手搂着红
衣人的腰，不用说，红衣的是宁灭，白衣的是花间酒。
“红娘？”先回过神的是暮成雪，对着宁灭的就喊了起来。
“美人，你被人认出来了！”花间酒调笑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红娘？”宁灭有些不甘心，就算自己易容术再差，两个人的气质都不同，怎么猜到的。话说
，宁灭你哪有什么气质啊。
“眼睛一模一样！”暮成雪道，“那你身边的就是半仙花间酒了，看来真的是他把你买了，我还担心你呢。”
“看不出来，还有人惦记我的美人呢。”花间酒看着暮成雪笑道。
“暮成雪别说了。”青拂衣终于忍不住了，暮成雪好歹是他要保的人，怎么能让人这么耍，过去耍就算了，在
自己面前还要被耍，这就说不过去了，“暮成雪，白衣的就是半仙花间酒，红衣的就是天下第一美人宁灭。”
天下第一美人，美人两字咬的很重。
“不是红娘么？比青拂衣你还要美吗？”暮成雪的问话差点没把青拂衣噎死，怎么会有这么呆的人。
“奴不就是红娘么！”宁灭笑道，“我与青拂衣谁美，这要问花间酒，我的容貌只有他见过。”
花间酒：“当然是我的美人更美！”
“够了！”青拂衣怒吼道：“你宁灭愿意当女人，也别我把扯进来。”
听闻此语，宁灭直了身子，“这话什么意思？”
青拂衣道：“你自甘堕落当个女人，别把别人想的和你一样。”
宁灭的脸变的铁青，还没说话，身子一软瘫倒在花间酒的怀里，花间酒将瘫倒的人紧紧抱在怀里，今天他是一
张笑脸，甜甜的笑容对着青拂衣：“既然你已经知道，那就没什么说的了，你有张狂的本钱，但还不足在我面
前张狂。”笑着的脸又一瞬间的阴霾。
花间酒接着道：“这消息我也是才知道，江湖便已经传开了，看来蓄谋已久了。你只有找出幕后的人，这场游
戏才会结束，否则，最后的结果就是那场决斗。”
青拂衣喃喃道：“你不知道么？”
花间酒道：“知道，但只是猜测。猜测的事情我花间酒从来不说出口。”
青拂衣道：“知道了。”
“那九月九，月圆夜到底是什么？”暮成雪突然插了句话进来。
花间酒道：“你还没有告诉他？呵呵，是在保护吗？看来已经保不住了，有些事情不是不说就可以解决的。”
花间酒接着道：“该说的我都说了，记得抽空把银子送过来。”
暮成雪道：“可你什么都没说！”
花间酒道：“那便是什么都说了！”
“哦，对了，要记住一点，江湖传言永远只是传言！”花间酒末了留下了这么一句话抱着宁灭消失在窗外，再
也难寻踪迹。
“青拂衣？”暮成雪从没见过这么颓废的青拂衣，心里不由的拧了下。
“我没事，你想知道九月九，月圆夜吗？”青拂衣叹了口气，又恢复到那个冷冰冰的青拂衣。
“那到底是什么？”
青拂衣道：“一个谎言。”
……
那一日山坡上被风吹散的对话。
“是你，程素素。”
“只是一个名叫程素素的人罢了，与你口中的妖女程素素可没有半点关系！”
“你究竟是谁？”程素素问道。
“你这个程素素可与我口中的妖女程素素是有关系的？”青拂衣不回答反问道。
“貌若女子，却偏偏是男儿身，想必又是司家造孽的结果。”程素素笑道，“程素素自始至终都有两个，一个
是姐姐，一个是妹妹。”
青拂衣没有插嘴，只是在听。
“巧的是姐妹两人是双生花，长的一模一样，可性子却不同，一个爱钱爱权，一个却偏偏什么都不爱，姐姐叫
程素素，妹妹便抢了姐姐的名字，也叫程素素；姐姐爱上了那个男人，妹妹便抢了那个男人，上了床，生了孩
子，却被那男人抛弃了，而姐姐就消失了，躲在角落里嫁了一户平凡的人家，生了孩子，过着普通的生活。”
“有真有假，好手段，我若是信了，你也用亲自来动手了，下毒还不够，不过偏巧我不信。”青拂衣看了一眼
被点了睡穴的暮成雪。
程素素冷笑道：“为何不信我说的？”
青拂衣道：“若是姐姐甘心过普通人的生活，又怎么给自己儿子传授武功，并且，让他得到天下第一之名。”
程素素道：“看来我这傻儿子跟你说的还不少。”
青拂衣道：“他只记得要夺天下第一的名头，却不知如何去夺，不知如何去守。”
程素素黯然道：“是的，我开始不甘心，就这样过一生，我要我的儿子成为天下第一，让那些愚蠢的人看看，
其实我也后悔过，可那时他成天嚷着要出去闯，当天下第一，我就知道已经晚了。其实我也很傻……”
青拂衣道：“天下第一也分很多种，可他一个剑客偏偏来挑战一个杀手，你说是否可笑？”
程素素道：“他只是太单纯，从小在村子里长大，没沾染过外面花花世界的污垢，只是那把剑……”
青拂衣道：“有人送给他的。”
程素素身体一颤。
青拂衣接着说道：“有人把他往浑水里拉，也有人把他往外救，只不过越是这样，水搅的越浑，浑到什么都看
不清。”
程素素道：“你想做什么都行，放过我儿子！”
青拂衣道：“我只问你一句话，暮成雪是谁的儿子？”
程素素道：“我和一个村夫的孩子。”
青拂衣笑道：“果然不是慕容家的种，也不是司家的种。”
程素素没有说话，她在等一个结果。
“若是你想平静接着活下去，就要记住，世界上只有一个叫程素素的妖女，暮成雪是那妖女和慕容成的孩子，
只有这样，你，我，还有暮成雪才能活下去。废了功夫，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吧，我会保暮成雪不死，他不
是这两家的种，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死。”
……
“为什么？为什么娘不认我，要我当做别人的孩子，我不懂我不懂……”暮成雪发疯了一样反复低语。
“你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从懂事以来就喜欢和你娘抢东西，任何东西，包括名字，所以有两个程素素，所以
世人只知程家有一个孩子叫程素素。”
“姐姐心地善良救了一个孩子，那孩子却是童身妖怪司留别，司留别虽是童身，却也是个男人，真正的男人，
司留别下毒占了姐姐的身子，可没人知道，第二天便应了程家和慕容家的婚事，姐姐嫁了过去，当夜被慕容成
发现不是完璧之身，惨遭虐待，当夜就被休离，这时妹妹出现了，爬上了慕容成的床，有了一夜春宵，可慕容
成对这张脸憎恶透了，便将妹妹扔了出去。程家成了武林中的笑话。”
“姐姐趁夜逃到一个小村落，被一个憨厚的农夫收留，农夫也不嫌弃姐姐，两个人就一起过起了日子，10月怀
胎生下了个男孩。妹妹被赶走后不久，也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是慕容成的孩子，可是慕容成不相信，他一直以
为妹妹就是姐姐，姐姐就是妹妹，妹妹把孩子生下来就扔了，却被司留别捡了回去，他以为这是他的种。”
“司家有个诅咒，男生女相，愚蠢的人都认为只有这样才是司家的种，于是那孩子成了司家的二少爷，从小便
被当做女孩来养，真是恶心。”
“可孩子越长越像慕容成，司留别觉得自己被耍了，一怒之下血洗了慕容山庄和程家，那孩子被扔下山崖自生
自灭。”
“后来，妹妹疯了，疯了几天又好了，像没事人一样，只是路越走越邪，装扮越来越妖；再后来，司留别被恶
鬼杀了。可这一切姐姐却不知道，姐姐一心想要报复，她要自己的孩子成为天下第一为她报仇，后来知道这些
罪魁祸首死的死，疯的疯，姐姐又后悔了，可她孩子一心只想成为天下第一，于是那个单纯的孩子闯进了江湖
，那个孩子太像他的娘亲了，程素素，潜伏的毒牙又开始叫嚣了。”
“好了，就是这样。”青拂衣抿了一口茶。
“你还是没说九月九，月圆夜是什么？”暮成雪问。
青拂衣道：“一个谎言。九月九婚嫁日，月圆夜生辰日；还有一种解释，九月九恨生，月圆夜情灭。”
暮成雪道：“还是不明白。”
青拂衣道：“九月九是姐姐和慕容成成亲的日子，月圆夜是妹妹爬上床的日子。所有人都以为这句话是妹妹对
于慕容成的怨恨，其实这句话是姐姐说的，月圆夜是你的生辰，她在嘲弄那些自以为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