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烧不退让周衍卷在被窝里动弹不得。应该说，他还有力气铺好棉被就已经很了不起，这段时间都是一件凉

被上再盖一件毛大衣。那天完全松懈下来之后，紧绷的神经开始反扑抗议声浪。周衍盯着躺在枕头旁的手机

，早就没电，而且他可悲的发现自己根本就没人可以联络。当然，他才不愿意让任何人再有嘲笑的机会，就

算怜悯，也只是更增添劣下感。

周衍气管不好，一咳起来总是没完没了。手背无意间擦到嘴边，周衍赶紧心虚地抽回手，然后又恶心自己这

种幼稚举动。

只是，那股混合着雨水却湿热的气息，依然残存在嘴唇上，忍不住去意识。

门铃响起，周衍吓一跳。他忘记，以前是优美和弦，现在是电子高频音，据说是模仿鸟叫声。见鬼，是被勒

死的鸟吧。

小套房走到门没几步路，周衍喘的老牛一样，扶着墙壁一点一点移动。好不容易挪到门口，周衍手刚按上门

把，顿了顿，又缩回来，拉拉衣服整理，再拨弄下肯定很造型的鸟窝头。还挂着门链，小小打开一道缝看看

是谁。

「你……有事？」

能让周衍像吞一颗卤蛋支支吾吾，目前为止就一个人。

程易一见到周衍就皱眉，不过几天怎么脸色反而更差，不自觉态度硬了点。

「你先开门。」

周衍没回话，默默关门之后再打开。结果程易刚带上门，周衍已经难过的闭眼靠坐在墙边。感觉微凉的掌心

轻压着额头，周衍身体往前一歪，失去意识。

吸吸鼻子，咳几声，周衍恍恍惚惚睡醒，脑袋感觉像灌铅一样沈。天色全黑，屋里没有一点光，双眼还没适

应好，一下子什么都看不见。

‘啪’地突然闪了两下，日光灯管亮起来。周衍反射性抬手挡住眼睛，就感觉有人走近。

「醒了。」

程易伸手往周衍额头再探了探温度，还有一点烧。这时候周衍没抹发蜡，头发软软地散落额前，两眼通红，

苍白而脆弱的样子，让他看起来年轻不少，像刚出社会差不多。

「你发烧到四十度。智慧热？」

程易么指抹过周衍发红的眼角，乾裂的嘴唇被人温柔舔过，滚烫的呼吸略显急促。

周衍很懊恼，又不是没经验怎么会来不及招架，尤其是，程易比自己小不知道几岁，一把火窜上来。

「你什么意思？！」

「不喜欢？」

「搞清楚！我不是你能愚弄的对象！」

周衍从来都玩得起，但前提是规矩要先讲好。程易定定的看着周衍，直到后者受不了偏过头。

「我不会无聊到吻男人。」程易没有起伏的声音说完这句话之后便转身，周衍感觉他走远，抬头找人，却看

他正搬出一张矮桌子，像背后长眼睛似，「起得来就去洗脸，再过来吃饭，记得穿外套。」

一讲周衍终于发现为什么睡的那么舒服。不晓得塞在哪里的床单铺的整整齐齐，被套里裹的鸭绒被比凉单好

太多。就是找不到被套，周衍有鸭绒被也没命盖，鸭毛飞的他过敏死。

好了，这下想生气都没办法生。周衍吃软不吃硬，却没想过能有人让他软的没骨头。

第六章

轻粥小菜。周衍口味偏重，已经记不得上次喝稀饭是什么时候的事，拿起筷子，有点不知今夕何年的感触。

程易没闲着，趁周衍昏睡的时候把电热水瓶插好了，刚滚的开水蒸气从孔洞里往上冒，细细薄薄的白烟，看

了就觉得舒服。

像以前杂货店卖的王子面，一包包连成一长挂那样，程易从透明夹链袋里抽出药包，扯下一截放桌上。手表

看时间，快傍晚六点。

「吃完饭一定吃药。我明天再来看你。」

突然自己好像变成等待君王宠幸的妃子，这样被动的不利地位让向来强势主导的周衍很不能接受。本来就找

不到时机道谢，又想到后来那……怎么讲都不对。

结果程易一句话把周衍复杂的心理活动归于一统，暴躁。

「不必了，你忙你的，算我欠你一份人情。」

周衍低头搅着碗里稀饭，吃惯大餐厅他丝毫没发现，外头随便买来的路边摊根本不可能熬的连米粒都看不见

。另一项没注意的是，今非昔比，程易的反应不能再用他以前和连又奇那套模式预测。

程易说：「好。」然后背起肩包穿上鞋子走了。

喀喀喀，周衍泄愤似的嗑酱瓜，气自己居然被这小鬼耍的团团转。馀光瞥见白色药包，想想，身体是再接再

厉的资本，没理由自己糟蹋。爬起来倒杯开水放着凉，吃完睡回笼觉去。

就在此时，熟悉的震动声嗡嗡响，周衍一愣，找到放在墙脚插座充电的手机，又是程易。只不过，萤幕上来

电显示的名称，他感觉像大腿肉被狠狠掐了一把。

清清嗓子，绝不能让对方得知自己的虚弱。周衍，从不允许逃避。

连又奇刚从一场加班会议中脱身，被喝斥的下属显然不拿他当回事，做做表面功夫而已。这完全不在他的计

划内，可恶的是赵枫丹那个女人，说好的居然袖手旁观！

连又奇终于如愿以偿夺得执行长的位置，却没有如预料般得到他想要的东西。董事会召开当天除了将周衍撤

职之外，那帮老狐狸居然凑在一起通过临时动议，增设新的营运长，内容等同于架空他的实权，不是周衍在

背后搞的鬼还会有谁。

让周衍踩在头顶上十年，他绝不要一辈子只能当周衍养的跟班。

「看到你的履历表真让我吓了一跳。」

赵枫丹穿着一件窄裙，斜坐在吧台的高脚椅上，对程易巧笑倩兮。

「我以为是你希望我去。」

程易在牛奶里加一点威士忌，推到赵枫丹面前，比了个请的手势。

赵枫丹调皮地咬着杯缘，「没错啊，优秀的员工，尤其还会调酒给我喝。一份薪水两份工，很划算。」抿了

一口，放下杯子，故作神秘地小声说：「我想起来你是谁了，你是程伯伯的儿子。」

程易不以为然，往她的杯子再倒满牛奶，后者不高兴地‘哎’了声。

「你不是想起来，是调查完了。」

「没人抱怨你说话很没礼貌吗？」

「现在有。」

赵枫丹刚做好的水晶指甲像一套艺术品，衬着吧台黑色大理石更为突显。她把五指伸直举到程易眼前，问：

「好不好看？」

习惯女人的善变，程易用抹布擦擦桌面，「重点是你喜不喜欢。」

「很好。恭喜你面试通过，明天来营运部找我报到。」笑的开心，又有点幸灾乐祸，「我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你要学会多巴结我。」

程易点头，「没问题。」

「为了周衍？」

「为我自己。」程易用绒布拿起酒杯，透过灯光照了照。

赵枫丹偏头托着下巴，百般无聊的模样，「搞不懂他有哪里好。」

程易好像想到什么，忽然笑了下。

「这是我个人的乐趣。」

第七章

再次站在公司门口，周衍的心情大不同，虽然感冒没好全，还是有些头晕眼花，但至少他已经从地上爬起来

，纵使摔的满身泥泞。

周衍和连又奇约在一楼的咖啡厅，他不想去猜测对方什么用意。只是当连又奇出现在拥挤人群中，周衍选择

低头，开始戒掉寻找他的毛病。然而细微如蚂蚁啃咬的刺痛，却是无形，挥之不去。

曾经的十年，没那么容易说忘就忘。

可是背叛，不能用感情弥补。

周衍想，他填不平。

桌子对面的椅子被拉开，连又奇坐下来，跟服务生点一杯卡布奇诺，好像没打算先开口。周衍知道很多人正

不动声色的往这边看，回去茶水间不怕没话题聊了。既然当上男主角，就要演的像样。周衍满脸不在乎的样

子，身体懒懒地往后靠，悠闲的望着落地窗外大好阳光，忽然莫名其妙的想，下场雨多好。

「最近过的怎么样？」

黄鼠狼给鸡拜年。周衍放桌子底下的手紧了紧，面上倒是无所谓。

「很忙，托你的福。」

「我想也是。听说你搬家？」

想到自己几乎是用逃的离开那里，周衍硬绷着的脸色出现一丝裂痕。

「算了吧。你找我来到底有何贵干，不必再多绕圈子，你不烦我烦。」

「好，我就是想告诉你，只要我在的一天，我不会再让你有机会爬起来，你最好不要往背后搞那些小手段。

不是你周家有人靠，单凭你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洗碗都没人要。」

一阵沉默。周衍慢慢抬起头看向连又奇，表情僵硬，眼底是压抑不住的情绪波动，咬牙一个字一个字的问：

「连又奇，你敢说我得到的没有分你一半？！敢说我不把你当兄弟？！」

「我才不需要你施舍！我会证明给你看，没有人罩你，你什么都不是。」

连又奇以得胜者的姿态拿走摆在桌边的帐单，「要我给你几百块坐车回家吗？」

好像一桶脏水往身上泼，周衍低声呵呵的笑了出来，转头再也不看气焰高涨的男人。

「你滚吧。」

「五百块谢谢。」

程易今天着正装，深蓝色西装笔挺，本就端正的五官更显沈！气度。可惜他伸出右手平摊在连又奇面前，左

手插裤子口袋里，却变得一副爱玩又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赵枫丹旁边勾着程易的手臂，笑的半靠在他肩膀

上，人都快站不直。

换连又奇一下子没办法反应，程易还装作一脸木然，把手又抬了抬高。

「五百块从这里坐回新庄差不多。」

周衍从程易出现就发愣，惊讶疑问等等等脑子里乱七八糟。连又奇终于回神，没看过这么不要脸的家伙，他

一气还真掏皮夹抽一千元纸币往程易身上扔。

「给你一千，不用找了！」

程易手脚灵活地从空气中把钱用手指像筷子那样夹起来，然后捏着扇风，做个眼神看了看赵枫丹和坐在椅子

上的周衍。

「哎，快中午请你们俩个吃饭。」

赵枫丹没忘记凑一脚，「才一千块，除三除不尽啦，不然你倒贴！」

「你干嘛拿他的钱！？」周衍拍桌子站起来，还碰倒了椅子往后翻。

程易一贯性不以为然，用颇教育的口气说：「有钱不拿的是笨蛋。我们小老百姓穷啊，丢脸事小，饿死事大

。更何况难得有机会被钱砸，满足一下社会精英人士的变态心理也不错。」

转头又对整咖啡厅里看热闹的人喊话：「快啊，甩一次一千，想赚外快的来我后面排队。」

顿时，窃笑声不止。普通小职员甚至短期的派遣工最喜欢看所谓管理阶层的笑话，尤其连又奇的作风早引起

许多不满。

连又奇恨恨的瞪视程易，一句话不说，负气走人。

打发了缠着要程易请客的赵枫丹，就算被骂见色忘友他反而点头。程易完全没想到他们什么时候认识，又什

么时候交情这么好，心里有点怪怪滋味说不上来。

结果程易真花光那张一千元，先拉着周衍走路去公司附近大卖场，周衍只负责推车，程易挑挑拣拣，全是几

样生活必需品，然后才拦计程车回新庄。巷子口拎一盒便当，周衍住的地方还可以，至少有电梯。上四楼，

程易等周衍开门。进入没开灯的室内，周衍蒙了，好像又回到原点。

塑胶袋放地上，程易看周衍怔怔的样子，不急着开灯。厚重窗帘布掩盖，隐隐约约的光线，足以让一切事物

都变的朦胧。

想推拒，才发现手里还提着便当。感觉程易轻笑着，说话时候唇齿若有似无相触。周衍靠在冰冷的门板，后

脑杓抵到保护的掌心，顺着脖颈，手指略重略轻地按压。

「拿好，里面有汤。」

「你……」

然而，安抚的体温太让人眷恋，脊背上来回游移的手掌，传递逐渐升高的热度。在即将失去理智之前，周衍

勉强偏过头闪躲，忘记还有右手能动，硬挡在两人之间。

「你……你喜欢男人？」周衍大口呼吸，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问。

「算是吧。」

「你几岁？」

程易伸手把周衍额前垂落的头发往后拨开，盯着他的侧面回答，「二十四。」后者闻言立刻神色复杂的说：

「小我八岁。」

「你什么都不用想。」程易稍微使力揪住周衍发根，让他看向自己，「舒服就好。」

缓慢的靠近，舌尖碰触轻点，试探的勾引。舔吮着，黏腻水声融化了防备。最终可怜的便当还是被程易从周

衍手里扔到旁边，投入到这场短暂的交锋中。争夺，无关胜负。

第八章

怎么说自己也比程易多活好几年份，周衍不甘示弱地啃回去，虽然越来越没力，拖着程易两个人堆叠一起窝

墙角里。可惜，周衍还争取呼吸新鲜空气的当下，没听见金属物质敲击的声音是他最大失误，周衍狠狠一震

，才发现自己遭人攻陷城池，那个要命的地方正握在程易手心里把玩。

「放轻松，交给我。」

「你当我三岁啊！！……」

周衍死压住声音，却来不及挽救最后一个跑调的‘啊’，那音飘的他自己都唾弃，严重唾弃！

哪里有坑我立刻跳！！

周衍憋了一大口气憋到最后就剩从牙缝挤出来的两字---放手！！

程易将趁胜追击的真理发挥淋漓尽致，略带粗糙的指节蓄意在敏感的顶端摩擦，同是男人的立场成为最有利

的武器。把人困在这分寸之地里，程易有的是优势。牙齿轻轻叼着周衍躲不掉的滑舌，逗弄他被自己捉住那

一丁点舌尖。嘴巴闭不紧的后果便是止不住从胸腔发出来的喘息声，像抱怨，却像要求更多。早就潜进衬衫

底下的手转移阵地到前方，找到近乎装饰用的凸起，手指揪着稍稍拉扯，感觉周衍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程

易满意地继续一心三用的开拓。

身体软的一团浆糊，活像砧板上的一条石斑等着被三吃四吃五吃。周衍很久没找人发泄，应该说，就算有，

也只是透过一个人找另一个人的空洞。除了一场又一场的悲哀，什么激情，根本是笑话。

他知道这很荒谬。可是现在的周衍无法抗拒程易给他的庇护，纵使将来会是包裹着糖衣的毒药。但，至少能

有一次好死吧。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装模作样。顺从最原始的渴望，他已经再无法思考。

周衍有些手忙脚乱的摸到程易的裤头，粗鲁的一拉开就往里掏，跟以前综艺节目玩恐怖箱一样，豁出去的气

概。两个人四只手，还真忙的不可开交。

饶是程易毕竟也只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让周衍一搅和就更加不可自抑，顾不得那些花俏的技巧，程易抱

紧周衍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把两个人的中心相互贴近，抓住周衍的手一起给予最直接的抚慰。周衍发昏了感

觉血液全往头顶上冲，不管三七二十一凑上前咬住程易的嘴唇，尝到铁锈般的咸味。模糊不清的焦距，他不

能分辨究竟看见的会是什么，只有程易温热的手掌，么指摩挲着脸颊的触觉，传递了珍而重之的坚定。

发泄过后，周衍靠在程易肩膀上气都要透不出来，程易也不太稳，屋子里突然变的很闷热。

「程易，我……」

「你先去厕所整理一下吧，我在外面，等下回公司。」

其实周衍开了话头，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想讲什么。周衍应一声，开灯去厕所，没一会，程易敲门说他先走了

，周衍回好，僵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听到大门打开又关上，周衍呆坐在马桶上。他没想认真。

啊，忘记问他为什么跑『联信』去。

周衍脑子里转着公司有哪几个比较可靠的旧识，考虑要不要找人多关照下程易。不想揭穿自己就像好不容易

找到沙坑的驼鸟，赶紧把头埋进琐碎杂事的洞穴里，徒劳而盲目的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