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且拥有希望的光明!
在灵音停止发功的时候,当我与柳泉荷同时走出了记忆洪流的时候,我们四目相对,借由原本便交合在一同
的手指,顺势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我看见灵音在对我们微笑。
屋外的刀剑声也渐渐止息了,我推开了竹屋的门,只见满地血迹斑斑,处处是杀手横斜的尸体。看着我和柳
泉荷紧紧牵在一起的手,佩文风微笑道:“看来你们也已经没事了呢。”
我和柳泉荷相视一笑,点了点头。
灵音说:“关于你们两个所知晓的事情,待日后有时间再向你们的同伴告知吧。现在,望诸位能尽快离开这
烟波小筑,越快越好!”
我们始终想不明白,灵音为什么要耗尽毕生功力助我们想起过往的一切,更想不明白他为何这样急匆匆地赶
我们走,不让我们对他多有一丝一毫的细问和了解。但是,我们终究无法厚着脸皮死缠人家,应他的要求跨
上了马背,马不停蹄地离开了东平山的山谷。
临行前,他也只是说:“今日是我的死劫,让我历经今生此劫的人,将是那天地派的掌门韩英天。”
想到回忆中所经历的一切,正要跨出山谷的我突然明白了灵音的话中之意——原来他算到了韩英天的魔爪已
经伸到了这里,原来他算到了韩英天将要杀他。
手紧紧地勒住了缰绳,我不由得停步回望。果然,在那遥远的地方,烟波小筑的方向,此时此刻,正像秋水
宫被毁的场景一样,一片浓烟滚滚……
震惊中,我不由得踌躇不前。而就在这时,柳泉荷的声音却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文武,我们要向前走。已经走过的路,便不要再回眸。”
我当然知晓他话中的深意。
前世的一切已成过去。错误也好,悲剧也罢,都已经没有了再去斤斤计较的价值。
一手握紧缰绳,一手温柔地环着柳泉荷的腰际,我大喝一声“驾”!便御马奔出了崎岖的山谷……
路漫漫其修远兮!然而这一次,我,王文武,绝不会再走错一步!
——卷三·命途·完——
卷四:归路
第五十八章:谈判
在没日没夜地急行了一整天之后,我们终于暂且安顿了下来。
我与柳泉荷把我们所经历的一切挑重点告诉了其他人,直听得他们震惊不已,但是,最终却也渐渐接受了这
一切。当然,我俩都很默契地隐瞒了关于江流和冷溶的事情——既然心中明白,只要付出努力,这一切悲剧
便都不会再次上演,还是不说为妙,与其让他们两人在痛苦的过去中纠结,还不如让他们少知道一些更为轻
松自在。
这几天,江流背上的伤口渐渐愈合了,冷溶的情绪也渐渐平静了。只是,我们都发现冷溶有些变了,变得不
如从前那么爱说话,变得不如从前那么爱笑,变得更喜爱一个人沉思;不变的,唯有面对江流时的那份柔顺
与温存。
有一次,当他对着篝火走神的时候,我不由得小声对身边的佩文风调笑:“大哥真厉害,一句话就把一个人
的性子给扭了。”可是佩文风却说:“不是我扭了他的性子。冷溶今年都二十五了,也该长大了。就算江流
对于打点他的一切乐此不疲,但是,作为一个男人,他应该有根自己的主心骨。他过去二十五年在脑子里琢
磨的事情比人家一天琢磨的事情还少,现在,正好让他补回来。”
虽说佩文风再处理冷溶的事情上多少有点不留面子,但是仔细想想他的话,却是句句在理。我发现和佩文风
这这样一个人待在一起,会经常引起我的一番自省,他的这份成熟、理性与淡定,估计也是让柳泉荷从小就
喜欢他的原因吧。
冬天的夜晚寒风呼啸,即使是靠着篝火也让人直打哆嗦。我把外衣脱给了柳泉荷,而柳泉荷却把它给了殷红
,而殷红看见冷溶在不远处又搓手心又跺脚,便拿着衣服要去给他披上,结果冷溶一见她过来,抛下一句“
我不睡”便落荒而逃,蹲在江流的身边吓得使劲往他怀里钻。殷红怏怏地走了回来,路过我的时候又冲我吼
出了那经典的四个字“看什么看!”然后披上我的衣服便靠着马睡下了。
柳泉荷很不厚道地捂着嘴笑,而我则看一眼冷溶,又看一眼殷红,最后不停地冲佩文风使眼色。闹了半天佩
文风早就看出了端倪,作了了噤声的手势,用眼神道:心照不宣。
好吧,心照不宣。反正一个刁蛮花痴女和一个忠贞的小受不会有什么结果。
闭着眼睛躺在我的大腿上,柳泉荷半睡半醒地喃喃着告诉我,江流和冷溶经历的风风雨雨比我想象中要多,
两人从小对他也是格外照顾,他非常希望这两人能在一起过得好。
我说:“放心,记忆中的事情,这一世,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他欢快地哼了一声,似乎正在渐渐进入梦乡。
记忆中的事情,这一世,真的不会再发生了吗?
抬头望着月亮,我问自己。虽然嘴上毫不吝啬地说着自己的承诺以安抚他的心,但是我的心里真是一点底都
没有。扪心自问,我不由得气馁地想:我这样一个什么能力也没有的废柴,究竟凭什么对他许下这么多承诺
?
柳泉荷枕在我腿上翻了个身,像是在说梦话一般地呢喃着:“文武,我相信你……”
我的心中一下子涌上了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柳泉荷无疑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即使是武功被废之前、强大无比的时候,他也始终能够在我这个废柴面前放
低自己的位置,依顺我、信任我,让我在不断地压力和气馁中解脱出来。只要一面对那个对我满怀期待、崇
拜、依恋的他,我就会不由自主地重新找回自信,感受到:嗯,我是个男人,我应该有男人的自觉、男人的
担当。
哎,我的泉荷啊!你是那么了解不会武功的我心中的压力和自卑、那么小心翼翼地扞卫着我的骄傲和自尊!
可是我呢?
我不停地给你承诺,却连你的一夜安睡都无法扞卫!
只见远处突然飚起一阵大风,江流和冷溶“嗖”地一声提剑站了起来,我就知道,危险又来了。
佩文风和殷红的内力都不浅,此时,两人皆已被这番振动惊醒。看着刚刚进入梦乡的柳泉荷,我心中格外气
馁,却也只得无奈地把他使劲摇醒。
“出了什么事?”
还不等我回答柳泉荷,就听得身后的佩文风大叫一声:“快跑!
我用力抱起柳泉荷便上了马,情急之中回头望了一眼,这一望不要紧,直把我吓得魂飞魄散!不远处的高地
上飘来一阵火光,不是别的,正是杀手所持的火把。定睛一看,这回足足来了百十号人!
当初柳泉荷逃离长安的目的,便是为了吸引庆宁的目光,减少轩王爷造反的阻力,顺带把江湖上的反动势力
调离长安。可是,轩王爷的确拿下长安了,可柳泉荷却也成了真真正正的炮灰!两人千算万算,却都没有算
到,庆宁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不顾一切为柳泉荷而痴狂的疯子。在他眼中,江山与美人,要得便都得,要
失去便索性玉石俱焚。我们所有人着实都轻视了庆宁的能量了,不曾想到,正是他对柳泉荷这般疯狂的占有
欲,使得他倾覆了王朝,倾覆了江山,倾覆了所有人的命运!
当路远载着我和柳泉荷一路狂奔的时候,身后的哒哒马蹄声却渐行渐近。
佩文风一咬牙,索性掉头冲着敌人冲了过去,于是江流他们也纷纷效法,只剩下我带着柳泉荷继续死命向前
。
刀剑声在身后响了起来。
一回想头几次被杀手追上的情形,我便全身战栗,死命地御马向前跑,直到柳泉荷大喊一声我的名字,我才
终于回过神来,看清了蓦然出现在眼前的悬崖峭壁……
我发疯似的抵死勒紧了缰绳,只听得路远扬起前蹄一声长鸣,而后骤然止步。就在我和柳泉荷几乎要摔到地
上的时候,路远的前蹄也咵哒一声落在了悬崖边上。
被震落的碎石赶火车一样地掉了下去,却连一点回音都不曾入耳,可见这悬崖必有万丈之高!经历了九死一
生惊险后,我不由得心脏狂跳,呼吸声异常粗重。
身后的刀光剑影越来越进,眼前却已无路可逃。我没有武功,不能替柳泉荷抵挡一心想取他性命的敌人,若
是杀手追上来了可怎么办?!情急之下我不由得回头远望,却在这一刻正巧看到了令人揪心的一幕——似乎
是为了保护受伤未愈的殷红,佩文风不顾一切地冲到了她的面前,而后,敌人的一剑就这样照着他的腰部刺
了下去,下一秒,伤口便被鲜血浸透了。
我以为自己已经有够及时地捂住了柳泉荷的眼睛,却不知,刚才的一幕还是被他看到了。颤抖的身体昭示着
他的灵魂也在备受煎熬!
于是,我突然听到他这样对我说,声音不大,却格外强硬:“文武,既然前方已经无路可走,那我们便掉头
回去,站在那些杀手的面前!”
“泉荷,你疯了么?!难道你要向他们拱手送上自己的首级?!”
“我不是去送死,我要去同他们谈判!”
“谈判?!你能拿什么同他们谈判,难道是——”
在想到那个答案的一瞬间,我哑然失声。
记忆的洪流再次席卷而来……前世,我幼稚地把希望寄托在了庆宁身上,离开了柳泉荷,而柳泉荷则固执地
不肯将计就计暂且回到庆宁身边安抚他的情绪,苟且偷生。
无疑,不管是我改变了幼稚,还是他放弃了固执,我们的结局都会不同。向他许诺这一世不会再发生同样的
悲剧时,我只想到了自己不能再作出错误的选择,却不曾想,他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其实,前一世,错的只是我的幼稚,却不是他的固执。
泉荷,我不能让你以自己作为交换的筹码,我不能让你回到庆宁的身边,因为,我们的未来是我们两人共同
的,可是这一路风风雨雨,却总是你一个人在付出代价。
与其如此,倒还不如我们一起去死。
我真想这样告诉他,可是,当他问我是否忍心见同伴为我们而死的时候,我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再也
吐不出来了。
马儿终于还是掉转了方向。
当看到柳泉荷掉头返回,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所有的战斗都在不知不觉中止息了。
我从路远的背上跳了下来,然后又小心地抱着柳泉荷下了马。
立于这百十个持刀的杀手面前,柳泉荷淡然道:“你们可以选择是带走我这活人还是带走我的尸体,但是,
不许再为难他们。”
“泉荷,你——!”佩文风捂着受伤的腰部,吃惊地看着他的背影,而柳泉荷却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傲然
立于众人之间,从容淡静,等待着杀手对自己的裁决。
我知道他们不会杀他,我知道他们会带走他,我知道,他的此举,将会把自己推入庆宁的魔掌。
我觉得自己简直不是个男人,可是,我实在没有第二个选择。我不愿眼看着泉荷跳进火坑,却更无法接受这
些一直保护着我们的兄弟最后真的为我们送死。若是那样,亦必将成为我和泉荷一生的悔恨,相比较之下,
自己做出牺牲,似乎要来得更容易些。
我听见一个杀手在说:“我们把他活着带回去。”可这伙人为首的那一个却说:“陛下有令,柳泉荷,杀无
赦。难道我们要抗旨不成?”
我的心头不由得一紧——若是他们真的杀了泉荷,我又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
就在对方一干人踌躇之际,远方突然传来了马儿的一声嘶鸣。
众人回头相望,只见一个黑衣男子手持火把御马而来,一边向前奔跑,一边大喊:“刀下留人!”
骑马的男子最终在杀手中间停了下来,敏捷地跳下马背,伸手摸了摸衣襟,一块明晃晃地金牌就握在了手里
。
“陛下早就有旨,若柳泉荷自愿被拘,绝不可以让他流下一滴血!”
这男子、这声音,为何听起来如此耳熟?!
当火把照亮他的脸颊之时,我才发现,这拥有完美成年男子身材的人,却有着一张稚气未退的少年人脸颊。
不久之前在长安王宫中所发生的事情突然就闪现在了我的脑海,一个名字在我口中呼之欲出——
花锦荣。
果然,当我侧目向柳泉荷望去的时候,他不见了刚才的淡定桀骜,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苦笑。
一旁的冷溶终于再也忍不住地走上前来,举剑指着花锦荣,怒道:“锦荣,你可还记得我是谁?!”
只见花锦荣从容道:“师叔,你放心,我绝不会让这些人为难你们的,我只是奉旨来捉拿柳泉荷的!”
冷溶的表情纠结到了极致,指着柳泉荷便冲花锦荣失控地大吼起来:“锦荣,难道你还不知道么?这是你的
师父!”
本以为冷溶说出这番话后会惊醒花锦荣,可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花锦荣依旧从容无比,毫不畏缩地看着
柳泉荷说道:“师叔,你别开玩笑了!虽说之前我也听到了很多江湖中的传言,但是,我知道,我的师父是
人人敬畏的星辉派掌门,是武功天下第一的英雄豪杰,是那个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白水莲,与这为人所不齿
的男妓可谓八竿子打不着。冷溶师叔,望你今后万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玷污我师父白水莲的声名了!”
“哈哈哈哈哈……”
听完花锦荣的这番话,柳泉荷竟然仰头苦笑出了声音。
花锦荣皱了皱眉,说道:“柳泉荷,既然你已经决定回到陛下身边,就老老实实随我们一道。继续这般在我
们面前演戏,岂不难看?”
花锦荣的话字字如刀戳在我的心口上。柳泉荷此时有多苦,有多痛,我通通明白。可是他并未多言,只是坦
然地直面花锦荣,令人费解地幽幽吟起了诗:
“楼角星垂辉满盈,锦画山河随梦行。执剑江湖不负早,侠义肝胆照天青……”
听罢,花锦荣突然向后踉跄了两步,震惊道:“这、这是师父在我十四岁生日时为我提笔所赠的诗句,你、
你怎么会知道?!”
柳泉荷没有回答他,只是继续道:“还记得你为何叫花锦荣吗?锦绣山河,荣耀光华,你是一个天赋极高的
孩子,我希望你能带着这个名字,持剑闯荡四海,威震天下,荣耀一生……”
花锦荣的全身都僵直了。
“为何、为何你会知道师父为我去下这个名字的时候,所说的每一句话……”
此景此景已然叫我再难以忍受了。我上前一步,满腹悲伤地告诉花锦荣:“你应该马上跪下!”
花锦荣看看我,又看看柳泉荷,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只听柳泉荷说:“花芯、花月,花子昊,我的另外三个徒儿全都晓得我白水莲的真身,可是,我却惟独隐瞒
了你。因为我了解你——热血、纯粹、理想化、心气高。我一直推崇先辈因材施教的理念,不想让我那为什
所不齿的身份打击了你的自信和骄傲,所以我一直瞒着你,希望你能一直保有这般优越感,离开我之后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