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么说,玄静大师已经把文武的状况告知与你了?”柳泉荷问道。
“没错,”只听灵音说道,“白掌门虽然年轻,却是个老江湖,不该没有听说过‘阴阳嗜魄’这本武林秘籍
吧?自从撰写阴阳嗜魄的荆姬子前辈仙去之后,此秘籍一直被道家北斗派的掌门所继承。但是,北斗派掌门
却一直禁习此术,因为它封定他人思维的功效有违道家伦常。此秘籍一直保管于北斗派的北斗观中,但是就
在前些日子,那北斗派的掌门方宣子老道却突然跑去告诉少林告诉玄静大师,他们十年一度开启道观藏经匣
拜见的时候,发现秘籍丢了。”
我突然想起了上次在少林见到的那位牛气哄哄的方宣子老道,闹了半天他是为了让玄静大师帮他找秘籍才去
的少林的啊。
柳泉荷不由得问道:“文武一点武功都不会,难道阁下怀疑他修炼了阴阳噬魂?”
可是灵音说:“我并非怀疑他修炼了阴阳噬魂,而是怀疑他中了阴阳噬魂之术。”
灵音说罢,周围的人居然都吃了一惊。我不由得问身旁倒吸一口冷气的佩文风,这阴阳噬魂之术到底是个什
么东西,却听他说:“我曾听闻,修炼阴阳噬魂之术可以使内力修行的速度翻倍的提升,练成后,还可以藉
此封定他人的思维意识,达到从本质上制人的目的,厉害无比。但是,练此功的人会留下副作用,偶尔会像
被施加了此功的人一样,出现神经错乱的症状,多见诡异之事……”
神经错乱、多见诡异之事?这症状与我和柳泉荷还真有些相似!我转过头来看看柳泉荷,却见他一言不发,
表情甚是奇怪。
灵音说:“这位就是梦和山庄庄主佩文风大侠吧。你说的一点没错。存放阴阳噬魂秘籍的道观十年开启一次
,也就是说,秘籍很有可能早就丢了,只是现在才发现。传闻阴阳噬魂乃是速成之功,所以江湖上极有可能
已有人练成此功,才使得这位王公子身中邪法。”
江流突然上前插嘴道:“要是那样,事情可就奇怪了!文武兄混迹江湖以来,接触的也就是我们这一帮人,
我们虽没有什么通天的本领,但至少都是江湖中的高手,何况柳师弟武功被废之前,武功天下独绝,有谁能
有这个本事在师弟的保护之下,对文武兄施那什么阴阳噬魂之术?”
“对呀对呀!”我一边应和,一边眨着眼睛看灵音,心想自己应该还不会倒霉到中了邪法的程度。
可是,佩文风却说:“难不成又是庆宁所为?别忘了,他可是一直想算计文武啊!”
的确有这个可能!
只是,我的心还没来得及扑腾两下子,柳泉荷就突然长叹一声道:“哎!都不要再费心猜了,此事不是庆宁
所为!”
什么?!他怎么突然这么肯定?!
大伙正疑惑着,却见柳泉荷转身走到了路远身边,把路远身上驮的行礼拿了下来,解开包袱就是一阵乱翻。
过了一会,他拿着一个小卷轴走了过来,而当他把那卷轴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
冷气——
小小的卷轴分外不起眼,却有四个令人惊愕地大字赫然而上:
阴阳噬魂。
长叹一声后,柳泉荷低声道:“五年前,我偷的。”
第五十七章:前尘忆梦
原来,正是柳泉荷五年前从方宣子那里偷走了阴阳噬魂之术的秘籍,并且开始暗中修炼的!难怪他内力如此
深厚,难怪连陈文采也弄不明白他的武功路数!
柳泉荷说,仔细一想,自己的头痛病也约莫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犯的,虽然头痛犯得突然,他却从来没有往阴
阳噬魂之术的副作用这方面联想。也正是从那时候起,我的形象屡屡出现在他的梦中,挥之不去。
在那四年之后,就在他彻底练成此功,内力提升到前所未有地境界之时,我出现了。相遇的那天夜里他正在
犯头痛,梦中再次看见了我的容颜,所以在第二日,当他在九重天看到我的样貌时,竟感到我像是从他的梦
中走出来的一般,立刻对我来了感觉。
说来也巧,正是与他同居之后,我才开始作那些感觉如同重新获得记忆一般的怪梦,所以毫无疑问,我作怪
梦的起因便一定是因为他了。照此说来,关于梦境的来源便可以解释的通了,那就是柳泉荷偷练了阴阳噬魂
之术而产生了神经错乱的副作用,而我,则是因为与他同居,才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了渐染。
可是,为什么我们所作的梦都是于彼此紧密相关联的?为什么在我出现之前柳泉荷就能梦到我?为什么我们
两人所做的梦正在现实中一一成真?!
我把一肚子疑问对着灵音统统倒了出来,而灵音却只是抱起了磐石之上的古琴,幽幽道:
“缘起缘灭,相思未解;浴火涅盘,今生未还。”
我揉着自己的鼻子,琢磨了半天也不解其中之意。
灵音微微一笑,道:“我想,我是有办法让你们明白一切的。白掌门、王公子,请你们随我进屋。佩大侠、
江左使、冷右使,还有这位姑娘,若几位信得过我,请你们拔剑在屋外立候,因为不久之后,便会有人追杀
过来。”
佩文风不由得上前一步问:“前辈怎知会有人追杀过来?”
灵音没有回答,却只是淡然道:“几年之前我便算到,今日即是我驾鹤西行的日子啊……”
什么是驾鹤西行?难道灵音料定自己今日会死?!
只听得灵音继续自语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但是,还请白掌门与王公子放心,在我经历今生的此
劫之前,一定会让你们的精神恢复正常。”
说罢,灵音抱琴进了竹屋,而我和柳泉荷则跟了进去。屋门被关上了。在屋内斑驳的光线中,灵音问道:“
你们可信得过我?”
柳泉荷道:“我信任玄静大师,自然也愿意信任前辈!”
虽然柳泉荷这样说,但我心中却在犯嘀咕。灵音此人深不可测,而我和泉荷现在却都是不会武功的废人,他
若是想加害于我们,那岂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料,正当我心中这样琢磨之时,屋外突然传来了乒乓
的刀剑之声。我听见殷红那尖细的嗓门在高喊:“想不到那灵音如此神算,这么快就有人追杀过来了!”而
后,佩文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江流、冷溶,你们两个去竹屋的后面,切不可让这些杀手攻进竹屋之内!
”
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灵音含笑对我说道:“怎么样,王公子?这下你该信我了吧!”
你说我还能不信吗?不能,一点都不能了。能够通灵的人世间自必然有的,而灵音绝对就是其中一个!
在灵音的指示下,我和柳泉荷面对面而立,十指相合。灵音说,他将要用毕生之功力在我们两人之间开启阴
阳阵法。在听到“倾尽毕生功力”的时候,柳泉荷不由得大惊失色,但灵音却只是淡然道:“我说过,我早
已料定,今日,便是我今生的死结。”
柳泉荷沉默了,而我则在灵音运功的瞬间被吓得半死。
之前他的一番话便搅得我云里雾里,而现在,我更是对即将要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浑然不知!灵音这样做
只是为了医治我们颅脑中的异动以结束我们两人的梦魇?
不,我有预感,在这番行动的背后,一定还有什么更深层次的意义!
灵音在我和柳泉荷所构成的简易阵法之中运功了。
上一秒,我的耳朵还在清晰地捕捉屋外的刀剑之声,而下一秒,意识宛如被闸门阻挡已久的洪水一般,闸门
放开,倾泻而出。
我和柳泉荷走进了一个只有我们两人的世界里,回忆的世界里。
在那一瞬的、令人惊悚的诡异之后,我获得了那本就属于我的全部感知,顷刻间明白了一切……
原来,我原本就是这个世界的王文武,原来,柳泉荷一直就是我的柳泉荷。
在他二十三岁、我二十岁的那年,我们相遇在了长安的九重天。
柳泉荷背负着为人不齿的男妓身份,在感情上屡屡受挫;他一直爱慕江湖中的英雄豪杰,却又无法从中择出
一人,能够对自己不离不弃,相依相伴。直到那一天,他遇到了我——王文武,这个打济南来的老乡,一个
比江湖中人更卑微的山东富商的儿子。
在他眼中,我虽没有一身好武艺,更没有煊赫的出身,却有着几分悠然自得的傲骨,甚至带着不亚于长安权
贵的风流之气;我虽然张口总是讥笑嘲讽,却正昭示了骨子里的那一种难得的正义与不平;我虽然总是对他
男妓的身份颇为不齿,却是唯一一个能够在交往中不以此为阻碍的男人。
于是他被我的人格迷住了,用尽千般招数将我留在了长安,让我渐渐爱他爱到难以自拔。
但是,一面与我相交甚欢的同时,柳泉荷还在与轩王爷紧密地谋划着造反的事情。他知道,只要庆宁一天不
倒,他就绝不会和我过上安定幸福的日子。于是,为了心中那个平凡却又超凡的理想,他的信念一直十分坚
定:不易江山,誓不罢休。
终于,等待的时机到了。轩王爷起兵造反,而柳泉荷为了配合他的大业,同我一起踏上了东行的道路。一路
上,我们经历了无数千难万险,却都被他一一化解,只是,不会武功的无用的我,终于还是遭到了老辣的庆
宁的暗算,中了万里红的剧毒。
为了救我,柳泉荷饮下了殷秀递上的游龙散,废掉了一身的武功,但也正因为如此,我紧握着他的手承诺,
即使你失去武功也不用害怕,因为从今天起,我会保护你,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我都绝不会离开你。
但是,我食言了,只因为听从了安天下的建议。
迁都洛阳之后,庆宁发疯一般,孤注一掷,要定了柳泉荷的性命,而安天下说,再这样下去,你们就算有天
大的本事也保护不了他,他必死无疑。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我做出离开柳泉荷的假象,让疯狂到变态的庆宁
产生自己依旧有机会得到柳泉荷的错觉,放过他的性命,等到轩王爷彻底拿下江山、庆宁一命呜呼,我再回
到柳泉荷的身边。
走投无路之中,我竟然真的听了安天下的话,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敌人身上,犯了与他当初一样的错误。
于是,那个夜晚,我走了。
我在床头含泪吻别了柳泉荷,丢下了他一人,在无尽的夜色之中,继续着他那无尽的梦魇……
我的错误最终铸成了悲剧。
在得知我离开的刹那,柳泉荷彻底精神崩溃。佩文风劝他,索性就顺着我的意思,先去洛阳,到庆宁的身边
,忍辱负重一时,等庆宁彻底完蛋,再回长安找我也不迟。可没想到,柳泉荷坚定地说:“士可杀,不可辱
。更何况,我的身子是属于文武的,怎能容得庆宁再去糟践!”
尽管我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他却依旧深深爱着我,爱到不能自拔……
于是,事情就这样发生了。佩文风、江流、冷溶、殷红四人,在他的固执下继续带着他向东逃窜,也最终逼
得庆宁非要对他赶尽杀绝。
身在长安的轩王爷得知这件事后,立刻让代理星辉派掌门之位的方雅不要再管理长安的事务,立刻带人赶去
东边,以解救柳泉荷的危机为头等大事。于是方雅带上了四位师妹和星辉派的众位高手,日夜兼程向东行去
。
这个时候,韩英天却又趁机插了进来,为了在轩王爷得到天下之后,自己能继续稳坐武林至尊之席,他必须
要捣毁与轩王政府同心协力的星辉派。于是,不管是武功已经被废的柳泉荷,还是江流、冷溶,以及正在赶
来的方雅一行人,都成了他的眼中钉。
当庆宁的杀手与柳泉荷一行人鹬蚌相争两败俱伤之时,韩英天横插一刀搅了局。先是捉住了身受重伤的佩文
风,以要挟山东的江湖势力;后是看中了殷红的倾城之貌,强要了她做自己的妾室,最后把江流一掌打下了
万丈深渊。
九死一生的冷溶终于带着柳泉荷暂且逃离了庆宁与韩英天的双重魔掌。可是,当方雅一行人终于赶到的时候
,把柳泉荷交给他之后,冷溶却无法承受失去江流的痛苦,举剑自尽在了江流坠落的悬崖旁……
方雅一行人终于把柳泉荷护送到了济南,然后急匆匆地应急信一封去往了洛阳,参与与庆宁的最终决战。回
到老家人身边的柳泉荷本以为庆宁即将垮台,自己也彻底安全了,却不曾想,就在第二日,庆宁所派杀手的
余孽竟与韩英天联起手来,灭了他们全家。
柳泉荷疯狂地逃命,逃到了大明湖畔的密林之中,可是,最终却还是被韩英天带着手下人追上了。
适时的济南正巧下过一场大雪,四下冰天雪地。看着已经武功尽失没有了多大杀死必要地柳泉荷,想到自己
堂堂武林盟主,却一直屈居于这男妓所扮演的星辉派掌门白水莲之下,韩英天想到了一个更能羞辱他的方法
。
之前强要的柳泉荷的妹妹殷红只是一个前奏,韩英天不好男色,但是,他却可以命令自己的四个随行手下轮
番强奸他。于是,柳泉荷被四人粗暴地按在了地上,于冰天雪地之中被剥掉了衣衫,被这四个男人一个接一
个、一次又一次地疯狂占有,直至后穴鲜血淋漓……
长达几个时辰的梦魇结束之后,他像一个被玩坏的布偶一般丢弃在了原地,眼睁睁看着强奸他的人理好了衣
服,甩甩衣袖走得无影无踪。
庆宁死了,韩英天走了,已经没有人再屑于取他的性命了。他本可以活下去的。但是,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
下体,抓着身上已经变成残片的衣服,一生奋斗、从没有放弃过希望,从不曾抛弃美好生活愿景的他,至此
,彻彻底底的绝望了。
他觉得这样一个自己已经再无法回到我的身边,于是,他没有回长安找我。
正月初一,当所有人都在欢庆佳节,恭贺江山易主、庆宁丧命的时候,柳泉荷纵身跳进了大明湖冰冷的湖水
之中,带着对我那一成不变的爱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天下云销风息。当我终于得知这一噩耗的时候,人早已回到了长安。
同当时的柳泉荷一样,悔恨不已的我从来都没有觉得人生竟是如此的绝望。
于是我爬上了长安城北门,于是,我站在城墙之上,向下纵身一跃……
临死前,我对上天许着那已经看似飘渺无际的愿望,疏泄着自己心中的悔恨:如果能够有幸重来一次,我,
王文武,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也绝不会再放开泉荷的手。
于是,我们都死了,但是分隔两地、相爱至深的那份纠结的情思,却终于使得大明湖底和长安北门产生了奇
妙的联系……
我竟奇迹般的如愿以偿了,我的生命竟然真的重新来过了!
致使我穿越的不是别人,正是柳泉荷沉睡在大明湖底,那份难以弥合的情丝缠绕!当日我在湖中所看见的那
个不停说着爱我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柳泉荷啊!
就这样,当我从长安城上苏醒过来的时候,一切终于重新开始了……
原来,我们两个受阴阳噬魂之术影响而精神错乱产生的梦境,正是我们上一次人生的记忆碎片!原来,我们
梦见的并不是未来,而是过去!原来,我们的今生并没有注定的悲剧,一切的一切尚且掌握在我们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