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自己在武学上突飞猛进、意气风发地再次来到长安的时候,你却又爱上了一点武功也不会的王文武……”
我不由得低下了头,因为我实在不忍再去看安天下的眼睛。此时此刻,这堂堂七尺男儿面对着自己思慕已久
的至爱,竟是满眼的泪光!
安天下说:“我更加气馁,摸不透你的心思,却也委实无法因此而憎恨文武兄……我知道,也许这就是我的
命运吧——我注定得不到你,注定惨淡收场,但我依然爱着你,很深很深。如今我又受命不得不杀你,这更
是击碎了内心仅存的一点点对于得到你的幻想。我进退两难,不愿负你,亦不想负天下。所以,今日若能死
在你的手上,也算是我对你、对天下的一个交代了……”
说完这番话,安天下竟然将手中的刀收回了鞘中,摊开了双臂,合上了双眼,任由两行泪无声地滑落。
柳泉荷长叹了一声,手离开了腰间的宝剑,然后招呼我过去,道:“文武,我们走。”
如果他刚才真的动手杀了安天下,我觉得我也一定能够理解的;但是,此时的我仍旧无比感激他没有下手。
他始终是我的泉荷,那个彻彻底底的性情中人——对于一颗真诚眷恋他的心,不管是谁,他总会怀有一丝怜
惜与柔情。
我再次跨上了马背。
听见马蹄声,安天下不由得睁开了双眼,却见我们都已经转身离他而去。
临走时,柳泉荷回过头来对他抛下了这样一段话:
“我知道即使今日别过,总有一天你还会追过来拼死拼活地要杀我。安天下,看在你对我一番情意,我不得
不告诉你,你的悲剧乃是你自己的性格铸就的。望你今后好自为之。”
我终于没有忍心再回头看安天下,只是牵紧了缰绳,心中翻波涌浪。
柳泉荷说的没错,安天下的痛苦命运完全是他自己的性格所导致的。
其实,又何止安天下一人呢!我也好,柳泉荷也罢,我们谁人的命运又不是性格所致!
原本生活与现代的我内心冰冷,不满现实却又没有勇气抗争,只是一味地讥讽嘲笑宣泄不满,让虚伪的情人
在我面前出丑,终于遭到了报应被苏茵踹下了水;柳泉荷则是个不甘心被玩弄与束缚,谋划策略,敢于冲在
最前面起来抗争的人,于是引得所有枪林弹雨都对准了他,终于被迫逃亡,稍不留神便难逃炮灰的命运;安
天下更不必说,济世情怀迫使他与统治者妥协,思想不够透彻使得他想法过于理想浪漫,偏偏,这样的他又
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固执,于是才造成了他今日的痛苦。
我们渐行渐远。
安天下没有追上来,尽管我知道,正如泉荷所说的那样,他一定不会放弃,一定还会拼死拼活地出现想要杀
他。
至少,未来会怎样还是个未知数。
我们就要离开长安了。
灞河两岸的柳树又映入了眼前,远远望去,垂柳枝叶飘摇,像在诉说着一个“留”字。只是,古往今来,又
有多少人真的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离着灞桥越来越近了,我竟远远地望见了几个无比熟悉的身影——只见江流和冷溶牵着马站在桥上,四大美
人和方雅则站在桥边,似乎是正在等候我们的到来。
我和泉荷也下了马。看见江流,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上前一把抱住了他,还拍着他的后背说:“江流大哥,
我们走了,你和溶溶以后可要多保重啊!”结果我刚说完这话,就听见柳泉荷从我的身后呵呵笑了起来。
“文武,别这么急着说保重,江流和冷溶要和我们同行呢!”
“什么?!”
我一把推开了江流,却见他也是满脸笑意。
“怎么,文武不愿意跟们同行?”
我赶忙道:“不是不是……”
江流笑道:“那就好。只有我和溶溶这星辉派的掌门左右使跟着一并逃亡了,才足以把武林和朝廷的目光都
吸引到我们的身上,缓和轩王爷那边的紧迫形势。长安的事情和星辉派的所有内务暂时会由方雅代理,四位
师妹也定能协助他做好推翻庆宁的所有准备工作。所以,我们只要专注东进就是了。正好,有我和溶溶在,
也更能保证你的安全啊。”
我耸了耸肩又揉了揉鼻子,不甘心地嘟囔道:“你这样把我说的像个累赘似的……”
没想到,冷溶却上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又冲柳泉荷笑笑,说道:“怎么会是累赘呢?柳师弟没了你简直活不
下去,他后半辈子的幸福可就全靠你了!”
冷溶说罢,一旁的四大美人都咯咯地笑了起来,唯有方雅撇撇嘴上前道:“正像冷溶说的那样,柳师弟不能
没有你,所以你可给我记好了,别做辜负他的事情,自己还要小心千万别惹祸上身。虽说你身边都是一等一
的高手,不过依你这顽劣的性格,保不齐就会闯出什么祸来丢了小命。”
我不由得低下头挠了挠脑袋——也难怪他会这么说,估计是上次我在醉凤楼不要命的去看热闹的事情令他印
象深刻。想起他那次在我肚子上狠狠踹的那一脚,我就越发觉得自己确实是顽劣得有些过分了。爱,看来以
后要多加注意了,不然一定会给别人添麻烦!
我正在自我反省,却见方雅从背后抽出一把剑来递给了我。
方雅说:“此剑名为‘墨玉’,是我初出江湖时所用的佩剑,只是因为我现在练习的另一个路数的武功,所
以用不上它了。这剑虽不能说削铁如泥,却着实锋利无比。你带它上路,凭你的力气,关键时刻吓唬吓唬人
总还是可以的。”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本不该收下的,但是看着方雅说一不二的态度,感受着他一片真情,我只得谢了他双手捧
了过来。
这时,春翠也走到了我的面前。“文武兄,我也有东西可要给你。这小瓷瓶里装的是紫凝霜,此药采自祁连
山的紫凝草,甚为稀有,只需涂一点在伤口,就可以快速止血。你拿着,以备不时只需吧。”说罢,春翠便
将小瓷瓶塞进了我的怀里。
夏丹也上前道:“我没什么厉害的东西,唯有这两把袖里剑。你把它这样扣在手腕上,遇到危险的时候,只
需对着敌人用手指扣动这个小机关,剑便会射出去。你戴上它,说不定会派上用场呢!”
我按夏丹所说把袖里剑别在了手腕上,随后,秋白又走了上来:“文武兄,我这有一枚回魂丹,此药甚为稀
有,因为它可以瞬间凝聚人体内的天然之气,消除各种不良状态。内息紊乱、一般性中毒、内伤、气竭都可
以服下它来保命,你可一定要拿好啊!”
接过秋白的回魂丹,冬墨又给了我三个白色的小东西。“这是三枚挫骨钉,上面有毒,你可要小心保管。虽
不会使人送命,但用这个扎人一下可以使人身体瞬间麻痹,能够持续两个时辰,比点穴还管用。还是那句话
,你拿着它,以备不时只需吧。”
我知道,他们给我的全是稀有贵重的器物。接过他们所给的东西,感受着他们的拳拳真心,一向大大咧咧的
我竟突然感动得想流眼泪。
我很清楚自己在这个时代简直一无是处,因此,我曾一度觉得他们一定心里认为我配不上柳泉荷而对我抱有
不屑的情绪。可事实上正好相反,因为柳泉荷爱我,所以他们也发自内心地尊重我、体谅我,哪怕我总是给
他们像个累赘似的添麻烦。
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难以轻吐,最终我只是拱了拱手,一切尽在不言中。我想,我也只有在日后尽心竭力
地照顾好柳泉荷,好好爱他,让他开心,用这种方式来报答爱着他的这些人了。
秋风吹过,柳枝飘摇。在这个容易伤感的季节里,我们做着离别这最令人伤感的事情。
我和柳泉荷,江流和冷溶,四人一起过了灞桥,踏上了远行的道路。
长安虽不是我家乡,但今日一别,竟让我有着万分的不舍。哎,反正我也料定自己无法再回到现代了,等到
天下易主、风波平定,我们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呗。这样想着,心里才多少好受了些。
方雅他们的身影在视线中渐渐模糊,最后完全看不见了。
自我穿越到大庆至今,已经发生了太多事情,回首一望,才发觉自己已经走过了如此漫长的道路。其间,我
认识了很多朋友,了解了这个世界;更重要的是,我明白了自己的真心所在,收获了今生的挚爱。今后的道
路必然更不轻松,且更加漫长。未来无法料定,但光阴这只无形的手却总是不由分说地推着你向未来迈进。
我可不能让自己的心落在了身的后面。
柳泉荷这家伙现在很需要我,很需要我,很需要我的,不是?
过去总是他牵着我跑,而从今以后,我要一直牵着他,向着我们幸福的彼岸前进,前进,前进进!
——卷二·风华·完——
番外一:花间酒
作为星辉派的掌门,赫连追的名字在武林上犹如一面高大的旗帜,令人望而生畏。虽说他武功不及天下第一
的天地派掌门韩英天,可想要拜他为师的人比起那韩英天来,却是只多不少。
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赫连追的确是特别会带徒弟。
佩文风是赫连追所收的第一个入室弟子,八岁拜师,十三岁就进了武林大会的百人榜,十六岁更是进了前三
十的高手榜;在佩文风拜师后的第二年,赫连追又收了年仅六岁的方雅,用了八年的时间,也把他带成了江
湖上可以排的上座次的高手;和方雅同年入门的还有八岁的江流,这孩子武功底子好,五年内也打进了高手
榜。
如此有能力有威望的赫连追,对于想要习武混迹江湖的人来说,谁不想拜他为师呢!于是,星辉派的总坛总
有络绎不绝的人前来苦求赫连追,希望能加入星辉派并拜他为师。只可惜,赫连追年逾半百精力有限,因此
,几乎去求见他的所有人都被他回绝了。当时只有九岁的冷溶也不例外。
真心拜师却吃了闭门羹,这对小冷溶来说可真是不小的打击!为了见赫连追一面,他可是独自一人克服了种
种困难才从安阳千里迢迢来到长安的,难道要就此放弃吗?!冷溶不甘心,于是耍了个小聪明,第二日换了
身衣服换了个发饰冒充个新人再来见赫连追,希望能有所转机。可是他这点小孩把戏哪里唬得住堂堂星辉派
掌门?最后被赫连追当场戳穿,还被对着鼻子职责了一番:“你这不听话的小娃娃,莫要再来扰我!”
冷溶鼻子一酸,眼看两行泪就要顺着脸颊掉下来,不料,此时赫连追的身边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看上去十二三
岁的少年。
那少年一出现,便颇为亲昵地扯住了赫连追的衣角,道:“师父,我看这小弟天资不错,您就收下他吧!”
冷溶吃了一惊,一是因为这少年管赫连追叫师父,二是因为他素不相识却要帮助自己。
可没想到,赫连追一下子把衣袖从少年手中扯开,瞥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冷溶道:“你觉得他天资不错,那
你来教他武功好了!”
赫连追走远了,不过,一时的气话却被那少年当了真,只听他跟在赫连追的后面喊:“师父,若是我三个月
内教会了他碧落星辰第三式,你就收他为徒怎么样?一言为定啊!”
就这样,冷溶留下了。
后来,他才知道,那少年正是赫连追的第三个入室弟子,虽小小年纪却已经在江湖上小有名气的江流;再后
来,冷溶真的在三个月内练成了碧落星辰第三式,连赫连追都吃了一惊,真就收了他为弟子。
数年后,星辉派在江湖上又多了一号人物——冷溶。
光阴飞逝,当年耍着幼稚小聪明的九岁小孩,如今已经成为了年近二十的青年人。身材纤细却挺拔,虽是男
子却眉清目秀,尽管起了冷溶这么一个听上去凉飕飕的名字,人却是和蔼又温柔。和他形影不离的师兄江流
总是爱在沙地上拿小树枝写着两人的名字,笑道:“你瞧,咱们两人的名字还真是般配,都有那么多点点点
点点……”见江流笑,冷溶便也笑,不过他总是笑着笑着便把这位师兄的目光全都夺了去,直看着他的笑颜
发呆。
即使是行走江湖,江流和冷溶也总是秤不离砣。有那么好几次,没多少江湖经验的冷溶遭人暗算,多亏了江
流解围才得以安好,于是冷溶便整天自叹:“若是没了师兄,我该怎么办呢!”
的确,若是没了江流这个师兄,冷溶还真是难办!衣服系错带子,煮饭打破了碗,熬药看错了方子,凡此种
种都需要江流来给他翻工。而江流照顾着冷溶的生活,竟还乐此不疲。
有那么一次,他们的佩文风大师兄终于看不下去了,指着冷溶的鼻子严肃地告诫江流:“以后有什么事情不
许再帮他,叫他自己去做!再这样下去,他将来如何才能独当一面、独立行走江湖?!江流,你这是在害他
,你知不知道啊?!”
深知佩文风所言甚是,冷溶羞愧地低下头。
可没想到,江流却笑嘻嘻地对佩文风说:“不要紧,即使没法独当一面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将来也不可
能一个人行走江湖。”
冷溶蓦地把头抬起来,问:“为什么?!”
江流笑道:“因为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啊,傻瓜!”
佩文风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冷溶的脸却一直红红红,红到了脖子根。
从那之后,江流突然发现冷溶变了——他时常在独自一人的时候咬着手指痴痴地笑;在外面的小旅店住宿的
时候,他躺在床上总是不停地向江流靠呀靠;走在大街上路过烟花之地的时候,还总是故意地在江流身边变
着法地挡着围上来的姑娘,不让她们的手碰到自己的师兄。
对于冷溶的这些下意识地行为,江流是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初夏的时候,江流带着冷溶一起去视察南安总舵,还顺便逛了逛南安县周围的青山绿水。
永奉湖边有大一片花丛,百花争艳,分外宜人。江流拿出了黄雪天捎给他的一壶好酒,借着这旖旎的风光,
置于石台上便开始饶有兴致地和冷溶斟饮。
微风吹来阵阵花香,鸟儿于幽静中的啼鸣声格外清脆悦耳。
冷溶不胜酒力,小酌几口便已微醺,歪着脑袋便问江流:“师兄,你说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我,是真是假?”
江流说:“自然是真的了。怎么,师兄可曾说过骗你的话么?”
“没有……”冷溶满意地笑笑,又端起了酒杯,“可是……师兄难道不成家吗?若是师兄成了家,娶妻生子
,怎还会陪我一辈子?”
江流道:“我已经有了溶溶,还娶什么妻生什么子?”
冷溶禁不住呛了一口,“咳咳……你——你叫我什么?!”
江流一边笑着一边挪到了冷溶的身旁。“我叫你溶溶。怎么,你不喜欢?”
看着江流那张近在咫尺、英俊无比的脸,冷溶双颊通红,轻声道:“喜……喜欢……”
“那我这么叫你一辈子,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