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贤摇了摇头。
程风又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姜离白,“姜先生?”
“房先生做事非常谨慎,做生意的时候也不会赶尽杀绝,也时常参加慈善捐款,热心公益,照理说是没什么
仇人的。”
程风点了点头,在面前的纸上写了几笔,一边写一边问,“情人之类的有么?”
姜离白露出尴尬的神情,“这个……我不太清楚。”
程风把目光移到了房贤身上。
房贤点了点头,“有很多。”
程风原本无神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光彩,“是些什么人?”
房贤直勾勾看着眼前的程风,声音有点轻,“带到家里来的大概就有几十个。小时候的记不清了,稍微大一
点的时候虽然记得,但是印象都不深。每次都是在他的房间里呆一夜就走了,一个基本不会来超过十次。”
……这……相当的刺激呢。
程风轻咳了几声,然后接着问,“那么那些人里,有没有什么人和你父亲产生过争吵?”
“没有,她们都很开心。”
……为什么这么说。差点脱口而出的话,最后还是被理智遏制住了。
似乎觉察到了对方想问的,房贤淡淡说了句,“她们一直在笑。”
“一直?”
房贤点了点头,“笑得很大声,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程风的脸色有点怪,虽然对方说的很正经,但是作为一个久经风霜的男人,程风还是不自觉的想歪了。
“嗯……这个问题待会儿再说,对了,房家所有的财产真的都由你保管?”这话是对姜离白说的。
姜离白点了点头,“除了一些不动产之外,别的都换成了现金放在了银行里。”
“那有没有什么值钱的古董之类的在那栋宅子里?”
姜离白摇了摇头,“应该没有吧,我没看出来。”姜离白说完,看了看房贤。
房贤也摇了摇头,“没有。他似乎不太喜欢那种东西。”
在纸上做了个记号,程风看着两个人,“凭借你们对房先生的了解,你们觉得他有没有可能在那栋宅子里弄
个暗格啊密道什么的藏了大量现金或者贵重的物品?”
话一说完,姜离白淡淡笑了起来,“怎么可能?房先生是很理智的人,不会做这么多余的事。除了投资和银
行之外,他是不会把钱放在别的地方的。”
那就是根本没有任何头绪?程风一下子觉得绝望起来。双方的对话突然中止了。
过了一会儿,姜离白忍不住开口,“程队长,你从刚才为止就一直在问我们房先生的事情,可是他早就已经
过世了……这件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程风放下了笔,表情有些严肃,“实不相瞒,前天在房家老宅发现的……”程风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称呼
那堆东西为‘尸体’,“那具尸体的器官被撒在了房家的走道里,楼梯上,和二楼尽头的一间屋子连成了一
条‘血路’。”
说道这里,程风不禁观察了一下房贤的脸色,房贤的脸色原本就偏白,眼下更是白得吓人,在思考着到底要
不要说下去,对方却突然开了口,“然后呢?”那声音带着少年的稚气,语调却冷得很。
程风拿起了桌上的纸杯,一边凑到饮水机边倒水,一边说,“怪就怪在那条路在那间房间门口就停了下来。
除了那些内脏和器官经过的地方之外,别的房间都丝毫没有任何人进去过的迹象。而那间房间我们也进行了
彻底的检查,没有任何血液的反映,也就是说,死者或者凶手,至少在案发之后都没去过那间屋子。”
“那是……他的房间……”
程风温水递了过去,“他?”
房贤的声音一下子轻了很多,“房一孝。”想起房一孝,房贤就觉得浑身发愣。其实房一孝原本不是住在那
间房子里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房一孝从医院回来之后突然提出要住在那间原本封存着的空屋里。
空荡荡的屋子和那个祭台,让人觉得阴森而恐怖。
程风不禁一愣,虽然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和房一孝是领养关系,但是也不至于这么不亲啊,资料上写着房一孝
收养房贤的时候房贤才五岁吧。
刚才郑连浩的那番话突然闪进了脑子里。
程风连忙摇了摇头,什么跟什么啊,郑连浩那个疯子的话都能信?
房贤瞥了眼眼前一个人摇头晃脑的警察,“那死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这个才是今天他们来的重点。
程风的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至今为止我们还不知道,因为只有内脏,根本就无法辨别是谁的内脏。我们
这里的法医也说,只能证明那些内脏是一个人的,而且是个男人。”
房贤一愣,“男人?”他一直以为那是王妈。
因为之前的菜刀的那件事,也因为事发之后王妈根本就没有联系他。
一天了,要是他不回去,应该会有人联系他的啊。
王妈或者老于,为什么没一个人联系他?
不对,老于?为什么连老于也没找他?照理说他今天一天没找他,他应该会来打电话问自己情况的啊。
男人?
死掉的那个是男人?
“我们希望你能提供一些你们认为可能死在那屋子里的人的名单,我们可以去一个个核对。”
房贤直愣愣地看着手里的水杯,突然开口,“老于……”
身边的姜离白侧着头,“老于怎么了?”
房贤抬起头来,一双黑得不可思议的眼睛睁得老大,“老于他一天都没联系我了……我昨天忘记和他说我今
天不上课了……可是他没联系我……就算……他没接到我,也没打电话来问我为什么……”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起来。
程风问了句,“谁是老于?”
姜离白看着身边捏紧了水杯的房贤,“房家的司机。”
10
死的果真是房家的那个司机。
前些天程风去那家人家里取了点样本带回去化验了,经证实那些内脏的确是于有成的。
礼拜一下午,程风特地去于家跑了一趟通知了于有成的死讯。他老婆一听到自己丈夫的死了,忍不住悲伤痛
哭起来,一边的孩子见自己的母亲在哭,也哇哇大哭了起来。
整个情况乱七八糟的,让程风完全问不出半点头绪。实在没办法,只有先打道回府了。
程风开着车,心里还在琢磨着手头的案子。凶手极其残忍,而且到现在为止还没找出犯案动机。除了那具尸
体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证据。房家那间大宅干净得没有人气,除去客厅到房贤卧室那条路上有一些房贤的
生活的痕迹,别的地方都干净的不像人住的地方。
程风皱着眉,刚抽出一根烟准备电气,电话就突然响了起来。
正好轮到了个红灯,又是上下班高峰,程风索性就接了起来。
“喂?”
那边传来郑连浩的声音,“老大,我们在房家后面那片树林里找到一具女尸,初步推测就是失踪了的王郝莲
。”
程风原本半眯着的眼一下子瞪得老大,“真的?那尸体现在在哪儿?”
“我给叫人运回去了。法医明天估计就能出报告了。”
程风点了点头,“恩,你今天晚上催催,让他们动作快点,有线索的话就能早点破案了。”
那边的郑连浩笑笑,“知道了知道了,就你急。”
“我再过四十分钟就能回去局里了,你等着我。”
“好。”
挂了电话,程风看着眼前的红灯一闪一闪,不禁自言自语道,“希望能找到点什么线索……”
一阵悠扬的钢琴声响起——下课了。
房贤理好书包,一个人从教室后门走了出去。走到了学校后门,姜离白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见了姜离白,房贤原本紧张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
姜离白走过去,伸出手,“书包给我吧。”
房贤低着头,摇了摇头,“不是很重。”
姜离白笑笑,“那好吧,回去之前要不要去哪里逛逛?”
房贤还是低着头,“不用了,作业挺多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站在了车子前面。姜离白打开门,让房贤坐了进去,“哎,那也没办法了,现在小孩子真是
辛苦啊。对了,晚饭要吃什么?回家的时候顺路买点菜。”说完自己又绕到了驾驶座上坐了下来。
“嗯……随便。”
姜离白发动引擎,“那就烧个排骨,再炒两个蔬菜,再弄个海鲜汤吧。”
“好。”
姜离白从后视镜里瞥了眼身边的房贤,笑道,“还好你不挑食,听说现在小孩子挑食的厉害。”
……
“而且你也很安静,也不像路上那些小子一样染发打耳洞早恋什么的。”
……
姜离白见房贤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好像根本没有听他说话的兴趣,就不再说下去了。
晚上回家,姜离白先让房贤去做作业,自己则埋进了厨房开始做饭。前两天因为事情太多,两个人一直是外
食,今天是姜离白第一天做饭给房贤吃。
房贤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听着外边做饭的声音,一下子想起了王妈在时,每天都会做好饭等着自己回来,偶
尔学校放得早,回来时饭还没做好,王妈也会打发他先去做作业,等饭好了再来喊他吃饭。
可惜……这样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房家老宅是不能回去了,而且……现在也不知道王妈在哪里……
想到这里,房贤不禁打了个寒战。
不能去想了。房贤在心里对自己说。然后捏紧了笔,强迫自己看着眼前的练习本。
这么集中精神下来,一个多小时就把该做的作业都给做完了。
时候也巧,姜离白正好做晚饭,在门外喊了一声,“房贤,吃饭了。”
房贤把作业一本本叠好,塞进了书包。然后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只见姜离白把袖子管撩得高高的,围着白色的围裙正在摆碗筷,房贤见了,不禁笑了起来。
姜离白看了看自己这身打扮,“怎么?真的那么搞笑么?”
房贤摇摇头,“没,只是觉得有点……有趣。”虽然已经恢复了平时的表情,但是眼里的笑意仍在。
姜离白一边转身一边说,“笑起来多好看啊,小孩子就该多笑笑。”
话一说完,房贤的脸煞时就红了,可惜的是姜离白去厨房端汤了,没能见到那一刻。
11
吃完饭洗完澡,房贤擦干了头发,就朝着书房走去。
书房里虽然堆着那几个书柜,但是那些家具的摆放稍微变动了一下,屋子里摆上了一张单人床,还把原本姜
离白办公用的书桌变成了房贤学习的地方。虽然地方不大,却很舒服。
因为姜离白在自己房间里看文件,房贤也不像打扰到他,所以动作十分的轻,他走到书房门口,推开门,在
黑暗中摩挲着屋子里大灯的开关。可能是因为还不习惯的缘故,怎么摸都没摸到那个开关。
正想往里面走点,突然闻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
黑暗中,那个味道突然袭来,让房贤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是心理作用么?
房贤站在自己房间门口,又看了眼隔壁虚掩着的姜离白的屋子。
一定是之前那件事的心理作用吧,最近晚上也时常睡不着做恶梦。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要是克服不了那件事的话,一定会给别人带来麻烦的。
房贤在房门口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屋子。
然而那个味道还在,那么真实,让人觉得近乎窒息。
房贤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他贴着墙壁,心里默念着:那是幻觉,那是幻觉,那是幻觉……
好不容易找到了那个开关。
“啪嗒”一声。
整个屋子亮了起来。
自己的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摆着一支没有燃尽的香,以极其微妙的角度搁在床沿上。看来不过多久就会烧到
被子。
床底下还有一堆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灰烬。
房贤捂着嘴,差点叫了起来。
“啪!”
香灰掉落在了地上,发出的声音很小,很小,却被听在耳里。屋子里的香味是真实的,那香是真实的。
房贤突然转过身,扶着墙壁起身,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间。
房贤坐在姜离白的床上,惊魂未定。
姜离白站着,来回踱着步,“东西也没少啊?”
房贤却只是坐着,什么话都不说。
姜离白见房贤的表情不对,连忙蹲在了他面前,握住他的手,“可能是小偷什么的也说不定,你不要乱想。
”
房贤看着眼前的姜离白,脸色惨白,连声音都是抖的,“不是什么都没丢么?其实先前我就觉得了……可是
我总是告诉自己,那是不可能的,世界上怎么会有那样的事情。但是奇怪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我实
在受不了了……姜律师,我该怎么办?是不是他?是不是他要我陪着他一起死?”
姜离白认真地望着眼前的少年,“你说房先生?”
房贤点了点头,“我知道一定是他……”房贤捂着脸,纠着自己的头发,表情有些神经质。
“他死前总是看着我,什么话都不说,但是那眼神好像是在说,为什么你还活着,为什么你还活得好好的,
而我却快死了。”
姜离白捏紧房贤的手,安抚道,“怎么会呢,他是你父亲。”
房贤突然站了起来,“他不是我父亲!”声音大得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姜离白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房贤,房贤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常,连忙结结巴巴地开口,“对……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我……”
姜离白站起身,抱住已经语无伦次的少年,“没关系,谁都有失控的时候。”
那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似乎是一个魔咒一般,让原本焦躁不安的房贤突然安静了下来。
“他拿了我的血,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
“用刀片割开了我的手,把我的血放进了一个盒子里……那时我才五岁。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很奇怪,
最后的那几个月,他总是会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他一定做了什么,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姜离白抚摸着怀里少年的头发,“没事的,可能那是他领养你的一种仪式也说不定。你先不要多想了,这种
怪力乱神的事,根本就没有科学依据的。”
“可是……”房贤抬起头,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姜离白给止住了。
姜离白淡淡笑了起来,“没事的,总之,今天晚上你和我一起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