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大概是气糊涂了,吵急了竟拔出了挂在墙上的剑指向二皇子。”
“什么,他不要命了!”驰昊惊道,抓住冬子问:“他可活着?”
“被二皇子以犯上罪带走了。”冬子低下头。
“他在那闹,你也不劝他?”驰昊蹙眉瞪了冬子。
“小的劝不动啊,二公子说什么要同归于尽,小的只好和二皇子说二公子是中邪了,二皇子命人将他捆了,说等大公子醒了去看看二公子是不是中邪。”
驰昊摇摇头闭上眼,中不中邪还不是二皇子说得算,父亲的事尚未查明,此事关系重大,朝中必定议论甚多,他们还未必能得逞,但弟弟是死是活却全凭二皇子一句话,早劝他别乱来,怎么担心什么他偏来什么,看来这回是躲不过了。
“大公子,先把药喝了吧,快凉了。”冬子轻声提醒。
驰昊慢慢睁开眼,看了那碗药,记起冬子说这药是四皇子送的,因问:“四皇子的人是什么时候把这药送来的,二皇子来前还是来后?”
冬子回道:“是二皇子来后第二天。”
驰昊苦笑:“大概是知道我要被二皇子拉走,有些坐不住了,他能有什么好办法,能有办法我早就想到了。”
“大公子,先把这药喝了吧,起码四皇子的药对你的病都挺管用。”冬子从丫鬟手中端过药递到驰昊面前。
驰昊自知身体虚弱,现在不能倒下,只能靠药撑着,起码撑到他们都平安为止,也不再多说,接过碗闭紧眼三五口把汤药灌下肚。
“这味道好怪啊!”驰昊皱着脸,“怎么有股腥味。”
冬子将空碗给丫鬟打手势示意她先下去,而后突然跪在地上,“大公子,小的该死,小的有事瞒着你。”
驰昊本就无血色的脸更是一下惨白:“是有谁死了?”
“不是。”
驰昊松了口气,“不是就站起来说,有什么大不了,难道你给我喝毒药了?”
冬子跪在地上望着驰昊,“大公子,你怎么?一下就能猜到药上!”
“什么,你真给我喝毒药?”驰昊瞪大了眼。
冬子忙道:“不是毒药,小的怎么会,只是这药里……”冬子吞吐起来,“这药,有,有逸中公子的血。”
“你再说一遍有什么?”驰昊只觉得自己听错了,心扑通扑通跳得响,胸口跟着起伏得厉害。
冬子声音倒小声了:“有逸中公子的血。”
驰昊眼神有些恍惚,逸中,怎么又和这人扯上关系了,所有心绪又被这人带去,是恨又是惊,竟又有些担心。
驰昊指着冬子,手指微颤,“你把事情说清楚,这怎么回事?”
冬子不敢看驰昊,只低头回话:“昨儿四皇子差人来送药,带了句话,说这药是给大公子的,里面还含了逸中公子的血,大公子喝了不出二日体力便能恢复过半,但大公子喝前不能透露这药里有逸中公子的血,怕你不肯喝。”
“你就照做了?”驰昊轻蔑一哼。
冬子不敢吭声。
“你主子到底是谁!”驰昊突然就发起了无名火,指着冬子骂道:“你要觉得跟着我受累,要攀四皇子那高枝,就直接滚他那边去,我不拦你。”
“大公子!”冬子抬起头拉住驰昊袖口恳求他,“小的只有你一个主子。”
驰昊甩开冬子的手“滚,你们合着算计我。”
“大公子,小的只想你病能好,若真告诉你,你哪肯喝啊。”
冬子头一次见驰昊这样生他的气,急得快哭出来,殊不知驰昊其实不是怀疑他,只是心里乱了,逸中这名字让他没法面对,尤其是知道自己喝了他的血,更是搅得心绪大乱,只能乱发脾气来压住自己对这个人的各种念头。
可还是忍不住问道:“逸中这血怎么来的?”
“小的不清楚。”冬子低下头。
“你不是四皇子那边的人,会不清楚?”驰昊斜了他一眼。
“大公子,你就别挖苦小的了,小的真没和四皇子那边有什么。”
驰昊没理冬子,他相信冬子和四皇子没什么瓜葛,正因如此,他知道没法从冬子那里得知逸中的这事,心中的烦愁和不快挂在脸上。
冬子偷偷抬眼看了看驰昊,心中已摸清驰昊七八分心思,于是小声道:“大公子,不如小的马上去打听打听此事,您放心,逸中公子若在四皇子那儿也不会有事的。”
驰昊恼恼地瞪了冬子,“我有什么不放心,那妖精死活关我屁事,少拿苦肉计蒙我,你给我去准备一下,明天我要去见二皇子。”
冬子一怔,怎么是去见二皇子而不是四皇子。
“还愣着干吗!快去叫人把府上收拾干净,二皇子要我当驸马,你们还不得把府上弄整齐布置好了去迎公主,我弟也该马上回来了,还有我爹,不出几天都会回来了,你快叫人把他们屋子都收拾好。”驰昊一口气把话说完,额上渗出细细的汗。
冬子完全懵了,猜不出大公子是怎么了,明明看他刚才心里还放不下逸中,怎么转眼发起脾气就想当驸马去了。
“你还呆在这干吗!”驰昊一把将枕头甩到地上,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别摆着张苦瓜脸,本少爷就要成亲了,你要给我笑,给我传令下去,府上的人都得给我笑,谁不笑我抽谁,去!快去!滚——”
那嘶哑的嗓子吓得冬子连忙退了出去,大公子一定是疯了,给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逼疯了,冬子抹着泪跑出了府。
在街上走了个把时辰,冬子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又向西,实在也不知该向谁求救,能求救的人都关在牢里,他们还等着大公子去救,二皇子和四皇子,那都是只图皇位而非真心想帮大公子,相较之下,还是四皇子有些人情味,何况只有他知道逸中的下落,逸中公子若活着,他一定也会救大公子的。
冬子想到这儿,就急忙朝宫里的方向奔去,到了宫外又进不去,宫门守得严,一般的人连通报都不肯,郑将军出了事被关在牢里,冬子也不好打出他的名号,干等了半天,正巧昨日送药的公公出来,冬子连忙迎上去,那人打量了冬子几眼才认了出来。
“哦,你是郑府上的人吧?”那人问。
“是啊是啊,麻烦公公和四皇子通报一声,小的有急事求见四皇子。”冬子想了想又往身上摸了摸,摸出一两银子往那公公怀里塞,一面讨好地笑道:“出门急忘了多带,一点意思请公公收下。”
“哎,不必了。”公公拦了下冬子塞来的东西,“奴家这趟正是奉四皇子的命去郑府上看看郑大公子病况,那药他可服了?”
“大公子一醒就给他服下了,不过,唉,神智也不是很清楚,可否请公公回四皇子说小的有急事求见。”
“四皇子怕是见不上,不过海公公或许能出来。”
冬子知道海公公海德是四皇子的心腹,能见上他那么事情也能如实传到四皇子耳朵里,加上大公子病时,海德常来府上,也算熟识好说话,忙道谢:“真是谢谢公公了。”
一会儿海德出来了,后面跟着一个随行小太监,海德见冬子神色慌张,便差了身后小太监一个跑腿的差事把他支走,才问道:“冬子小哥,何事把你急得?”
冬子想挤个笑脸倒是笑比哭还难看:“公公大人,我可真愁死了。”
“莫不是你家大公子出什么事?”海德讲起话来不紧不慢,跟他的主子一个性子。
“小的也不瞒您了,我家大公子醒来后,小的按四皇子的意思,给他喝了药才告诉他药里有逸中公子的血,大公子刚开始只是发个脾气,说着说着突然发起了疯,说要当驸马去。”
“驸马?”
冬子发现说露了嘴,忙说:“也不知大公子那是什么胡话。”
海德心里明白,四皇子早得知二皇子要拉驰昊当靖依的驸马,当还是不当也就这几日的事了,否则四皇子也不会把逸中端出来,可没想到事不如人愿,反而激了驰昊。
海德道:“奴家会把话传给四皇子。”便要转身。
冬子忙拉住海德,“公公请留步,小的还有事相求。”
海德又回过身道:“请说。”
冬子神神秘秘问:“逸中公子,他还好?”
海德笑了,知道他想问逸中的下落,于是问道:“是你想知道,还是你家大公子想知道。”
“唉,四皇子命人送来的药里有逸中公子的血,我们大公子问起这血是怎么回事,小的也答不上来。”
海德按四皇子的意思,对逸中的事不再相瞒,“逸中被四皇子安置在京内过得很好,因听说你们大公子病得厉害心中担心,便舍自己的血来当药引,不过据他说这药性极强,令人至暴,一般人喝了也可能当场毙命,但他说你家大公子对他血气并不排斥,这方子会管用。”
冬子轻叹一声:“逸中公子对大公子还是有情啊,不过那药性那么强,怕是大公子突然心智大乱也是因那药发作的。”
海德侧了下头,“经你这一提醒,奴家想也是了,郑大公子该是喝了那药起了反应,不过你放心,过些时辰体内气血稳了就无碍了,你先回去照顾你主子,明日四皇子还会派人去你们府上。”
“小的谢过四皇子,谢过公公大人了。”冬子鞠下身子。
“快起来吧,你为了你家主子,也不容易。”
海德转身回了宫,冬子也稍微松了口气,一是大公子的病无碍,二是得知逸中的下落,这消息等大公子心智稳定后告诉他,他应该会宽心不少吧。
冬子急匆匆往府上赶,突然被人捂住口,右颈一酸,没了知觉。
第四十六章
驰昊当日发完脾气,出了一身汗,觉得极困,睡至第二日天明,醒后精神比昨日好了些,大声唤冬子,却是另一家仆应道。
“冬子呢?”
“回大公子,冬子昨儿下午就没见到,刚才二皇子派人通告,说冬子擅自离府已被关押。”
郑将军通敌之事未查清前,郑府上下人等没得许可都不得擅自出府,这些日子二皇子倒让门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进出盘问几句也不算认真,明摆着是故意给郑驰昊面子,可冬子竟跑四皇子那去拉关系,二皇子可就不干了,也是冬子急昏了头,没留意有人跟踪他。
驰昊这回没了脾气,只是惨淡地笑了下,低声自语道:“这二皇子是想把我身边人一个个活捉到笼子里,逼着我当这个驸马,也罢,我这副臭皮囊谁爱拿拿去,一个病得快死的人也折腾不了多久了。”
驰昊缓缓起身,命人备了车,换了身衣服,也不用膳就去宫里见二皇子。
宫外早有二皇子的人候着驰昊,驰昊瞥了那两个太监,嘲笑道:“二皇子真是料事如神哪。”
“郑大人请。”两个太监领驰昊去了二皇子殿里。
殿中隐见奢华,雕木精美,颇多古玩珍品,驰昊未侧目过,直接走到二皇子面前,开门见山把话说开。
“我这副朽弱之态二皇子也看见了,二皇子还要我当驸马?”
“靖依是真心爱慕你,又怎么在乎你现在身体微恙。”二皇子倒十分客气。
驰昊知道他心里想的是怎么拉拢他父亲这班人,真是置人死地而后生,这次自己是输了,也无心恋战,只想换得身边人安全也就罢了。
“二皇子,我也不和你拐弯抹角,我当驸马可以,但你能保证我父亲和朴将军等人的平安释放?”
二皇子笑开了:“那是当然,你做了我们靖依公主的驸马,你就是我妹夫,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不帮你帮谁。”
帘子后传出人偷笑的声音,二皇子冲后面喊道:“靖依,还不出来见你的驸马。”
靖依公主从帘后低着头走出来,一面偷偷拿眼瞧驰昊,郑驰昊脸看起来是憔悴,可依然掩不住俊气,眼看自己想要的这个人即将成为自己的驸马,靖依既欢喜又得意。
驰昊没看公主,只和二皇子说道:“请二皇子先把我父亲等人放了我便完婚。”
公主见驰昊没理她,那脸色已不好看。
二皇子转身对驰昊笑道:“郑将军和朴将军是通敌之嫌,我能够现在就命人去收集证据洗清他们嫌疑,前后稍花些时日,要过些天他们才能释放,我保证万无一失,你那随从我可以马上就放,至于令弟,你和靖依成婚当日,我便放他,反正也不过三日时间,我派人送令弟到你府上,你便马上来接亲,这你放心吧。”
“三日?二皇子这么快连日子都选好了?”驰昊看了二皇子一眼。
公主在一旁实在受不了驰昊的冷漠,便插嘴道:“郑驰昊,别以为你有点本事就不可一世,你以为本公主拿你当什么,要巴着你么,本公主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还敢给我脸色,我不会让你好过。”
“公主请便。”驰昊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公主怒道:“你——”
“好啦。”二皇子挡在两人中间,“不是冤家不聚头,驰昊,公主金枝玉叶平日又被宠惯了,你多让她些便好。”
驰昊向二皇子行了个礼,“二皇子,恕臣斗胆,这婚事需等我父亲和我朴叔放出来再办。”
公主指着驰昊:“郑驰昊你什么意思。”
“微臣的意思你们明白。”
二皇子拉了下靖依,转身对驰昊道:“我说郑驰昊,你难道还信不过我,你和我成了一家人,我还会委屈了家公,这样,五天内定能保他出狱。”
“那等五日再说。”
二皇子笑了笑:“可也要你拜堂后我才能呈父皇奏批,你既信不过我,我又怎信得过你?”
两人又开始争执不下,公主不耐烦了,“郑驰昊!”她走到驰昊身边,扬起下巴,“只要你有诚意做这个驸马,我保证一成婚,你家人还有你什么叔叔朋友的都能平安释放,我成了你的人自然会为你说话,若我皇兄没将他们放出,我便天天呆这里要人。但你若食言,他们的命你一个也别想要回去,你犯的错我会加倍算在他们头上。”
郑驰昊不由看了公主,被女人直截了当地威胁这还是头一遭,比当年那雅喀鲁公主还凶,雅喀鲁公主起码人还算单纯善良,眼前这公主可就称得上凶残了,娶了她哪还有好日子过,可驰昊早已对好日子死了心,这段日子过得如行尸走肉,就算娶了这凶婆娘,行尸走肉的人也不会改变什么。
驰昊暗自苦笑,跟他们再争执也无意,这女人讲话倒不像有假,于是深吸口气,似下了好大决心,才道:“好,公主这是你说的,若你们食言了,他们出事我也不会贪生,大不了鱼死网破。”
二皇子笑着拍拍驰昊的肩,“哎,看你们两说的,明明皆大欢喜的事,怎么竟说不吉利的话,你们小两口现在该说些甜言蜜语不是。”
公主哼了一声,又露出一副娇嗔姿态:“他老板个脸,哪还来什么甜言蜜语。”
二皇子看了驰昊,故意说:“郑驰昊,你也该让让公主不是。”
驰昊无心再和他们两兄妹纠缠,只能淡淡说了句:“公主得罪了。”
靖依哪能那么容易满足,还想使性子,二皇子倒懂得见好就收,他也烦这两人在自己跟前吵嘴,于是说道:“三日后初七便是吉日,你们婚事便定在那一天,明日我母后便会带靖依请旨,这事不会有万一,驸马爷,还请你回府快些布置准备,等着迎娶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