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啸天迟疑了一下,虽然他现在还不想跟景田百正面冲突,但他这么咄咄逼人,若自己一味退缩,就会连进驻厉公馆的大好机会都弄丢了。
于是季啸天给景田百露出一个胸无城府的笑脸,道:“阿孝那里好小哦,他平时工作又忙,只有我一个人在家,很无聊的。这里又大又漂亮,我很喜欢呢!厉爷说了,让我叫今晚就搬回来住。”
傅冷泉在旁边忍不住看了季啸天一眼。
百哥在清河帮里的地位仅次于厉爷,为人又雷厉风行,不少帮众都很怕他。原以为姬小添是个胆小怕事的人,没想到他今天竟然敢逆百哥的意,看来自己还是有些小看他了。
景田百心里想什么,季啸天无从知道,但他见景田百听了自己拒绝的话后,也没说什么,只是对傅冷泉说道:“既然厉爷这样安排,那冷泉你就带小添先去他之前住的房间吧。”
傅冷泉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百哥,是厉爷叫我和小添先过来看看的。”
听了傅冷泉的话,景田百这回终于露出惊讶的神情:“你跟厉爷说了房间里面发生的事吗?”
“说了。厉爷只是叫我和小添过来先看看,他和阿孝呆会才过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景田百听得眉头直皱。
傅冷泉对景田百向来敬畏,又怕他会对姬小添不利、自己没办法跟郭平孝交差,只好替姬小添说好话,道:“厉爷应该是相信百哥你能办好这件事,所以才会把事情放心交给你来办。厉爷说了,叫我带小添过来跟百哥你学习学习。”
这番话傅冷泉总算是说得四平八稳,没让姬小添惹怒景田百,不过他对姬小添的维护,无论是景田百还是季啸天都听出来了。
景田百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纠缠,对两个人说道:“那你们就跟着我吧。”
然后转身走了几步,推开了客厅与睡房之间的门。
051.凶杀
门一开,季啸天便看见里面诡异的一幕。
只见之前在宴客厅里看见的那一桌清河帮的大佬们,正泾渭分明的分开在房间的两边,中间一个人躺在地上、倒在血泊中,胸口还插着一把匕首,正是刚才想对霍建信图谋不轨的朱颜之。
季啸天刚开始还真有些职业冲动,想冲过去检查一下朱颜之死了没有,或是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但看到周围的人都没什么行动,估计朱颜之是凶多吉少了。而且眼前这些人都是混黑帮的,报警么?季啸天可不想让别人以为姬小添真的是脑子被打傻了。
于是,季啸天只是悄悄的问傅冷泉:“那个人死了吗?”
傅冷泉低声道:“朱颜之已经死了。”
季啸天心里不禁叹了口气。
虽然早有预感这个朱颜之不会有好下场,但年轻貌美的朱颜之这么快就丢了小命,而且是以这种方式被人杀了,季啸天还真有点替他难过。
他忍不住偷偷瞥了朱颜之的相好马海涛一眼,见马海涛正依偎着霍建信,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霍建信则面色苍白的坐在沙发上,左臂的衣服被血浸湿,显然也受了伤,不过已经包扎过了。马海涛这个“貂蝉”真是祸害,害得两个男人为他一死一伤,还在那装可怜!
季啸天又扫了其他人一眼,只见柳依依靠在窗边,不知在想什么;朱昌星一脸的死灰站在柳九雷身后,柳九雷则气得浑身发抖,看见景田百他们进来了,立刻跳起来道:“景田百,你把我们关在这儿什么意思?”
景田百语气平静,道:“我只是想让九爷你们冷静一下,不要意气用事。”
柳九雷怒道:“冷静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霍建信当着我的面把我的人给杀了!厉烈呢?他在哪儿?你就他滚出来给我个交代!”
景田百眉头一皱,似乎对柳九雷的出言不逊有些不满,但随即又淡淡道:“厉爷有其他事要忙,他让我来处理这件事。”
“什么?”柳九雷一听,更加生气了,“厉烈他是不是不把我柳九雷放在眼里、不把玄武堂的兄弟放在眼里?现在霍建信这狗杂种把我玄武堂的人杀了,他不立刻过来处理,是想大事化小吗?姓景的,我告诉你,你跟厉烈今天一定要给我们个交代,否则我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霍建信一听见柳九雷骂他“狗杂种”,立刻跳起来,道:“雷老狗,你不要血口喷人!我霍建信什么时候杀了你玄武堂的人?朱颜之这贱人根本没有入清河帮,再说,是他动手捅了我一刀,然后又自己捅死自己的。整件事根本是你们安排,让朱颜之自杀,然后嫁祸于我的,关我什么事?”
“胡说八道!分明是你见颜之长得好,对颜之动了色心,他不肯,你就来强的,他无奈之下才捅了你一刀自卫,然后你就恼羞成怒将颜之捅死。呜呜呜,我可怜的颜之啊!你死得太惨啦!我怎么跟你妈交代啊?”朱昌星终于聪明了一次,关键时刻站在柳九雷一边,咬了霍建信一口。
霍建信气得脸都红了,他指着朱昌星骂道:“放屁!我霍建信想要什么人没有?至于对朱颜之来强的吗?分明是朱昌星你这老狗指使自己的儿子来咬我!”
朱昌星向来对霍建信有些害怕,见霍建信气红了眼,不禁有些心虚,但还是回敬了一句:“霍堂主,我劝你就认了吧,不要再狡辩了。如果颜之不是你杀的,他自己捅自己一刀后,你为什么不去救他?当时我们都听见颜之惨叫一声,等我们赶来时就看见你站在那里冷笑。”
霍建信冷笑道:“哼,他捅了我一刀,我恨不得杀了他,哪还会救他?他死了,我开心极了,当然要笑。”
朱昌星好不容易抓住霍建信的话柄,连忙大声道:“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你恨不得杀了他!颜之果然是你杀的!”
霍建信一愣,随即道:“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你分明是断章取义!”
“够了!”景田百大喝一声,制止两人无意义的争吵,道,“你们谁都不要说,听我说。”
“哼”,柳九雷冷哼一声,道:“景田百,你算老几?我们为清河帮出生入死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吃奶呢!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
“是啊,”朱昌星也插口道,“我儿子死了,你不还我个公道,还要指手画脚、维护霍建信这凶手?我看这件事干脆报警算了。”
“这事谁也不许报警,”景田百板着脸道,“朱堂主,我以清河帮朱雀堂堂主的身份保证,只要查出凶手是谁,我一定会将他严惩,甚至可以一命抵一命,但绝对不可以报警。清河帮的人可以死在自己人手上,但不可以死在条子手上,你明白吗?”
这道理谁都明白,但柳九雷他们都清楚,霍建信虽然不是坚定的“厉派”,可由于跟柳九雷有仇,也算是半个“厉派”,打击霍建信就是打击自己。如果这件事要内部解决,厉烈、景田百他们会不会徇私呢?
景田百像是猜出柳九雷和朱昌星的心思,继续说道:“我可以保证,这件事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绝不徇私。要知道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无论是我、还是厉爷,以后都很难服众。哪怕此事是霍堂主所为,我和厉爷都会做到公正无私的。”
柳九雷还想继续发难,一直没有吭声的柳依依突然发话,道:“好,我们答应你。不过,我们有两个条件。一个条件是,景堂主你今天就得给我们一个答案,否则别怪我们把这事捅出去。而且,景堂主刚才也说了,如果这件事你处理不好,你以后都很难服众,所以我的第二个条件是,如果你没处理好这件事,就请你辞去朱雀堂堂主一职。”
柳九雷没想到自己孙女会破天荒的站在自己一边,不禁高兴的看向柳依依。不过柳依依压根就没理他,而是目光深深的看向景田百,景田百也看着她,沉默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季啸天心里有些诧异,还以为柳依依是站在厉烈、景田百一边的,没想到她会突然丢难景田百。这个女人也真够魄力的,不但公然给景田百难堪,她刚才的气势还丝毫不逊色于景田百,看来她绝对是个人物。
季啸天看了看表,现在已经十点多了,柳依依的“今天”是指在十二点之前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时间真的不多了,不知道景田百会怎样查出真凶呢?或者是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查出个真凶、只是给柳九雷他们一个答案、处理好这件事?
条件谈好后,景田百扫了一眼众人,道:“既然是要查出真相,我想请问一下大家,刚才发生的事,可以吧?”
柳九雷马上不悦道:“哼,你这是审犯人吗?”
柳依依手一摆,制止住柳九雷的无理取闹,对景田百道:“景堂主,你随便问吧。不过,我和爷爷、还有朱堂主是一起的,我们三个看到的事情都是一样的,你问我一个人就行了。”
“好。”景田百点了点头,道,“柳堂主,请你说一下,你们都看到了什么。”
柳依依想了想,道:“刚才在宴客厅里,朱颜之要敬霍堂主酒,霍堂主身边的马海涛不小心将霍堂主手中的酒打翻,霍堂主要换衣服,朱颜之跟着霍堂主离开后,傅堂主、马海涛也相继离开了。朱堂主因为担心朱颜之会出事,便和爷爷、我三个人跟着过去。因为我们离开得晚,没看见他们两个去哪了,刚好傅堂主去拿衣服,告诉我们霍堂主他们来了这间房,我们就跟过来了,还没到房间,就听见朱颜之惨叫一声,我们慌忙赶到,见到霍堂主站在那冷笑,马海涛蹲在朱颜之身前,回头惊恐的对霍堂主说了句'他死了'。事情就是这样。”
柳依依真是一个不会讲故事的人,要是由别人来说这单凶杀案,绝对会比她精彩十倍。不过她说得还蛮全面的,基本上要说的也说了。
景田百听完,问傅冷泉,道:“冷泉,事情是这样吗?”
“是的,霍堂主要带着朱颜之走,我跟上去,按照霍堂主的要求,把他们带到这间豪华客房,霍堂主叫我帮他拿些干净的衣服过来,我就去了,途中见到柳堂主他们。后来我把衣服拿回来,看见柳堂主他们已经站在门口了。我过去检查了一下朱颜之的伤口,因为是插在心口上,所以一刀致命。我就让马公子帮霍堂主包扎伤口,自己跑去通知百哥你了。”
景田百点了点头,问霍建信,道:“霍堂主,你有什么要说的?你和死者究竟是什么关系?”
052.录音
景田百点了点头,问霍建信,道:“霍堂主,你有什么要说的?你和死者究竟是什么关系?”
霍建信黑着一张脸,道:“一年前,我看中朱颜之这小贱人,又见他在厉爷身边不是很得宠,就问他有没有兴趣跟我。谁知道他不识抬举,不但没搭理我,还把这件事告诉厉爷,让我很没面子。今天在宴会上见到他,他主动跟我敬酒,还暗示他后悔了,想跟我,我见他这么骚,就让冷泉带我们到房间里。我叫冷泉帮我拿些干净的衣服过来,冷泉走后,朱颜之开始对我百般挑逗,我一时间意乱情迷,结果他趁我不注意就从怀里掏出刀子,捅了我一刀,幸亏我反应够快,躲过他插进胸口那一刀,但手臂还是被刺了一刀。我一边在房间里面躲闪,一边大声喊救命,海涛破门而入,冲过来护住我,朱颜之见事情败露,就冷笑一声,'你以为你逃得掉吗?'然后就像疯子一样捅了自己胸口一刀。景堂主,我看你也不用查了,整件事已经明摆着,是柳九雷、朱昌星他们要设计害我。清河帮里谁不知道雷老狗这老匹夫跟我有仇,他一直都想除掉我这眼中钉。只可惜这几年他在帮里的势力一年不如一年,所以他就叫让朱昌星的便宜儿子对我使美人计,先是来勾引我,等我上钩了再用苦肉计来陷害我。”
“放屁!”柳九雷随手拿起茶几上的烟灰就向霍建信砸去,“我叫人用美人计勾引你、再用苦肉计来陷害你?你见过有人使苦肉计把命都搭进去的吗?”
霍建信跟他离得不远,差点被烟灰缸砸中,幸亏有马海涛在旁边帮他挡住,否则又要见红了。
“雷老狗,自己心虚、说不过人家就要动手啊?”
霍建信从沙发上站起来就想冲上去跟柳九雷理论,景田百伸手一拦,道:“你们两位都是有身份的人了,能不能不要那么冲动?”
霍建信和柳九雷两人同时冷哼一声,张开嘴又想吵,景田百眉头一皱,大声打断他们道:“马公子,你刚才究竟看到什么?”
他这么一问,众人的注意力就一下子集中到马海涛身上。马海涛有些惶恐的看了众人一眼,眼睛一垂,低声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景田百不解道。
马海涛眼睛一红,道:“都是我害了颜之,如果不是我、颜之就不会做出这种傻事,呜呜……”
傅冷泉一直和季啸天作壁上观,此时也有些看不惯马海涛的做派,撇了撇嘴,心想,这个马公子,长得也算是个男人,行事做派却比女人还女人,怪不得帮里的人对四公子的评价这么低,说是“猪马当道、鸡犬升天”了。想到这,傅冷泉忍不住瞥了“鸡公子”一眼,见季啸天正若有所思的看着马海涛,看样子对马海涛的哭哭啼啼并不反感,心里不禁想:姬小添不会是想趁此机会好好观察,把马公子的手段学到手,以此来迷住厉爷吧?
傅冷泉这想法不但离题万丈,还把季啸天给冤枉了。季啸天哪有闲工夫学马海涛我见犹怜的做派,他此刻正目不转睛的盯着马海涛,想从这个关键人物上看出些端倪来。
柳九雷见马海涛一哭不可收拾,便不耐烦道:“你能不能不要哭,有话好好说。”
马海涛忍住眼泪,哽咽道:“实不相瞒,我跟颜之他其实是一对……”
“什么?”霍建信大叫一声,伸手就给马海涛一巴掌,“你这贱人,我就知道你水性杨花,背着我跟别人勾搭。原来是朱颜之这兔崽子!”
“对不起,信哥,”马海涛呜咽着,哀求道,“我跟颜之他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自从跟了你以后,我就没有再跟他一起了。”
“哼!”霍建信别过头,没再理他。
马海涛一边擦眼泪,一边说道:“真的,我已经跟他分手了,可他对我、对我……对我还是念念不忘。今天晚上,他把我叫到花园,问我要不要重新跟他一起。我拒绝了他,他很生气,说一定不会放过信哥,然后就走了。我一开始也没多想,回去后见颜之拿着红酒要来敬信哥,我就感觉不对劲了。颜之他以前从来不肯喝酒的,为什么他今天如此主动,而且他跟信哥不和,为什么要专门敬信哥?我怕他对信哥不利,于是故意把酒打翻。没想到颜之他又拉着信哥说去换衣服。我怕他会做出不利于信哥的事,就跟在他们后面。本来我是想跟着他们进房间的,但信哥不让,我只好在外面等着。后来傅堂主去拿衣服,我怕出事,就在外面候着,过了一会儿,我就听见信哥在里面喊救命,我赶紧破门而入,冲过来护住信哥,颜之见我这样,就冷笑一声,说'你以为你逃得掉吗?'然后就捅了自己胸口一刀。我连忙上前想救他,可他的伤口太深,血止都止不住,我很害怕,告诉信哥:'他死了',然后柳堂主他们就进来了。”
“听到没有?”霍建信有些得意道,“朱颜之的死跟我无关,我是清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