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来宾,”傅冷泉站在主席台上,一脸沉静道,“请允许我打扰各位,由于厉爷及厉少不能出现今晚的宴会,宴会提前结束,不便之处请多多包涵。”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爽朗的笑声:“呵呵,谁说我赶不回来的?我现在人不就到了吗?”
随着那矫健的身影步入宴客厅,傅冷泉忍不住惊喜道:“厉爷!”
顿时,宴客厅众人的目光都看着那个人,甚至有人或低呼或欢呼着那个人的名字。总之,在一片热烈的气氛中,主角厉烈在郭平孝等一众手下的簇拥下,终于隆重登场了。
傅冷泉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赶紧从主席台上走下来,走到厉烈跟前,低头道:“厉爷,你回来了。”
“是啊,没想到吧?”厉烈和蔼的拍了拍傅冷泉的肩膀,又低声对傅冷泉悄悄道,“我回来啦,冷泉,辛苦你了。你放心,一切有我。”
“是。”傅冷泉心里一热,之前的惶恐一扫而空,跟在厉烈身后,见郭平孝也在厉烈身边,不禁有些惊讶。
厉爷从今天下午开始便没在厉公馆出现,没有人告诉手下他去哪儿了,但厉爷应该没有离开厉公馆的,为何他会突然从外面回来呢?还有,阿孝不是说今晚有任务,要暂时离开A市的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而且是厉爷一起出现,难道说他们早就知道今晚发生的事?
傅冷泉越想越觉得这事有问题,忍不住给旁边的郭平孝递了个询问的眼神。
但郭平孝回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便没再看他。
傅冷泉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跟郭平孝“眉来眼去”的,只好静观事态发展。
只听见厉爷高声说道:“各位,不好意思,厉某来晚了。但迟来总比没来的好,厉某先自罚一杯。”
说完,厉烈从侍应手中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后,继续说道:“本来今晚是想把新元介绍给各位认识的,结果临时有变,新元有事不能来了,我再干一杯,算是替这个不肖子向大家陪个礼、道个歉!”
厉烈干脆利落的将第二杯酒喝完,举起第三杯酒,笑道:“最后,希望各位今晚在厉公馆能够玩个尽兴,我厉烈在这敬大家一杯啦!”
众人纷纷举起酒杯,用尊敬的、崇拜的、羡慕的、嫉妒的、含恨的、爱慕的……各色各样的目光看着这个豪爽、好客的男人,喝掉手中美酒后,宴会才算真正的开始。
有了主人的晚宴,气氛自然热烈许多。厉烈人如其名,他就像一团热火,将晚宴的气氛推上高潮。
他带着傅冷泉和郭平孝,穿插在众人中,如鱼得水、长袖善舞,与各式人物点头、碰杯、交谈,既有点到即止的浅谈,又有把酒言欢的倾诉。这样的场合,哪怕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机会与厉烈碰面、谈话,但他也有本事令每一个到场的客人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这就是厉烈,有着真挚笑容、清澈眼神、风趣谈吐的厉烈。
明明是恶贯满盈的黑社会老大,但在商家巨贾眼中,他却是热情诚恳的大亨;在名人学者眼中,他是谈笑风生的名流;在名媛淑女眼中,他是风度翩翩的绅士……这种感觉同时出现在厉烈身上,明明反差巨大、却又出奇的和谐,仿佛厉烈天生就应该是这样一位如钻石般璀璨夺目的人物。难怪今晚会有这么多人出现晚宴。不一定是因为厉烈的权势,更多的是出于他不同凡响的个人魅力。
季啸天眼神复杂的看着厉烈,心想:这个人,对谁都能笑得那么真,如胸无城府的孩童一般无辜。可谁会想到他骗起人来竟是连谎话都不用说,随便说两句就连自己都自动自觉就上了他的套。
厉烈、厉烈……
呵,怪不得分别的时候他会说与自己“一定会再见的,到时候你可别不认我才行”。
原来他根本就不是景田百。
他是厉烈,清河帮的帮主,姬小添的干爹、姬小添的情人……
季啸天目不转睛的看着厉烈,看着这个有着滔天的权势、非凡的魅力、过人的手段的男人。他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似乎带着魔力,令季啸天看得全神贯注,根本顾不上掩饰自己的眼神。
也许连他都不知道,他看厉烈的眼神是如此浓烈火辣,直刺得郭平孝脸色苍白、傅冷泉眉头紧锁。
终于,厉烈的眼睛看到了季啸天,他与他眼神交汇,然后朝他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似乎在提醒季啸天,下午在书房里见到他的事必须保密。
季啸天总算不再一头热。
他垂下眼帘,用力去掐自己的手心,让自己被厉烈煽动得无以复炽的心冷下来、再冷下来。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季啸天,你要冷静。不错,厉烈他很好,但正因为他很好,所以你也要变得很好,好到令厉烈对你另眼相看。要知道一个傻乎乎、花痴般的姬小添,哪怕再漂亮也不可能吸引厉烈这样优秀的男人。即使吸引了,厉烈也只会是玩玩。季啸天你的目标不是做厉烈的玩物,而是做他的爱人——可以与他并肩、笑看风云的爱人!
如此念了三四遍,季啸天的心情终于平复。等到觉得自己可以脸不红、新不跳的跟厉烈说话了,季啸天才走上前,对厉烈他们打招呼道:“厉爷好、泉哥、孝哥好。”
傅冷泉忍不住无声冷笑,郭平孝则闭上嘴巴不说话。
季啸天看出郭平孝心里难过,但自己好不容易见到厉烈,必须争取机会在他面前崭露头角,所以郭平孝,对不住了,你就当姬小添另攀高枝吧。
厉烈笑着对季啸天点了点头,道:“小添,听说你之前头部受伤了,现在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季啸天朝厉烈灿烂一笑。
他这么一笑,郭平孝和傅冷泉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以前你受伤了,我又没空照顾你,就让你去阿孝家里住上一段时间。现在你的伤好了,要不要回来厉公馆这儿住啊?”厉烈亲切地对季啸天说道。那态度真的很像一位和蔼可亲的长辈。
季啸天简直是求之不得,立刻装出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高兴道:“好啊,这里又大又漂亮,我真的很喜欢!”
这下子,郭平孝是面如死灰,傅冷泉则是目露凶光,恨不得掐死姬小添这不要脸的。
“那你今晚就住这吧,阿孝你明天把小添的行李拿过来就行。”厉烈不等众人回答,便回头像是不经意的对傅冷泉道:“冷泉,你不是说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处理吗?你先带小添先去看看,我和阿孝呆会就过去。”
“厉爷……”傅冷泉一张冷面很难得的露出惊讶的表情,似乎不理解厉烈这样安排是何用意。
郭平孝也忍不住插嘴道:“厉爷,小添他什么都不懂,你让他去不太好吧?”
厉烈笑道:“小添和你们都是一块长大的,也算是清河帮一手培养的人了。你们现在都已经是副堂主了,小添在帮里还什么都不是。小添是棵好苗子,只不过缺少机会,我这个做干爹的这回也当一回伯乐,让你们带着他历练历练,将来也让他能施展才能,为帮里出一份力。”
傅冷泉暗道:出力?姬小添这窝囊废,不帮倒忙就不错了,还能出力?
不过既然厉烈已经发话,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恭顺的应了声“是”,然后带着季啸天往外走。
季啸天心想,自己现在的遭遇算不算受宠若惊呢?不但登堂入室、正式搬回厉公馆,还貌似得到厉烈的重用,让自己去跟着傅冷泉处理事务。
不过仔细想想,姬小添“失忆”后,今天才算是与厉烈第一次见面。从郭平孝平时跟他说的话里面,季啸天判断厉烈以前并不怎么赏识姬小添、充其量只是把姬小添当做“宠物”,否则就不会只赏给姬小添一个“干儿子”来当了。看看同样是“男宠”出身的景田百,现在都已经是手握重权了——当然,景田百是独一无二的,至少,他在厉烈心中的地位暂时是无人能取代的。但与姬小添一样是清河帮收养的孤儿出身的郭平孝、傅冷泉,现在都已经是副堂主了,姬小添却只是一个混得比较不错的男宠!
可是现在厉烈竟然吩咐傅冷泉带自己去处理连傅冷泉都觉得棘手的事,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让厉烈刮目相看的呢?
季啸天将今天下午在书房里与厉烈初遇时的对话从头到尾想了遍,还是没看出自己说的那句话打动了厉烈的心。
不过,无论怎样,现在总算是迈出了第一步,引起了厉烈的注意,这个机会很难得,自己千万要把眼前的机会抓住,让厉烈更加赏识自己才行。
当时,季啸天是带着这样的想法离开的。只可惜他即将要面对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了。
050.暗涌
季啸天跟着傅冷泉向前走着,虽然只看见傅冷泉的背面,但季啸天知道,傅冷泉现在一定很生气、很生气。
季啸天想了想,决定还是厚着脸皮、尽量对傅冷泉示好,于是他用讨好的声音对傅冷泉道:“泉哥,我们现在去哪儿?”
傅冷泉板着脸,许久才用冰冷的语气问道:“你是怎么从书房出来的?我不是叫你不要出来惹事的吗?”
季啸天连忙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道:“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可我在书房里面又没吃、又没喝的,一个人真的很难熬。所以我后来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就赶紧在书房里面用力敲门,让外面的人将门打开了。”
“胡说八道!”傅冷泉冷笑道,“下午大家都在宴客厅里忙得焦头烂额,书房又离宴客厅这么远,怎么可能有人经过?”
季啸天早就想好了答词,不慌不忙道:“我也不知道,反正等我出来时,外面的人已经不见了。”
傅冷泉挖苦道:“不见了?那个人难道是飞走了?”
“不是的,”季啸天解释道,“我一开始叫那人开门,那人没理我。我见门没开就去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后来等烦了,又过去试着推开门,没想到那个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把门给开了。”
季啸天这谎话说得妙,他当了一年多的刑警也不是白当的,起码学会了怎么说谎话、怎么圆谎。要知道被人质问时,回答的越模糊越好,有些假话,哪怕是随口编出来的,要查清楚也比登天还难,即使你明知道他说的十之八九是假的,但也不能十分肯定,要追查出真相更是难之又难。
果然,傅冷泉问不下去了,只好又冷哼一声,道:“不要以为你说得天花乱坠我就会相信你。我不管你是怎么从书房里面出来的,现在既然厉爷又看上你、要捧你,你就给我放聪明点,在别人面前记得要打醒十二分精神做人,不要每次都要阿孝给你擦屁股!阿孝不可能跟在你后面一辈子、也不可能每个人都会像阿孝那样照顾你、包容你的。在清河帮混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弄不好就会连命都丢了。我和阿孝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付出了多少血汗,不是你能想象的。你以前为了荣华富贵舍弃了阿孝,现在你失忆了,仍旧做出这样的事,可见你的人品有多差!不过,趋炎附势也是人之常情,我虽然看不起你,但也不会说因为这个而故意跟你作对。厉爷既然让你跟着我去历练历练,能做到什么程度就是你的造化了。我只希望呆会你不要再自作聪明,记得跟在我身边,不要多说一句话,否则出了什么差错,我可不会保你。记住,祸从口出,你之前为什么会被人打伤,恐怕也与此相关,你可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了,知道吗?”
傅冷泉这人还真是面冷心热,他虽然对季啸天总是冷言冷语的、从来没有好脸色看,但还是对季啸天说了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让季啸天有些感动,便答应道:“好。”
两个人没有再说什么,一前一后来到二楼一间客房前面。
傅冷泉敲了敲门,听见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陌生男子的声音:“进来吧。”
傅冷泉顿了顿,像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的,才将房门推开。
房间里面装修华丽、灯火通明,各式有点像酒店的豪华套房,一进门不是房间、而是一个小客厅,一名男子正背对着他们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的漆黑,不知在想着什么。
虽然男子背对着傅冷泉和季啸天,但傅冷泉还是对男子弯下腰、毕恭毕敬的叫了一声:“百哥。”
季啸天有些诧异,眼前这名男子原来就是景田百!
只见景田百慢慢的转过身来,道:“怎么去了那么久才回来?”
傅冷泉解释道:“是厉爷他回来了,我陪他应酬了一下客人。”
“回来了?”景田百似乎有些惊讶,道,“他今天不是要和阿孝出去吗?”
嗯?
傅冷泉心里一惊,明明是阿孝自己一个人出差,又怎么变成了是厉爷跟阿孝出差呢?百哥为什么会这么说?难道说……
傅冷泉不敢想下去了,低下头道:“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厉爷刚才是跟阿孝从外面回来的。”
“唔。”景田百随口应了声,似乎在想什么。
季啸天见他想心事,不禁趁机打量一下自己的情敌。
景田百的身高与厉烈差不多,身材很挺拔,西装虽然合身,但看上去有些老成;相貌不算太出色,但也算得上英俊,只是头发梳成西装头、脸上架了一副有点土的黑框眼镜,平白给自己增加了不少年龄。据说景田百比厉烈小七岁,但现在看来,老气横秋的景田百简直比充满活力的厉烈还要老。
季啸天觉得景田百一身打扮古怪透顶,简直像是跟自己的外貌过不去,要把自己糟蹋成老头子似的,不知道景田百为什么要这样做。明明以他的出身,应该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吸引厉烈才对啊……
正在季啸天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景田百突然波澜不惊的说了一句:“小添,你也来了。”
季啸天连忙露出灿烂的笑脸,道:“百哥好。”
“听说你的头部受伤。没事吧?”景田百又问了一句,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他对姬小添的喜恶。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不过现在还有些失忆,医生说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失忆?”景田百眉毛轻轻一挑,道,“那你现在记起多少了?”
郭平孝应该把自己的病情告诉景田百的,为什么他还要多此一问呢?
季啸天目光扫过他那黑框眼镜挡都挡不住的光洁额头、英气的眉毛、眼睛,笔挺秀气的鼻子,突然发现一个很让他心寒的事实:厉烈身边的男宠们长得或多或少都有点像景田百。
虽然季啸天现在还不知道厉烈身边有“四公子”,但马海涛、朱颜之和姬小添他都是看过的。马海涛的眉眼长得像景田百,朱颜之则是鼻子与景田百的相像,至于姬小添,他的额头简直跟景田百的一模一样……
季啸天有些失落了,但还是打起精神回答道:“基本上不记得。不过这段时间阿孝一直告诉我以前的事。”
“哦?”景田百深深的看了季啸天一眼,道,“你跟阿孝相处得还好吧?”
景田百这话是什么意思?
季啸天顿时警惕起来,傅冷泉立刻帮他打圆场,道:“百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从小是一起长大的,感情当然好。”
景田百立刻顺着傅冷泉的话,道:“既然这样,那小添你就在阿孝那里多住一段时间,好好休养吧。”
如果季啸天还听不出景田百对他的来者不善,那季啸天就不是季啸天了。他只是纳闷,景田百为什么对姬小添会突然这么不客气,按照郭平孝之前的说法,景田百是看着他们长大的,又是厉烈的心腹,如果景田百看姬小添不顺眼,不可能会放任姬小添爬上厉烈的床、还成为厉烈的干儿子的,为何现在又一副要把姬小添赶得远远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