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恙——直立行走
直立行走  发于:2013年06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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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紧周畅。要不,我明天陪你去吧。

周畅还是气势弱弱地看着我,万一是真的怎么办。啊我怕我妈接受不了。

他这副天快塌下来的表情我难受。我把周畅推开,吼他,你有没有一点常识啊,肿瘤也分良性恶性的,癌症也分早起晚期的好不好。什么怎么办。一个字,治。还有什么办法。

周畅头埋的低低的,半天说了句我知道就再没说其他。

周畅到底还是没让我陪他去医院。在我这儿做了会儿,周畅就说要走。我怕他精神恍惚,路上出意外,坚持要送他。周畅很镇定的回答我说,道理他懂,现在还得靠他撑着,他怎么能有事儿。我只好送他到楼下,目送他离开。周畅很勉强的扯出个笑容,说,没事儿,放心吧!

有时候,我会很不厚道的想,周畅是不是前二十年挥霍完了他所有的幸福。所以这霉运才会找上他。才会让他一件接一件的遇上这么写倒霉的事情。后来又想,周畅遇到的这么些事儿,都是和我在一起之后才发生的。会不会其实是我吧霉运带给了周畅,或者说我和周畅八字压根就不合,克着他了,才会让他如此的时运不济。

经过反复检查,确认,最终确诊,周爸爸真的是癌症。周畅很平静的给我打了电话,告诉我确诊的结果。他用惨淡到甚至感觉出是带了点嘲笑的声音对我说,林立,上天真爱和我开玩笑。这人生太有趣儿了。

我听着那个趣字还是遇到上扬的儿化音,心里又酸又疼。我说周畅,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值得庆幸的是,周爸爸的病以为发现的早,还没到药石无救的地步。周畅上下一线,摆明了态度,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治好周爸爸。别的一概不论。听周畅书说,周爸爸的态度也挺积极,治疗不管多辛苦都非常的配合。

周畅说,他觉得很欣慰。

其实周畅家还是有点余粮的,这一年来,也还是赚了些钱的,也没到真说要倾家荡产的地步。吃紧是有一点的。周畅想结束手上的生意,全心照顾周爸爸。我骂他,说你是真想釜底抽薪啊。后期你吧的治疗不要钱啦。周畅反驳说忙不过来,而且钱都用来给周爸爸治病了,周转不开。

我当时真想给他两耳光。让他需要帮忙就开口,他就是这样开口的。我算了算,我这两年的奖学金,项目的分红什么的,也存了7、8万块。我把银行卡给周畅,应应急应该还是可以的。我说你店也别管,找人帮你顾着。难得有了现在的规模,你别真把山都给烧了,到时候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你家那什么小刘的,我觉得人挺好的,让她先帮你顾着呗。跨不掉了。

周畅愣了半天说,怎么是我家的

后来周畅对我说,知道什么是引狼入室吗说的就是你这样的。

63.

周爸爸被折磨的瘦了两圈之后,终于出院。我去看他的时候,他脚上搭着毛毯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周爸爸见我来了还笑眯眯的招呼我,让我过去。

周爸爸现在已经可以说话了,可是声音很怪,语速也很慢,没办法说很长的句子。

周爸爸指着桌上的水果,说,吃。

之前的小姑娘端过来一杯茶,说,林哥喝茶。放下茶杯,还帮周爸爸理了理毛毯。说周叔,不可以看太久电视哦。周爸爸很慈祥微笑说,好。然后小姑娘再转向我说,林哥,我帮你削水果吧。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第六感突然发作。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就这么傻傻的愣在那里。

我已经不想去考证这第六感的准确性和真实性。

坐了没多久,我就起身想离开,周畅的父母很热情的留我吃饭,我推说公司还有事,得回去开会。周妈妈只好放我走,还让周畅送我。

周畅很有地主之谊的送我到楼下。我们一边走一边聊天。周爸爸出院,周畅的心情很好。

我跟周畅说,周叔叔的气色还蛮好的。心情也很开朗。这样对病情很好啊。

周畅很得意的说,是啊是啊。以前就怕我爸不配合治疗,消极抵抗。没想到他自己还听想得开的。

我说,恩,你们一家人都很乐观。心态都很好。

周畅笑嘻嘻的说,那当然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脸,让他赶紧回去了。周畅很贼的看看了四周,飞快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说有空我来找你哦。

我挥挥手笑着放他离开。心里却不免有点阴暗。想起以前做英语阅读的时候,说,这个有空,有时候,其实是一种推搪的借口。摇摇头,笑自己的幼稚。

周畅比我忙,我很想他。偶尔会去他家做客。小姑娘有时候在,有时候不在。一般我陪周爸爸聊聊天,推周爸爸出去转转,晒点太阳。少数时候会留在周畅家吃饭。能听到周爸爸周妈妈谈起那小姑娘。他们叫她小莉。我能听出周爸爸周妈妈对这女孩的满意,谈到她的时候,欢喜的表情溢于言表,很有点希望周畅及时把握的味道。

我抱着碗,盯着周畅,暧昧的怪笑。周畅风一样的扒饭。周妈妈笑着说,你这是害羞还是怎么的。

周畅答说,古人可以掩耳盗铃,我只有吃饭,假装你就没空说话了。

我在旁边笑。周畅的逻辑一直就这么奇怪。

周畅仍然送我下楼,走出了单元楼接着送,送出了小区,还是接着送。我在站牌等车了周畅还不走。

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我笑笑说,没事儿,你赶紧回去吧。

周畅不看我,只是靠着站台上的广告,脚尖一下一下的踢着地面。

于是我鼓起勇气看着他,看着他究竟想说什么。总该不会是分手。

周畅被我看的受不了,一巴掌拍在我脸上,把我的脸推开,放弃一样的说,好了,我交代。我妈他们确实提过,说小莉不错,让我好好把握,不过我拒绝了。但是像我这种有身份证的人,是绝对不会屈服的。

我楼了搂他的肩膀,说,行了,我也没让你解释。回去吧。就你爸妈在家里,你放心啊说着抬脚踹走了他。

日子就这么过着。就像歌里唱的那样,年华似水的流。打打电话,发发短信,我去周畅家蹭个饭,周畅来我家,把我家当成钟点房,蹭个床位,睡个小觉,做点小运动。

偶尔周畅会说那个叫小莉的姑娘的糗事,就像一般人谈论自己的同事,没有多余的感情色彩。他没有说他父母有没有对他耳提面命,旁敲侧击。我也不想问。很多的时候,我想的是能过一天,是一天。

有些事情,要发生,是躲不过的。那是一种注定。

周爸爸再次住院,说癌细胞有扩散的迹象的时候,周畅很淡定。于是我也很淡定。医生给了很多的治疗方案,逐一给周畅分析可行性和病人要承担的痛苦和风险,以及如果癌细胞出现扩散,家属应该具备的心理准备。

周畅拍板的时候很帅气,他说我不用准备了,病我们一定要治,痛苦要最少,风险要最小。

医生说的很艺术,他说病人家属的心情我很理解,但是,你们必须作出取舍。

周爸爸迅速的憔悴下去。试了很多所谓的进口新药,做了很多的化疗。我有在心里暗暗想过,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大限将至。我没敢跟周畅讲。我只想陪着他一起挺过去。

我常常去医院看望周爸爸。不过他能清醒说话的时间并不长。周畅衣不解带的照顾着周爸爸。另外我发现小莉姑娘衣不解带的照顾周爸爸和周畅。这种时刻我也没工夫吃醋或者吃素了。

周妈妈白天会在。她看她老伴的眼神是那样的缠绵又哀伤。更多的时候,周妈妈会看着周畅以及周畅身边的小莉姑娘。周妈妈会念,说周畅,辛苦你了,小莉我们家委屈你了。

我转过身,自我嘲笑,这感情都是一家人了。

偶尔周畅爸爸也会有清醒的时候。这样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用湿润的眼眶看着陪他走过半辈子的老伴,非常不舍。看着病床前的孝顺的儿子,又是那样的愧疚。我看见他拽着小莉姑娘的手,没有力气的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姑娘的手背,这是最后的托付了吧。

我最为一个旁观者,仅仅是看着,我都觉得心酸。

周畅还是傻傻的安慰,爸你放心,你会好起来的。

我因为这边病区的厕所满员到流通不畅的原因,特低绕到其他的病区去上了个厕所。回来路过主治医生的病房,听到医生和周畅谈起周爸爸病情。就刻意在门外多听了一会儿。结果还真听出点端倪。

我听人说过,在天朝,一是读不起那个书,二是生不起那个病。周畅爸爸不算长的时间内反复的生病住院,这样的情况周畅都能不显得拮据,那他一定有小金库。

回病房的时候周畅也没有多提什么,还是微笑着让小莉回家小心一点,拜托我帮忙送一下周妈妈,安全到达后给他打给电话。

周畅一定不知道,他这硬撑着自己要坚强的摸样,我有多心疼。

回家的时候我给我父母分别打了电话,问了问他们,如果我卖掉现在归属在我名下的房子,他们会不会反对。

他们问我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说要买房子,我没敢说是因为男人。就推说和朋友合伙开公司,现在需要资金运营。我爸但是淡定一些,说可以借钱给我。我拒绝了,他现在也要养一家人,虽然还属于年富力强的年龄段,可是我还是不想动用他将来的养老金。我妈比较敏感,反复问我是不是真的是用来投资开公司。我盯着好大的压力就是不松口。我妈担心我如果公司运营出现问题,而我又卖了房,会增加我将来的压力。我好说歹说,对他们各种洗脑,各种分析,说我现在还年轻,没房子可以租,多奋斗两年,房子也不是大问题,我妈才勉强同意。说房子本来就在我名下,我可以自己做主,但是要好好把握。

我点头弯腰说,是是是,一定好好把握。我反正是一个人,再怎么把握,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怎么发愁的状态。可是周畅携家带口的,总要有后路。

64.

我家的房子在城南一个地段都还不错的老小区。虽然年代久了点,可是配套设施都还是很完善的。70多个平方的房子卖了60W出头。我卖的很急,要全款现金,几乎没怎么还价,对方故意压价在我的接受范围内我也没去计较。

我妈看我要钱要的这么急,三番五次给我打电话,问我怎么这么急需现金。我回答她说是公司着急着用钱。她吃各种怀疑的态度,问我是不是被别人骗了。我以人格一再保证,师兄和公司都没有问题。我妈还是不放心我,非要过来看看。我实在是顶不住我妈了。才据实以告说我朋友父亲生病,急

需用钱。

我妈看我半天,问我是什么朋友需要我义气到倾家荡产的地步。

要说女人的直觉是很可怕的。尤其是一个有众多见识和阅历的女人更是可怕。一句话就直指核心。

最终我还是向她老人家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我妈闷了半天说,你房子都卖了,我还能说什么。我妈对我的要求要我擦亮眼睛。

这儿事就算这么过了。

那年周畅的生日是在医院过的。很简单朴实的生日。甚至都没有准备蛋糕。周畅伺候着周爸爸吃晚饭,周爸爸很艰难的说了句生日快乐,就算过了。

我在病房外安静的看着周畅的每一个动作。其实他的变化并不大。感觉永远是这么一张不见老的脸,笑起来还是贼兮兮的,可是气质却慢慢变得沉稳。越来越有大人的样子。

我没奢望过他永远是个孩子,可是真的看到他慢慢退去稚气,被迫的快速成长这一个大人,我很心疼。我怀念他没心没肺的样子,我希望他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是现在我能为他做的,其实也就这么多。再多,估计也没有了。

我把周畅拖到病房的走廊上。人不算多,正好适合好好的说会儿话。我把我的银行卡递给周畅,跟他讲,密码是你生日,好多年的卡了。再多也没有了。

周畅愣愣的看着我,很使劲的拽着我的银行卡。我笑了,很想揉他的脸,可是忍住了。就算是强弩之末,就算是微弱的可能性,我也希望周畅的爸爸,能够好起来。就算无法痊愈,但是能多活过一天,就活过这么一天。

我看到周畅眼中的闪烁的湿,心里浮现的居然是愧疚。我把周畅拖到厕所,找个了隔间锁上门,把周畅压在门板上使劲的吻他。

不是没有这么深的吻过他。可是这种相互吻着,很快就会彼此消融的感觉却从来没有过。我第一次在接吻的时候尝到了周畅的泪水。

我们在厕所隔间狭小的空间里紧紧拥抱。我不知道周畅怎么想,可是我觉得,我恨不得化为他的血肉,这样就能感受到他所有的欢乐与疼痛。

周畅环抱着我,说,林立,我一定尽快还你钱。我拍拍他的后背,不得不说,以后别去我家找我了,那里暂时不是我的家了。

周畅差异的抬头看我,我安慰他,说我现在住学校也是一样的。周畅又开始露出一脸愧疚的表情。我出声威胁说,你再摆这样的表情我就接着亲了哈。

他这才红着脸,在我唇上点了一下,说,走了,出去吧。

因为我妈的强烈要求,我给了周畅四十万,我妈扣了二十万在她那里,说是给我自己留条后路。我晚上白天去公司上班,晚上搭公车转车回学校。有时候经常写软件调程序搞得神经衰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下的车,回的宿舍。后来是在来不及,就在公司搭了个临时床位,夏天也不需要有太多的东西,也算安了家。

我卖房子之后,我妈就常年生活在一种恐慌的状态。我总认为我妈对我太没有信心了,她老是一副我会饿死的语气,天天悲天悯人一样的电话问候我。我不想和她顶嘴,毕竟是我不对在先。每次都很耐心的搭理她。

我已经记不清我妈提了多少次要求,要我带周畅去给她想看想看,我都说周畅忙,现在周爸爸身边离不开人为理由拒绝了。我妈不知道是好奇心旺盛还是真的古道热肠,好说歹说就是劝不了,非要来医院看看。

我不想周畅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家长,也不想就这样达成双方家长的会面。好容易才把我妈给劝住,让他别再这样的时候添乱了,要见儿媳妇什么时候都可以见。

我觉得我妈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计较的,他觉得无论是房子,还是钱,在我妈的认识里,我和周畅的关系是没有保障的,我这么义无反顾的就给了周畅,我妈始终觉得不放心,万一我们有天分手了,这钱拿不回来了,我就亏死了。

我没好意思跟我妈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也没想过要让周畅还。我给他的钱确实不算是一个小数目,可是我也没觉得这40万能说明什么问题。而且目前我也不觉得我缺这40万,我也会尽量不给自己机会,让自己缺。

我没把我的想法告诉我妈。我知道,她会说我天真。她觉得男女有婚姻作为保障关系都不一定牢靠,一旦牵扯到金钱,就会有很多很多的纠纷,而且,人财两失,总是双倍的悲哀和不划算。也许是她的经历,让她始终愿意保持一个明哲保身的态度。我作为她唯一的儿子,她总是不希望我走太多难走的路。而我,却是已经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能对周畅好,能帮到他。

我一直想不明白爱是什么。师兄说,我让人看到的爱,就是飞蛾扑火,是明知故犯,是犯贱。

那段时间周畅一直很忙。我几乎就没有私底下见过他。一般都是在医院的时候,我去看望周爸爸,在病房里坐一会儿,和周畅说两句,都不敢太大声,或者说太久,对周爸爸也只是简单的问候。每去一次医院,我都觉得自己是个负担。周爸爸一直要周畅招呼我,一直让我坐,让我吃水果。哦看着周爸爸那样吃力的招呼我,我都不敢久留,怕我待得久了,会消耗了周爸爸的力气。

于是,见面就更少了。我很担心周畅,也很想他,但是也体谅他,不想让他为了周爸爸以外的事情分心。

65.

周畅来找我,我挺意外的。他好正式的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什么时候有空,想请我出去吃顿饭。

我认真想了想,我们还真的很少像这样慎重的约出来吃饭。印象中这种情况是屈指可数的,一般都是周畅想对我说点什么了,而且还是很正式的谈话了,才会搞得这么端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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